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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十七、背後

第一部

十七、背後

作家拿出電話,撥通了米嘉。
看到這裏,作家驚惶地瞅了瞅米嘉,米嘉死死盯著屏幕。
其他的人這才走過去。
背後「嘭」的一聲。作家猛地轉頭看了看,一片黑暗。估計是哪裡的牆皮掉了一塊。
他跑到電影廠門口的時候,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錄節目的時候,顧盼盼出現了!」
米嘉查看了一下攝像機,對作家說:「它們還在錄著。」
他的聲音很大,把乙攝像師嚇得哆嗦了一下,趕忙把它扔在了地上。
「你確定是她?」
從女編導的位置看,作家似乎在對著鏡頭問,又似乎是在對著她問。在黑暗的背景中,作家的臉色顯得十分蒼白。
作家再次轉過頭去看了看,還是什麼都沒有。
女編導一聲驚叫,軟綿綿地摔在了地上。
米嘉收起打火機,突然說:「走。」
「米嘉,我們見鬼了!」
兩台攝像機,一個正機位,一個側機位,已經擺放好。麥克風伸過去,高高地架在沙發上方。
「是新寫的嗎?」乙攝像師問。
爬樓的時候,作家問那個保安:「剛才你上來,看到什麼了?」
最後,他問觀眾:「你們猜猜,這個女孩叫什麼?」
講到這裏,他突然問:「你們猜猜,這個女孩叫什麼?」
「兩個攝像師跑了,編導昏迷在道具樓里……」
女編導站在攝像機後面,靜靜地看。
「我對你說過,我有預感……」
就這樣,作家、女編導還有兩個男攝像一起回到了道具樓。
這天,米嘉又把作家約到了那家茶館。
甲攝像師笑了,說:「我們是自己嚇自己。我覺得,老師回頭觀望的鏡頭,包括我們的對話,都不用剪掉,這樣更真實,更恐怖。」
停了半晌,他直了直腰身,說:「後來,同學們談起這個女孩,其中有一個人說,她的名字就不吉利,透露出了有一天她將死於繩套的結局……」
「你怎麼知道?」作家問。
這一天,作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
這時,米嘉也帶著三個員工趕到了。
女編導問:「老師,怎麼了?」
黑糊糊的走廊,空無一人。
「其他人呢?」
那個女子停住了,但是她沒有轉過腦袋來,只是慢慢撩起了披肩發,read.99csw.com竟然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她一直在倒著走!
作家像被錐子扎了一樣,一步跳開,盯著她滿臉的黑髮,慢慢後退,終於摸到了樓梯扶手,一轉身,也朝樓下狂奔而去。
乙攝像師愣了一下,彎腰把它撿起來,看了看,說:「嘿嘿,假的。」
作家想了想,又問:「你看沒看沙發后?」
「我在電影廠門口。」
甲攝像師說:「這裡是道具樓,我們說不定會碰到什麼東西。一隻胳膊還不算嚇人,要是哪裡冒出一顆腦袋,那才叫恐怖。」
米嘉不說話了。
乙攝像師說:「我也沒聽見。」
甲攝像師看了看乙攝像師,說:「我沒聽見。」
作家使勁搖了搖腦袋,說:「最近,我的狀態不太好,可能是幻覺。再來。」
作家:「應該是吧。」
作家:「別去!」
此事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過去了。
那個女人又一次走過來,停到了鏡頭前。這次,作家和米嘉都聽清了,她用古怪的男聲說:「不要提我的名字……」
剩下四個人,由保安帶路,一起走進道具樓。
一條黑糊糊的走廊,顯現出作家的臉。他聲調低沉,開始講述。在播講的過程中,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回過兩次頭。
作家走過去,又把它撿起來,從樓梯窗子扔了出去。它似乎不是塑料的,摸上去很有肉感。而且,它不太輕不太重,和真胳膊差不多。
保安:「走,我跟你看看去。」
作家說:「你們沒聽見有聲音嗎?」
說到這裏,他的腳下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他說:「節目錄了那麼長時間,我一直不知道,她就貼在我的背上……」
接著,他繼續講道:「這個女孩是被人弔死的,在樹上弔了一夜,第二天清早才被路人發現。這時候,她的身子似乎被平時長了一倍。儘管沒有風,她的屍體也緩緩地轉來轉去,一會兒朝著西南,一會兒朝著東北……」
「肯定有人搞鬼。」
「這麼說,陽間的移動公司和陰間的移動公司之間,還有業務聯繫?」說這話的時候,米嘉滿臉揶揄。
接著,畫面中就剩下了黑糊糊的走廊,孤獨的沙發,還有那個女子……
「《已故》封面的九_九_藏_書黑框,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你怎麼還念念不忘呢?」
把攝像機弄回公司,已經午夜了。
作家打了個冷戰,他太緊張了,根本沒聽清。
電影廠很長時間沒拍電影了,道具樓更是很少有人來,散發著一股霉味。到了晚上,兩個保管員下班之後,更是死寂無聲。
背後又「嘭」的一聲。
保安說:「沒有。」
她反覆琢磨這句話,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恐懼。
現在少了一個鬼,多了一個人……
兩盞白不呲咧的大燈,對準了它。
一個留披肩發的女子走夜路,背後有一個歹徒緊緊跟隨。
米嘉說:「攝影棚。」
「你記不記顧盼盼死的時候,你說過什麼話了?」
「對。」
他說:「我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絕不會錯!」
只有作家還時常提起它來,給人的感覺神神道道的。
棚頂上,那盞孤燈依然亮著,好像更昏暗了。
作家的雙眼裡滲出驚恐的光,說:「明天吧!等大家都來上班了,一起看……」
「什麼簡訊?」
畫面好像定格了。
「你的意思是,簡訊是顧盼盼給你發的?」
兩個攝像師在鏡頭中也看到了這個女人,他們幾乎同時抬起頭來,不知道哪個驚叫了一聲:「後面!」然後,兩個人都丟了機器,一前一後朝樓梯衝過去。
突然,她看到,有一個黑糊糊的東西,緊緊貼著沙發,從作家背後慢慢升起來。那是一個女人的腦袋,長長的黑髮垂在臉上,看不到五官,但是隱約能看到黑紅的血跡。脖子上套著一根喪氣的繩子,長長地垂著。她沒有任何舉動,也沒有任何語言,就那樣慢慢升起來,升起來……
「24天前,我接到過一個簡訊,說我朝前走322步,就會遇到一個小人,結果走到那一步,我真的看見了一個嬰孩,朝我咯咯笑……」
朝後面看去,走廊深處黑糊糊的,像一條不見底的隧道。
幾個人一起低頭看去,女編導尖叫了一聲——那是半截蒼白的胳膊,露著白骨茬,拖著紅血絲,五指彎曲,似乎正在朝前爬。
為了隔音,攝影棚封閉得嚴嚴實實,顯得更狹小,空氣悶悶的。
保安:「剛才跑出去的兩個人,是你們https://read•99csw.com一起的?」
黑框事件,算不上什麼大事,警察不可能立案追查。公司里的同事,也只是最初的幾天,跟著罵一罵印刷廠的荒唐,時間長了,就沒人再提起它了。
這時候,那個女子從沙發后慢慢升起來……
門衛室里,有一個值班保安,他走出來問:「怎麼了?」
作家愣了愣:「去哪兒?」
「搶劫!」
「我感覺,現在少了一個鬼,多了一個人……」
「今天,您講什麼故事啊?」幾個人上樓時,甲攝像師問作家。木樓梯,很暗,踩上去「吱吱呀呀」響。
走廊正中央,有一張深棕色沙發,樣子很孤獨——作家就坐在那裡講故事。
那個女子左拐右拐,終於進入了一條地下通道。歹徒追下去,加快腳步,跑到了那個女子背後,低聲說:
道具樓里一片死寂。
——實際上,作家也不知道這個女孩應該叫什麼。編導是這樣設計的,把這個恐怖的懸念留到結尾,他低低地說出一個名,也許就是「顧盼盼」三個字,故意讓觀眾聽不清。接著,他會說:「沒聽清吧?那就算了,要是你聽清了,會更加害怕……」這樣,在觀眾的心裏,就永遠留下了一個黑暗的死角。
四樓到了。
側機位攝像師無聲地抬起手,朝作家做了個「OK」的手勢。作家把臉轉向他,繼續講:「她離開時,大家見她舉止異常,過於興奮,都以為她談戀愛了,肯定是出去約會的。沒想到,那天晚上,這個女孩出去就被人害死了,再也沒回來……」
米嘉繼續玩弄那隻打火機,還是沒說話。
米嘉也沒聽清,她把帶子倒了回去。
「忘了。」
她說:「回頭,看看你背後!」
忙活完,已經午夜了。
「怎麼回事!」
作家瞪大雙眼,慢慢轉過頭去……
恐懼的感覺是一種「空」,慢慢爬進她的胃,在裏面漸漸膨脹,那種「空」越來越巨大……
女編導又問:「老師,到底怎麼了?」
「一個弔死鬼的故事。」作家說。
歹徒一驚,轉頭看去,一個女子緊貼他身後站著,臉朝著相反方向,一頭披肩發垂在他的眼前。
保安:「你要是害怕,我就自己去吧。」
女編導說:「老師,https://read•99csw•com要不我們現在就收工吧,明天多帶幾個人來。我怎麼總感覺今天晚上很不對頭……」
電視中的作家一下就跳起來,倉皇奔逃。
甲攝像師說:「這是電影道具,帶上吧,說不定我們拍節目的時候用得上。」
這幢樓是日本鬼子修建的,房子舉架很高,像廟堂。
就這樣過了好久,她終於離開了沙發,迎著米嘉和作家的眼睛,慢慢走過來。她穿著一身白紗衣服,輕飄飄的,毫無質感。
「我馬上帶人來。」
接著,她緩緩地轉過身,繞過沙發,僵直地朝走廊深處走去,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作家趕到的時候,公司幾個人已經把現場布置好。他們剛剛在電影廠門口吃完飯。
「我總覺得,那不是什麼人的失誤,而是和一個神秘簡訊有著詭秘的聯繫……」
上到四樓,幾個人都停在了樓梯口。
走廊很深,很長。高高的棚頂上,只有一盞燈還亮著,其它的燈都壞了。
是啊,幾個人逃出道具樓之後,那個披頭散髮的女子,接下來有什麼舉動?最後她去了哪裡?
那張沙發靜靜地坐在走廊正中,面無表情。
米嘉在前,作家在後,兩個人一起走進了攝影棚。
作家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拿出文稿熟悉了一遍,然後說:「可以開始了。」
米嘉白了他一眼,說:「鬼怕惡人。就你這樣子,她不找你就怪了!」
他說:「她一定還會追到我們的攝影棚來……」
作家問:「幹什麼?」
調好鏡頭之後,正機位攝像師朝他做了個「OK」的手勢。
「就是她。」
他跌跌撞撞跑下道具樓,剛剛看到門衛室的燈光,腳底卻哧溜一下,摔倒在地。他眯眼一看,那是剛剛扔下來的半截胳膊,它五指朝著他,似乎正在爬過來……
由於樓里光線不好,他們把作家帶到附近一家美容院,借了一個地方,化妝師簡單給他化了化妝,然後,女編導就讓化妝師和兩個出力的小夥子先回家了。
這一期午夜節目的錄製地點,借用了電影廠道具庫四樓的一個走廊。
「今天的故事,最好別那麼嚇人,這裏可不像在我們公司的攝影棚,太陰森了。」女編導說。聽得出,她真有些緊張。
「上個月,不九_九_藏_書是有個女學生剛剛被弔死在玄卦村嗎?我想一定是這件事給了您靈感。」乙攝像師說。
作家對著正機位,低低地講道:「有一個女孩,在西京讀大學。她很內向,從來不喜歡跟人交際,在路上,即使見了熟人,也很少打招呼,總是低頭走過。這天晚上,一群老鄉在宿舍里聚會,她卻要出去。而且,她好像變了一個人,殷勤地向每一個人告別、再見……」
米嘉抽出錄象帶,開始播放——
十幾分鐘之後,那個保安把女編導扶了下來。女編導已經蘇醒,她的臉色像死人一樣白,一下下乾嘔。
說完,他真的一個人去了。道具樓的樓門黑洞洞的,像一隻眼珠,躲開保安的身體,朝作家直直地望過來。
作家:「道具樓里鬧鬼了!」
作家說:「哦,沒事兒,繼續。」
最後,她停到了鏡頭前,撩起面部的長發,露出一張血淋淋的臉。她把這張血淋淋的臉伸過來,伸過來,佔據了全部的屏幕,嘶啞地說了一句什麼……
米嘉說:「那兩台攝像機一直沒關,它們錄下了現場的一切。我們去看看,你們離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女編導看了看兩個攝像師,緊張地問:「你們聽見了嗎?」
「你在哪?」
她是一個很現實的人,她只怕被警察抓住把柄,從未怕過鬼。可是,作家最後一句話,卻讓她有點冷颼颼的。
米嘉看了看作家,作家看了看保安。
保安說:「只看到地上躺著一個女的。」
兩個員工離開之後,作家沒有回家的意思,在米嘉的辦公室坐下來。
米嘉一下下玩弄ZIPPO打火機,沒說話。
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安慰了女編導幾句,然後,派一個員工把她送回家去。
保安就大步走過去了,他到沙發后看了看,轉過頭說:「空的。」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他才爬起來,簡單吃了點東西,無精打采地來到公司,錄節目。
新書修改了封面,終於出版了,上市了。
「你說——這世上少了一個人,多了一個鬼。」
作家突然說:「扔掉!」
這個女人貼在背後,直撅撅地站立。她慢慢彎下腰來,似乎在他脖頸上發現了什麼東西,慢慢伸過手來,似乎要捏起他脖頸上的一根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