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老酒鬼要是想討個酒壺當生日禮物，我大方些，送你個Swarovski的限量版水晶酒瓶，這個沒有問題。」我抱著手臂站在他身後，挑眉道，「但是休想讓我扛上盜竊國家一級文物的罪名。」

「喂，你……不用這個樣子吧，如果你給我個合理的理由，我可以……」我於心不忍了，畢竟這傢伙當年也幫過我許多，雖然他的要求有些古怪，可我並不是辦不到。

「走啦，吃飯去。」他扭頭就走。

我遠遠落在他後面，這老東西，永遠一副比誰都簡單，比誰都天真，比read.99csw.com誰都容易看透的摸樣。可我知道，他是我所認識的傢伙里，最難以洞穿的一個。他的心，想那一頭變態的湖藍色頭髮，迷夢般不可捕獲。

「我要吃飯！」他撇下我，徑直朝博物館出口而去。

「我只要這個。」九厥執著地指著它，「你送我吧！」

「哈，小樹妖，我逗你玩兒呢！」九厥突然轉過臉，閃電般變回了他的常態，嬉笑道，「它不是屬於我的東西。」

翻開那本充斥著各色筆跡的留言簿，最後一頁，是他俊秀的筆跡—九_九_藏_書—千里循香來，笑對酒中影。

他在那個展櫃錢駐足了起碼十分鐘，然後轉過頭，指著柜子里的東西對我一笑：「送我這個當生日禮物吧！」

那柜子里擺放的，是唐時「舞馬銜杯紋銀壺」，這酒壺，光潤柔軟，線條圓渾，上有鎏金蓮花蓋，側有純銀細鎖鏈，壺身兩面均刻有鎏金舞馬紋樣，逼真生動，真真一件巧奪天工的尤|物。可是，對於見過奇珍異寶無數的我而言，這把酒壺，無任何特別之處。

鵝黃與幽黑交織出一地微暗燈光，我踩在上頭，如同在時間之河中緩行。九九藏書

我跟他，第一次來西安，第一次踏足這座宏偉高大、容納千年故事的歷史博物館。

九厥走在我前頭，湖藍色的頭髮映在四周光潔無瑕的玻璃展柜上，似從最晴朗的天空摘了一片顏色嵌在裡頭，生動地貫穿於他專註的眼神里。

走在這種將千秋萬世的紀念品彙集一堂的地方，我的感覺是有些奇怪的。展櫃里那些如今被視為國寶的文物，在我走過的歲月里，曾經只是被把玩于鼓掌之間、毫不起眼的玩意兒，因為被烙上了歷史的重印，它們的歸宿便輾轉到了這方小小的玻璃櫃里，萬人敬仰read.99csw.com，高不可攀。有一天，我是不是也如它們一般，被永久禁足在一個玻璃櫃里？我心裏突然流過這樣一個怪念頭。但，我的怪念頭，再怪也不及九厥這老怪物。

認識他至今，千百年時間，他與我談天說地，縱古論今，卻從不提他的過往。我只在多年前的浮瓏山上，在他與另一人對弈的間隙，依稀聽到他似是一直在找一個人，卻尋之不獲……我追出去，出口處那方供遊客留言的地方，他剛剛扔下筆。

「有本事自己拿，我不當從犯。」我堅決拒絕，心下卻想，這老東西發哪門子神經，以他的修為，ｈtｔps://ｒead•9９cｓｗ•ｃoｍ若想取這物事，根本易如反掌，為什麼偏偏要經我手。他嘆了口氣，失望地垂下手。我從未見過這樣總是一臉壞笑，永無正經的九厥，有此時此刻的摸樣，像個被抽取了精魄的木偶。

他的眼角，分明有一抹故意想藏去的失落與流連。

前方，他的背影在秋風捲起的痕迹中，飄然而去。空氣里，隱隱留下一曲他哼出的、我從未聽過的悠揚小調……

九厥來秋遊，而我，是被他強制雇傭來的陪客，雇傭條件之一，一箱金條；條件之二，以後來我店裡喝酒必須付現金，且不得要求打折。

「你有心事。」我拽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