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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訪黑工窩點 第五節 當上聲訊先生

第二章 暗訪黑工窩點

第五節 當上聲訊先生

然後,運用QQ的搜素功能,找尋0~15歲的同城男孩子,「年齡再大點,就不會相信了。」把寫好的一段話粘貼在對方的QQ空間里,等待對方回應。
這家聲訊台有三個女人。
很多人相信這些傳媒機構,相信傳媒機構的公信力,沒有想到有些傳媒也是婊子,只要給錢什麼都願意干。
我問:「這裡有什麼技巧?」
罵我的女人走出了衛生間,那名男子像奔赴火場的消防車一樣,一頭撞進去,再也不願意出來。罵我的女人開始刷牙洗臉,洗刷結束后又回到了她的房間里。胎記依舊沉醉在聊天中,邊聊天邊發出笑聲,笑聲突然響起,異常刺耳,讓坐在對面的我一陣陣抽搐。
眼鏡回身從客廳里拿出一份《培訓資料》,讓我先看看,他又去了客廳,對著一個女孩子打手勢,那種神情像個小偷一樣。這名女孩子心領神會,走進一間卧室里,從胎記的手中接過電話,捏著嗓子說:「我好想你啊,聽娜娜說起過你,早就想認識你,你在哪裡啊?」
一輛公交車緩緩地開過來,我連哪一路車也沒有看,就跳上了公交車。我想,眼鏡們現在肯定發現我離開了,他們一定暴跳如雷,一定驚惶萬狀。
而有些電台,因為這些年在市場競爭中處於下風,效益一直不好,它們更是和聲訊台聯姻。夜半時分,只要你打開收音機,就能聽到心理諮詢熱線、生活難題解答這樣的節目。不同的是,主持人一般是男的,而撥打電話的,一般是心靈受到傷害的女人;相同的是,這個電話也是收費高昂,他們與聲訊台穿著連襠褲。
「北京猿人」紅頭髮憑什麼在這裏指手畫腳、趾高氣揚?我在幾天以後才了解到了答案。
紅頭髮的叫|床聲停止了。床板的咯吱聲也停止了。
這套《培訓資料》是電腦列印出來的,有十幾頁,內容包括「怎樣拉開話題?怎樣拖延時間?怎樣建立感情?」等等好多問題,每個問題的下面又有很多詳細的解釋。有了這份資料,就能夠開一家聲訊台了。
紅頭髮給我邊演示邊說,註冊一個QQ,把自己的年齡設計成一個十幾歲小女孩的年齡,再找一堆漂亮的女孩照片放在QQ空間里,這樣的照片在網路上很多很多。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把自己的照片放在網路上炫耀。
另一間卧室里傳出一個女子的叫喊:「吃錯藥了吧,還讓不讓人睡覺?」
這家聲訊台已經經營了十幾年,當初,他們依靠在大街上到處張貼廣告,吸引那些無聊的男人來打電話,聲訊台也不叫聲訊台,而叫「心靈熱線」。那些廣告詞寫得非常煽情:「當你夜晚孤獨的時候,當你寂寞難耐的時候,請您撥打我們的電話,我們陪伴您度過漫漫長夜。」很多男人對這種突然出現的「新生事物」異常好奇,就試著撥通這個電話,沒想到就像鴉片一樣,一吸食就會上癮。直到繳納電話費的時候,面對著高昂的電話費用,才如夢初醒,後悔莫及。後來,有了城管局,有了環衛局,聲訊台的廣告不能再隨便張貼了,他們便與一些報紙、電台、電視台聯姻。
我問:「如果一直沒有找到工作,會不會退錢給我?」
眼鏡讓胎記帶著我熟悉業務,他說胎記是我的師傅。
紅頭髮與眼鏡「實彈射擊」后的第三天,發生了一件轟動性的事情。
在這裏,每個聲訊員都有自己的絕招,這些絕招就是讓對方如何多打電話,如何延長通話時間。胎記的絕招是唱歌,她能夠捏著嗓子發出小女孩的聲音,唱出幾百首流行歌曲。紅頭髮的絕招是叫|床,她經常在電話里模仿女人性高潮的聲音,聲音持續很久,讓人渾身不自在。
胎記用古怪的神情望著我,與我的眼神相撞后,嘴唇扯動一下,又將眼睛移向了面前的電腦屏幕。
如果對方是學生,就要讓對方對自己產生好感,喜歡上自己,做好扮演對方女朋友的角色,說話要溫柔,性格要活潑,有時候還要撒嬌、發點小脾氣。
第二天,我又來到那家職介所,那名鼻子扁平的南方女read•99csw•com子一見到我,就從抽斗里拿出二百元錢,她說:「你走吧,你的生意我們不做了,哪裡有你這樣找工作的,太氣人了。」
眼鏡在網路上尋找了很多帥哥的照片,一個個比劉德華都帥氣,他讓我把這些照片放在自己的QQ空間和徵婚網站上,等待著寂寞少婦和單身富婆們點擊查看。
那天中午,我正在QQ上和一個寂寞少婦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鐵門打開了,進來了一個老女人,搓衣板一樣的身材,包裹在質地良好的裙子里,讓人真為那套裙子惋惜。她是眼鏡的老婆。
以後,我才聽說,胎記家在農村,很早的時候,結婚又離婚,生過兩個孩子,離婚後把孩子都推給了前夫,然後一個人來到城市。
我回到房間里,躺在床上,叫|床聲依然頑強不息地鑽進門縫,接著,聲音停息了。我想,紅頭髮應該打完電話了吧。可是沒過一分鐘,更大的叫|床聲響了起來,中間還夾雜著一個人的喘息聲,床板也開始咯吱咯吱地響起來。
我:不嘛,老闆嫌我們打電話,把公司電話做了設置,手機通話只要兩分鐘就自動斷線。
比如,在「怎樣拉開話題」的下面就有35種情況的分析:
紅頭髮的叫|床聲經常會在夜半響起,每當她發出那種讓人毛孔發緊的聲音,我就知道又有生意來了。
我一看,形勢大好,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這場戰爭吸引。我偷偷地溜到門邊,偷偷地打開房門,偷偷地跑到了樓下。
我看著看著,真是觸目驚心,編寫這些《培訓資料》的人,絕對是騙子中的本拉登、野雞中的戰鬥機。
眼鏡將「介紹信」仔仔細細地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又問我推薦來的職介所的地址、接待我的女孩子的模樣,確認無誤后,他才打開了柵欄門,讓我進去。
後來,紅頭髮挺身而出,高大魁梧的紅頭髮像梁山好漢一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不願意看到自己床上的那個人被人如此蹂躪。她大聲呵斥著搓衣板,搓衣板拿起桌子上的圓珠筆擲向紅頭髮,紅頭髮也拿起桌子上的記賬本擲向搓衣板。戰爭進一步擴大化,戰爭進一步升級。
過了一會兒,胎記出來了,她打著呵欠,揉著眼睛,蓬頭垢面,像頂著一頭稻草,睡衣的帶子也沒有系,兩個奶|子若隱若現,有些下垂,像麵粉袋子一樣醜陋。她看到我,沒有任何驚異,反而向我笑笑,那種笑容掩藏在長長的頭髮后,像隔著一層窗戶紙一樣看不真切。她面色紅潤,烘托得兩塊胎記閃閃發光,像兩塊燒紅的馬蹄鐵。
我:不是的啊,這是公司的內部電話,所以以9開頭。
所以,上QQ的人,如果遇到陌生人要求加你、陌生人留言給你,千萬小心。
我:你用什麼打電話啊?
如果真能找到滿意的工作,花費二百元的介紹費也值得,可是,這些黑中介能否給你推薦到好的工作崗位嗎?
眼鏡將我帶進了廚房裡,這裏的環境異常骯髒,牆壁上塗抹著一層黑色的油煙,煤氣灶上的鋁鍋里,盛著還沒有吃完的稀飯,水池裡泡著鍋碗瓢盆。兩隻蒼蠅在水池邊嬉戲,一會兒飛到左邊,一會兒飛到右邊,相親相愛,形影不離。
尖尖鼻子的女孩說:「如果你實在不滿意,我們也沒有辦法,就退錢給你。」
公交車又緩緩地開走了,帶走了慈祥的奶奶。我站在道牙上,望著奶奶遠去的方向,心中湧起了一股暖意。
很多小男孩看到這樣的留言,都會感到好奇,就打電話詢問,這樣就能和對方建立聯繫。只要小男孩打過一次電話,這些巧舌如簧的女人就會讓你打來第二次、第三次……紅頭髮開發了小男孩的性啟蒙,胎記用歌聲讓小孩子愛上她。
野廣告不能刊登,聲訊台只好自己尋求出路。這時候,網路非常流行,網路走進千家萬戶,它們便依靠網路生存,在網路上開發資源,尋找客戶。
這些極具殺傷力的照片放在徵婚網站上,很快就能收到富婆們的回應,富婆們喜歡帥哥,就像老鼠們喜歡偷油一樣。富婆read.99csw.com們火辣辣的直白語言常常讓我面紅心跳,然而,她們喜歡的是照片上那個虛擬的人,而不是和她通過電腦聊天的我。
錢包里裝著我僅有的錢,還裝著我的身份證,如果丟失了,我就只能一路乞討著回到報社。更重要的是,我就無法繼續暗訪黑中介和黑公司,我可能很快就會被這家報社淘汰,回到以前那種沒有任何希望的生活中。
孩子們也上QQ,孩子們沒有判斷對錯的能力,最好的辦法是能夠把自己家的電話設置成不能撥打以9開頭的電話,因為聲訊台都是以9開頭的。
尤其是夜晚,紅頭髮總會一次次地叫|床。電話鈴聲剛剛響起,她接聽后,就會矯揉造作地說著想你愛你的話,然後就在電話里與人做|愛,讓對方一件一件地脫衣服,說自己的手指正放在身體的什麼敏感部位,嘴巴里發出令人銷魂的叫聲……其實,她的手指放在滑鼠上,點擊著網路上的遊戲。
昨天晚上,我看到眼鏡很早就回家了,他什麼時候又摸了進來?眼鏡有老婆,一個枯瘦如柴的老女人,像螞蚱一樣長手長腳,似乎一蹦就會蹦到天花板上。她來過聲訊台,她呵斥一聲,眼鏡就會打擺子。沒想到,在這樣淫|威的女人掌控下,眼鏡還敢偷情。
……
到了樓下,我看到那扇頂樓的窗戶里,不斷有東西被扔下來,枕頭、襪子、女人的內褲……
在以後採訪勞動局的相關人員時,他們告誡說,如果招聘遇到收什麼服裝費、培訓費等等費用,扣押身份證、畢業證等相關證件,就可以證明這是黑工廠、黑公司,找工作者趕快離開,決不留戀。
我剛好沒有地方住宿,我樂意在這裏居住,既免除了房租,又能更進一步地了解聲訊台的生活。
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多的是,這個不打了,還有別人打來。
我悄悄地爬起來,潛到紅頭髮的房門口,我聽到紅頭髮的叫|床聲音更加洶湧真切,像波浪一樣席捲而來,一忽兒高亢,像被狗咬了屁股;一忽兒低沉,像被狗舔了腳趾。我坐在客廳的一台電腦前,播放激越昂揚的音樂《閃電部隊在行動》,這是我所聽過的最感情激昂的音樂作品。聽著這首音樂,宛如看到鋼鐵機器排列成整齊的方隊,踏著黎明的曙光,義無反顧地開往遠方炮火連天的戰場……
每個上網的人,都有一個QQ,QQ便成為了聲訊台的獵物。在QQ上尋找獵物的,除了我之前提到過的酒托、現在的聲訊員,還有以後我接觸到的種種騙子。
在這家聲訊台里,聲訊員的提成是電話費的30%,也就是說,每個聲訊員只要和客戶聊天一分鐘,就能提成六角錢。而紅頭髮依靠自己花樣翻新的叫|床聲,開發了懵懂少年的性教育,又賺得盆滿缽滿。聲訊員的工資是底薪500元,外加提成,紅頭髮每月收入都在五六千元。
後來,傳媒機構受到整頓,野廣告不能再出現,聲訊台的生意大受影響。眼鏡說,在這座城市裡,最多的時候有多達二百家的聲訊台,而現在只剩下不到十家了。
我接過錢包,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只好說:「奶奶好!」
我想,紅頭髮的實彈射擊,胎記肯定也聽到了。紅頭髮的叫|床聲撩撥得這個女人欲|火難禁,像一隻發|情的母貓。
這家聲訊台藏身在一幢破舊居民樓的頂層邊角,我站立在門口,敲了半天門后,才有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子出來,他隔著鐵柵欄門問我幹什麼的,我說是來應聘的,並把「介紹信」給了他。
……
我想,那家所謂的「國際知名品牌服裝」,是和這家黑中介一夥的,甚至可能那家黑公司就是這家黑中介的下屬企業。南方女子一見到我就退錢,說明昨天黑公司的人告訴了她我的「背景」。
我:別用手機啊,用固定電話或者小靈通,手機話費很貴的。
紅頭髮很放肆,在這家聲訊台里,她說一不二,她的話沒有人不敢聽,她常常會以「告訴老闆」作為威脅,讓大家對她言聽計從。按照值日表,每周紅https://read•99csw•com頭髮要打掃一天衛生,做一天飯菜,但是她從來不會摸掃帚,也不會打開煤氣罐,遇到她值日的那天,胎記和另一個女孩就承包了一切。
可惜,我對她不感興趣。
客戶:那好,我今晚用固定電話打給你。
半個小時后,我又找到一家黑中介,這兩家黑中介相距上百米。接待我的是一個尖尖鼻子的女孩子。
眼鏡兩隻手的小拇指留著長長的指甲,他經常會把指甲在手掌中摩擦,顯得異常愛惜。他的指甲讓我想起了慈禧太后,心中就湧起一種很噁心的感覺。眼鏡對胎記不冷不熱,總保持著一種上下級該有的距離,而對紅頭髮則相當熱情,他看紅頭髮的時候,眼鏡片后的眼睛里總有火光在閃爍。
這些聲訊台的電話都是以9開頭,如何能夠讓客戶打這個電話,又不會懷疑呢?《培訓資料》中有一段對話:
搓衣板追問眼鏡那晚去了哪裡,眼鏡說他在家中睡覺。搓衣板伸出雞爪一樣的手掌,在眼鏡的臉上撞擊出一連串清脆悅耳的聲響,眼鏡的眼鏡掉落了,他不敢撿拾。搓衣板義正詞嚴地說:「鄰居說你一晚都沒有回來,還敢騙我!」她一副真理在握的神情。
我:不嘛,我要你現在就打,我等你電話,兩分鐘馬上就到了,手機要斷線了,你快點啊。
我暗自發笑,然後就悄悄關上電腦,悄悄潛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又打開房門,故意大聲喊道:「是誰這麼不講道德,把人吵醒了!」
從聲音展開話題,你的聲音好好聽啊,一定是帥哥,你的聲音很像我的某位同學,或者某位朋友,哎呀簡直太像了。對方肯定會感興趣,就問那人是不是你男朋友,你就可以從這裏入手展開。
如果對方一定要晚上打電話,那就要他說出幾點幾分,說自己一直在等他的電話。
搓衣板瘦骨嶙峋,紅頭髮渾身是肉,怪不得眼鏡吃完素菜要吃腥。
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溫暖留在我的心中,這是初秋的一天,這是我來到南方后最美好的一天。
針對年齡較大的男人,就說自己是公司文員,剛剛上班,還在實習,男人一般都有憐香惜玉的感覺,會和你交往下去。如果說自己工作時間長,就表示你對現在的工作很熟悉,對方反問,你回答不上來,就會引起懷疑。
我突然明白了,紅頭髮這次不是虛擬演習,而是實彈射擊。
從客戶的周圍環境入手,你那邊怎麼這麼吵啊,你在商場還是在菜市場?你在上班還是上課?如果那邊安靜,就問你是不是在家裡?讓我猜猜你家在哪裡。
我不知道紅頭髮以前是做什麼的,但是她的通話總與性有關,而這些話題她又是爛熟於心,她在叫|床時從來不會避諱別人。
這份《培訓資料》還教給聲訊員如何變換身份,針對學生和年齡較小的,就說自己讀完一半就不讀書了,現在打工。對方肯定很好奇,問你為什麼不讀書了,你就可以隨便說了。
直到交電話費的時候,家長才會發現,這個月高昂的電話費,都是孩子撥打聲訊台造成的。
這時候,讓富婆們夜晚私奔都可以,更何況讓她打個電話呢?眼鏡說,這個以9開頭的電話,就告訴富婆說是自己的小靈通。
按照規定,聲訊員要住在這裏,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不能出門,他們除了睡覺就是上網和接電話。這種情景讓我想起了當初暗訪酒托群落時,充當鍵盤手的生活。
天亮了,陽台上晾曬的衣服從黑暗中浮現出來,這幾個女人的胸罩,花花綠綠,色彩張揚;款式各異的內褲們被衣架撐開,顯得氣氛曖昧。那個喊我吃錯藥的女子也起床了,趿拉著拖鞋,刺啦刺啦地走進衛生間,一張懵懵懂懂的臉上神情獃滯、面無表情,估計她沒有聽到紅頭髮的叫|床聲。另一個和我睡在一間卧室里的男子也起床了,他心急火燎地來到衛生間,看到房門關著,罵了一句「操」,又很不情願地回到了卧室里。
事實上,聲訊台電話都是以9開頭,撥打這樣的電話每分鐘話費兩元錢。聲訊員想方設法延長通話時間,就是read.99csw.com為了多賺客戶的話費。也只有用小靈通和固定電話撥打聲訊台電話,他們才有提成,而用手機撥打則沒有提成。
客戶:你的電話為什麼以9開頭,是不是熱線電話,話費很貴?
又過了幾分鐘,眼鏡出來了,從紅頭髮的房間走出來,他臉上的肉耷拉下來,可是看到我和胎記的時候,又擠出笑容。他說:「大家這麼早就工作,辛苦了,辛苦了。」
我下意識地摸向口袋,發現口袋空空如也,公交車上,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太舉著我的錢包,搖晃著,滿臉都是笑容。
那天早晨,我有了一個罪惡的想法,我想捉姦捉雙,我想知道是誰與紅頭髮在一起製造出這麼多讓人想入非非的聲音。我還想干擾一下他們,不能讓他們如此順利地製造快樂,因為他們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其實,打給紅頭髮的人,都是一些小男孩。
紅頭髮的房間里一片寂靜。
依然是填寫簡單的表格,依然是繳納了二百元錢,不同的是,這家黑中介答應在一個月內幫我找到工作,如果對推薦的工作不滿意,還可以再找,「直到你滿意為止。」
胎記在噼噼啪啪地敲打著鍵盤,不知道和誰聊得正起勁,她臉上的紅暈漸漸散去,慾望像退潮一樣慢慢消失,她又回復到了那個木訥呆板、誰都能欺負的女人。
我擔心眼鏡追下樓來,便順著彎彎曲曲的窄巷,一直跑到了小區外面。然而,這條街道我從沒有來過,我不知道這條道路的名字。聲訊台隱身在道路密如蛛網的小區里,就像當初妓|女小蘭偷換嫖客鈔票所設套的那個小區一樣。
……
我一直很後悔當時沒有索要老奶奶的電話,一直無法和她聯繫。等到我在這家報社站穩腳跟后,我多次來到這條路上,想找到老奶奶,可惜,我再也沒有見到她。
這樣的電話經常會通話半個小時以上,放下話筒,紅頭髮總會炫耀地說:「又讓射了一個,他媽的。」
他們推薦給我的第一份工作是聲訊台。以前在北方的時候,我只知道聲訊台都是女性,而在南方,時代進步了,聲訊台里有了先生,專門勾引寂寞的富婆。
搓衣板步步緊逼,她完全佔領上風,對眼鏡具有壓倒一切的優勢,卻又像被強|奸了一樣滿臉委屈,她的眼中溢出了眼淚,她的模樣不是梨花帶雨,而是「狗尾巴草帶露水」。
我說:「願意。」
我既感到「氣人」,又感到好笑。難道找工作的人,就應該把錢乖乖地交給你們,任你們詐騙,這樣你們就不會生氣?強盜從行人身上搜到了錢,還埋怨行人將錢藏了起來。
一走進房間,眼鏡就關上了房門。我看到每個房間里都擺放著幾張桌子,桌子上放著電腦,電腦旁邊放著電話,幾個女孩子和男孩子埋頭在網上聊天,間或發出壓抑的笑聲。一間卧室里,一個女孩子頭髮染成了紅色,皮膚粗糙,嘴唇凸起,很像北京猿人。她扭捏作態,嗲聲嗲氣,把聲音捏得又尖又細,像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小女孩的聲音一樣,而她的身體早就蓬勃發育,寬大的屁股坐在椅子上,讓人真有氣勢磅礴、泰山壓頂的感覺,緊身體恤里包裹的兩塊東西異常誇張,像籃球一樣。另一間卧室里,一個臉上有著一塊大大胎記的女孩子,正在對著電話唱歌:「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那聲音像夜半哭聲一樣難聽。
這家聲訊台在一套三室兩廳的簡陋居室里,穿過兩道柵欄門后,才能進入聲訊台的工作室。我走進每一道柵欄門,眼鏡就會在後面關門上鎖。我感到疑惑,這裏面都是些什麼人?眼鏡為什麼會如此戒備?
這名女子又和電話那頭的人聊起來,而胎記則坐在了電腦前搜尋獵物。
如果對方比較凶,說一些不好聽的話,就要說,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一個女孩子,還好,我不是你女朋友,要不然肯定會被你氣死,或者天天和你吵架。要跟對方撒嬌,甚至說一些隱私的話,讓對方消氣,繼續和你聊天。
眼鏡曾經多次在我的面前吹噓紅頭read.99csw.com髮,他說紅頭髮是我學習的榜樣。
我走進衛生間,努力地再次把尿撒在地面上,聲音嘹亮,估計紅頭髮和那個與她睡在一張床上的男子都聽見了。然後,打開客廳的電腦,開始「工作」。
這些話是:「我是你的同級不同班的同學,你們班有一個女生偷偷地喜歡上了你,讓我轉告你,你想知道是誰嗎?打電話9XXXXXXX過來,這是我家的電話。記住啊,不能告訴老師和家長,否則我就不理你了,因為學生不能談戀愛。」
紅頭髮和胎記都教給了我找人的技巧,她們說,現在打聲訊台的,一種是小男生,一種是寂寞少婦。而小男生又最容易勾到手。
紅頭髮的房間里還是沒有動靜。
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個女人之間也沒有秘密。流言在女人嘴巴里的傳播速度,比劉翔跑得還快。
公交車叮叮咚咚地把我拉到了江邊,我知道沿著江邊就能找到那個黑中介。我走下了車子,剛走上道牙,就聽到公交車裡傳出喊聲:「你的錢包?」
客戶:手機。
眼鏡問:「願意做嗎?」
離婚的女人很瘋狂。
有一天凌晨,我去衛生間,隔著房門聽到了紅頭髮發出的叫|床聲,我沒有在意,對這種聲音已經司空見慣,如果哪一天沒有聽到這種聲音,反而讓人不安。
我當時很小人。
找尋寂寞少婦也是同樣的路徑,不同的是,除了QQ,還在一些交友網站和徵婚網站上尋找。之所以不再找寂|寞|男人,因為男人們更有判斷能力,他們一般不會上這個當的。
搓衣板怒氣沖沖,她嘴巴歪斜著,眼睛也歪斜著,顯得面目猙獰。她一進來就抓住眼鏡的衣領,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眼鏡,像一隻威風凜凜的老貓;眼鏡舉著雙手,阻擋在臉前,渾身哆嗦、戰戰兢兢地仰望著搓衣板,像一隻貓爪下的老鼠。
黎明時分還有人泡在QQ上,這個時候上網的人,要麼是離異后的寂寞少婦,要麼就是心懷鬼胎的男子。我用搜索功能找到了一個年齡在45歲以上的女人,還沒有說幾句話,她就點擊了我的「照片」,接著,熱情似火。那些火辣辣的赤|裸裸的語言讓電腦這邊的我只能被動應付。她要我的電話,她說她要約我出來吃飯。我故意說:「我害怕被你老公打。」她說:「早就離婚了,老公管不上我。」
胎記也走進衛生間,虛掩著房門,照樣滋出一串嘹亮的聲響。一分鐘后,胎記出來了,這次繫上了睡衣的帶子。她坐在我的對面,也打開電腦開始「工作」。我無意中望去,看到了她睡裙下面的粉紅色內褲。
客戶:沒事,話費無所謂。
紅頭髮終於走出來了,臉上沒有絲毫害羞和愧疚。她斜睨著我們,嘴巴高高地撅著,嘴唇上能夠拴一頭母牛。她對我們打擾了她的好事很不樂意,腳步聲很響地走進廚房洗臉,臉盆在地上摔得乒乓響。
報紙登載聲訊台的小廣告,電視台播放聲訊台的小廣告,這時候的廣告詞不再赤|裸裸,不再有色情與挑逗,它穿上了旗袍,穿上了短裙,它變得溫情脈脈:「你在生活中遇到什麼難題,你需要心靈的安慰,你需要幫助,請撥打我們的心靈諮詢熱線。」然而,你的電話撥打過去,才發現這些人並不是心理醫生,她們是胎記這樣的弱智和紅頭髮這樣的盪|婦。
眼鏡說話的聲音很小,他擔心會影響那些聲訊員的工作。他給我說了一大堆聲訊台的偉大意義,能夠排解工作壓力,增強家庭和睦,促進社會和諧發展。他口若懸河,夸夸其談,唾沫從嘴邊溢出,又吸進去。不明白聲訊台工作的人,還真以為他在從事著開天闢地的偉大壯舉。
從說話的語氣猜測,你是某個地方的人?你的職業是什麼什麼,你的性格一定很穩重,我就喜歡這種性格等等,或者直接套問對方的資料,做好記錄。但是不能像查戶口一樣,以免對方反感。
回過頭來,看到從身邊走過的對對戀人,他們相依相偎、呢喃私語;看到那些身材修長的女孩子,步履輕盈地飄然而過;看到路邊蔥綠的花樹,花樹間點綴的鮮艷花朵,生活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