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獻廷走後，陳圓圓問吳三桂：「夫君可是也要反清復明么？」陳圓圓想過安靜日子，對戰爭仍然心有餘悸。

吳三桂自從順治皇帝三年即一六四六年朝見皇帝，並得皇上二萬兩銀子以作養病之資以來，依然暗中讓方獻廷與郭雲龍加緊擴充力量。而他自己依然浸泡在陳圓圓與白薔薇的溫柔的懷抱之中。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罵自己心粗：怎麼會忘記他呢？於是顧不得裝扮，立刻騎馬奔錦州城外而來。

吳三桂覺得自己閉著眼睛在對著強烈的太陽光時，會生出許多瑰麗的光環來。他的心裏為此而疑惑：自己是閉目的，怎麼會生出光環來呢？

老者搖搖頭。

方獻廷問吳三桂可有什麼要準備么？

吳三桂恍悟，立刻覺得自己應該心無雜念。他問道：「先生剛才說，皇上讓晚輩出馬，而現在並非晚輩出馬之時，晚輩心裏必生痛苦是何意思？」

但是，吳三桂這幾年來，一時一刻也沒有放棄對各地義舉的觀察。尤其是當他聽說左都御史劉宗周誓死不與滿人並立，最後絕食而死的義舉時，他非常激動，恨不得也與滿人大刀闊斧地hｔｔｐｓ://rｅａd.99csｗ.cｏｍ大幹一場。然而，現實使他不得不冷靜下來。在這種形勢下去碰撞，無異於以卵擊石，因為，大明之臣的反清復明之情緒雖然激烈，卻苦於群龍無首。人無首不聚。不聚，便沒有力量，沒有力量，自然是不堪一擊。

吳三桂說：「不是本人不想休閑，而是皇上不會讓我休閑。」

老者長嘆道：「我觀抗清之勢雖眾，然必是虎頭蛇尾之局！平西王審時度勢為之即可！」

吳三桂驚問：「先生怎麼會知道我現在來呢？」吳三桂看著熱氣騰騰的茶，心裏很驚訝。

吳三桂問：「先生剛才來過客人么？」

吳三桂驚道：「那自己豈不又要增加一重罪孽？」

吳三桂問：「那先生是置茶以等晚輩了？」

一六四八年秋，北方的秋季已呈涼意，但吳三桂依然怕熱，照例要在院子里的樹蔭下納涼。陳圓圓陪著他，併為他不時用蒲扇扇幾下，以驅趕周圍的熱氣。

起初，當他得知魯王朱以海于順治二年稱監國紹興，唐王聿粵稱帝于福州，他心裏確實也激動過一陣子，但隨之而來的九九藏書是魯王被迫逃出所帶來的憂鬱。

陳圓圓問：「那將軍為何讓隊伍有所準備？」

吳三桂聽了，大受啟發，然而他心裏仍有一事不明，便問：「如果讓我與反清復明之士搏殺，我如何為之？」

老者說：「既讓你出馬，又不讓人直接參与平亂，是對你仍然心存疑慮。」

吳三桂讚歎道：「先生真神人也！」然後問：「清皇帝已命晚輩出鎮漢中，不知是何意？」

吳三桂說：「現在舉國都是反清復明的聲音，我猜想皇上是寢食難安！皇上寢食難安了，還會讓平西王獨享清閑么？」

吳三桂問：「那先生為何知道晚輩必來呢？」

吳三桂說：「愛妾勿憂，本將並非想附眾！」

吳三桂將馬繩遞給老者的徒弟，那徒弟當年只是個孩童，如今已長成大人了。

老者說：「天下動蕩，國家難安，本是將軍殺敵立功之時。然而皇上讓你殺大明子民，你於心不忍，故知你心中必生痛苦。」

吳三桂問：「先生此話是何意？」

老者說：「古往今來，凡成大器者，誰不罪孽深重？你若無虎豹之心，雖有虎豹之志，也難成虎豹也九_九_藏_書！」

吳三桂奔進那老者之屋，便怔住了。原來老者早已席地而坐，茶几上放著兩杯熱茶，一杯是老者的，一杯不知是何人的。

陳圓圓奇道：「夫君並沒有接到皇上聖旨，怎知皇上不想讓夫君休閑？」

吳三桂說：「自為男兒，又是統率千軍萬馬之將領，心裏自然對戰爭心向神往，所以喜也；然而，自己所戰之對手，並非自己心中的敵人，所以憂也。」

就在吳三桂想著一些無聊之事時，方獻廷來了。吳三桂問他何事？方獻廷告訴吳三桂說，矍式耜與清兵對壘已反敗為勝；李成棟在廣東起義，金聲桓在廣西起義；何騰蛟突出湖南；姜瓖在大同亦蠢蠢欲動。

吳三桂接旨之後，心裏想笑。既然暴動不會危及社稷之安，又何必即日出發呢？然而他卻笑不出來，他在考慮聖旨以外的含義。皇上採用慣用之手法，既啟用我又牽制我，疑我之心，昭然若揭。吳三桂不知自己出鎮漢中之後，面對錯綜複雜的局勢如何為之，心裏因此而苦惱。

吳三桂想了想說：「不可不動，不可大動。」

吳三桂說：「一半喜之，一半憂之。」

果然在第二https://read.99csw.com日，吳三桂便接到了皇上的聖旨。

陳圓圓聽了，不再說話。

吳三桂又完全進入那種休養生息之境界，對外界之事一概不聞不問。

吳三桂依言坐下了，但他的心裏依然在琢磨著老者那句「心念系之，自能感之」是什麼意思。正想得痴迷之時，老者問：「平西王匆匆趕來，為何又一言不發了？」

老者說：「皇上讓你出馬，你不出，必是抗旨不遵之罪。按目前形勢，對你不利。天下之人雖然都舉起反清復明的義旗，然而願意與平西王同路者寡！」

陳圓圓對吳三桂說：「夫君既然有為難之事，為何不去問你舅父的幕僚，那個神秘的老者呢？」

吳三桂召集眾人商量。眾人也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最後也沒有個結果。

老者說：「既要出，又不可全出！」

吳三桂聽到這些消息后，幾乎要按捺不住而叫好。然而，突然之間，他又冷靜下來。他知漢人之特性，凡事都喜歡轟轟烈烈，聲勢大於事實，起得快、收得更快。一六四六年的事便是例證。

而吳三桂卻躺著閉目養神。

老者說：「我見天下動蕩，猜知清廷皇帝必讓平西王出山，九*九*藏*書而現在並非平西王出山之時，平西王心裏必多痛苦而來問我！」

當順治三年，桂王之子永明王朱由榔由兩廣總督西魁楚，廣西巡撫矍式耜擁立在肇慶稱帝；而唐王之弟聿粵由蘇觀生擁立在廣州稱帝之時，吳三桂聽后，非常憤慨，覺得這是一場鬧劇。因此，吳三桂覺得大明氣數已盡，再無回天之力而鬱鬱寡歡。

老者說：「心念系之，自能感之。」然後邀吳三桂就座。

陳圓圓見吳三桂有些得意，便問道：「難道夫君想出去打仗了么？」

陳圓圓問：「何謂一半喜之，一半憂之？」

老者點點頭。

吳三桂說：「先生一語中的。只是晚輩出還是不出？」

老者只是看他一眼，繼續說：「然而如果你傾巢而出，必失窩住之地。到時候便會形成天下雖大，卻無平西王立足之地的局面。」

聖旨之意大約是：漢中地區動蕩不安，逆賊暴動此起彼伏。雖不危及社稷之安，但也必須謹防之。故特令平西王與定西將軍墨爾根、侍衛李國翰同鎮漢中，即日出發。

吳三桂知他之言是指漢人恨自己引清兵入關之舉是漢奸行徑，不屑與自己為伍之意。他心存反感，但並不駁斥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