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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連谷城子玉自殺 踐土壇晉侯主盟

第四十一回 連谷城子玉自殺 踐土壇晉侯主盟

衛侯果陰使人往踐土,伺察叔武,元咺之事。胡曾先生有詩云:
卻說周襄王以夏五月丁未日駕幸踐土。晉侯率諸侯,預於三十裡外迎接,駐蹕王宮。
王宮左右,又別建館舍數處,晝夜並工,月余而畢。傳檄諸侯:「俱要五月朔日,踐土取齊。」
文公大怒,欲令軍士四下搜捕民船。先軫曰:「南河百姓,聞吾敗楚,誰不震恐?若使搜捕,必然逃匿,不若出令以厚賞募之。」
單說衛成公聞晉將合諸侯,謂寧俞曰:「征會不及於衛,晉怒尚未息也,寡人不可留矣。」
令尹子文致政居家,聞得臣兵敗,嘆曰:「不出蔿賈所料。吾之識見,反不如童子,寧不自羞?」嘔血數升,伏床不起,召其子斗般囑曰:「吾死在旦夕,惟有一言囑汝。汝叔越椒,自初生之日,已有熊虎之狀,豺狼之聲,此滅族之相也。吾此時曾勸汝祖勿育之,汝祖不聽。吾觀蔿呂臣不壽,勃與宜申,皆非善終之相,楚國為政,非汝則越椒。越椒傲狠好殺,若為政,必有非理之望,斗氏之祖宗其不祀乎;吾死後,椒若為政,汝必逃之,無與其禍也。」般再拜受命,子文遂卒。
得臣雖是莽男兒,勝負將來未可知。
盡說楚兵今再敗,可憐連谷有輿屍。
陳、蔡、鄭、許四國,損兵折將,各自逃生,回本國去了。
歂犬語塞而退,恐衛侯一旦復國,元咺泄其言,未免得罪,乃私往陳國,密報衛侯,反說:「元咺已立叔武為君,謀會晉以定其位。」
國歸父、小子憗等辭歸,文公以軍獲之半遺之,二國奏凱而還。宋公孫固亦歸本國,宋公自遣使拜謝齊、秦、不在話下。
為為卻說蔿賈在家,問其父蔿呂臣曰:「聞令尹兵敗,信乎?」
文公曰:「善。」
俞對曰:「楚雖婚姻,實晉仇也,且前已告絕不可復往。不如適陳,陳將事晉,又可藉為通晉之地也。」
晉侯遜謝再三,然後敢受,遂以王命布告于諸侯,襄王復命王子虎冊封晉侯為盟主,合諸侯修盟會之政,晉侯于王宮之側,設下盟壇,諸侯先至王宮行覲禮,然後各趨會所,王子虎監臨其事,晉侯先登,執牛耳,諸侯以次而登。
文公乃許鄭成。
楚王知得臣自殺,懊悔不已。還駕郢都,升蔿呂臣為令尹。成大心殯殮父屍,斗宜申、斗勃、斗越椒等,隨潘尪到申城謁楚王,伏地拜謝不殺之恩貶斗宜申為商邑尹,謂之商公;斗勃出守襄城。楚王轉憐得臣之死,拜其子成大心、成嘉俱為大夫。
文公從之。
楚王愕然曰:「豈非范巫矞似之故耶?微子言,寡人幾忘之矣!」乃使大九九藏書夫潘尪同成大心乘急傳宣楚王命:「敗將一概免死。」
元咺曰:「君性多猜忌,吾不遣親子弟相從,何以取信?」
先軫囚祁瞞至文公之前,奏其違命辱師之罪。文公曰:「若非上下二軍先勝,楚兵尚可制乎?」
正在施設,先軫、郤溱兵到,兩下混戰多時,欒枝、胥臣、狐毛、狐偃一齊都到,如銅牆鐵壁,團裹將來。得臣方知左右二軍已潰,無心戀戰,急急傳令鳴金收軍。
行不數日,遙見一隊車馬,簇擁著一位貴人,從東而來。前隊欒枝迎住,問:「來者何人!」
呂臣曰:「汝試言之。」
次日,襄王設醴酒以享晉侯,使上卿尹武公,內史叔興策命晉侯為方伯,賜大輅之服,服敝鳥冕;戎輅之服,服韋弁;彤弓一,彤矢百,玄弓十,玄矢千,秬鬯一卣,虎賁之士三百人,宣命曰:「俾爾晉侯,得專征伐,以糾王慝。」
命司馬趙衰定其罪,斬祁瞞以徇于軍,號令曰:「今後有違元帥之令者,視此!」軍中益加悚懼。
鄭伯既退,文公私謂諸臣曰:「吾今日不喜得鄭,喜楚之失子玉也。子玉死,餘人不足慮,諸卿可高枕而卧矣。」髯翁有詩云:
盟事既畢,晉侯欲以叔武見襄王,立為衛君,以代成公。叔武涕泣辭曰:「昔寧母之會,鄭子華以子奸父,齊桓公拒之。今君方繼桓公之業,乃令武以弟奸兄乎?君侯若嘉惠于武,賜之矜憐,乞復臣兄鄭之位,臣兄鄭事君侯,不敢不盡?」元咺亦叩頭哀請,晉侯方才首肯。不知衛侯何時復國,再看下回分解。
衛侯曰:「不然,告絕非寡人意,楚必諒之。晉楚將來事未可定,使武事晉,而我托于楚,兩途觀望不亦可乎?」
得臣等奔走不迭,回至連谷,點檢殘軍,中軍雖有損折,尚十存六七。其申、息之師,分屬左右二軍者,所存十無一二。哀哉!古人有吊戰場詩云:
大軍至衡雍下寨,一面使狐毛、狐偃帥本部兵,往踐土築造王宮;一面使欒枝入鄭城,與鄭伯為盟。鄭伯親至衡雍,致餼謝罪。文公復與歃血訂好。話間,因誇美子玉之英勇。
呂臣曰:「信。」
蔿賈曰:「王何以處之?」
未幾,蔿呂臣亦死。成王追念子文之功,使斗般嗣為令尹,越椒為司馬,賈為工正,不在話下。
文公謝不受,面有憂色。諸將曰:「君勝敵而憂,何也?」
大心叩頭曰:「臣父自知其罪,便欲自殺,臣實止之。欲使就君之戮,以申國法也。」楚王曰:「楚國之法,兵敗者死。諸將速宜自裁,毋污吾斧鑕。」
鄭伯曰:「已自殺于連谷矣。」
文公嘆息久之。
答曰:「吾乃周天子之卿士王子虎也。聞晉侯伐楚得勝,少安read.99csw.com中國,故天子親駕鑾輿,來犒三軍,先令虎來報知。」
大心見楚王無憐赦之意,號泣而出,回復得臣。得臣嘆曰:「縱楚王赦我,我亦何面目見申、息之父老乎?」乃北向再拜,拔佩劍自刎而死。
賈曰:「子玉剛愎而驕,不可獨任。然其人強毅不屈,使得智謀之士,以為之輔,可使立功。今雖兵敗,他日能報晉仇者,必子玉也。父親何不諫而留之?」
避兵三舍為酬恩,又誡究追免楚軍。
兩敵交鋒尚如此,平居負義是何人?
衛侯遂適楚,楚邊人追而詈之,乃改適陳,始服寧俞之先見矣。
趙衰曰:「此去衡雍不遠,有地名踐土,其地寬平,連夜建造王宮於此,然後主公引列國諸侯迎駕,以行朝禮,庶不失君臣之義也。」
晉侯再拜稽首曰:「臣重耳幸殲楚寇,皆仗天子之靈,臣何功焉?」
怎當得晉兵眾盛,把楚家兵將分做十來處圍住。小將軍成大心一枝畫戟,神出鬼沒,率領宗兵六百人,無不一以當百,保護其父得臣,拚命殺出重圍,不見了斗越椒,復翻身殺入。
元咺已引叔武謁過晉侯了,是日,叔武攝衛君之位,附於載書之末,子虎讀誓詞曰:「凡茲同盟,皆獎王室,毋相害也,有背盟者,明神殛之,殃及子孫,隕命絕祀。」諸侯齊聲曰:「王命修睦,敢不敬承!」各各歃血為信。潛淵讀史詩云:
行至南河,哨馬稟復:「河下船隻,尚未齊備。」文公使召舟之僑,僑亦不在。
呂臣曰:「子玉與諸將請死,王聽之矣。」
比及到連谷時,得臣先死半日矣。左師將軍斗宜申懸樑自縊,因身軀重大,懸帛斷絕,恰好免死命至,留下性命。斗勃原要收殮子玉、子西之屍,方才自盡,故此亦不曾死,單死了個成得臣,豈非命乎?潛淵居士有詩吊之雲:
原來舟之僑是虢國降將,事晉已久,滿望重用立功,卻差他南河拘集船隻,心中不平。恰好接得家報,其妻在家病重,僑料晉、楚相持,必然日久,未必便能班師,因此暫且回國看視。不想夏四月戊辰,師至城濮,己巳交戰,便大敗楚師,休兵三日,至癸酉大軍遂還,前後不過六日,晉侯便至河下,遂誤了濟河之事。
胡曾先生有詩云:
卻說狐毛、狐偃築王宮于踐土,照依明堂之制。怎見得?有《明堂賦》為證:
欒枝即引子虎來見文公。文公問于群下曰:「今天子下勞寡人,道路之間,如何行禮!」
元咺曰:「叔武不敢無兄,吾敢無君乎?此行且請復吾君矣。」
話說楚將斗越椒與小將軍成大心,不去追趕祁九-九-藏-書瞞,竟殺入中軍,越椒見大將旗迎風盪揚,一箭射將下來。晉軍不見了帥旗,即時大亂,卻得荀林父、先蔑兩路接應兵到,荀林父接住斗越椒廝殺,先蔑便接住成大心廝殺。成得臣麾軍大進,攘臂大呼曰:「今日若容晉軍一個生還,誓不回軍!」
寧俞亦言曰:「咺若不忠於君,肯遣子出侍乎?君勿疑也。」
是時,宋成公王臣、齊昭公潘,俱系舊好;鄭文公捷,是新附之國,率先來赴;他如魯僖公申,與楚通好;陳穆公款、蔡庄公甲午,與楚連兵,都是楚黨,至是懼罪,亦來赴會。邾、莒小國,自不必說,惟許僖公業,事楚最久,不願從晉;秦穆公任好,雖與晉合,從未與中國會盟,遲疑不至;衛成公鄭,出在襄牛;曹共公襄,見拘五鹿,晉侯曾許以復國,尚未明赦,亦不與會。
大軍留有莘三日,然後下令班師。
赫赫明堂,居國之陽。
嵬峨特立,鎮壓殊方。
所以施一人之政令,朝萬國之侯王。
面室有三,總數惟九。
間太廟于正位,處太室于中溜。
啟閉乎三十六戶,羅列乎七十二牖。
左個右個,為季孟之交分;
上圓下方,法天地之奇偶。
及夫諸位散設,三公最崇;
當中階而列位,與群臣而不同。
諸侯東階之東,西面而北上;
諸伯西階之西,東面而相向。
諸子應門之東而鵠立,諸男應門之西而鶴望。
戎夷金木之戶外,蠻狄水火而位配。
九采外屏之右以成列,四塞外屏之左而遙對。
朱干玉戚,森聳以相參;
龍旗豹韜,抑揚而相錯。
肅肅沉沉,巒崇壑深。
煙收而卿士齊列,日出而天顏始臨。
戴冕旒以當軒,見八紘之稽顙;
負斧扆而南面。知萬國之歸心。
文公謂趙衰曰:「曹、衛之恥已雪矣,惟鄭仇未報,奈何!」
蔿賈曰:「父親不記范巫矞似之言乎?」
晉國君臣建大猷,取威定伯服諸侯。
揚旌城濮觀俘馘,連袂王宮覲冕旒。
更羡今朝盟踐士,謾誇當日會葵邱。
桓公末路留遺恨,重耳能將此志酬。
斗越椒大怒,叫小將軍保護元帥,奮起精神,獨力拒戰,斗宜申,斗勃也只得勉強相幫。魏犨力戰三將,水泄不漏。正https://read.99csw.com在相持,忽見北來一人,飛馬而至,大叫:「將軍罷戰,先元帥奉主公之命,放楚將生還本國,以報出亡時款待之德。」魏犨方才住手,教軍士分開兩下,大喝:「饒你去!」
單說成得臣同成大心、斗越椒出了重圍,急投大寨,前哨報:「寨中已豎起齊、秦兩家旗號了!」原來國歸父、小子憗二將殺散楚兵,據了大寨,輜重糧草,盡歸其手。得臣不敢經過,只得倒轉從有莘山後,沿睢水一路而行,斗宜申,斗勃各引殘兵來會。
公子歂犬私見衛侯曰:「咺之設謀拒君,非一日矣,其遣子,非忠於君也,將以窺君之動靜,而為之備也,若使乞憐于晉,以求復吾君,必辭會而不敢與,如公然與會,則為君信矣,君其察之。」
得臣大慟曰:「本圖為楚國揚萬里之威,不意中晉人詭謀,貪功敗績,罪復何辭?」乃與斗宜申、斗勃俱自囚于連谷,使其子大心部領殘軍,去見楚王,自請受誅。
行至空桑地面,忽然連珠炮響,一軍當路,旗上寫「大將魏」字。魏犨先在楚國,獨制貘獸,楚人無不服其神勇,今日路當險處,遇此勁敵,那殘兵又都是個傷弓之鳥,誰人不喪膽消魂?早已望風而潰了。
寧俞對曰:「君徒出奔,誰納君者?不如讓位於叔武,使元咺奉之,以乞盟于踐土,君若為遜避而出,天如祚衛,武獲與盟,武之有國,猶君有之。況武素孝友,豈忍代立?必當為復君之計矣。」衛侯心雖不願,到此地位,無可奈何,使孫炎以君命致國於叔武,如寧俞之言,孫炎領命,往楚丘去了。
先軫遂約住諸軍,不行追趕。祁瞞違令出戰,囚於後軍,伺候發落。
弟友臣忠無間然,何堪歂犬肆讒言?
從來富貴生猜忌,忠孝常含萬古冤。
衛成公惑其言,以問孫炎,孫炎對曰:「臣不知也,元角見在君所,其父有謀,角必與聞,君何不問之?」衛侯復問于元角,角言並無是事。
文公曰:「子玉非甘出人下者,勝不可恃,能勿懼乎?」
衛侯又問于寧俞曰:「寡人今欲出奔,何國而可?」
文公遂與王子虎訂期,約以五月之吉,于踐土候周王駕臨,子虎辭去。
乃使其子元角,伴孫炎以往,名雖問侯,實則留質之意,公子歂犬私謂元咺曰:「君之不復,亦可知矣,子何不以讓國之事,明告國人,擁立夷叔而相之。晉人必喜,子挾晉之重以臨衛,是子與武共衛也。」
才懸賞軍門,百姓爭艤船應募,頃刻舟集如蟻,大軍遂渡了黃河。
趙衰進曰:「自我出師以來,逐衛君,執曹伯,敗楚師,兵威已大震矣。又求多於鄭https://read•99csw.com,奈勞師何?君必許之。若鄭堅心來歸,赦之可也。如其復貳,姑休息數月,討之未晚。」
那斗越椒,乃是子文之從弟,生得狀如熊虎,聲若豺狼,有萬夫不當之勇,精於射藝,矢無虛發,在晉軍中左衝右突,正尋覓成家父子,恰好成大心遇見,說:「元帥有了,將軍可快行!」兩個遂合做一處,各奮神威,復救出許多楚軍,潰圍而出。
襄王御殿,諸侯謁拜稽首,起居禮畢,晉文公獻所獲楚俘于王,被甲之馬凡百乘,步卒千人,器械衣甲十余車。襄王大悅,親勞之曰:「自伯舅齊侯即世之後,荊楚復強,憑陵中夏,得叔父仗義翦伐,以尊王室,自文、武以下,皆賴叔父之休,豈惟朕躬?」
卻說晉文公既敗楚師,移屯于楚大寨。寨中所遺糧草甚廣,各軍資之以食,戲曰:「此楚人館穀我也。」
俞躊躇未答,衛侯又曰:「適楚何如?」
晉文公在有莘山上,觀見晉兵得勝,忙使人教先軫傳諭各軍:「但逐楚兵出了宋、衛之境足矣,不必多事擒殺,以傷兩國之情,負了楚王施惠之意。」
勝敗兵家不可常,英雄幾個老沙場?
禽奔獸駭投坑阱,肉顫筋飛飽劍鋩。
鬼火熒熒魂宿草,悲風颯颯骨侵霜。
勸君莫羡封侯事,一將功成萬命亡。
楚國昂藏一丈夫,氣吞全晉挾雄圖。
一朝失足身軀喪,始信堅強是死徒。
孫炎見叔武,致衛侯之命,武曰:「吾之守國,攝也,敢受讓乎?」即同元咺赴會,使孫炎回復衛侯,言:「見晉之時,必當為兄乞憐求復也。」
蔿賈曰:「矞似善相人。主上為公子時,矞似曾言:『主上與子玉、子西三人,日後皆不得其死。』主上切記其言,即位之日,即賜子玉、子西免死牌各一面,欲使矞似之言不驗也。主上怒中,偶忘之耳。父親若言及此,主上必留二臣無疑矣。」
趙衰對曰:「君旋師過鄭,不患鄭之不來也。」
齊、秦及諸將等,皆北面稱賀。
呂臣即時往見楚王,奏曰:「子玉罪雖當死,然吾王曾有免死牌在彼,可以赦之。」
時楚成王尚在申城,見成大心至,大怒曰:「汝父有言在前:『不勝甘當軍令。』今日何言?」
大軍望衡雍而進,途中又見車馬一隊,有一使臣來迎,乃是鄭大夫子人九,奉鄭伯之命,恐晉兵來討其罪,特遣行成。晉文公怒曰:「鄭聞楚敗而懼,非出本心,寡人俟覲王之後,當親率師徒,至於城下。」
蔿呂臣曰:「王怒甚,恐言之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