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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 召士會壽余紿秦

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 召士會壽余紿秦

使斗越椒為大將,蔿賈副之,帥車三百乘伐鄭。自引兩廣精兵,屯于狼淵,以為聲援。別遣息公子朱為大將,公子茷副之,帥車三百乘伐陳。
一日,潞大夫酆舒問于狐射姑曰:「趙盾比趙衰二人孰賢?」射姑曰:「趙衰乃冬日之日,趙盾乃夏日之日。冬日賴其溫,夏日畏其烈。」酆舒笑曰:「卿宿將,亦畏趙孟耶?」
至是,聞楚合諸侯于厥貉,有窺宋之意。華御事請于宋公曰:「臣聞,『小不事大,國所以亡。』今楚臣服陳、鄭,所不得者宋耳。請先往迎之。若待其見伐,然後請成,無及也。」宋公以為然。
陳侯請為前隊開路,宋公為右陣,鄭伯為左陣,蔡侯為後隊,相從楚穆王出獵。穆王出令,命諸侯從田者,于侵晨駕車,車中各載燧,以備取火之用。
周頃王五年,趙盾懼秦師復至,使大夫詹嘉居瑕邑,以守桃林之塞。臾駢進曰:「河曲之戰,為秦畫策者士會也。此人在秦,吾輩豈能高枕而卧耶?」趙盾以為然。乃于諸浮之別館。大集六卿而議之。哪六卿?趙盾、郤缺、欒盾、荀林父、臾駢、胥克。
乃拜西乞術為將,士會副之,親率大軍前進,既至河口,安營了畢,前哨報:「河東有一枝軍屯紮,不知何意?」壽余曰:「此必魏人聞有秦兵,故為備耳,彼未知臣之在秦也,誠得一東方之人,熟知晉事者,與臣先往,諭以禍福,不愁魏有司不從!」康公命士會同往,士會頓首辭曰:「晉人虎狼之性,暴不可測,倘臣往諭而從,是國家之福也;萬一不從拘執臣身,君復以臣不堪事之故,加罪于臣之妻孥,無益於君,而臣之身家,枉被其殃,九泉之下,可追悔乎?」
早有人報入宋國。
時冬月將盡,約至新春,先克往箕城,謁拜其祖先軫之祠,先都使家丁伏于箕城之外,只等先克過去,遠遠跟定,覷個空隙,群起刺殺之,從人驚散。
卻說楚穆王自篡位之後,亦有爭伯中原之志。聞諜報:「晉君新立,趙盾專政,諸大夫自相爭殺。」乃召群臣計議,欲加兵于鄭。大夫范山進曰:「晉君年幼,其臣志在爭權,不在諸侯。乘此時出兵以爭北方,誰能當者?」穆王大悅。
穆王笑曰:「陳懼我討罪,是以乞附,可謂見機之士矣!」乃准其降,傳檄征取鄭、陳二國之君同蔡侯,以冬十月朔于厥貉取齊相會。
再說公子堅等,見楚兵九-九-藏-書不來搦戰,心中疑慮,使人探聽,回言:「楚兵四齣擄掠為食,斗元帥中軍,日逐鼓樂飲酒,酒後謾罵,言鄭人無用,不堪廝殺。」公子堅喜曰:「楚兵四齣擄掠,其營必虛;楚將鼓樂飲酒,其心必懈。若夜劫其營,可獲全勝。」公子龐、樂耳皆以為然。
先都為下軍佐,因主將先蔑為趙盾所賣,出奔于秦,亦恨趙盾,湊著蒯得被先克以軍事奪其田祿,中懷怨望,訴于士谷。谷曰:「先克倚恃趙孟之屬,故敢橫行如此。盾所專制,惟中軍耳,誠得一死士,先往刺克,則盾勢孤矣。此事非得先子會不可!」蒯得曰:「子會因主帥為盾所賣,意亦恨之。」士谷曰:「既如此,則克不難辦也!」遂附耳曰:「只須如此恁般,便可了事。」蒯得大喜曰:「吾當即往言之!」蒯得往見先都。
趙盾先遣臾駢圍先都之家,執都付獄。梁益耳、蒯得慌忙之際,欲與箕鄭父,士谷團集四族家丁,劫出先都,一同為亂。趙盾使人反以先都之謀,告于箕鄭父,請他入朝商議。箕鄭父曰:「趙孟見召,殆不疑我也!」遂輕身而往。
且說鄭穆公聞楚兵臨境,急遣大夫公子堅、公子龐、樂耳三人,引兵拒楚于境上,囑以固守勿戰,別遣人告急於晉。越椒連日挑戰,鄭兵不出。蔿賈密言于越椒曰:「自城濮之後,楚兵久不至鄭矣。鄭人恃有晉救,不與我戰。乘晉之未至,誘而擒之,可以雪往日之恥。不然,遷延日久,諸侯畢集,恐復如子玉故事,將奈何?」越椒曰:「今欲誘之,當用何計?」蔿賈附耳曰:「必須如此恁般。」
原來趙孟為箕鄭父見為上軍元帥,恐其鼓眾同亂,假意召之。鄭父不知是計,坦然入朝,趙盾留住于朝房,與之議先都之事。密遣荀林父、郤缺、欒盾領著三枝軍馬,分頭拿捕士谷、梁益耳、蒯得三人,俱下獄訖,荀林父等三將至朝房回話。林父大聲喝曰:「箕鄭父亦在作亂數內,如何還不就獄?」鄭父曰:「我有居守之勞,彼時三軍在外,我獨居中,不以此時為亂,今日諸卿濟濟,乃求死耶?」趙盾曰:「汝之遲于為亂,正欲待先都,蒯得也。我已訪知的實,不須多辯!」箕鄭父俯首就獄。
郤缺曰:「不然,射姑雖系宿勛,然有擅殺大臣之罪。若復之,何以儆將來乎?不如召士會。士會順柔而多智,且read•99csw•com奔秦非其罪也。狄遠而秦逼,欲除秦害,先去其助。言召士會者是。」趙盾曰:「秦方寵任士會,請之必不從。何計而可復之!」臾駢曰:「駢所善一人,乃先臣畢萬之孫,名壽余,即魏犨之從子也。見今食邑于魏。雖在國中帶名世爵,未有職任。此人頗能權變,要招來士會,只在此人身上。」乃附趙盾之耳曰:「如此恁般,何如?」盾大喜曰:「煩吾子為我致之。」六卿既散。
時宋成公王臣已卒,子昭公杵臼已立三年。信用小人,疏斥公族。穆、襄之黨作亂,殺司馬公子卬,司城盪意諸奔魯,宋國大亂。賴司寇華御事調停國事,請復意諸之官,國以粗安。
將及楚營,遠遠望見燈燭輝煌,笙歌嘹亮,公子堅曰:「伯棼命合休矣!」麾車直進,楚軍全不抵當,公子堅先沖入寨中,樂人四散奔走,惟越椒呆坐不動,上前看時,吃一大驚,乃是束草為人,假扮作越椒模樣。
合圍良久,穆王馳入右師,偶趕逐群狐,狐入深窟,穆王回顧宋公,取燧熏之。車中無燧,楚司馬申無畏奏曰:「宋公違令,君不可以加刑,請治其仆。」乃叱宋公之御者,撻之三百,以儆于諸侯。宋公大慚。
康公乃大閱車徒,使髯仙有詩議趙盾之不公。詩云:
閑話休提。
倒是先都開口說起:「趙孟背了士季,襲敗秦師,全無信義,難與同事。」蒯得遂以士谷之言,告于先都,都曰:「誠如此,晉國之幸也!」
越椒從其謀,乃傳令軍中,言:「糧食將缺,可於村落掠取,以供食用。」自於帳中鼓樂飲酒,每日至夜半方散。有人傳至狼淵,楚穆王疑斗越椒玩敵,欲自往督戰,范山曰:「伯嬴智士,此必有計,不出數日,捷音當至矣!」
再說陳侯朔與鄭伯蘭,于秋末齊至息地,候楚穆王駕到。相見禮畢,穆王問曰:「原訂厥貉相會,如何逗遛此地?」陳侯、鄭伯齊聲答曰:「蒙君王相約,誠恐後期獲罪,故預於此地奉候隨行。」穆王大喜。
話說箕鄭父、士谷、梁益耳三人商議,只等秦兵緊急,便從中作亂,欲更趙盾之位。不意趙盾襲敗秦兵,奏凱而回,心中愈憤。
乃親造厥貉,迎謁楚王。且治田獵之具,請較獵于孟諸之藪。穆王大悅。
趙盾聞先克為賊所殺,大怒,嚴令司寇緝獲,五日一比。先都等情慌,與蒯得商議,慫恿士谷,梁read.99csw.com益耳等作速舉事,梁益耳醉中泄其語于梁弘,弘大驚曰:「此滅族之事也!」乃密告于臾駢,駢轉聞于趙盾,盾即聚甲戒車,吩咐伺候聽令。
趙盾又曰:「魏,大邑也。魏倡之,諸邑無敢不從矣!」乃以靈公之命召魏壽余,使督責有司,團兵出戍。壽余奏曰:「臣蒙主上錄先世之功,衣食大縣,從未知軍旅之事。況河上綿延百余里,處處可濟。暴露軍士,守之無益。」趙盾怒曰:「小臣何敢撓吾大計?限汝三日內,取軍籍呈報。再若抗違,當正軍法!」壽余嘆息而出。
忽諜報:「蔡侯甲午已先到厥貉境上。」穆王遂同陳、鄭二君登車疾走。蔡侯迎穆王于厥貉,以臣禮見,再拜稽首。陳侯、鄭伯大驚,私語曰:「蔡屈禮如此,楚必以我為慢矣!」乃相與請於穆王曰:「君王稅駕於此,宋君不來參謁,君王可以伐之。」穆王笑曰:「孤之頓兵於此,正欲為伐宋計也。」
前有蔿賈,後有越椒,首尾夾攻,鄭兵大敗,公子龐、樂耳先被擒,公子堅捨命來救,馬躓車覆,亦為楚兵所獲。
趙盾奏聞晉靈公,欲將先都等五人行誅。靈公年幼,唯唯而已。靈公既入宮,襄夫人聞五人在獄,問靈公曰:「相國如何處置?」靈公曰:「相國言:『罪並應誅。』」襄夫人曰:「此輩事起爭權,原無篡逆之謀,且主謀殺先克者,不過一二人,罪有首從,豈可一概誅戮?邇年老成凋喪,人才稀少,一朝而戮五臣,恐朝堂之位遂虛矣,可不慮乎?」明日,靈公以襄夫人之言述于趙盾,盾奏曰:「主少國疑,大臣擅殺,不大誅戮,何以懲后?」遂將先都、士谷、箕鄭父、梁益耳、蒯得五人,坐以不君之罪,斬於市曹,錄先克之子先縠為大夫。國人畏趙盾之嚴,無不股慄。
寡人朔,壤地褊小,未獲接侍君王之左右,蒙君王一旅訓定。邊人愚莽,獲罪于公子,朔惶悚,寢不能寐,敬使一介,具車馬致之大國,朔願終依宇下,以求蔭庇,惟君王辱收之。
公子堅急叫:「中計!」退出寨時,忽聞寨后炮聲大震,一員大將領軍殺來,大叫:「斗越椒在此!」公子堅奔走不迭,會合公子龐及樂耳二將,做一路逃奔,行不一里,對面炮聲又起,卻是蔿賈預先埋伏一枝軍馬,在於中路,邀截鄭兵。
策馬揮衣古道前,殷勤贈友有長鞭。
休言秦國無名士,爭奈康公不納言。
九九藏書
回家悶悶不悅,妻子叩問其故。壽余曰:「趙盾無道,欲我督戍河口。何日了期?汝可收拾家資,隨我往秦國,從士會去可也。」吩咐家人整備車馬,是夜索酒痛飲,以進饌不潔,鞭膳夫百余,猶恨恨不絕,言欲殺之。膳夫奔趙府,首告壽余欲叛晉奔秦之事。
是日,六卿畢至。趙盾開言曰:「今狐射姑在狄,士會在秦。二人謀害晉國。當何策以待之!」荀林父曰:「請召射姑而復之。射姑堪境外之事,且子犯舊勛,宜延其賞。」
臾駢即夕往叩壽余之門。壽余相迎坐定。臾駢請至密室,以招士會之策,告于壽余。壽余應允。臾駢回復了趙盾。
是時楚最強橫,遣斗越椒行聘于齊、魯,儼然以中原伯主自待,晉不能制也。
狐射姑在潞國聞其事,駭曰:「幸哉!我之得免於死也!」
康公不知士會為詐,乃曰:「卿宜盡心前往,若得魏地,重加封賞,倘被晉人拘留,寡人當送還家口,以表相與之情!」與士會指黃河為誓,秦大夫繞朝諫曰:「士會,晉之謀臣,此去如巨魚縱壑,必不來矣,君奈何輕信壽余之言,而以謀臣資敵乎?」康公曰:「此事寡人能任之,卿其勿疑!」士會同壽余辭康公而行,繞朝慌忙駕車追送,以皮鞭贈士會曰:「子莫欺秦國無智士也,但主公不聽吾言耳,子持此鞭馬速回,遲則有禍!」士會拜謝,遂馳車急走。史臣有詩云:
楚穆王傳令班師,行至中途,楚公子朱伐陳兵敗,副將公子茷為陳所獲,打從狼淵一路來見穆王,請兵復讎。穆王大怒,正欲加兵于陳,忽報:「陳有使命,送公子茷還楚,上書乞降。」穆王拆書看之,略曰:
誰專國柄主諸侯?卻令荊蠻肆蠢謀。
今日鄭陳連臂去,中原伯氣黯然收。
卻說晉趙盾因鄭人告急,遣人約宋、魯、衛、許四國之兵,一同救鄭,未及鄭境,聞鄭人降楚,楚師已還,又聞陳亦降楚。宋大夫華耦、魯大夫公子遂俱請伐陳、鄭,趙盾曰:「我實不能馳救,以失二國,彼何罪焉?不如退而修政。」乃班師。
士會等渡河而東,未知如何歸晉?再看下回read.99csw.com分解。
周頃王四年,秦康公集群臣議曰:「寡人銜令狐之恨,五年于茲矣。今趙盾誅戮大臣,不修邊政,陳、蔡、鄭、宋交臂事楚,晉莫能禁,其弱可知。此時不伐晉,更何待乎?」諸大夫皆曰:「願效死力!」
次早,趙盾奏知靈公,言:「秦人屢次侵晉,宜令河東諸邑宰,各各團練甲伍,結寨于黃河岸口,輪番戍守。並責成食采之人,往督其事,倘有失利,即行削奪,庶肯用心防範。」靈公准奏。
同呼軍門罪不殊,獨將胥甲正刑書。
相君庇族非無意,請把桃園問董狐!
鄭穆公大懼,謂群臣曰:「三將被擒,晉救不至,如何?」群臣皆曰:「楚勢甚盛,若不乞降,早晚打破城池,雖晉亦無如之何矣!」鄭穆公乃遣公子豐至楚營謝罪,納賂求和,誓不反叛。斗越椒使人請命於穆王,穆王許之,乃釋公子堅、公子龐、樂耳三人之囚,放還鄭國。
趙盾使韓厥帥兵往捕之,厥放走壽余,只擒獲其妻子,下於獄中。壽余連夜遁往秦國,見秦康公,告訴趙盾如此恁般,強橫無道,「妻子陷獄,某孤身走脫,特來投降。」康公問士會:「真否?」士會曰:「晉人多詐,不可信也,若壽余果真降,當以何物獻功?」壽余于袖中出一文書,乃是魏邑土地人民之數,獻于康公曰:「明公能收壽余,願以食邑奉獻。」康公又問士會:「魏可取否?」壽余以目盼士會,且躡其足,士會雖奔在秦,然心亦思晉,見壽余如此光景,陰會其意,乃對曰:「秦棄河東五城,為姻好也,今兩國治兵相攻,數年不息,攻城取邑,惟力是視,河東諸城,無大於魏者,若得魏而據之,以漸收河東之地,亦是長策,只恐魏有司懼晉之討,不肯來歸耳!」壽余曰:「魏有司雖晉臣,實魏氏之私也,若明公率一軍屯于河西,遙為聲援,臣力能致之。」秦康公顧士會曰:「卿熟知晉事,須同寡人一行!」
是夜結束飽食,公子龐欲分作前中后三隊,次第而進。公子堅曰:「劫營與對陣不同,乃一時襲擊之計,可分左右,不可分前後也!」於是三將並進。
髯翁有詩嘆雲:
此周頃王二年事。
先都聞趙氏聚甲戒車,疑其謀已泄,急走士谷處,催併速發,箕鄭父欲借上元節晉侯賜酺,乘亂行事,議久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