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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殺子胥夫差爭歃 納蒯瞶子路結纓

第八十二回 殺子胥夫差爭歃 納蒯瞶子路結纓

在梧宮三日,即起駕還吳。吳王升殿,百官迎賀,子胥亦到,獨無一言。夫差乃讓之曰:「子諫寡人不當伐齊,今得勝而回,子獨無功,寧不自羞?」子胥攘臂大怒,釋劍而對曰:「天之將亡人國,先逢其小喜,而後授之以大憂。勝齊不過小喜也,臣恐大憂之即至也!」夫差慍曰:「久不見相國,耳邊頗覺清凈,今又來絮聒耶?」乃掩耳瞑目,坐于殿上。
蒯瞶之姊嫁於大夫孔圉,生子曰孔悝,嗣為大夫,事出公,執衛政。孔氏小臣曰渾良夫,身長而貌美,孔圉卒,良夫通於孔姬,孔姬使渾良夫往戚,問候其弟蒯瞶。蒯瞶握其手言曰:「子能使我入國為君,使子服冕乘軒,三死無與。」渾良夫歸,言于孔姬,孔姬使良夫以婦人之服,往迎蒯瞶。昏夜,良夫與蒯瞶同為婦裝,勇士石乞,孟黶為御,乘溫車,詭稱婢妾,溷入城中,匿於孔姬之室。孔姬曰:「國家之事,皆在吾兒掌握,今飲于公宮,俟其歸,當以威劫之,事乃有濟耳。」使石乞、孟黶、渾良夫皆被甲懷劍以俟,伏蒯瞶于台上。
夫差雖喜其諛,而心中終未快然。復告于王孫駱,駱對曰:「臣愚昧,不能通微,城西陽山有一異士,喚做公孫聖,此人多見博聞,大王心上狐疑,何不召而決之?」夫差曰:「子即為我召來。」駱承命,馳車往迎公孫聖。
公孫聖睜目大罵曰:「太宰居高官,食重祿,不思盡忠報主,專事諂諛,他日越兵滅吳,太宰獨能保其首領乎?」
將軍自幼稱英武,磊落雄才越千古,一旦蒙讒殺父兄,襄流誓濟吞荊楚,貫弓亡命欲何之?滎陽睢水空棲遲,昭關鎖鑰愁無翼,鬢毛一夜成霜絲,浣女沉溪漁丈死,簫聲吹入吳人耳,魚腸作合定君臣,復為強兵進孫子,五戰長驅據楚宮,君王含淚逃雲中,掘墓鞭屍吐宿恨,精誠貫日生長虹,英雄再振匡吳業,夫椒一戰棲強越,釜中魚鱉宰夫手,縱虎歸山還自嚙,姑蘇台上西施笑,讒臣稱賀忠臣吊,可憐兩世輔吳功,到頭翻把屬鏤報!
吳王怒曰:「此伍員之唾餘,久已厭聞,汝復拾之,以撓我大計耶?再多言,非吾子也。」太子友悚然辭出。
兩軍各自奮力,殺傷相抵,國書見吳兵不退,親自執桴鳴鼓,悉起大軍,前來助戰,吳王在高阜處看得親切,見齊兵十分奮勇,吳兵漸漸失了便宜,乃命伯嚭引兵一萬,先去接應。,國書見吳兵又至,正欲分軍迎敵,忽聞金聲大震,鉦鐸皆鳴。齊人只道吳兵欲退,不防吳王夫差自引精兵三萬,分為三股,反以鳴金為號,從刺斜里直衝齊陣,將齊兵隔絕三處,展如、姑曹等聞吳王親自臨陣,勇氣百倍,殺得齊軍七零八落,展如就陣上擒了公孫夏,胥門巢刺殺公孫揮于車中,夫差親射宗樓,中之。
不說子胥父子分離之苦,再說吳王夫差擇日于西門出軍,過姑蘇台午膳,膳畢忽然睡去,得其異夢。既覺,心中恍惚,乃召伯嚭告曰:「寡人晝寢片時,所夢甚多。夢入章明宮,見兩釜炊而不熟;又有黑犬二隻,一嗥南,一嗥北;又有鋼鍬二把,插於宮牆之上;又流水湯湯,流於殿堂;後房非鼓非鍾,聲若鍛工;前園別無他植,橫生梧桐。太宰為寡人占其吉凶!」
夫差回至句曲新宮,見西施謂曰:「寡人使美人居此者,取相見之速耳。」西施拜賀且謝,時值新秋,桐陰正茂,涼風吹至,夫差與西施登台飲酒甚樂。
過數日,越王勾踐率群臣親至吳邦來朝,並賀戰勝,吳庭諸臣,俱有饋賂。
屍入江中,隨流揚波,依潮來往,盪激崩岸。土人懼,乃私撈取,埋之於吳山,後世因改稱胥山,今山有子胥廟。隴西居士有古風一篇雲:
頃間,忽睜眼直視久之,大叫:「怪事!」群臣問曰:「王何所見?」夫差曰:「吾見四人相背而倚,須臾四分而走;,又見殿下兩人相對,北向人殺南向人,諸卿曾見之否?」群臣皆曰:「不見。」子胥奏曰:「四人相背而走九-九-藏-書,四方離散之象也;北向人殺南向人,為下賊上,臣弒君,王不知儆省,必有身弒國亡之禍。」夫差怒曰:「汝言太不祥,孤所惡聞。」伯嚭曰:「四方離散,奔走吳庭,吳國霸王,將有代周之事,此亦下賊其上,臣犯其君也!」夫差曰:「太宰之言,足啟心胸,相國耄矣,有不足采。」
夫差怒曰:「孤發兵有期,老賊故出不祥之語,阻撓大計,當得何罪?」意欲殺之,伯嚭密奏曰:「此前王之老臣,不可加誅,王不若遣之往齊約戰,假手齊人。」夫差曰:「太宰之計甚善。」乃為書數齊伐魯慢吳之罪,命子胥往見齊君,冀其激怒而殺子胥也。
吳王猶率眾與越相持,吳軍大敗,夫差懼,謂伯嚭曰:「子言越必不叛,故聽子而歸越王,今日之事,子當為我請成於越,不然,子胥『屬鏤』之劍猶在,當以屬子。」伯嚭乃造越軍,稽首于越王,求赦吳罪,其犒軍之禮,悉如越之昔日。范蠡曰:「吳尚未可滅也,姑許成,以為太宰之惠,吳自今亦不振矣!」勾踐乃許吳成,班師而歸。此周敬王三十八年事也。
孔姬使石乞,孟黶候于廁外,俟悝出廁,左右幫定,曰:「太子相召。」不由分說,擁之上台,來見蒯瞶。孔姬已先在側,喝曰:「太子在此,孔悝如何不拜?」悝只得下拜,孔姬曰:「汝今日肯從舅氏否?」悝曰:「惟命。」孔姬乃殺豭,使蒯瞶與悝歃血定盟。孔姬留石乞,孟黶守悝于台上,而以悝命召聚家甲,使渾良夫帥之襲公宮。
夫差主張齊、魯復修兄弟之好,各無侵害。二國俱聽命受盟,夫差乃歌凱而回。史臣有詩曰:
駱催促登車,遂相與馳至姑蘇之台,夫差召而見之,告以所夢之詳。公孫聖曰:「臣知言而必死,然雖死不敢不言。怪哉!大王之夢,應在興師伐齊也,臣聞:『章者,戰不勝,走章皇也;明者,去昭昭,就冥冥也;兩釜炊而不熟者,大王敗走,不火食也;黑犬嗥南嗥北者,黑為陰類,走陰方也;兩鍬插宮牆者,越兵入吳,掘社稷也;流水入殿堂者,波濤漂沒,後宮空也;後房聲若鍛工者,宮女為俘,長嘆息也;前園橫生梧桐者,桐作冥器,待殉葬也。』願大王罷伐齊之師,更遣太宰嚭解冠肉袒,稽首謝罪于勾踐,則國可安而身可保矣。」
是夜出令,中夜士皆飽食秣馬,銜枚疾驅,去晉軍才一里,結為方陣,百人為一行,一行建一大旗,百二十行為一面,中軍皆白輿、白旗、白甲、白羽之矢曾,望之如白茅吐秀,吳王親自仗鉞,秉素旌,中陣而立;左軍面左,亦百二十行,皆赤輿、赤旗、丹甲、朱羽之矢曾,一望若火,太宰嚭主之;右軍面右,亦百二十行,皆黑輿、黑旗、玄甲,烏羽之矢曾,一望如墨,王孫駱主之。帶甲之士,共三萬六千人,黎明陣定,吳王親執桴鳴鼓,軍中萬鼓皆鳴,鐘聲鐸聲丁寧錞于,一時齊扣,三軍嘩吟,響震天地。
夫差既殺子胥,乃進伯嚭為相國。欲增越之封地,勾踐固辭乃止。於是勾踐歸越,謀吳益急。夫差全不在念,意益驕恣。
須臾,孔悝自朝帶醉而回,孔姬召而問曰:「父母之族,孰為至親?」悝曰:「父則伯叔,母則舅氏而已。」孔姬曰:「汝既知舅氏為母至親,何故不納吾弟?」孔悝曰:「廢子立孫,此先君遺命,悝不敢違也!」遂起身如廁。
明年,魯哀公狩于大野,叔孫氏家臣鉏商獲一獸,麇身牛尾,其角有肉,怪而殺之,以問孔子。孔子觀之曰:「此麟也!」視其角,赤紱猶在,識其為顏母昔日所系,嘆曰:「吾道其終窮矣!」使弟子取而埋之,今巨野故城東十里有土台,廣輪四十餘步,俗呼為獲麟堆,即麟葬處。孔子援琴作歌曰:「明王作兮麟鳳游,今非其時欲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於是取《魯史》,自魯隱公元年,至哀公獲麟之歲,共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筆削而成《春秋》,與《易》、《詩》、《書》、《禮》、《read•99csw•com樂》,號為《六經》。
再說吳王夫差與魯、衛二君同至黃池,使人請晉定公赴會,晉定公不敢不至。夫差使王孫駱與晉上卿趙鞅議載書名次之先後。趙鞅曰:「晉世主夏盟,又何讓焉?」王孫駱曰:「晉祖叔虞乃成王之弟,吳祖太伯乃武王之伯祖,尊卑隔絕數輩。況晉雖主盟,會宋會虢已出楚下,今乃欲踞吳之上乎?」於是彼此爭論,連日不決。
閭邱明謂國書曰:「齊兵將盡矣!元帥可微服遁去,再作道理。」國書嘆曰:「吾以十萬強兵,敗於吳人之手,何面目還朝?」乃解甲沖入吳軍,為亂軍所殺。閭邱明伏于草中,亦被魯將州仇搜獲。
夫差乃使人賜子胥以「屬鏤」之劍,子胥接劍在手,嘆曰:「王欲吾自裁也!」乃徒跣下階,立於中庭,仰天大呼曰:「天乎,天乎!昔先王不欲立汝,賴吾力爭,汝得嗣位。吾為汝破楚敗越,威加諸侯。今汝不用吾言,反賜我死,我今日死,明日越兵至,掘汝社稷矣!」乃謂家人曰:「吾死後,可抉吾之目,懸于東門,以觀越兵之入吳也。」言訖,自刎其喉而絕。使者取劍還報,述其臨終之囑。夫差往視其屍,數之曰:「胥,汝一死之後,尚何知哉?」乃自斷其頭,置於盤門城樓之上。取其屍,盛以鴟夷之器,使人載去,投于江中,謂曰:「日月炙汝骨,魚鱉食汝肉,汝?骨變形灰,復何所見?」
鮑息嘆曰:「子胥將以諫死,故預謀存祀于齊耳。」
夫差乃使太子友同王子地、王孫彌庸守國,親帥國中精兵,由邗溝北上,會魯哀公于橐皋,會衛出公于發陽,遂約諸侯,大會於黃池,欲與晉爭盟主之位。
是年,齊右相陳恆知吳為越所破,外無強敵,內無強家,單單隻礙一闞止,乃使其族人陳逆,陳豹等攻殺闞止,齊簡公出奔,陳恆追而弒之,盡滅闞氏之黨,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陳恆獨相。孔子聞齊變,齋三日,沐浴而朝哀公,請兵伐齊,討陳恆弒君之罪,哀公使告三家,孔子曰:「臣知有魯君,不知有三家。」
吳將胥門巢上軍先到,國書問:「誰人敢衝頭陣?」公孫揮欣然願往,率領本部車馬,疾驅而出,胥門巢急忙迎敵,兩下交鋒,約三十余合,不分勝敗。國書一股銳氣,按納不住,自引中軍夾攻,軍中鼓聲如雷,胥門巢不能支,大敗而走。
乃發卒數萬,築邗城,穿溝,東北通射陽湖,西北使江淮水合,北達于沂,西達于濟。太子友知吳王復欲與中國會盟,欲切諫,恐觸怒,思以諷諫感悟其父。
夫差已擊殺聖,使人投其屍于陽山之下,數之曰:「豺狼食汝肉,野火燒汝骨,風揚汝骸,形銷影滅,何能為聲響哉!」伯嚭捧觴趨進曰:「賀大王,妖孽已滅,願進一觴,兵便可發矣。」史臣有詩云:
伯嚭曰:「此奔走吳庭之應也。」吳王置酒于文台之上,越王侍坐,諸大夫皆侍立於側。夫差曰:「寡人聞之:『君不忘有功之臣,父不沒有力之子。』今太宰嚭為寡人治兵有功,吾將賞為上卿;越王孝事寡人始終不倦,吾將再增其國,以酬助伐之功,于眾大夫之意如何?」群臣皆曰:「大王賞功酬勞,此霸王之事也!」於是子胥伏地涕泣曰:「嗚呼哀哉,忠臣掩口,讒夫在側,邪說諛辭,以曲為直,養亂畜奸,將滅吳國,廟社為墟,殿生荊棘。」夫差大怒曰:「老賊多詐,為吳妖孽,乃欲專權擅威,傾覆吾國,寡人以前王之故,不忍加誅,今退自謀,無勞再見。」子胥曰:「老臣若不忠不信,不得為前王之臣,譬如龍逢逢桀,比干逢紂,臣雖見誅,君亦隨滅,臣與王永辭,不復見矣。」遂趨出,吳王怒猶未息,伯嚭曰:「臣聞子胥使齊,以其子托于齊臣鮑氏,有叛吳之心,王其察之。」
未幾,孔子遂得疾不起,年七十有三歲,時周敬王四十一年,夏四月己丑也。史臣有贊雲:
簡公乃厚待子胥,報以戰期,定於春末。子胥原與鮑牧相識,故鮑息諫齊侯勿殺read•99csw•com子胥也。鮑息私叩吳事,子胥垂淚不言,但引其子伍封,使拜鮑息為兄,寄居於鮑氏,今後只稱王孫封,勿用伍姓。
胥門巢引敗兵來見吳王,吳王大怒,欲斬巢以徇,巢奏曰:「臣初至不知虛實,是以偶挫,若再戰不勝,甘伏軍法!」伯嚭亦力勸解,夫差叱退,以大將展如代領其軍。適魯將叔孫州仇引兵來會,夫差賜以劍甲各一具,使為嚮導,離艾陵五里下寨。
伯嚭稽首稱賀曰:「美哉!大王之夢,應在興師伐齊矣。臣聞,章明者,破敵成功;聲朗朗也,兩釜炊而不熟者,大王德盛,氣有餘也;兩犬嗥南嗥北者,四夷賓服,朝諸侯也;兩鍬插宮牆者,農工儘力,田夫耕也;流水入殿堂者,鄰國貢獻,財貨充也;後房聲若鍛工者,宮女悅樂,聲相諧也;前園橫生梧桐者,桐作琴瑟,音調和也。大王此行,美不可言!」
妖夢先機已兆凶,驕君尚戀伐齊功。
吳庭多少文和武,誰似公孫肯盡忠。
出公輒醉而欲寢,聞亂,使左右往召孔悝,左右曰:「為亂者,正孔悝也!」輒大驚,即時取寶器,駕輕車,出奔魯國。群臣不願附蒯瞶者,皆四散逃竄。
越兵直造城下,王子地把城門牢閉,率民夫上城把守,一面使人往吳王處告急。勾踐乃留水軍屯于太湖,陸營屯于胥、閶之間,使范蠡焚姑蘇之台,火彌月不息,其餘皇大舟,悉徙于湖中,吳兵不敢復出。
吳兵將發,子胥又諫曰:「越在,我心腹之病也;若齊,特疥癩耳。今王興十萬之師,行糧千里,以爭疥癩之患,而忘大毒之在腹心,臣恐齊未必勝,而越禍已至也!」
次日,勾踐大軍齊到,太子友欲堅守。王孫彌庸曰:「越人畏吳之心尚在,且遠來疲敝,再勝之必走,即不勝,守猶未晚。」太子友惑其言,乃使彌庸出師迎敵,友繼其後,勾踐親立於行陣,督兵交戰,陣方合,范蠡、泄庸兩翼呼噪而至,勢如風雨。
友對曰:「天下之愚,更有甚者。魯承周公之後,有孔子之教,不犯鄰國,齊無故謀伐之,以為遂有魯矣,不知吳悉境內之士,暴師千里而攻之,吳國大敗齊師,以為遂有齊矣,不知越王將選死士,出三江之口,入五湖之中,屠我吳國,滅我吳宮,天下之愚,莫甚於此。」
孔悝奉蒯瞶即位,是為庄公,立次子疾為太子,以渾良夫為卿。
聖聞其故,伏地涕泣,其妻從旁笑曰:「子性太鄙,希見人主,卒聞宣召,涕淚如雨。」聖仰天長嘆曰:「悲哉!非汝所知,吾曾自推壽數,盡於今日,今將與汝永別,是以悲耳。」
再說衛庄公蒯瞶疑孔悝為出公輒之黨,醉以酒而逐之,孔悝奔宋,庄公為府藏俱空,召渾良夫計議:「用何計策,可復得寶器?」渾良夫密奏曰:「亡君亦君之子也,何不召之?」不知庄公曾召出公否,且看下回分解。
弟子營葬于北阜之曲,冢大一頃,鳥雀不敢棲止其樹。累朝封大成至聖文宣王,今改為大成至聖先師,天下俱立文廟,春秋二祭,子孫世襲為衍聖公不絕,不在話下。
夫差自將中軍,太宰嚭為副,胥門巢將上軍,王子姑曹將下軍,興師十萬,同越兵三千,浩浩蕩蕩,望山東一路進發。先遣人約會魯哀公合兵攻齊。子胥于中途復命,稱病先歸,不肯從師。
陳恆亦懼諸侯之討,乃悉歸魯、衛之侵地,北結好於晉之四卿,南行聘于吳、越,復修陳桓子之政,散財輸粟以贍貧乏,國人悅服。乃漸除鮑、晏、高、國諸家及公族子姓,而割國之大半,為己封邑,又選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者,納於後房,不下百人,縱其賓客出入不禁,生男子七十餘人,欲以自強其宗。齊都邑大夫宰,莫非陳氏,此是后話,再說衛世子蒯瞶在戚,其子出公輒率國人拒之,大夫高柴諫不聽。
鴟夷激起錢塘潮,朝朝暮暮如呼號,吳越興衰成往事,忠魂千古恨難消!
九*九*藏*書孔子在衛,聞蒯瞶之亂,謂眾弟子曰:「柴也其歸乎!由也其死乎!」弟子問其故,孔子曰:「高柴知大義,必能自全。由好勇輕生,昧於取裁,其死必矣。」說猶未了,高柴果然奔歸,師弟相見,且悲且喜。衛之使者接踵而至,見孔子曰:「寡君新立,敬慕夫子,敢獻奇味。」孔子再拜而受,啟視則肉醢,孔子遽命覆之,謂使者曰:「得非吾弟子仲由之肉乎?」使者驚曰:「然也,夫子何以知之!」孔子曰:「非此,衛君必不以見頒也!」遂命弟子埋其醢,痛哭曰:「某嘗恐由不得其死,今果然矣!」使者辭去。
吳兵精勇慣戰者,俱隨吳王出征,其國中皆未教之卒;那越國是數年訓練就的精兵,弓弩劍戟十分勁利,又范蠡、泄庸俱是宿將,怎能抵當?吳兵大敗,王孫彌庸為泄庸所殺,太子友陷於越軍,衝突不出,身中數箭,恐被執辱,自刎而亡。
聖乃仰天大呼曰:「皇天,皇天,知我之冤!忠而獲罪,身死無辜,死後不願葬埋,願撇我在陽山之下,後作影響,以報大王也。」
尼丘誕聖,闕里生德,
七十升堂,四方取則。
行誅兩觀,攝相夾谷,
嘆鳳遽衰,泣麟何促?
九流仰鏡,萬古欽躅!
國書使人下戰書,吳王批下:「來日決戰。」
越王勾踐聞吳王已出境,乃與范蠡計議,發習流二千人,俊士四萬,君子六千人,從海道通江以襲吳,前隊疇無餘先及吳郊,王孫彌庸出戰,不數合,王子地引兵夾攻,疇無餘馬蹶被擒。
夫差曰:「爾言是也,然吳、晉爭長未定,又有此報,孤將不會而歸乎?抑會而先晉乎?」王孫駱進曰:「二者俱不可,不會而歸,人將窺我之急;若會而先晉,我之行止將聽命于晉。必求主會,方保無虞。」夫差曰:「欲主會,計將安出?」王孫駱密奏曰:「事在危急,請王鳴鼓挑戰,以奪晉人之氣。」夫差曰:「善。」
艾陵白骨壘如山,盡道吳王奏凱還。
壯氣一時吞宇宙,隱憂誰想伏吳關?
話說周敬王三十六年春,越王勾踐使大夫諸稽郢帥兵三千,助吳攻齊,吳王夫差遂征九郡之兵,大舉伐齊,預遣人建別館于句曲,遍植秋梧,號曰梧宮,使西施移居避暑,俟勝齊回日,即于梧宮過夏方歸。
忽王子地密報至,言:「越兵入吳,殺太子,焚姑蘇台,見今圍城,勢甚危急。」夫差大驚,伯嚭拔劍砍殺使者,夫差問曰:「爾殺使人何意?」伯嚭曰:「事之虛實,尚未可知,留使者泄漏其語,齊、晉將乘危生事,大王安得晏然而歸乎?」
伯嚭從旁奏曰:「草野匹夫,妖言肆毀,合加誅戮!」
子胥料吳必亡,乃私攜其子伍封同行,至臨淄,致吳王之命。齊簡公大怒,欲殺子胥,鮑息諫曰:「子胥乃吳之忠臣,屢諫不入,已成水火,今遣來齊,欲齊殺之,以自免其謗。宜縱之使歸,令其忠佞自相攻擊,而夫差受其惡名矣。」
卻說齊軍列陣方完,陳逆令諸將各具含玉,曰:「死即入殮!」公孫夏、公孫揮使軍中皆歌送葬之詞,誓曰:「生還者,不為烈丈夫也!」國書曰:「諸君以必死自勵,何患不勝乎?」兩陣對圓,胥門巢先來搦戰。國書謂公孫揮曰:「此汝手中敗將,可便擒之。」公孫揮奮戟而出,胥門巢便走,叔孫州仇引兵接住公孫揮廝殺,胥門巢復身又來,國書恐其夾攻,再使公孫夏出車,胥門巢又走,公孫夏追之,吳陣上大將展如引兵便接住公孫夏廝殺,胥門巢又回車幫戰。惱得齊將高無平、宗樓性起,一齊出陣,王子姑曹挺身獨戰二將,全無懼怯。
夫差以其言為正,乃斂兵就幕,與諸侯相見,稱吳公先歃,晉侯次之,魯,衛以次受歃,會畢,即班師從江淮水路而回。於途九九藏書中連得告急之報,軍士已知家國被襲,心膽俱碎,又且遠行疲敝,皆無鬥志。
仲子路為孔悝家臣,時在城外,聞孔悝被劫,將入城來救,遇大夫高柴自城中出,曰:「門已閉矣。政不在子,不必與其難也!」子路曰:「由已食孔氏之祿,敢坐視乎?」遂疾趨及門,門果閉矣,守門者公孫敢謂子路曰:「君已出奔,子何入為?」子路曰:「吾惡夫食人之祿,而避其難者,是以來也!」適有人自內而出,子路乘門開,遂入城,徑至台下,大呼曰:「仲由在此,孔大夫可下台矣!」孔悝不敢應,子路欲取火焚台。蒯瞶懼,使石乞、孟黶二人持戈下台,來敵子路,子路仗劍來迎,怎奈乞、黶雙戟並舉,攢刺子路,又砍斷其冠纓,子路身負重傷,將死,曰:「禮,君子死不免冠。」乃整結其冠纓而死。
清旦懷丸持彈從後園而來,衣履俱濕,吳王怪而問之。友對曰:「孩兒適游後園,聞秋蟬鳴于高樹,往而觀之,望見秋蟬趨風長鳴,自謂得所,不知螳螂超枝緣條,曳腰聳距,欲捕蟬而食之;螳螂一心只對秋蟬,不知黃雀徘徊綠陰,欲啄螳螂。黃雀一心只對螳螂,不知孩兒挾彈持弓,欲彈黃雀。孩兒一心只對黃雀,又不知旁有空坎,失足墮陷,以此衣履俱沾濕,為父王所笑。」吳王曰:「汝但貪前利,不顧後患,天下之愚,莫甚於此。」
次早,兩下各排陣勢,夫差命叔孫州仇打第一陣,展如打第二陣,王子姑曹打第三陣,使胥門巢率越兵三千,往來誘敵,自與伯嚭引大軍屯于高阜,相機救援,留越將諸稽郢于身旁觀戰。
至夜深,忽聞有眾小兒和歌之聲,夫差聽之,歌曰:「桐葉冷,吳王醒未醒?梧葉秋,吳王愁更愁。」夫差惡之,使人拘群兒至宮,問:「此歌誰人所教?」群兒曰:「有一緋衣童子,不知何來,教我為歌,今不知何往矣。」夫差怒曰:「寡人天之所生,神之所使,有何愁哉?」欲誅眾小兒,西施力勸乃止。伯嚭進曰:「春至而萬物喜,秋至而萬物悲,此天道也,大王悲喜與天同道,何所慮乎?」夫差乃悅。
夫差大勝齊師,諸將獻功,共斬上將國書、公孫揮二人,生擒公孫夏、閭邱明二人,即斬首訖,只單走了高無平、陳逆二人,其他擒斬不計其數,革車八百乘,盡為吳所有,無得免者。夫差謂諸稽郢曰:「子觀吳兵強勇,視越何如。」郢稽首曰:「吳兵之強,天下莫當,何論弱越?」夫差大悅,重賞越兵,使諸稽郢先回報捷。齊簡公大驚,與陳恆、闞止商議,遣使大貢金幣,謝罪請和。
卻說齊將國書屯兵汶上,聞吳、魯連兵來伐,聚集諸將商議迎敵。忽報:「陳相國遣其弟陳逆來到。」國書同諸將迎入中軍,叩問:「子行此來何意?」陳逆曰:「吳兵長驅,已過嬴博,國家安危,在於呼吸,相國恐諸君不肯用力,遣小將至此督戰,今日之事,有進無退,有死無生,軍中只許鳴鼓,不許鳴金。」諸將皆曰:「吾等誓決一死敵!」國書傳令,拔寨都起,往迎吳軍,至於艾陵。
夫差大怒曰:「野人無識,一味亂言,不誅必然惑眾!」顧力士石番:「可取鐵鎚擊殺此賊!」
國書勝了一陣,意氣愈壯,令軍士臨陣,各帶長繩一條,曰:「吳俗斷髮,當以繩貫其首。」一軍若狂,以為吳兵旦暮可掃也。
晉軍大駭,不知其故,乃使大夫董褐至吳軍請命,夫差親對曰:「周王有旨,命寡人主盟中夏,以縫諸姬之闕,今晉君逆命爭長,遷延不決,寡人恐煩使者往來,親聽命于藩籬之外,從與不從,決於此日。」董褐還報晉侯,魯、衛二君皆在坐,董褐私謂趙鞅曰:「臣觀吳王口強而色慘,中心似有大憂,或者越人入其國都乎?若不許其先,心逞其毒於我,然而不可徒讓也,必使之去王號以為名。」趙鞅言于晉侯,使董褐再入吳軍,致晉侯之命曰:「君以王命宣佈於諸侯,寡君敢不敬奉,然上國以伯肇封,而號曰吳王,謂周室何?君若去王號而稱公,惟君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