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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黃飛虎汜水大戰

第三十三回 黃飛虎汜水大戰

長槍蕩蕩蟒翻身,擺動金錢豹子尾。
設計施謀出界牌,黃明周紀顯奇才。
誰知汜水關難過,怎脫天羅地網災。
余化通玄多奧妙,法施異寶捉將來。
不是哪吒相接應,焉得君臣破鹿台。
黃滾大怒,「反賊,巧言舌辨,氣殺我!」把刀往黃明劈來。黃明架刀,大叫:「黃老兒!你『天晴不肯走,只待雨淋頭』!你做一世大帥,不識時務,只管把刀來劈我,獨不想吾手中斧無眉少目,萬一有傷,把老將軍一生英名置於烏有。小侄怎敢!」黃滾大怒,縱馬舞刀,飛來直取。周紀曰:「老將軍,今日得罪也罷,忍不住了。」黃明、周紀、龍環、吳謙四將,把黃滾圍裹垓心,斧戟交加,奔騰戰馬。黃飛虎在旁,見四將把父親圍住,面上甚有怒色,沉思曰:「這匹夫可惡!我在此,尚把老爺欺侮。」只見黃明大叫曰:「長兄,我等將老爺圍住,你們不快快出關,還要等請?」飛豹、飛彪、天祿、天爵,一齊連家將車輛,衝出關去。黃滾見兒子撞出關去,氣朘肝腑,跌下馬來,隨欲拔劍自刎。黃明下馬,一把抱住,口稱:「老爺何必如此?」
乾坤真箇少,蓋世果然稀。
老君爐里煉,曾敲十萬八千槌。
磨塌泰山崑崙頂,戰乾黃河九曲溪。
上陣不黏塵世界,回來一陣血腥飛。
黃滾又曰:「畜生!你可做忠臣、孝子不做忠臣、孝子?」飛虎曰:「父親此言怎麼說?」滾曰:「你要做忠臣、孝子,早早下騎,為父的把你解往朝歌,使我黃滾解子有功,天子必不害我;我得生全,你死還是商臣,為父還有肖子。畜生!你忠孝還得兩全。你不做忠臣、孝子,既已反了朝歌,目中已無天子,自是不忠;你再使開長槍,把我刺于馬下,料你必投西土,任你縱橫,使我眼不見,耳不聞,我也甘心,你可樂意。庶幾不遺我末年披枷帶索,死於藁街,使人指曰:『此某人之父,因子造反而致某於此也!』」飛虎聽罷,在神牛上大叫曰:「老爺不必罪我,與老爺解往朝歌去罷!」方欲下騎,旁有黃明在馬上大呼曰:「長兄不可下騎!紂王無道,乃失政之君,不以吾等盡忠輔國為念,古語云:『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國君既以不正,亂|倫反常,臣又何心聽其驅使!我等出五關,費了多少艱難,十死一生;今聽老將軍一篇言語,就死於馬下無益。可憐九-九-藏-書慘死,深冤不能表白于天下!」
詩曰:
百難千災苦不禁,奸臣賊子枉痴心。
漫誇幻術能多獲,不道邪謀可易侵。
余化圖功成畫餅,韓榮封拜有差參。
總然天意安排定,說道封神淚滿襟。
且言探馬報入中營:「啟元帥:二將被擒。」黃滾低首不言。又報:「余化請戰。」黃滾又問:「誰出馬?」黃飛彪、飛豹曰:「孩兒願為長兄報仇。」二將上馬,拎槍出營,罵曰:「余化匹夫!以妖法擒吾弟兄三人!」撥馬來取。三將又戰二十回合,余化撥馬敗走。飛豹二將亦趕下來,余化也如前法,又把二將拿去見韓榮,也是送下囹圄監候。黃滾聞二將又被擒去,心下十分懊惱。次日又報:「余化請戰。」黃滾問曰:「誰再去退戰?」帳下龍環、吳謙曰:「終不然畏彼妖法便罷?吾二人願往。」二將上馬,拎戟出營,見余化,氣沖斗牛,厲聲大叫:「匹掞!將左道之術,擒吾長兄,與賊勢不兩立!」三馬交還,戰二十回合,余化依舊敗走。二將趕來,亦被余化拿去見韓榮,依舊發下囹圄。余化連四陣捉七員將官,韓榮設酒與余化賀功。不表。
話說黃滾同眾人並馬而行。黃滾曰:「黃明,我見你為吾子,不是為他,是害了我一門忠義。界牌關外便是西岐,那個不妨;只此八十里至汜水關,守關者乃韓榮,麾下一將余化,此人乃左道,人稱他『七首將軍』,此人道法通玄,旗開拱手,馬到成功,坐下火眼金睛獸,用方天戟,我們一到,料是個個被擒,決難脫逃。我若解你往朝歌,尚留我老身一命;今日一同至此,真是荊山失火,玉石俱焚。此正天數難逃,吾命所該。」又見七歲孫兒在馬上啼哭,又添慘切,不覺失聲道曰:「我等遭此縲紲,你得何罪于天地,也逢此誅身之厄!」黃滾一路上不絕口嘆息,不覺行至汜水關,安下人馬,扎了轅門。
二將陣前勢無比,立見輸贏定生死。
黃滾醒回,睜目大罵:「無知強盜!你把我逆子放走了,還要在此支吾!」黃明曰:「末將一言難盡,真是有屈無申。我受你的兒子氣,已是無限了。他要反商,我幾番苦勸,動不動只要殺我四人。我等沒奈何,共議只到界牌關,見了黃將軍,設法拿解朝歌,洗我四人一身之怨。末將以目送情,老將軍只管說閑話不睬。末將猶恐泄了機會,反為不美。」黃滾曰:「據你怎麼講?」黃明曰:「老將軍快上馬,出關趕飛虎,只說:『黃明勸我,虎九九藏書毒不食兒,你們都回來,我同你往西岐去投見武王。何如?』」黃滾笑曰:「這畜生好言語,反來誘我!」黃明曰:「終不然當真去?此是哄他進關。老將軍在府內設飯酒與他吃,我四人打點繩索撓鉤,老將軍擊鐘為號,吾等一齊上手,把你三子、三孫俱拿入陷車,解往朝歌。只望老將軍天恩,保我等四條金帶,感德不淺!」黃滾聽罷,嘆曰:「黃將軍,你原來是個好人。」黃滾忙上馬,趕出關來,大呼曰:「我兒!黃明勸我,著實有理。我也自思,不若同你往西岐去罷。」
話說黃滾在中軍,見兩邊諸將被擒,又見三個孫兒站立在旁,心下十分不忍,點頭淚落:「我兒!你年不過十三四歲,為何也遭此厄?」又報:「余化請戰。」只見次孫黃天祿欠身曰:「小孫願為父、叔報仇。」黃滾吩咐曰:「是必小心!」黃天祿上馬,提槍出營,見余化曰:「匹夫趕盡殺絕,但不知你可有造化受其功祿!」縱馬搖槍直取,余化急架忙迎。二馬相交,槍戟並舉。黃天祿年紀雖幼,原是將門之子,傳授精妙,槍法如神,不分起倒,一勇而進,正是「初生之犢猛於虎」。後人看至此,有詩讚曰:
且說黃滾坐在帳里,看著兩邊子孫,點首曰:「今日齊齊整整,兩邊侍立;到明日不知先少誰人?」眾人聽著,各有不忿之意。
話說黃天祿使開槍如翻江怪獸,勢不可當。天祿見戰不下余化,在馬上賣一個名解,喚做「丹鳳入崑崙」,一槍正刺中余化左腿。余化負痛,落荒便走。天祿不知好歹,趕下陣來。余化雖敗,此術尚存,依舊舉幡如前,把黃天祿拿去見韓榮,也發下囹圄監候。黃飛虎屢見將他黃門人拿來,心上甚是懊惱。忽見次子天祿又拿到,飛虎不覺淚流滿面。可憐!正是父子關心,骨肉情切。且不說他父子悲咽,有話難言。再表黃滾聞報次孫被擒,心中甚是凄惋。想一想,無策可施,「……如今只存公、孫三人,料難出他地網天羅。往前不得出關,去后一無退步……」黃滾把案一拍,「罷!罷!罷!」忙傳令,命家將等,共三千人馬,「你們把車輛上金珠細軟之物獻與韓榮,買條生路,放你們出關。我公、孫料不能俱生。」眾家將跪而告曰:「老爺且省愁煩,『吉人自有天相』,何必如此?」黃滾曰:「余化乃左道妖人,皆系幻術,我何能抵擋?若被他擒獲,反把我平昔英名一旦化為烏有。」
飛虎自忖:「父親為何有此言語?」飛豹曰:「這是黃明的圈套。我等速回,聽其指揮,以便行事。」遂進關入府,拜見父親。黃滾曰:「一路鞍馬,快收拾酒飯,你們吃了,同九*九*藏*書往西岐去便了。」且說兩邊忙排酒食上來,黃滾相陪,飲了四五杯酒,見黃明站在旁邊,黃滾把金鐘擊了數下,黃明聽見,只當不知。且說龍環來對黃明說:「如今怎樣了?」黃明曰:「你二人將老將軍資蓄打點上車,收拾乾淨。你一把火燒起糧草堆來,我們一齊上馬。老將軍必定問我,我自有話回他。」二人去訖。黃滾見黃明聽鐘響不見動手,叫到案旁來,問曰:「方才鐘響,你怎的不下手?」黃明曰:「老將軍,刀斧手不齊,怎麼動得手?倘或知覺走了,反為不美。」
且說龍環、吳謙二將,把黃老將軍家私都打點上車,就放一把火燒將起來。兩邊來報:「糧草堆火起!」眾人齊上馬出關。黃滾叫苦:「我中了這伙強盜的計了!」黃明曰:「老將軍,實對你講:紂王無道,武王乃仁明聖德之君。我們此去借兵報仇。你去就去,你不去便是催督不完,燒了倉廒,已絕糧草,到了朝歌,難逃一死。總不如一同歸武王,此為上策。」黃滾沉吟長吁曰:「臣非縱子不忠,奈眾口難調。老臣七世忠良,今為叛亡之士。」望朝歌大拜八拜,將五十六兩帥印在銀安殿,老將軍點兵三千,共家將人等,合有四千餘人,救滅火光,離了高關。有詩為證,詩曰:
話說余化一騎向前,此人自不曾會武成王,見來將儀容異相,五柳長髯,飄揚腦後,丹鳳眼,卧蠶眉,提金鏨提蘆槍,坐五色神牛。余化問曰:「來者何人?」武成王答曰:「吾乃武成王黃飛虎是也。今紂王失政,棄紂歸周。汝乃何人?」余化答曰:「末將未會大王尊顏。大王乃成湯社稷之臣,若論滿朝富貴,盡出黃門。何事不足,而作反叛之人?」飛虎曰:「將軍之言雖是,各有衷曲,一言難盡。即以君臣之道而論,古雲:『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普天下盡知紂王無道,羞於為臣。今又亂|倫敗德,污衊紀綱,殘賊仁義,不恤士民,天下諸侯,皆知有岐周矣。三分天下,周土已得二分,可見天命有歸,豈是人力。吾今只藉此關一往,望將軍容納。不才感德無涯。」余化嘆曰:「大王此言差矣!末將各守關隘,以盡臣職。大王不反,末將自當遠迎。大王今系叛亡,末將與大王成為敵國,豈有放大王出關之理!大王難道此理也不知?我勸大王請速下戰騎,俟末將關主解往朝歌,請旨定奪。百司自有本章保奏,念大王平日之功,以赦叛亡之罪或未可知。若想善出此關,大王乃緣木求魚,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也。」飛虎曰:「五關已出有四,豈在汝這汜水關!敢出言無狀,放馬來與你見個雌雄。」飛虎舉槍,直取余化,余化搖畫戟相九九藏書迎。二獸相交,槍戟並舉,一場大戰。
三將昂昂殺氣高,征雲靄靄透青霄。
英雄勇躍多威武,俊傑胸襟膽量豪。
逆理莫思封拜福,順時應自得金鰲。
從來理數皆如此,莫用心機空自勞。
話說黃滾布開人馬,等候兒子來。只見黃明、周紀遠遠望見一枝人馬擺開。黃明對黃飛虎曰:「老爺布開人馬,又見陷車,這光景不是好消息。」龍環道:「且見了老爺,看他怎說,再做處治。」數騎向前。飛虎在鞍鞽欠身,口稱:「父親,不孝兒飛虎不能全禮。」黃滾曰:「你是何人?」飛虎答曰:「我是父親長子黃飛虎,為何反問?」黃滾大喝一聲:「我家受天子七世恩榮,為商湯之股肱,忠孝賢良者有,叛逆奸佞者無。況我黃門無犯法之男,無再嫁之女。你今為一婦人,而背君親之大恩,棄七代之簪纓,絕腰間之寶玉,失人倫之大體,忘國家之遺蔭,背主求榮,無端造反,殺朝廷命官,闖天子關隘,乘機搶擄,百姓遭殃,辱祖宗於九泉,愧父顏於人世,忠不能于天子,孝不盡于父前。畜生!你空為王位,累父餐刀!你生有愧於天下,死有辱于先人!你再有何顏見我!」飛虎被父親一篇言語說得默默無言。
將軍惡戰不尋常,不至敗亡心不止。
臉似搽金鬚髮紅,一雙怪眼度金瞳。
虎皮袍襯連環鎧,玉束寶帶現玲瓏。
秘授玄功無比賽,人稱七首似飛熊。
翠藍幡上書名字,余化先行手到功。
卻說韓榮探馬報到:「黃滾同武成王反出界牌,兵至關前紮營。」韓榮聽罷,低首自思:「黃老將軍,你官居總帥;位極人臣,為何縱子反商,不諳事體,其實可笑。」命左右:「擂鼓聚將聽用。」諸軍參謁畢。韓榮曰:「黃滾縱子造反,兵至此地,必須商議,仔細酌量。」眾將領令。那韓榮調人馬阻塞咽喉。按下不表。
飛虎聽的此言有理,在牛上低首不語。黃滾大罵黃明:「你們這伙逆賊!吾子料無反心,是你們這樣無父無君、不仁不義、少三綱、絕五常的匹掞唆使,故做出這等事來。在我面前,況且教吾子不要下騎,這不是你等撮弄他!氣殺老夫!」縱馬掄刀來取黃明。黃明急用斧架開刀曰:「老將軍,你聽我講。黃飛虎等是你的兒子,黃天祿等是你的孫子;我等不是你的子孫,怎把囚車來拿我等?老將軍,你差了念頭!自古虎毒不食兒,如今朝廷失政九_九_藏_書,大變倫常,各處荒亂,刀兵四起,天降不祥,禍亂已現。今老將軍媳婦被君欺辱,親女被君摔死,沉冤無申;不思為一家骨肉報仇,反解兒子往朝歌受戮。語云:『君不正,臣投外國;父不慈,子必參商。』」
狻猊擺尾斗麒麟,卻似蒼龍攪海水。
話說武成王展放鋼槍,使得性發,似一條銀蟒裹住余化,只殺的他馬仰人翻。余化掩一戟就走,飛虎趕來。追至兩肘之地,余化掛下畫戟,揭起戰袍,囊中取出一幡,名曰:「戮魂幡」。此物是蓬萊島一氣仙人傳授,乃左道旁門之物。往空中一舉,數道黑氣,把飛虎罩住,平空拎得去了,往轅門摔下。眾士卒將武成王拿了,余化掌得勝鼓回府。旗門小校飛報守將韓榮曰:「余將軍今日已擒反臣黃飛虎聽令。」韓榮傳令:「推來!」眾士卒將飛虎推至檐前,飛虎立而不跪。榮曰:「朝廷何事虧你,一旦造反?」飛虎笑曰:「似足下坐守關隘,自謂貴職,不過狐假虎威,借天子之威福以彈壓此一方耳。豈知朝政得失,禍亂之由,君臣乖違之故?我今既被你所獲,無非一死而已,何必多言!」韓榮曰:「吾既守此關隘,擒拿叛逆,不過盡吾職守,吾亦不與你辯。且送下囹圄監候,俟餘黨盡獲起解。」
又見二孫在旁啼泣,黃滾亦泣曰:「我兒,你也不知可有造化,替你哀告韓榮,亦不知他可肯饒你二人。」黃滾把頭上盔除下,摘去腰間玉帶,解甲寬袍,腰懸玉玦,領著二孫,徑往韓榮帥府前來。眾官見是黃元帥親自如此,俱不敢言語。黃滾至府前,對門官曰:「煩你通報韓總兵,只說黃滾求見。」軍政官報與韓榮,韓榮曰:「你來也無用了。」忙令軍卒分排兩旁,眾將分開左右,韓榮出儀門,至大門口,只見黃滾縞素跪下,后跪黃天爵、天祥。不知凶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說話三將交鋒,未及三十回合,余化撥馬便走,二將趕來。余化依舊將戮魂幡舉起如前,把二將拿去見韓榮。韓榮吩咐:「發下監禁。」不表。
且說黃滾在營中聞報說飛虎被擒,黃滾嘆曰:「畜生!你不聽為父之言,可惜這場功勞,落在韓榮手裡!」一宿已過,次日來報:「余化請戰。」黃滾問:「何人出去?」黃明、周紀曰:「末將願往。」二將上馬,拎斧出營,大呼曰:「余化匹夫!擒吾長兄,此恨怎消!」縱馬舞斧來取,余化畫戟急架相還。三騎相交,戟斧並舉,一場大戰。詩曰:
且說次日余化領令,布開人馬,軍前搦戰。營門官報入。黃滾問:「你們誰去走走?」只見黃飛虎曰:「孩兒前去。」上了五色神牛,提槍在手,催騎向前。見一將生的古怪形容,怎見得,詩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