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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禍從天降

第五章 禍從天降

「警方相信嗎?」
「這個地方有個坑。」順著菅原手指的方向,芹澤發現地面柏油表層脫落的地方居然陷下去一個坑。
頓時,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湧上了友成的心頭,他一把抓起了身旁的鎮紙。那是某賓館落成典禮之際,友成得到的青銅質料的該賓館模型。
「這倒沒什麼特別的可疑之處。首先,開槍殺人會有聲音;其次,毒品販子未必知道如何使用手槍。」
「鎮紙呢?」
「你該不會又想說,是我奪走了你的青春?這些話,我早就聽膩了。」兩人幽會歡愉過後,往往是越談越不投機。
「假如找不到那件誤砸死人的兇器,當然也就無法證明上述推斷。現今,或許肇事者早已把它給藏了起來。」
事到如今,友成早已錯失了投案自首的良機。
但現在的局面卻完全發生了逆轉。時下,警方已將該公寓住戶離奇死亡事件列為凶殺案件展開調查,這樣一來,如果最終查明了真相,友成則會淪為殺人兇犯。當然,如果事發之初,友成就投案自首的話,那最多落個過失致死的罪名。
「是啊,你還是要回去的!對你來說,這兒的家可不是你最終要回的地方,你有你的歸宿啊!」

3

到時候如果再去跟湘子頻繁接觸的話,那豈不等於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嗎?然而,湘子卻根本未考慮到這一點。
「照你這麼說來,『兇犯』就應該是這植公寓內的住戶。」
橋善是附近的一家日本飯店,以擅長精製家庭風味的懷石料理而聞名。友成仔細端詳了一下湘子,他突然發現對方似乎早有預謀。
沒想到「鎮紙事件」發生后,湘子對友成的態度發生了巨大轉變。對於湘子而言,過去友成一直是供養她的主子。不管湘子如何抱怨如何糾纏,都改變不了這一現狀,友成是掌握其生殺大權的主子。
「喂,你這不是明擺著在威脅我嗎?」友成的臉刷地一下變白了。他很清晰地意識到,一旦細矢留下封抱怨他的遺書而選擇自殺的話,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我要回去了。」友成終於按捺不住站了起來。
「或許兇犯曾到死者家裡找過,只是當時沒發現興奮劑的藏匿之處。」
「凌晨1點時分,這裏住戶的私家車大部分都應該回來了。選擇這一時機作案,也就減少了被人發現的風險。」芹澤補充了一句。
看著友成一臉的漠然,湘子又像以往那般繼續發起了牢騷:「正因為沒人知道咱倆的關係,所以就算我一下子蒸發不見了,也不會有人跟你糾纏。你大概很想我早點從你眼前消失吧?這樣一來,就能把我徹底拋棄后另尋新歡了。」細矢湘子不停地挖苦著。很顯然,兩人的話題越談越沉重了。
雖然菅原從遇害人的家中發現了興奮劑,但他並未因此而感到釋然。殺人的動機難道真是由於秘密進行毒品交易而引起的糾紛嗎?是否還會有其他殺人動機呢?
「死了!是這幢公寓內的住戶,我經常能看到他。」
「目前,我也無法判斷。但有一點我認為很重要,那就是應暫且放下毒品這條線索,從其他方面著手進行調查。」正因為菅原等在死者家中發現了毒品,眼下警方已把搜查方針集中到了對毒品相關線索的搜查上。現今如果要改其道而行之,就必須拿出切實可行的反面證據,讓搜查本部接受。
「你所謂的喜事是指什麼?」
「上了年紀的腳步聲啊。夜幕降臨之際,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只要頭一靠枕,就能聽到歲月漸近的腳步聲。」
「你煩死了!」
「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反正鎮紙同我毫無關係,那是你從賓館裡帶回來的。再說了,又有誰知道咱倆的關係?就算有人知道,也無濟於事。反正賓館里的鎮紙多的是,即使警方在現場找到了,也無法判定那就是你的鎮紙。」湘子自信地分析道。
看著一臉得意的湘子,友成默默地垂下了頭。沒想到,湘子利用鎮紙事件抓住自己的弱點后,又緊接著以此相要挾。此刻,就算換了別人,恐怕也難免會受這女人擺布了。
「嗯,有這種可能性。不過,要是這樣的話,兇犯同死者就更不可能是毒品交易方面的關係了。因為兩者假如是那樣的話,那麼兇犯必然會潛入死者家中悄悄取走毒品。」
這樣一來,菅原對案件的個人看法也就存在理論上的可能性。
「鋪路時間一長,表層柏油脫落,路面出現坑窪,那很正常啊。」
「我當然不會說有東西掉下去啰。」
「你放心好啦。只要我不說,你絕對安全。與其提心弔膽的,還不如今晚咱倆好好享受一番。」湘子欲|火難耐地盯著友成道。read.99csw•com
「那麼,石頭又是從哪兒掉下來的呢?」幾乎在同一瞬間,兩人若有所悟地對視了一眼,似乎找到了一條意想不到的破案線索。
「對此,醫生和律師卻都是大吃一驚,而且兩人還表示,他們先前均認為這是一起凶殺案,並對是否存在高空墜物砸死人的可能性提出了質疑。」
「沒錯。那兒還能略微看到一點位置標記。」芹澤低下頭看了看。地上果然還模糊地殘留有粉筆標註的死者位置。
「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啊。」湘子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呵,呵,今天有喜事,當然要搞一桌盛宴款待你了。這是我特意向橋善預定的外賣。」湘子百般殷勤地獻媚道。
「追究法律責任的話,那種行為當屬過失犯罪。」雖然警方已將該案列為毒品、暴力類殺人事件,並展開了大規模搜查,但菅原打算將自己的上述新觀點提交搜查本部會議進行討論。
「要是再見不到你的話,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那倒不一定。或許兇犯是坐著津村的車子一起回來的。」
「你以為我不敢跳嗎?」
果然不出湘子所料,友成輕易地擺脫了警方的視線。湘子雖然還挂念著鎮紙的去向,但警方的破案方向卻完全偏離了軌道。
「糟糕,好像有人被砸昏了。」
「死者車子也經過了一番勘查,可並未發現有兇犯的遺留物品或者類似兇器的任何物件。」
「現在還很難斷定。從物體下墜的高度來判斷,小沼和細矢兩人都有可能。對於我們的問訊調查,小沼顯得比較憤怒,而細矢則較為冷靜。仔細分析一下,兩人對此的反應和態度似乎都不太自然。」
「嗯,說得有道理。如果罪犯真是毒品圈子裡的人,那他在行兇之後必然會到津村家裡來找毒品。」
「外面太暗,看不太清楚。不過,好像那人毫無動靜。」聞訊后,友成也驚慌地跑到陽台伸出了頭。
「也許當初同坐一輛車時,兇犯就已在找機會下手了。」
「是啊,東西真有可能就是那個傢伙從樓上扔下來的呢。」一番仔細分析之後,細矢湘子便成了嫌疑最大的對象。
三樓住戶是律師大垣庄造,五樓是醫生古市正右,七樓是無業人員細矢湘子,九樓入住的則是個經營傢具的商人小沼裕夫。其中,細矢湘子平常很少露面,至於其幕後資助人的情況,外人都不太清楚。據悉,七樓的住宅是以細矢湘子本人的名義購買的,深夜時分經常有男子前來,可是卻無人知道該男子的身份來歷。當初,正是在考慮尊重各家住戶個性及隱私的基礎上,該公寓大樓專門設計建造了特別的樓梯通道,因此,各家住戶之間很難互相碰面。
「怎麼會呢?一旦警方發現的話,麻煩可就大了。」
「警方並未圈定我們,只要是屍體正上方的住戶,他們都進行了相關調查。不過,目前警方似乎注意到了津村後腦勺的傷是樓上墜物所致。」
「別害怕,警察根本就沒什麼證據。」
「倘若頭部遭受榔頭等鈍器擊打的話,其受傷面積估計在十六平方厘米以內。一旦打擊力度超過某種程度,頭部就會形成凹陷,導致遇害人穿孔性骨折,而且,遇害人頭部還會依稀看出兇器的大致形狀。當然,如果兇器作用力面積較大,而打擊力較小的話,頭部形成的凹陷也就不會那麼明顯。因此,這種情況下,就難以從傷口狀況上判斷出兇器的形狀。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芹澤插話問道。
「津村被殺的手段。法醫鑒定表明,他是被榔頭之類的鈍器擊中頭部致死的。一般來說,犯罪分子在走私毒品的同時,還會走私一些手槍之類的輕型武器。在有此類武器的情況下,何必再用榔頭去殺人呢?」
「警察問那天晚上,我們家是否有東西從陽台上掉下去過。」

6

「照你這麼說,兇犯倒是跟毒品扯不上邊了。那麼,到底誰會殺死津村呢?」聽了菅原滿帶疑慮的分析,芹澤不由得一下子來了興緻。
「真的?」
「過會兒回到家后,妻兒圍著你轉,又可享受天倫之樂了。而我卻只能獨枕孤眠,靜靜地傾聽歲月的腳步聲。」
鑒於菅原的提法存在理論上的可能性,搜查會議最終決定將其列為破案的一個出發點。據調查,該公寓是幢九層建築,死者津村所躺區域的正上方共有八家住戶,但其中三戶人家的陽台因朝向不同而排除在外。警方研究后認為,如果物體從二樓掉下來的話,不太可能把人直接給砸死。這樣一來,三樓以上的五樓、七樓及九樓住戶的嫌疑性就相對較大。
「另一方面,在高空墜物砸到頭部的情況下,其衝擊力會因鈍器的重量和下墜的距離而有所不同。比如說,高空墜物砸到人頭部時,如果read.99csw.com下墜物體的動能是三百焦耳的話,就會導致骨折。而動能一旦達到七百焦耳,則會造成血腫。要是下墜物體的衝擊力超過七百焦耳的話,那就會導致頭蓋骨粉碎性骨折。此外,衝擊力及傷口的形狀還會受到下列因素的影響:下墜物體的大小、重量、下墜距離、擊中人體時的狀況,人站著時頭部是否有所遮擋,人若躺卧于地時頭部是否固定不動,人直立的情況下是處於靜止還是步行的狀態等。」
「難道不是你在趕我走嗎?」
「難道我們就這樣放任不管嗎?」
對於友成而言,晚餐宴請向來都是其施展政治攻略的重要手段。當然除此以外,友成還經常充分利用午餐和早餐的機會交友辦事。儘管如此,一日三餐有時還嫌不夠。近來,一天甚至進餐多達四五次。每到這種場合,友成總是對自己有限的肚量感到遺憾不已。
自從刑警登門調查過後,湘子在友成面前變得愈發肆無忌憚了。幾天後,湘子聲稱有要事,居然把電話打到了友成的辦公室。湘子甚至還要挾稱,如果友成不去的話,她就會跑去他的辦公室或者寓所。不得已之下,友成才硬著頭皮深夜時分趕了過來,沒想到等待他的竟是一桌極其豐盛的晚餐。
「既然你那麼想死,那你就從陽台上跳下去好了!誰都不會攔你!」
「你的內心世界我可是一清二楚!我才不會死呢。剛才試過你之後,我再也不會尋死啦,這輩子我可是賴定你了。」湘子一臉得意地盯著友成,眼神中的曖昧之色令人無法捉摸。
「這麼說來,難道兇犯是躲在停車場某個角落內,一直等候津村返回嗎?」
「那當然了。要知道,這可是老天爺賜給咱倆的愛情結晶啊。」
「這兒光線這麼暗淡,要想一下子砸中遇害人可不容易。」
友成剛認識細矢時,她才21歲,根本不像現在這副模樣。也許細矢本質上就是那種人,當初缺點之所以未暴露出來,大概完全被其年輕的光環給掩蓋住了。可是自從到了24歲后,整個人變化特別大,雖然僅僅過去了短短三年時間,可細矢卻變得日益狹隘起來。
「怎麼樣?」
「你的意思是……?」
菅原疑惑的表情立即引起了同事芹澤的注意。
「其實,我認為其中嫌疑最大的當屬細矢湘子。據說,她過去是個女招待,年僅24歲就已空閑在家,哪有經濟實力入住如此豪華的公寓?為此,我可以斷定,該女子必定有一個強有力的幕後資助人,而且兩人目前還是地下情人關係。說不定,高空墜物事故正是在該資助人趕來之際發生的。當初如果投案自首的話,兩人的關係必然會被公之於世。因此,二人可能會竭力加以防範,事發后及時撿回了墜物,隨後面對警方的調查,自然就擺出了一副置身局外的姿態。
「逼你?」
「我認為,肇事者下樓查看情況時順便又拿走了物體。假如當初遇害人還活著的話,那麼肇事者未必就有故意殺人的嫌疑。」
「但是,假設高空墜物擊中死者頭部的話,案發現場應該能找到相應的物體啊?」顯而易見,有人對此提出了疑問。
「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友成猛地朝湘子扔去。尖叫聲中,湘子趕緊躲開身去。與此同時,鎮紙迅速飛過陽台,劃破夜空直墜而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簡直就像進了傳統的日式飯店了嘛。」友成驚訝極了。
擺在友成面前的是一桌標準的日本料理:鯛魚做成的紅小豆糯米飯、櫻花壽司、鮮魚蔬菜拼盤、油炸食品、生魚片等。
「他們連鎮紙兩個字都沒提到。哎呀,鎮紙好像確實消失了。」
「那是你逼我的!」
「混蛋!別往下跳!」友成急忙撲上前去,從背後一把抱住了湘子。
「警察有沒有提起鎮紙的事?」
「到底怎麼處理,由你自己決定。如果你想報警的話,那就請便。不過,我想你一定清楚那樣做的後果。當然,你要是保持沉默,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知道鎮紙是你扔下去的。」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友成著實大吃了一驚,早已徹底慌了手腳。相比之下,湘子此刻反而逐漸恢復了平靜。
「要是上面有東西掉到新鋪的路面上,估計就會形成這種坑窪吧。」菅原一下子將心中的猜測表達了出來。
事發之際,倘若肇事者預見到放任不管必然會導致遇害人死亡的話,其行為就可定性為故意殺人。
「別那麼急嘛。」湘子不緊不慢地勸慰道。

4

「這麼說來,就只剩下小沼和細矢兩人有嫌疑了。」
「可是,如果掉在地面上的話,那就不可能砸到遇害人啊。」
「他們沒理由不相信。況且,警方毫無證據,加上我又給予了否定回答。」
「該不會是……?」剎那間,芹澤若有所思地把頭九九藏書轉向了菅原。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友成絕望的眼神都暗淡了下來,興許警方已經發現了鎮紙,自己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什……什麼?你說什麼?」友成驚愕之餘,緊張得舌頭都不聽使喚了。
儘管如此,友成還是覺得心裏沒底,警察找上門來就不是個好兆頭。倘若湘子敵不過警方的巧妙盤問,不經意間露了點口風,那就意味著自己將會徹底完蛋。這樣一來,迄今為止苦心經營謀求得來的地位,以及未來的遠大抱負,都將隨著細矢的隻言片語統統化為泡影。
「我可沒打算那樣說。因為我很清楚,就算說了也無濟於事。只是有時往樓下看時,經常會有縱身跳下的衝動。或許那些跳樓自殺的明星偶像當初也跟我有同感吧。」
「別擔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們現在可是拴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同命相連。只要我不說出去,你就絕對安全,現今的地位和名譽也不會受到絲毫影響,將來你照樣可以執掌政權,一統天下。在你大功告成之前,我一定會替你保守秘密的。」湘子充滿自信地安慰道。此刻她已牢牢抓住了友成的致命弱點。所謂「栓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那就意味著兩人已成了共犯。
「鎮紙事件」剛發生后的一段時間,友成盡量控制著去跟湘子會面。儘管警方正加緊調查遇害人生前的人際關係,但湘子卻根本未被列入警方的視線範圍。有跡象表明,似乎到目前為止還未發現鎮紙的蹤影。當然有朝一日要是找到了鎮紙,估計警方的視線就會馬上轉移到應有的軌道上來。這種情況下,案發現場的樓上住戶自然就會成為警方的調查對象。
「那好,你給我看著。」湘子一下子撲向了陽台。剎那間,整個上半身幾乎就要跨過陽台縱身跳下。
「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吧。總之,我是不會害你的。趁現在還沒人發現出了事故,你最好馬上就走,這個時候比較安全。」友成在湘子的催促下,魂不守舍地離開了公寓。
「我認為,醫生和律師的職業性質還是挺有區別的。人們都評價大垣是個富有正義感的好律師,只要是幫扶弱者,就算毫無報酬的官司他也會受理,而且他的住宅是這幢豪華公寓中最便宜的。據說,大垣的夫人是個註冊會計師,他們家的房子還是夫人掏錢買的。至於醫生古市,憑直覺我總覺得不太像。」
突然,陽台正下方似乎傳來了砸到物體的聲音。
「我這可是為了你在犧牲我的青春!平常發發牢騷不是很正常嗎?這就好比是對我青春消耗的一種補償。你口口聲聲讓我出去轉轉,可是,我一個人去哪兒好呢?無論走到哪兒,根本就看不到像我這樣形單影隻的女子!就算肚子餓了,也不會獨自走進飯店。要是一個孤身女子單獨在飯店中用餐,那多凄涼啊。當然,飯店的檔次越高,那種寂寞感也就會愈強烈,所有這些感受你能體會嗎?」
「放開我!我倒要讓你看看,我到底敢不敢尋死。」頓時,兩人站在陽台上亂成一團。好在友成力氣大,硬是把湘子拽進了屋子。直到此刻,友成方才真的動了肝火。幹嗎非要跟她作無謂的爭吵呢?如果她這樣死了,也許自己真能從此解脫了。
「反正誰都沒有看到。倘若警方找不到鎮紙,自然也就無法判斷該住戶是因何而死。」湘子不以為然地輕輕一笑,顯得格外從容而又神秘。兩人交往快三年了,但友成卻還是首次看到她如此詭異的笑容。或許,這也正是她首次展露其另外的一面。
「要是不趕緊送醫院搶救的話……」頓時,友成嚇得喃喃自語。
「這些話別再提了!」
「哪談得上威脅你啊。再說,你壓根兒就不會輕易受人脅迫。別擔心,即使我自殺也不會留遺書的。自殺畢竟是一時衝動之舉,哪有時間寫什麼遺書啊。我死後,又沒人知道咱倆的關係,你再也不用聽我嘮叨了。」湘子一針見血地提醒道,彷彿早已看穿了友成的內心世界。或許她已逐漸明白,除了自己的肉體之外,友成已對她失去了興趣。
「……」
「你給我閉嘴!」
刑警上門調查之際,上述幾家住戶均給予了否定回答。當然,這一問訊結果也正是在警方的預料之中。如果肇事者當初有意想報案的話,就不會藏匿失手扔下的物體。事發之際,肇事者可能在驚惶失措之下出於自保的本能,將該物體撿了回去。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肇事者卻失去了投案自首的良機。
「你可別那麼說。」
「你讓我閉嘴的話,那我就不說好了。可是,除了你以外,我連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整天呆在公寓里,面對著牆壁和電視,惟有靜候你的到來。那種滋味,你能體會得到嗎?平時,根本就沒個說話聊天的伴兒,只有在外出購物之際,才會有機會跟人搭訕。如果我是台自動售貨機的話,當然沒必九_九_藏_書要說話,但我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長此以往,恐怕話怎麼講我都要忘了。」
「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吧?」聽著湘子銀鈴般歡暢的笑聲,友成頓時覺得自己已無路可退了。
「難道你想把孩子生下來?」
「從物體下墜高度來分折的話,律師所住的三樓似乎可能性也不大。」
「到底有什麼喜事啊?」剛舉筷之際,友成再次追問道。
「說不定是被石頭砸的。」
對此,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後腦勺遭受襲擊同遭到下落物體砸擊,其傷口形狀及受傷程度都會有所區別。
「好吧。難道你就沒發現我有點變化嗎?」說著,湘子輕輕拍了拍下腹。對此,友成根本不明白什麼意思。
「糟了!」湘子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友成也呆若木雞似的一臉茫然。兩人傻傻地佇立原地,久久都未回過神來。鎮紙掉下樓后似乎出了事,但到底砸到了什麼東西,兩人都很害怕前去確認。
「你一定在想,要是我現在就死的話可就好了,對不?」
「正對著這個坑窪的樓上住戶倒是屈指可數。」
警方召開的搜查會議上,菅原提出的新觀點引起了各種評論。菅原堅持認為,應該徹底改變對津村一案的定性與調查方法。也就是說,將凶殺案改為事故性案件展開調查,這無疑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換句話說,死者的傷口究竟是遭遇鈍器打擊還是下墜物體砸擊所致,法醫無法予以定論。
「上面不小心掉下一物,不湊巧偏偏砸中了正下方路過之人。當時,失手掉下東西的人一定在驚惶失措之際,下樓來查看過情況。發現砸死人之後,肇事者驚慌忙亂之中必然首先會產生自保的心態。由於凌晨時分無人發現,肇事者便乘機把失手掉下之物重又撿了回去。」
「你怎麼看?」菅原不由得將問題拋給了芹澤。作為菅原看法的竭力贊同者,芹澤與菅原共同對四家嫌疑住戶進行了問訊調查。
「你說什麼?」
「那不可能。要是有人一發現,立馬就會明白該住戶是被鎮紙砸死的。」
「不行,那樣一來更危險!」
「這種事,我還騙你不成?這樣一來,咱倆可就真正是命運共同體了。」
「到了晚上,這一帶比較暗,光線根本照不到。估計兇犯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菅原自言自語道。
「咱們再過一段時間見面比較安全。」友成勸慰道。
「一報警的話,你不就有麻煩了嗎?」湘子一下子擊中了友成的要害。
「好像沒什麼特別啊。」
「叫你別說了,聽到沒有?」
「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我吧。」
「但是,這個停車場的路剛鋪不久。這個坑看起來,好像是受到什麼撞擊后陷下去的。」
「那不可能。開門插卡和房間鑰匙不全都在死者身上嗎?這說明兇犯根本就無意去死者家裡查看。而且,我們在死者家中並沒發現有人翻尋的痕迹。假如兇犯毫無頭緒地找尋過後,他根本就沒必要再把開門插卡和鑰匙放回死者身上。由此可以推斷,兇犯其實沒有到過死者家中。當然,如果兇犯與毒品有所牽連,換句話說,倘若兇犯與死者是毒品交易夥伴關係的話,他只要隨意找找,就會輕易發現毒品所在,而且,兇犯也絕不可能留下一丁點興奮劑之類的毒品。兇犯一旦與死者存有一定聯繫的話,根本就沒必要預先躲在停車場內伏擊,而應該選在死者家中行兇。」
「你瞧這兒。」菅原一邊搜尋著死者當初所在的位置,一邊提醒芹澤。

1

「咱們再去案發現場看看。」突然間,菅原拿定了主意。
長期以來的搭檔配合,早已使得芹澤對於菅原的一舉一動瞭然于胸,在這一點上,他甚至超過了菅原的妻子。
「別急,先吃飯。可別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意,這可是特意為你準備的。我要是提前說讓你共進晚餐,恐怕你不會趕來吧。」
「當然,並非有人故意要砸死津村。或許有東西不小心掉下來之際,砸中了津村……」
「哪有這等事。你才24歲,幹嗎要說自己老了呢?」友成毫無興緻地回答道。
「你這不是自我封閉嗎?誰都沒有限制過你外出。住在這種高檔的公寓內,定期還能拿到足夠的金錢,對此,你難道還不知足,整天牢騷滿腹啊?」
「夠了!你還有完沒完?」
「什麼不出你所料?」
「難道我們真的就這樣裝作渾然不知嗎?」
「什麼樣的腳步聲?」友成正則不耐煩地反問道。
然而,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想逃也逃不過。最終,還是湘子首先回過了神,她迅速跑向陽台,戰戰兢兢地探出頭去。
湘子的一番話分明夾帶著恐嚇的意味:只要她一露口風,友成就會完蛋。事到如今,可以說原先的主僕關係已發生了根本性九*九*藏*書逆轉。
「我總覺得有些地方令人費解。」
「你就沒想過把我給殺了?你不覺得我越來越像你的包袱了嗎?倘若我是盛開的鮮花,你是采蜜的蜜蜂,咱倆僅保持這種關係的話,你一定會樂此不疲;然而,一旦鮮花逐漸褪色凋謝之際,再去吸引蜜蜂的話,自然就會令蜜蜂為之厭煩。」
抵達目的地后,他們發現現場完全變了樣。當初,死者後腦勺溢在地上的一小灘淤血已被人清掃乾淨,就連死者橫屍地上的痕迹也早已蕩然無存。死者S縣僅存的一名兄長在獲知情況后,慢騰騰地趕了過來,變賣了死者的傢具,隨後將死者的公寓和私家車委託給不動產公司處理后,便匆匆返回了老家。至於死者的葬禮,則是由公寓管理員和公寓自治會的官員們負責操辦,草草了事。
想到此,友成不由得鬆開了緊抱著湘子的雙手。與此同時,湘子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但警察找上門來這一事實,不正說明他們已經懷疑我們了嗎?」
很顯然,事到如今,無論換了誰都不太可能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
「別緊張,沒關係的。就算日後有人發現了,也無法證明鎮紙就是從咱們這兒掉下去的呀。」
「令人費解?什麼地方有問題?」
「整天想著尋死,怎麼沒看你付諸行動呢?」
「可能兇犯利用兩人同時下車返回寓所之際,從死者背後出其不意地行兇。」
「回哪兒去那是你的自由。反正無論怎麼說,我都僅僅是你生命中的一名匆匆過客而已。」
「沒找到。」
「今天,刑警來過了。」湘子的話語突然而又令人震驚。
「即使我想主動跟人打招呼,可周圍一個人都不認識。況且,你又不允許我給你打電話。」
「一直以來,我們不都是採取避孕措施的嗎?」
「完全有可能是在砸到遇害人後,再掉到地面上吧。」
「我是瞞著你中止避孕的。這肚裏的孩子可是你的親骨肉啊,你想賴也賴不掉的。」
據說,儘管剛剛經歷喪弟之痛,但是死者兄長卻毫無常人的那般悲傷之意。從老家趕來后,在獲悉能夠繼承這樣一份意外遺產之際,欣喜之色溢於言表。旁人看到后,紛紛表示憤慨:這樣的兄長,還不如沒有!
「最近,我經常聽到腳步聲。」細矢湘子滿懷怨恨地說道。

5

「你還有妻兒,可我呢?除了你,我一無所有啊!」
儘管細矢才24歲,可她卻在一個勁地抱怨自己已經衰老,她孤獨死去、獨進墳墓之際,又將如何凄涼與悲哀?平時即使出去旅行遊玩,她也會從頭到尾嘮叨不停,常常會把整個氣氛搞得一團糟。
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湘子的晚宴半路殺出,這對於友成而言,無非又是一頓勉為其難的盛宴。
「鎮紙絕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的,一定還在現場的某一角落。或者說,警方現在可能已經找到了。」
「我只是想見到你。如果你拋棄了我,咱們也就沒必要同命相連了。哎呀,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湘子愈發直接地威脅道。無奈之下,友成深夜時分偷偷潛入了公寓內湘子的住所。

2

7

在這一問題上,法醫的解剖意見認為,死者後腦勺是因遭到榔頭類鈍器作用力后受傷致死。但是,到底死者是遭人毆打,還是墜落物體所致,卻無法斷定。對此,警方再次徵詢了法醫的意見。
「啊呀,人們不是常說,24歲的女人就像聖誕節的糕點,一到25就會廉價出售了嘛。」
「但案發後並沒找到有類似的物體啊。」
「你說啥呢?我們根本就沒必要擔驚受怕嘛!你要是不過來的話,那我可要過去找你了。」
「天哪,要是不馬上報警的話……」友成驚慌得語無倫次起來。
「報警合適嗎?」湘子似乎話中有話。
「還活著嗎?」
「真遲鈍!難道你沒發現這兒稍微有點鼓嗎?」
「怎麼可能呢?本來還有一個宴會,我是特意推掉后趕過來的。」友成臨時撒了個謊搪塞道。
「嗯。」對於芹澤的推斷,菅原並未明確表態,倒是饒有興緻地查看起案發現場來。案發後,警方已對現場進行了一番地毯式搜查取證,估計就算當時地上掉了根細針,也逃不過警方的法眼。當然,菅原和芹澤也都參与了案發後的現場勘查。菅原衝著地上的某個角落指了指,芹澤立即移步上前。
「我下去看看。你最好獃在屋子裡別出去,要是被人知道你在這兒,那可就麻煩了。」湘子一把攔住友成后衝下樓去。不一會兒,她便神情緊張地跑了回來。
「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出去啊?一天到晚關在屋子裡,我都快悶死了。」湘子露骨地表達著自己的意願。
「我已經懷孕四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