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只是看見他了。」

味澤被賴子從天亮前最愜意的睡眠中搖醒了。他睜開睡眼，但大腦還沉睡在夢中。

父親對味澤作出的反應，倒使成明吃了一驚。

「姐姐！叫味澤的那位先生又來了。」

浦川一個個數著辦不到的因素，想說服自己撒手不幹。

「方法就隨你便吧！風見俊次突然頭部傷勢惡化。」

支倉像一條忠誠的狗，在主人面前低下了頭。

味澤看了一眼枕頭旁邊的鬧鐘說，時針正指著四點。

「是啊，不錯，這點可以利用呀！」

「沒有，所以我才把你找來。」

一成說話的時候，成明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兒子臉色的變化，一成早就看出來了。

「姐姐的事已聲張出去了。」

「成明！快開門！是我呀！」

味澤岳史在羽代署本來就是個時有所聞的人物，在井崎照夫為了弄到保險金而殺害妻子的事件中，他好像不相信警察的事故證明，暗地作過調查。

「你怎麼啦？要是病了，就快讓大夫看看。」

聽了手下人的報告，中戶咋著舌頭。現在已是刻不容緩了。

「爸爸！爸爸醒醒！」

由於她一心想阻止妹妹的行動。就把事情告訴了大場成明。她一味地擔心妹妹一控告，自己的污點就會聲張出去，便自作主張和那個使自己蒙受羞辱的犯人商量對策了。

但是，因為警察也是大場一成手下的走卒，所以總是內部悄然處理，從不聲張出去。不過，成明卻屢教不改，警察很感棘手。

「沒錯！就是那個人殺了俊次！俊次老是怕味澤，他說過味澤要殺他，味澤終於下毒手報復了。警察先生。是那個人殺了俊次，快把他抓起來！」

「不會錯嗎？」

中戶不動聲色地說。

一成氣得直罵。可是，逆子反招寵，他對成明最偏愛。成明完全看透了一成的偏愛，便越來越有恃無恐。他以大場家的勢力為保護傘隨心所欲地胡鬧，一闖禍就逃到父親偏愛的翅膀下。

正在這時，浦川來訪了。不論是對范子還是對浦川來說，這次訪問都正是時候。然而，這也許並非吉事。

一成溺愛成明。

這時，風見的母親闖了進來。

他想去訪問被大場的兒子一夥輪|奸了的那位姑娘，這是味澤為說服他吐露出來的一份材料，如果屬實，的確會成為動搖大場勢力的有力武器。

「除了我不會有人進來。」

現在，能夠阻止大場成明的人只有味澤。在羽代，能和大場家族頂著乾的只有味澤。味澤曾留下一個名片。

最近幾天，大場發現成明有些心神不定。大場發家以後，一成的孩子一個個都獨立出去，成了一國一城甚至數城之主。成明是小兒子，是在一成以為不會再有孩子的時候出世的，現在還沒有成家立業。最近幾天，成明一直沒在餐桌上露面。

縱令羽代署是大場的私人警察署，要是知道大場家族裡的某人是強|奸殺人犯，也不能坐視不管。就是想坐視不管也辦不到，還有別處的警察盯著，因為只要是強|奸殺人犯，羽代署是不能憑自己的意願處理的。

一成讓成明那憔悴的模樣嚇了一跳。

「臭！真臭！把窗戶打開！怎麼能老憋在這種地方。」

「姐姐？是朋子姐姐的聲音嗎？」

一成斬釘截鐵地說。這位大場家族的統帥，又是這個巨大王國帝王的一聲充滿威嚴的大喝，頓時把敗家子軟弱無力的抵抗征服了。

「我對越智茂吉前社長已經盡到了情義，你還要我犧牲家庭和自己的生活去幹什麼？」

「嗨！你說，到底怎麼啦？莫非你……」

成明用嘶啞的聲音勉勉強強地回答。

一成準備事情處理完后，再好好教訓成明一頓，現在要是訓斥他，恐怕會起反作用。

「過去我干過一次砸鍋的事嗎？」

九野比一成的妻子還了解成明的事。

「糟啦！」

「味澤那個人，好像和九月初被弄死的那個名叫越智朋子的姑娘有過來往，你也許知道那件事吧？她是《羽代新報》的記者，越智茂吉的女兒，所以《羽代新報》和各種報紙都大肆報道過，兇手至今沒有發現。味澤要是到處活動的話，一定與這個女新聞記者之死有關。那個案子，被害者也遭到了強|奸！」

「味澤先生說，那些壞人可能還打我的主意呢！」

「行啦！讓我一個人獃著吧！」

「成明這小子是不是又闖禍啦！」

護士一進病房，病人就迫不及待似地打招呼，不能說話的病人也在殷切地盼著護士的第一次到來。

「范子，你就是都信了，也別去告發，如果事情嚷嚷出去，我就沒臉活下去了。」

問此話的並不是味澤，而是另一個浦川從內心發出的聲音。

「不好辦哪！」

「他說讓你去告發犯人。如果忍氣吞聲，壞人就會肆無忌憚，今後還會糾纏姐姐不放。」

顱內血腫有的在受傷后很快就出現，有的則慢慢地持續出血，形成血腫，還有時會過三個星期以後才出現癥狀，在此之前，有一個神志清醒期，叫清明期。

「開門！」

「姐姐有什麼丟臉的？」

「不知道，好像和山田道子有關係。風見就吃了那人的虧，給逮住了。」

中戶冷冷一笑。這個醫院完全是大場一成的私人醫院。風見俊次因腦震蕩和鎖骨骨折住進了這所醫院，神志還很清醒。

「把風見的嘴巴封起來怎麼樣？」

「頑固？」

「你手下的人被誰抓住了？」

「如果不封他的嘴，不是更危險嗎？」

成明態度的突然變化，使一成覺得再也沒指望了。

在警察的勸說下，風見的母親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講了一遍，父親又作了補充，根據這番話的內容，味澤成九-九-藏-書了極為可疑的對象。

兇手出乎意料，連中戶都吃了一驚。

浦川憑自己的經驗知道，新聞界會馬上抓住這類醜聞宣揚起來，與其說這是浦川用醜聞作誘餌吸引新聞界，莫若說想和他們聯合起來，共同投入揭發大場不法行為的真正使命中去。據說強|奸之後害死朋子的兇手也是大場的兒子，雖說朋子這個受害者已不在人間了，但那個被輪|奸的受害者還活著。只要有了和朋子同樣遭到姦汙的受害者的證詞，就會使大場兒子的處境極為不利。然後再大力宣傳羽代河灘地的不法行為，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浦川雖這樣想，但還是三心二意不敢貿然從事，所以，他準備著隨時縮回去似的，也不同味澤聯繫，便自己試圖去接近那個被輪|奸的受害者了。

聽到妹妹范子的話，山田道子驚得瞪大了眼睛。

一成問擺飯的女佣人九野。

上午八點，值白班的護士就會來上班。算上惠子，值夜班的是三個人，要照料八十來個病人，從夜裡零點一直值到上白班的來接班。醫院與一般公司值夜班不同，一刻也不能睡。要按時巡查病房，隨時準備應付病情突變。不論發生什麼緊急情況，都要立即採取相應措施。

味澤使勁打了個哈欠。

可是，一直到昨晚，風見的呼吸、脈博、血壓都完全正常，腦電圖檢查結果也正常。

「味澤怎麼會打探山田道子的事？」

前田用手指捏下那塊塑料片。仔細一看，想起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這嚇得她面如土色。

「我手下的人。」

「這可不好辦啦。」

「為什麼必須由我去告發呢？」

「你放心吧！」

「這個病人有可能是被人殺死的。」

「風見怎麼會被警察抓住了？你說招了，招了什麼呀？你從頭按著次序說。」

最近，他在市裡組織了一個叫「狂犬」的「飛車族」集團，自己當了頭頭。每當周末，他們就開著車從郊區一直竄到外縣去，和其它地區的「飛車族」打架鬥毆。

「認識。味澤先生把侮辱你的那個人告訴我了。」

惠子像要打消這疑神疑鬼的念頭似地，盡量用明快的嗓音說。可是，沒有迴音。

「啊呀！今天可睡懶覺啦！」

道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道子並不了解味澤偵查的線索，這突如其來的衝擊把她嚇呆了。

浦川反覆回味味澤臨走時丟下的一句話。

這話，使他像吞下了黃連苦膽，越來越感到苦得要命。酸甜苦辣中感覺最強烈的要算苦味了，而味澤的話竟成了浦川心裏的苦水，控制了他全身。多少一點抵抗也會馬上讓這股苦水給包圍、浸泡透了。

內藤的回答和嗚澤一樣。最後叫來的牧野房子戰戰兢兢地說：

「爸爸，我聽見姐姐的聲音啦！」

「聽說還有兩個惡作劇的夥伴，但主犯是成明。」

嗚澤惠子有時也想，為什麼自己挑來挑去偏偏挑上護士這一行呢？

「成明！你怎麼啦？哪兒不舒服嗎？」

她驚慌起來。深夜兩點左右巡查病房時，風見還呼吸正常，睡得很香，要是病情驟變，是在深夜兩點以後，惡化的原因完全不清楚。

「你怎麼能斷言是瞎說？那伙壞人還給我打過電話呢！」

「風見先生，早晨好！」

成明的神態就像嬰兒要撲向母親懷抱似的。他這麼大了，懂得父親的心理，在父親面前作出害怕的樣子，就會得到父親更寬厚的庇護。

道子按名片撥了電話號碼。可惜，事不湊巧，味澤不在公寓，說是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山田道子只好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接電話的人就放下了電話。

「沒什麼。」

因為一棟病房大約有七八十個床位，同時發生幾起病情急劇變化的事例也並不稀罕。附帶性的事務工作也很多。一連值幾個夜班，就是年輕的護士也會搞得精疲力盡。這樣的夜班一個月就得輪上十來次，所以，護士連悠閑地談情說愛的工夫也沒有。

「堵口錢？說得多刻薄呀！」

「心情不好？已經三四天沒露面了，是病了吧？」

然而，成明的坦白給了一成當頭一棒。一般的事情他是不會吃驚的，要是殺人可就不同了，而且這又不是單純殺人，是輪|奸了一個女子之後又把人弄死，這種事是無法搭救的。況且他的兒子已親口承認自己是主犯。

羽代警察署決定先口頭傳訊味澤，然而在這次口頭傳訊中已伏下了一個大圈套。

「如果風見對味澤都交代了就糟了。不！說不定他已經都交代了。如果味澤拿風見當證人出來控告的話，就一點兒也遮蓋不了了。哎呀呀，有沒有萬全之策呢？」

「可是，他讓我怎麼辦哪！我什麼力量也沒有呀！」

「姐姐，想不到你這麼頑固！」

結果，想不到岩手縣警察出面介入，把井崎明美的屍體找到了，使羽代署大大丟臉。負責這一案子的竹村偵探長因為有和井崎照夫同謀的嫌疑，受到革職處分。

成明號叫著，一副走投無路、失魂落魄的樣子。一成讓成明的感情任意發泄了一陣，然後說：

一成走到成明的房間，想推門進去，誰知門從裏面鎖上了，他越發感到事情非同小可。一敲門，他覺出裏面正屏息注意著自己的舉動。

一成像是追溯記憶，自言自語地說。

前田追問的神態是那樣嚇人，嚇得惠子要哭出來似地說：

「給誰都行，給爸爸認識的人打。」

「殺死的？！」

「我要是也被那些壞人糟蹋了，姐姐也無動於衷嗎九-九-藏-書？」

由於他年輕力壯，住院覺得膩煩，要不是打上了石膏，他馬上就會出院的。他身體要是能自由活動，也許就從醫院溜出去了。平時，總是風見主動向護士開腔。

佐佐木康子又把情況轉告給了主治大夫前田孝一。前田孝一一把抓起聽診器，急急忙忙跑到風見俊次的病房。光憑眼睛看看，醫生也不能斷定死因，所能想到的情況可能是風見顱內有塊不穩定的傷（閉鎖性頭部外傷），傷后沒有癥狀，隨著時間的消逝，一點點惡化起來，猛然達到致命的程度。

「這個，我也想過，不過太危險。」

佐佐木康子像要緩和一下空氣似地開了腔。

風見俊次的屍體當天下午就在該醫院解剖了，結果分析出三大特點：一、血液黑紫色，未凝固，是窒息致死的特徵。二、粘膜下、漿膜下有溢出的血瘢。三、內臟有靜脈性淤血。據推斷，死亡時間大約在凌晨三點到四點之間。

「范子，我求求你！」

「爸爸！我害怕！」

「風見是誰！」

決不能讓妹妹受到同樣的侮辱！可是，為了搭救妹妹怎麼辦才好呢？道子正在毫無辦法的時候，腦海里忽視浮現出味澤的面孔。

「噢，老太太，請冷靜些。味澤為什麼要對你兒子進行報復呢？請詳細談一談。」

一成也很撓頭，就把成明叫來嚴加訓斥，成明當場雖然表示要痛改前非，可是一轉身，依然惡習不改。

羽代警察署不只一次對大場一成說：「在我們管區內怎麼都好說，在外邊闖了禍，我們可就愛莫能助啦。」

惠子向床邊走去。風見雖然是因頭部重傷和鎖骨骨折住的院，可是X光透視和腦電圖檢查的結果，頭部未發現異常，所以現正專門醫治骨折。

「成明！」

就是這個味澤，成了殺害風見俊次的最大嫌疑人。羽代署萬沒想到，嫌疑人竟是他，最初還吃了一驚，後來馬上樂得跳起來。

惠子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掃了一眼風見的臉色，她一下子嚇呆了。因為是護士，她一眼就能看出，風見臉色失去了生氣。

「我不是說了什麼也沒幹嗎！」

成明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喊起來：

「嗯！那人三番五次在『鋼盔』快餐部打探山田道子的情況，所以我們才去嚇唬他。」

道子剛打通電話，馬上後悔了。

冷不丁聽到父親厲聲大喝，成明嚇得哆嗦了一下。一成抓住這個瞬間機會，立即用溫柔的聲調說：

成明像個啞巴，身體像篩糠似地抖起來。

前田出人意料的判斷嚇得聚集到那裡的人們噤若寒蟬。

「味澤本來是被攔劫的受害者，卻裝作救了沒來得及跑掉而摔傷的風見，博得了風見父母的信任。不過，味澤肯定另有鬼主意。」

「真是這樣嗎？我要是全力以赴去把如同朋子遺書的那份羽代河灘地不法行為的報告刊登在報紙上，不是還能做得到嗎？我是原社會部的編輯，現在對《羽代新報》還有點影響。在我還有影響力的時候，要是把『朋子的遺書』傳播給以前的同行們的話……」

「還是在呀。」

他和成明以及另一個夥伴攔劫味澤時，逃遲了一步，從車上摔了下來，住進了市民醫院。

「成明，你剛才說過AJISAWA？」

「我再也不幹了。」

的確，像現在這樣老老實實呆下去，生活的安定是可以保證的，也無需為爭分奪秒的特快消息去拚死賣命。能和老伴一起安安穩穩地生活，這才是真正的人的生活。以前的生活是一場錯誤。浦川極力想這樣說服自己，然而味澤卻說他為了換取可憐已已的「賞錢」，把新聞記者的靈魂都泡在酒里，對大場的胡作非為佯裝不知。這些話使他心裏的苦汁蔓延開來，隨著苦水的水位和壓力的升高，在他心裏佔據了壓倒的優勢。

作為一個「叛逆者」，浦川很清楚自己是處於嚴密的監視之下。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跑進其他報社，肯定會被發現。即使是把消息直接送到這些報社的總社，他們也只能把此事當作一個地方城市的不法行為，那樣一來，就會大大降低報道價值。只有先登在地方報紙上，打下基礎，然後再和盤托出大場和建設省暗中勾結、大規模違法亂紀的醜聞，才能掀起搖撼大場體制的軒然大|波。

「我也不曉得，總之，那已經屬於警察職權範圍了，快去撥110！」

中戶辭別了大場一成，立即派人了解風見俊次的情況。俊次是市內牙科醫生風見明廣的次子，羽代高中二年級學生，他的學習成績在學校居中游，性格拘謹，獨自一人什麼也幹不成，整天圍著大場成明轉，像個跟屁蟲。

「那混小子竟幹了這等意想不到的事，弄不好會要我的、不！要大場家族的命。還有，買河灘地的問題，從河堤里找出井崎明美屍首的問題。現在，無論如何也得把成明闖的亂子遮掩過去。」

「他們不會侮辱你。」

「是，一兩天內，我給您送『喜報』來。」

睡得膩煩的病人更是渴望黎明的到來。護士邊問候邊檢查體溫。這時候，病人和護士攀談上三言兩語，對他們來說就是從健康世界里傳來的消息了。護士是把與世隔絕的醫院和廣闊的外界連接起來的病人的「唯一對外窗口」。

「所以說，范子，你還是個孩子。讓瘋狗咬了一口，對女人來說就是致命的呀！這個羽代市是大場的世界呀！決不能和大場頂牛，你要是替我著想，就別聲張出去，姐姐一輩子就求你這一ｒeａd.9９ｃsｗ.ｃｏｍ次！」

「說快點打電話。」

一成把手溫存地放在成明的肩上。這副樣子，與其說是普通的父親，倒不如說是個溺愛寵兒的糊塗父親。

可是，救死扶傷的責任感在支配著她，如果沒有這種責任感，就幹不了這種工作，惟其如此，才覺得生活有意義。

「碰到這種可怕的事，我一慌就忘掉了。昨天夜裡，從風見病房向走廊鑽出過一個人。」

大場一成有四個孩子。長子大場成太是大場企業集團的核心企業——「大場天然氣工業」的總經理，次子大場成次是羽代交通公司的經理，兼任大場幾個子公司的董事，女兒繁子嫁給了《羽代新報》社長、大場集團專務董事島崗良之。

范子冷笑了一聲。

警察忙問：「那是誰？」

「不管多大的禍……」

「市民醫院？他可進了一個好地方呀！」

「風見先生，你怎麼啦？」

「不！豈止說了堵口錢，還說了領賞！」

她不止一次想改行，去乾女秘書工作，那種工作很舒服，用不著什麼特殊的技術，只要按時上班畫卯，就能領到工資。好像是從校門到結婚的一座金橋。

「既然那樣，就別愁眉苦臉啦，不管風見講了些什麼，我會很好給你處理的。你要接受這次教訓，不要再搞良家婦女了，像你這個年齡，搞女人還太早。」

嗚澤惠子戰戰兢兢地回答。

「不知道，不過，一男一女嘛……」

「成明怎麼啦？」

「好啦！都說出來吧！」成明也明白，除了投靠在父親的保護傘下，再也無路可逃了。爸爸也許能把自己從困境中解救出來，只有爸爸有這種能力。

「不會吧？」

「到底怎麼啦？大小夥子整天憋在屋裡……」

最小的四子成明還在上高中。儘管他的哥哥姐姐個個出人頭地，成了家庭的支柱，唯獨這個成明從中學起就走上了邪路，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或是嗅香蕉水，因而常被警察拘留。

「胡說！」

不！即使想把消息送到總杜去，在那之前也許就會遭到阻止。現在的處境，就連逃離羽代都比登天還難。

「不……不過，大夫，到底是誰乾的呢？」

「你沒看見形跡可疑的人出入病房嗎？」

「這不是報答誰的情義的問題，你懂嗎？」

「這樣一來可就太棒了。不過，達到這一步還有重重險阻。羽代市也有不受大場直接控制的全國性報紙的分社或通訊社。但是，在那些機構里一般都有大場的擁護者。我浦川提供的消息在被採用以前，要是被這些擁護者發現了，馬上就會遭到扼殺，不只是單純地扼殺報道，我浦川的生命也會有危險。我浦川曾策劃過一次失敗的造反，由於大場的寬容，才讓我『養老』苟活，如果這次還要造反，肯定不會饒恕的。從過去的作法來看，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巧妙的殺人魔爪也會把你抓住。如果就我浦川一人也沒什麼可怕的，可是年老而只有依靠我才能生存的妻子也要牽連進去，那就太於心不忍了。」

推開320病房門的時候，惠子忽然覺得情況異常，她一時以為這是自己神經過敏。

不管怎樣，一成還是把中戶多助找了來。這種時候，最可信賴的還是中戶。

「這麼說，是成明少爺把越智朋子弄死的？」

「大夫，到底怎麼啦？」

「味澤四處活動，真令人擔心哪！」

佐佐木康子這才擠出一句話。救死扶傷的醫院里竟然出了殺人案，這太說不過去了。不過，犯人要想殺人，醫院是最方便不過的了。這裏出入隨便，為了方便急診病人就診和護士的巡查，夜裡也敞著門，各病房也不上鎖。

一成的眼神頓時緊張起來。

犯人一定是鑽了她巡查病房的空子作的案。

「還嘴硬呢！快說實話，闖什麼禍了？」

味澤走了以後，浦川悟郎一直獃獃地出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味澤的話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心裏就像開了鍋一樣翻騰起來。

「真的。是大場成明，大場市長的浪蕩公子。怎樣？說對了吧！」

「風見被抓住了。」

姐姐的保身哲學和妹妹的正義感幾經交鋒，總是談不攏。和姐姐談來談去，范子覺得經味澤鼓動而活動起來的想法逐漸堅定了。姐姐並非屈服於犯人的威脅，她是把對犯人的憎恨丟到腦後去了，一味想保身，想要躲開一切風浪，只要能在風平浪靜的內海里停泊，即使那水是污濁的，腐爛的，也毫不在意。由於壞人的凌|辱，她連精神也被腐蝕了。

「味澤？他是個什麼人？」

一成一邊誘導一邊歸納成明前言不搭后語的話，等到弄清了成明闖的禍，一成輕輕地舒了口氣。

這個房間沒有電話，不能為了和幻影交談的事去敲醒房東借電話。

「哪裡，沒有聲張出去啊！范子，我要是告發，我這一輩子就再也嫁不出去了。街坊四鄰都會戳我的脊梁骨。更重要的是，爸爸就會被公司解僱，這你也不管嗎？」

「我把飯送到他房間去了，可是他總是吃的不多。」

屋裡亂七八糟，成明蜷縮在屋子中間，像堆腐肉癱在那裡。實際上，屋裡也確實充滿了霉爛的氣味。

賴子有點失去了信心九-九-藏-書，她似乎也沒有清楚地聽到朋子的聲音，那一定是夢中的聲音縈迴在耳旁，據說有直觀素質的人想象力極為豐富，所以，說不定是夢境發展成空想，她和幻影進行了交談。

「混帳東西，你先老老實實在屋裡獃著吧！」

「真的！我真聽見了嘛！」

「被警察！他肯定都招了。」

「風見是全護理，沒有陪住的人。」

一成說。

范子走了以後，道子馬上走到電話機旁，撥動了一連串的號碼。醫生還在禁止她隨意走動，可是，事情已經萬分緊急。無論如何也要打電話聯繫。幸好那人接了電話，一聽道子的通報，那人吃了一驚，馬上回答說：「我一定妥善處理。」

「哈哈！那叫幻覺，是耳朵的錯覺，你耳朵再好，也不會聽到死人的聲音呀！」

「是陪住的嗎？」

羽代市民醫院值夜班的嗚澤惠子早晨按時巡查病房，再過兩個小時，就可以從漫長的夜班中解放出來。

「那個味澤凌晨四點左右到病房幹什麼？」

「另有鬼主意？」

「是真的。味澤先生說，受害者還有好多好多呢！你如果忍氣吞聲不告發，今後，受害者還會越發多起來。」

「不像有什麼病。」

「喂喂！睡得真香啊！是不是昨天晚上偷愉地瞎折騰了？晦！快醒醒。要量早晨的體溫了。」

「昨晚，除了值夜班的，有沒有人進過病房？」

「噢！您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他自稱到『鋼盔』快餐部是為了勸人加入人壽保險什麼的，我想反正是瞎說，就沒放在心上。爸爸，您知道那個傢伙嗎？」

「據說，頭部傷很不穩定，忽好忽壞。」

不管怎樣，為了向夜班的主任護士內藤鈴枝報告情況，惠子趕緊返回了護士室，她正趕上病房護士長佐佐木康子來上班。

「范子，是真的？」

「我沒幹！我沒幹！我沒幹哪！」

「他怎麼會知道？」

風見的母親狂呼亂喊。

「飯都不吃，整天憋在屋裡，就會真的憋出病來呀！」

前田看了看護士長，又看了看鳴澤惠子的臉。那種緊張的語調，使兩個人都覺得事情非同小可。

風見的頭顱沒有發現外力打擊造成的傷痕。前田大夫又詳細檢查了屍體，發現風見的嘴唇和牙齦上有輕微的脫皮，皮下有出血現象，而且還發現門牙上粘著一小塊像是咬下來的塑料薄膜。

大場一成的話里充滿了自信。

「哈哈，賴子，你睡糊塗了。這樣深更半夜，又沒什麼事，要是給人家掛電話，會把人家嚇壞的。睡吧！馬上就天亮了，要是錯過這陣不睡，明天，不！今天就會缺覺的。」

「不是我！我沒幹！」

支倉的彙報，使中戶的臉上動了一下。

「在解剖之前還不能斷定，但死者呈現出窒息而死的癥狀。因為暴死屍體的一般癥狀和窒息而死的癥狀有相似之處，所以，在沒弄清窒息原因前，不能馬上判斷死因。不過，風見牙上粘著的東西是一塊塑料薄膜，這是乘病人熟睡時猛然用塑料薄膜捂住鼻子和嘴，使他喘不上氣而憋死的。因為病人的上身用石膏固定著，所以就能像對待嬰兒似地輕而易舉地把他憋死，嘴唇和牙齦上的傷就證明了這一點。

「如果把遺書散布給大場勢力沒有達到的新聞界人士，就完全有可能刊登出去。那篇文章不僅新聞報道的價值高，消息的具體性也無懈可擊。公布這份遺書的報社如果有興趣獨自去調查，也許會挖出更深的根子來。」

不過，在與大場家族和中戶家緊密勾結的羽代署里，竹村受到的革職處分，不過是起個替罪羊的作用。在目前的情況下，由於有礙岩手縣警察的情面關係，挽救竹村很難辦到。羽代署也好，大場也好，都想挽救竹村，但如果這樣干，恐怕會有無窮的後患。說起來，味澤是在同羽代署作對中，搞掉了一個最有戰鬥力、最可恨的強敵。

「是嗎？是嗎？那她說什麼啦？」

儘管如此，早晨巡查病房卻是夜班護士鬆口氣的時候。漫長而冷清的夜班就要結束了，病人在晨光熹微中醒來，不管是重病號還是輕病號，都迎來了「今天」這個新的一天。

「你看行的話就隨你的便吧！但可絕對不能給我惹麻煩。」

成明一本正經地低下了頭，這在他是從沒有過的。一成心裏的疑團並沒有消除，而且越來越大。是啊！成明剛才的話里有個人名他好像聽到過，這在他心裏結成一個疙瘩，加上成明愁眉不展的樣子。越發加重了他的疑慮。

昨晚夜班時負責護理風見的嗚澤惠子當然要首先承受審訊的炮火了。

中戶眼裡炯炯發光。

接著，又把和嗚澤惠子一起值夜班的另外兩個護士叫來審問。她們是內藤鈴枝和牧野房子。

「糟蹋越智女兒的犯人說是不只一個人。」

「不要怕，有我在你身邊。來，快說吧！」

「好孩子，聽話啊！你是我兒子，你闖了禍，正煩著哪，這點兒事我這個當爸爸的還會不知道！父親有保護子女的義務，不管你闖了多大的禍，爸爸都有本事把你搭救出來。」

「爸爸，現在我誰也不想見，您讓我一個人獃著吧！」

賴子的直觀像多次挽救過味澤，而這次由於困和賴子的信心不大，味澤竟然忽略了賴子的特異功能發出的警告。

道子好像迎面挨了一拳。

「在……在場。」

「快說！在，還是不在？」

「都說了，沒瞞下什麼。」

「我想除了我不會有人進來。」

「嗯！從好遠的地方叫爸爸呢！」

一成腦子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但他趕緊打消了。那種事不會是他乾的，可是，成明的神色越來越說明事態的嚴重。

一成這次才真的動了肝火九九藏書。

支倉很快領悟到了中戶的「將計就計」，也許，在中戶還沒想到以前，他心裏早就在琢磨將計就計利用味澤了。

「我多傻呀！」她後悔不迭，可是已經晚了。大場成明為了阻止妹妹的行動，可能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也許就和迫使自己就範一樣，用暴力侮辱妹妹。不！肯定會用暴力侮辱她！成明本來對范子就懷有卑鄙的用心。

味澤眯縫著睡眼問賴子。賴子面色蒼白、毫無睡意，看樣子已經醒了好一陣了。

「誰也沒說是你乾的呀！」

浦川終於屈服於另一個自己的聲音了，那另一個自己是他泡在酒里的新聞記者的靈魂。他在酩酊大醉中兩腿晃蕩不穩地終於站了起來。雖然他步履艱難，險些摔倒，但浦川總算邁出了一步。

「味澤差點兒被風見軋死，所以他不可能真心實意地探視風見。」

「范子，你認識味澤先生？」

「爸爸，我該怎麼辦呢？」

中戶注視著支倉的眼睛，像是在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身兼外科部長的前田按照自己的判斷下了命令。接到醫院報警的警察，不一會兒就趕到了現場。

「不過，姐姐可真的那麼說了啊！」

中戶的心腹黨羽支倉一五一十地作了彙報。他的頭銜是中戶家的核心——中戶興業調查部部長。這個部是中戶行兇作惡的執行機關，支倉就是這個部的頭子。如果說中戶家是大場家族的私人軍隊，那麼，支倉就是衝鋒隊隊長。

造反失敗過一次的浦川，就因為這一點變得膽小怕事了。

她很自然地把手放到風見的胳膊上，為了慎重，摸了摸脈，脈搏已完全停止了跳動。她這才明白，已經晚了。

「這小子是大場家的敗家子兒！」

「風見也在場嗎？」

事態比預想的還要嚴重。風見如果都吐露出來，那就一切都完了。不！也許他已經全部招認了，正因為這樣，成明才擔心得吃不下飯。如果消息已傳到警察耳朵里，總會有個通稟才對，既然還沒有風聲，那麼……一連串的想法在大場一成的腦子裡團團打轉。

一成猛然回過味兒來，而且，這次的禍看來還不小。他咋咋舌頭，急忙吃了點飯，便起身離開餐廳。別的孩子，已成了他得力的幫手，協助他掌管著大場王國，唯有成明使他頭疼。可是，也正因為如此，又覺得成明可愛，為了保護成明，大場王國不惜傾國出動。

「那傢伙是個什麼人！」

「這件事就請您交給我辦吧！」中戶信心十足地說。

一成還想找出一線希望似地問。

「這是真的呀！」

成明向父親作了坦白后，像卸下一副重擔似的帶著明快的表情問。

味澤曾留下了受害者的姓名和住址。聽說受害者的妹妹比受害者本人積極，浦川雖然不想馬上有所作為，但還是想先見一下這位妹妹，來作為自己今後應採取什麼態度的「參考」。

范子憎恨姐姐這種心理勝於憎恨犯人。范子決心不理姐姐的想法，協助味澤幹下去。

「味澤先生幹什麼來了？」

頭部如果受到超過承受能力的外部力量的撞擊，顱內就會出血。出血少的話，保持安靜就可以吸收掉。出血量一超過20CC到25CC，就會形成血腫，壓迫腦中樞，使呼吸和循環中樞麻痹，直至死亡。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一成一塊石頭落了地。強|奸一兩個姑娘，花上幾個錢總會了結，警察那方面通融一下也就會給打圓場的。可是，一看成明還是心神不定，一成心裏又出現了新的不安。

成明抬起眼皮，怯生生的眼神里顯出要依偎的哀求。

糟糕的是，聽說味澤進過風見的病房。

「可不是！這也不是你心甘情願地放蕩胡來，而是被瘋狗咬了一口，怎麼會嫁不出去？怎麼會有人戳你的脊梁骨呢？！至於爸爸嗎，幹壞事的是對方，如果把他解僱了，豈不是倒打一耙了，社會也不容許！我要給報社寫信去！」

「你是不是還瞞下了什麼？」

大場一成厲聲打斷了成明的話，這把成明嚇得發抖。對他來說，父親雖說慈愛，但在任何方面都赫赫不可一世的父親也還是他敬畏的對象。一成好像看透了成明的內心世界，兩眼盯著他說：

「是啊！不管你闖了多大的禍，沒有我辦不到的事。」

「打電話？深更半夜給誰打？」

「AJISAWA，是味澤吧……嗨！那人不是人壽保險商嗎？」

「我記得，大約凌晨四點左右，定時巡查完了以後，我就整理病歷卡。從廁所回來的時候，我看見一個人影站在走廊的盡頭，我只掃了一眼，看見一個側面，好像是常來320病房探視風見的味澤先生。」

一成連連逼問。

「瞎說！這不可能。」

「他說心情不好，不肯出屋子。」

惠子逐個巡查自己負責的病房，同病人打招呼，把體溫表遞給病人。

對方一聲冷笑把電話掛上了。電話一斷，道子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了一次大錯誤。

「我們要是將計就計利用他的打算的話，應該越快越好。聽說X光透視的結果，風見頭部受的傷不算嚴重，由於年輕，骨折部位也很快就會痊癒。」

大場按著名字的音終於找出了心中猜想的人，他不由得驚得目瞪口呆。

「什麼事？」

「就是常到風見病房來的那個人。」

一成緊皺雙眉，親自把窗戶打開，轉身看了看成明的面孔，見他面容憔悴，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是審訊的核心問題。而嗚澤惠子只是回答「什麼也沒看見」。事實上，她確實什麼也沒看見。警察一邊查訊值夜班的人，一邊嚴密地搜查了病房，但沒有發現犯人遺留物之類的東西。

「求求你，不要對我妹妹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