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原先以為你約我出來，是要強迫我和鯰子……令嬡斷絕關係。」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問題。」

「晚了多久？」

克彥連忙制止她：「你現在不要去問她。她剛剛開過刀沒多久，現在去責問她，她會受不了。不管怎麼說，等她複原之後再去跟她談。你也要特別注意，不要讓她再犯同樣的錯誤。」

「是哪裡不什麼呢？」

不管是誰讓鯰子懷孕，當她知道山脅的態度之後，大概會後悔愛上了這種男人。

克彥一邊想著，山脅到現在還佯裝不知，一邊說道：「與其說是不舒服，不如說是不方便。在我們經過一番考慮之後，覺得現在並不方便把孩子生下來。好不容易形成的生命，為了父母親的方便，而必須把它刮除，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

「坦白說，我已經結紮了。」

「你去問清楚。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媽媽出面比較好。」

「在我與令嬡的戀愛事件當中，我確實是另一半。但是，關於令嬡懷孕的事，我可不是另一方的當事人！」

如果與由紀子之間的愛情僅止於遊樂的階段，那還無所謂。要是雙方都想通了兩人之間的愛情只是遊樂的方式，那就可以不負責任地各取所需，各求所好。

「我在與令嬡認識之前，為了避免因為女性而發生困擾，就動了結紮手術。手術進行得非常徹底，所以我絕對無法讓令嬡懷孕；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山脅在說道「物理上」這三個字時，還特別提高聲調，讓克彥聽起來，覺得對方有些自鳴得意。

「要是這樣就好了！我發現她從幾天前就在嘔吐。」

「真是給你增加了許多麻煩。」服務生離去時，山脅說道。

「大概還沒有。」

儘管如此，自己二十一歲的女兒一方面與四十六歲，有家室的男人交往，另一方面又與別的男人發|生|關|系而懷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克彥覺得很難以相信。只要山脅沒有說謊，那這件事就是事實了。而ｒeaｄ•99ｃsw.cｏｍ克彥知道山脅並沒有撒謊。

「我去問鯰子看看。」妻子一副要去找鯰子興師問罪的樣子。

「老公，鯰子的樣子有點奇怪！」那一天與由紀子道別回到家時，妻子面露緊張，出來迎接。自從那一次與鯰子談過話之後，克彥與她處於休戰狀態，雖然處於同一個屋檐下，但大家都盡量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

「看過醫生沒？」

就算對方不是自己想要見面的對象，但見了面之後，就能多少了解對方的個性之類的情況。這可以說是人際關係有趣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山脅的態度比上一次還要沉著，讓克彥覺得他看起來好像有一點目中無人。

「她最近都吃不下飯，而且我總覺得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今天從學校回來時，臉色蒼白，還劇烈地嘔吐。」

「她說，差不多四個禮拜。」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服務生離去之後，山脅問道。

「明天要接受人工流產手術……？」山脅半張著嘴巴。

「那是當然啦！她還沒結婚耶！」

「我不曉得。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對方並不是山脅。」

「什麼？」克彥錯愕地說道。

「結紮……」克彥覺得突然被人在後腦勺打了一記悶棍。

「總之，不能這樣就把小孩生下來。」

「久違了！」山脅慶介一本正經地寒暄著。

「你以為我來這裡是要和你談什麼？」

久違，對他們兩人來講，是極為自然的情況，所以克彥也接不下話。在服務生前來點酒時，彌補了兩人剎那間的空白。

「請你不要裝糊塗好不好？鯰子已經懷孕了，她明天要進行人工流產手術。」

醫師檢查的結果，確定鯰子已經懷孕。根據診斷，她已懷胎三個月，早一點進行人工流產對母體影響較少。鯰子也有墮胎的意思，克彥和妻子都沒有責怪她，事到如今，責怪也沒用。向醫院預約，手術排定在三天後，由於這是鯰子的第一次經驗，她也覺得很沮喪。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狡賴！」九-九-藏-書

「我認為，媽媽的直覺，十之八九錯不了。」

「會不會是臨時身體不舒服？」克彥有一種急不暇擇的心情。

「要是真的懷孕。那該怎麼辦？」

「她的月經果然還沒來。」前去向鯰子詢問之後回來的妻子一臉頹喪地說。

「她已經懷孕三個月了。我想，手術前應該將這件事情告訴另一方的當事人，也就是你啊！雖然我們偽造名字，但在手術時也應該獲得男方的同意，對不對？」

可是，愛到最後，都會演變成想獨佔對方的局面。縱使是從遊樂開始，感情加深了，就會有獨佔對方的念頭。獨佔一定會與責任產生糾葛，不負責任的獨佔只是單方面的從屬關係。

克彥從他這一句話推測，對方似乎也知道鯰子懷孕的事。

「因為你剛剛說另一方的當事人或男方，我覺得有點好笑。」

此時，克彥覺得對方的喉嚨深處似乎發出「咯咯」的笑聲。

「三、四個月？」克彥在喉嚨深處嘀咕著。如果非常小心地採取避孕措施，應該不會那麼快就懷孕。現在懷孕已經三、四個月，或許在發現她皮包內的避孕器時，鯰子已經懷孕了。

「我不曉得。」

是不是乾脆承認自己就是另一方的當事人？如果由紀子決定人工流產，那還無所謂，若是她下決心要把小孩子生下來，那情況又會怎樣呢？難道要承認別人的小孩是自己的孩子？

既與女性|交往，就算髮覺她的身邊有許多男人，在對方懷孕時，也不應該有推託之辭。

「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也沒辦法。不過，這個結果真的是令人十分遺憾。」

「你憑什麼斷定不是山脅？」於是，克彥就將山脅已經結紮的事告訴了妻子。

「什麼地方奇怪？」克彥覺得好像被擊中胸部的要害那麼疼痛。雖說與女兒暫時停戰，但這個問題，遲早必須面對。因為敷衍一時，只會延緩攤牌的時刻。

「不管怎麼說，先帶https://read.99csw.com她去給婦產科醫生看看再說。」克彥聯想到由美的妊娠事件。根據當時所獲得的知識來看，用妊娠反應測試來判定有沒有懷孕，要在受胎后三十五天至四十天。月經四個禮拜沒來，差不多可以進行測試了。

克彥沒有自信能夠勇敢地承擔這個責任。既然自己沒有這份自信，也就無法去責怪山脅的態度。自己對由紀子的愛是平穩無事的類型，若發生意想不到的情況，就毫無招架之力。他覺得山脅向他顯示了「成人之愛」的真正面目。

戀愛本身存在著自我矛盾。雖然戀愛需要遊樂的因素，但隨著感情的發展，就加重了遊樂的相反因素——責任。以開朗、愉快的心情展開的戀愛，走到最後，會演變成煩悶、不歡而散的結局，原因就在這裏。

「如果是孕吐，是不是表示懷孕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日子了？」

如果要分手，現在正是時候。克彥覺得自己並不適合由紀子，他與她的關係可以輕易地下結論，就是玩樂的關係。如果不是這樣，早就必須分手。分手才能帶給她幸福。鯰子的懷孕，讓克彥徹底地正視他與由紀子的關係。

「就像我所說的，與其說是不舒服，不如說是不方便。這件事情對鯰子和你來講，都不方便。」克彥有意諷刺對方。

「絕對不是我。」

鯰子是那麼開放的女孩子嗎？還是應該說時代開放，而不是她開放。在他責問她時，並沒有辦法獲得答案。雖然克彥是以觀察人和人生為職業，但他卻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女兒。

「啊？」

「事到如今，你還恬不知恥……」克彥怒氣上沖，連話都說不下去。

克彥覺得原本以為會發生爭吵的話題，對方一開始就離題了。

儘管如此，山脅的態度也不是身為男子漢所應為。身為男子漢，在聽到與自己交往的女性懷孕時，不應該支吾搪塞。男人支吾搪塞，對女性來講，也是一種侮辱。

的確，這是克彥的失敗。他不認為山脅是為了推卸責任而故意說謊，而且他也沒有打算向對方追究什麼責任。他現九九藏書在突然回憶起當時在責問鯰子時，她曾泄漏口風，說自己有好幾個男朋友。

克彥在女兒手術的前一天，前去與山脅會面。他沒有意思要與對方談到責任問題，只是想告訴對方，鯰子懷孕這個事實。他與山脅在上次會晤的東都飯店酒吧內再次見面。由於上次已經見過一次面，這一次並沒有初次見面時緊張。人們常說：「一回生，兩回熟。」不管什麼事，只要與對方多見幾次面，就可以建立人際關係。

「真是對不起！」

山脅慶介充滿自信的臉孔浮現在克彥的腦海中。當克彥要求他與鯰子分手時，這個人卻反問：「她的意思怎麼樣？」然後正顏厲色地說：「戀愛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的，所以我無法提供任何承諾。」

「她好像懷孕了？」

當天晚上克彥自問，在他與由紀子處於柏拉圖戀情的狀況之下，是不是應該向對方提出分手的要求。如果與她達成肉體上的結合，遲早可能演變成與鯰子相同的情況。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應該以什麼樣的方式負起責任？他無法像山脅那樣，以自己不是另一方當事人的理由推卸責任。不管彼此相愛得多麼深，柏拉圖的戀情畢竟還不算是很親昵的關係。肉體不接觸，而覺得性受到抑制的愉悅，歸根究底也是肉體不成熟所致。由紀子未開發的部分，已經受到克彥的催眠術影響了。

「明天就要進行手術了。」

「那麼，你是說，還另有別人啰！」妻子內心似乎受到極大的衝擊。

「事情既然都發生了，能早一天動手術就早一天。但是，醫院在明天以前都排滿了。」

「我說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嗎？」克彥怒道。

克彥一邊制止妻子，一邊心想，說不定連鯰子都不曉得對方是誰。有一件事他很不願意再想下去，就是除了山脅之外，克彥不能保證與鯰子交往的男人只有一個。

「你現在明明和我女兒交往，還想狡賴。」克彥總算把話擠了出來。

「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一般來講，會有孕hｔtps://ｒｅａd.9９csw.ｃｏm吐現象，差不多是懷孕三、四個月了。」

「對我不方便，指的是哪一件事？」山脅以一副非常正經的表情問道。

「如果要進行人工流產，必須越早越好。」

「就算是人工流產，也必須告訴對方這件事。」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母親反而比較沉著。

「你知不知道哪邊的醫師醫術比較高明？」

克彥徹底被山脅所擊垮。他在回家的途中也曾想過，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在由紀子身上，情況會怎樣？他與由紀子依然是純精神友誼的關係，以他現在的情況來講，不可能讓她懷孕。但儘管如此，萬一由紀子懷孕而她父母親來向自己追究責任，那該怎麼辦？

翌日，鯰子進行了人工流產。手術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她在醫院的床上，只休息了兩個鐘頭就回家。回家之後，只要靜養幾天即可。

「我馬上去問看看。」幸好因職業上的關係，出版社和報社有門路，只要詢問與醫學有關的負責人，就可以幫自己介紹「名醫」。

讓鯰子懷孕難道也是「戀愛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的嗎？」一股猛然的怒火從克彥的心中燃起。可是，前些日子，他也對由美做了同樣的事。他不覺畏縮起來。當時是因為幸運，由美才沒有懷孕，要是由美懷孕了，他就站在與山脅完全相同的立場了。不過，不同的是，鯰子是完美無缺的，而由美則是特種營業的子女。

「在這之前，先向鯰子問個清楚。這是先決問題。」

「這……這該怎麼辦呢？」克彥驚慌失措地問道。

回到家時，妻子就來詢問他與山脅會面的情況。克彥以「明天手術平安無事之後再告訴你」這句話，避開了妻子的追問。他認為，並不需要告訴妻子，山脅並不是讓他們女兒懷孕的兇手，免得她太太承受不了打擊。

正好這個時候，服務生將酒端了上來。山脅點的是威士忌，克彥點的是啤酒。可是克彥現在沒有心情和山脅一起飲酒。

那天晚上，克彥告訴妻子，鯰子的懷孕並不是山脅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