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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武勝文代豹約期鬥技 俞劍平聞訊驚悉讎友

第四十回 武勝文代豹約期鬥技 俞劍平聞訊驚悉讎友

俞劍平道:「是的,我在師門,名次本居第三;我們老師是越次傳宗的。」蘇、馬互相顧盼道:「哦,你們大師兄呢?」俞劍平道:「他因故退出師門了。」
俞劍平把眼一張道:「唔,可不是!的確有這一位袁師兄,卻不是大師兄,是我的二師兄。」
大家商量完,忙忙地換班吃飯,預備上北三河查看斗場。忽有一匹馬,從寶應縣城如飛奔來。巡邏的鏢客忙迎上去;原來是振通鏢局鏢客金槍沈明誼。他跑得渾身是汗,走進廟來。胡孟剛搶上前問道:「沈師傅,有什麼事?」
俞劍平把精神一提,道:「是的,整整三十年。……人死了,又活回來,可是的,這三十年,他上哪裡去了?我沒有得罪過他,他貿然出頭,無端尋找我來。……」(葉批:余閱武俠小說,每嘆作者多不注意時序問題;以致令人詬病,為世所輕。宮注:余同意葉君之說,時間、人名、地點等細節有誤,為長篇小說通病。)
俞劍平眼沖武勝文一看,又加了一句道:「令友要敝人試獻薄技,足見抬愛;要麼就在此時此地,也都可以。何妨把令友請來一會?」又往在座陪客瞟了一眼道:「在座的令友,也有願賜教的么?」(葉批:綿里針變成了囊中錐!)
胡孟剛瞪大了眼,向俞劍平不住盤問;俞劍平未遑置答。他就轉身來問沈明誼道:「這飛豹子怎麼會是俞大哥的同門師兄呢,靠得住么?是俞大嫂親口告訴你的么?」
青松道人記憶力最強,坐在客位,一聲不響,用冷眼把對方陪客的姓氏、口音、相貌,暗暗記下。鐵牌手胡孟剛是當事人,到此不由精神奮張,雙眸閃閃,蘊吐火焰,好像一觸即發。智囊姜羽沖緊緊傍著他,潛掣衣襟,不教他發作。
俞劍平道:「只是會期已定,我們必須如期踐約。內人怎麼不把詳情全傳過來呢?」胡孟剛道:「大嫂怎知道只有兩天的限!」智囊姜羽沖道:「我們一面準備赴約,一面等候俞大嫂;現在俞大哥先把令師兄的為人對大家講講吧。」
童冠英不管這些,仍盯住道:「俞賢弟,說真格的,偌大年紀,用不著臉紅。你把令師兄飛豹子的為人行徑,先對我們講講;我們也好因人設計,合力對付他。後天約會不是就到么,你何必一個人發悶?憑我們江南武林這麼些人,還怕他來歷不明的一個豹子不成?到底你們是怎麼個節骨眼,難道就為越次傳宗這一點,擱了二三十年,還來搗亂?還是另外有別的碴,受著別人架弄,有心和咱們江南武林過不去呢?」
在座群雄忍俊不禁,紛紛欲笑;可是俞鏢頭待人和藹,性格卻是嚴整的人。眾人覺著失笑無禮,忙忍住了。
俞劍平信口答道:「是真的。」胡孟剛又問道:「這飛豹子真是你的大師兄么?」答道:「不是大師兄,是二師兄。」馬氏雙雄道:「那麼你呢?」老拳師三江夜遊神蘇建明道:「你不是文登太極丁老前輩的掌門弟子么?」
俞劍平眉峰緊皺,喃喃自語道:「不能,不能!袁振武袁師兄早死了,他不能……難道他又活了,他莫非沒有死?」
到後來,袁開文果然考中秀才,無奈他為人老實口訥,仍不能爭過氣來。等到袁振武練出武功,他為人卻很勇健;回家之後,借端把土豪暴打一頓,替父親出了一口惡氣。既在師門傳宗落伍,他就一怒引退,改名浪遊,到異鄉遍訪武林名手,別求絕技。數年後,聽人傳說,袁振武家到底受了那個土豪的害,袁老翁活活氣死了。袁振武聞耗奔喪回家,據說雖將仇人弄死,他自己被人群毆,也當場慘斃了。這是早年的話了。
俞劍平的確有這麼一個二師兄,並且當年曾在魯東「太極丁」丁朝威門下同堂學藝。師兄弟的感情雖然不惡九-九-藏-書,但因師尊年老,封劍閉門時,偏愛俞劍平的性情堅韌,不滿二弟子袁振武的剛銳性格,公然越次傳宗,把掌門弟子的薪傳,交給三弟子俞劍平了。
在他故鄉直隸樂亭地方,原有一個土豪,善耍六合刀,力大胆豪,和一個吃葷飯的秀才勾結起來,武斷鄉曲。袁振武的父親是鄉下富戶,人很良懦,無勢多財。每逢村中攤錢派役,抓車輸糧,袁財主照例必被強派大份。又如鄉間祈雨演戲,捐金修橋,袁財主更是吃虧;饒多破費,還要受人奚落。袁老翁為此生了一口悶氣,豁出錢來,命長兒袁開文讀書應試,命次子袁振武投師練拳,不為求名謀官,只為守護家產。
武勝文道:「諸位遠來,理當共謀一醉。」吩咐一聲敬酒,僕人早在每人面前,斟好一杯清酒。武勝文忙將俞、胡面前的酒杯先端過來,淺嘗了一口,掉杯換斟,賠笑說道:「這是一杯村酒,滋味還好,諸位將就喝一些吧。」
說這話時,武勝文變色|欲攔,已經攔不住了。鏢客這一邊猶恐對方變計毀約,姜羽沖忙又擠上幾句道:「武莊主,當著這些朋友,我們講的都是桌面上的話。剛才雲朋友定規的見面日期,可能算數么?」
十二金錢俞劍平陡然站起來,縱聲大笑道:「俞某的微能末技,想不到莊主和令友竟這麼看重,我一定要獻拙了。承問訪鏢的事,蒙江南武林朋友慨然相幫,早已訪出眉目。訪得此人姓袁名承烈,外號飛豹子,又名快馬袁,乃是遼東牧場場主;大概也是謬聞俞某薄技,願求當場一賽的,倒也不是志在劫財的綠林。我們連日踩探,恰已根究出他的落腳地點;不過這裏面還關礙著當地一個知名之士,要動他,還有點投鼠忌器。但是案關國帑,刻不容緩。我們已經想好了法子,這就要按規矩去討。不過,若有好朋友出頭幫忙,或者獻計代討,我們仍是求之不得的。小弟的意見,是公私兩面都要弄得熨貼,總以不傷武林義氣為要。令友既有這番熱腸,我十分感激;但不知這位令友貴姓高名?何不請來當面談談?根究鏢銀的話,也可以和令友當面商計,倒覺得直截了當。武莊主,尊意如何呢?」
武勝文始而一震,旋又大笑。那姓魏姓王的兩人也都一動,互相示意。那美青年就冷笑了一聲,要起身答話,被那姓許的陪客拉住了。武勝文忙把大指一挑道:「俞鏢頭名不虛傳!俞鏢頭,我剛才說的,句句是實言。領教俞鏢頭三絕技的心,在下我和敝友正是相同;不過真要獻身手領教的,卻只有敝友。我不是說過了,在下本是武林門外漢,早年縱然練過,可惜學而未精;現在更完了,全就混飯吃了。我們可以這樣定規……」掐指算了算,面露疑難之色,向王、魏二老那邊湊過去,低聲議論。那美青年此時突然立起來,以清脆的語調說道:「俞鏢頭,你如肯把你的拳、劍、鏢三絕技當面賜教,後天一早,請你到北三河湖邊一會,你看可好?」
現在事隔多年,這袁師兄已經死過的人,驀地又復活了。二十余年聲息不聞,想不到他一個富家子弟,竟做了強盜。更想不到做了強盜,指名要劫去師弟的鏢!
青年也抗聲道:「後天一早,一言為定。在下行不更名,姓雲名桐。……」俞劍平緊跟一句道:「我還是請教,飛豹子是閣下什麼人?」
俞鏢頭看了霹靂手一眼,道:「我也是為這個不很明白。不知內人從什麼地方,查出他的根底來。且既已知根,想必訪出他的來意。沈師傅,你來的時候,可聽內人說過么?」
沉勇老練的俞劍平回憶前情,不由嗒然失神;坐在椅子上,叩額沉思,悄然無言。群雄看著他,喁喁私議,候聽下文。
鏢客一行宴后九九藏書歸來,九頭獅子殷懷亮、馬氏雙雄、夜遊神蘇建明,都爭著詢問赴會的結果如何。俞、胡答道:「飛豹子還是沒露面,但已訂好約會,後天傍午在北三河湖邊相見。」轉問黑鷹程岳、九股煙喬茂等人道:「你們在院內巷外,可曾見什麼異樣人物沒有?」
俞劍平微喟一聲,按膝長談,把三十年前的舊話重抖露出來。
沈明誼不待問,面對俞劍平急忙報道:「俞鏢頭,您的夫人俞大嫂已經快到寶應縣來了;還同著一位姓肖的武官、一位姓黃的先生,還有一位姓胡的客人,是個瘸子。大概明天趕不來,後天一準趕到。」在座群雄道:「哦,俞夫人親身來到,必定有很好的消息。這位武官是俞鏢頭的師弟,這位瘸子是誰呢?」
眾人聞言,越發聳動。俞劍平沉吟良久,面向沈明誼道:「內人說她明天准趕到么?」沈明誼道:「是的,大嫂說,至遲後天必到。」
俞劍平似聽見,似聽不見,只唯唯諾諾地答應著;雙目凝空,陷入深思,口中翻來覆去地誦念道:「後天,後天!……」手指在那裡掐算道:「十五年,十六年,二十年,……呀,整整三十年了。……」鏢行群雄道:「你老說什麼?」
青年道:「大丈夫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我跟他就算是慕名的朋友,和足下一樣。」
俞鏢頭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不錯,他叫胡振業,是我的五師弟。是的,由打六七年頭裡,我聽人說,他得了癱瘓病,已經告病退隱還鄉;可惜路遠,我也沒去看他,此刻他想必是好了。他倒出來了?……沈師傅,內人有什麼話捎來沒有?」
那時俞劍平的名字是叫俞振綱,字建平;並且那時候,俞劍平的夫人、太極丁的愛女丁雲秀,年方及笄,待字閨中;生得姿容秀麗,性又聰明,也懂得本門武功。那時候,袁振武元配髮妻已死,正在斷弦待續;從那時他便有意,打算自己藝成出師,就煩冰媒聘娶這個師妹。哪曉得丁武師竟越次傳宗,弄得袁振武在師門存身不住。旋又看見這嬌小如花的師妹丁雲秀姑娘,終以父命,下嫁給俞振綱,而且是招來入贅!袁振武性本剛強,俯仰不能堪,終而借詞告退,飄然遠行,出離了師門。當時同門諸友盛傳他已負怒還鄉,從此要退出武林,不再習技了。
沈明誼道:「大嫂千叮萬囑,教您務必等她來到,再跟飛豹子見面,千萬不可跟他硬斗。……」
十二金錢俞劍平乍聽也是一怔,想了想道:「她明、後天才能到么?這位武官是我們的九師弟,叫做肖振傑。這姓胡的又是哪個?既是殘疾人,邀來做什麼呢?」
臨來本有約定:和對方開談,教俞、胡二鏢頭專講面子話,做客氣人;所有較勁、找真、裝惡面孔、說威嚇話,都歸智囊姜羽沖和霹靂手童冠英出頭;無明和尚、青松道人,這一僧一道,就預備在旁邊,打圓盤,往回拉,以免當場弄僵,下不得台;那義成鏢店總鏢頭竇煥如和漢陽郝穎先就管保護俞、胡,預防不測。
沈明誼道:「我並沒見著嫂夫人,只是聽她留下的話。大概這飛豹子有點記念前隙,還嫉妒俞鏢頭金錢鏢的大名,方才出頭劫鏢拔旗。聽說不止令師兄飛豹子,還有遼東三熊等許多別人,跟江北綠林也有勾結;勢派夠大的。若不然,他也不敢劫奪這二十萬鹽鏢。我看還是等嫂夫人來到,問明真象的好。」
末后,鏢客這邊仍由智囊姜羽沖、霹靂手童冠英、竇煥如三人,和對方的二老一少,協議後日會面的步驟辦法。講定以武會友,當事人之外,雙方都有觀光的朋友;拳、劍、鏢三絕技,當場領教;兵刃暗器隨便使用。不過,這些全按鏢行較技討鏢的路子走,武莊主擔保飛豹子屆時到場;俞鏢九九藏書頭擔保只由鏢行出頭,決不藉助官勢。臨期得由雙方派人巡風,以免驚動地面。
在座群雄也一齊大詫,道:「怎麼,俞鏢頭還有一位師兄么?沒聽說過呀。」
蘇、馬道:「那就莫怪了!這飛豹子一定是你二師兄,反倒落後了,你把他壓過一頭去,是不是?」
沈明誼道:「不錯,是叫袁振武,說是您從前的大師兄。」
鐵牌手胡孟剛登時跳起來,前湊一步,雙目如燈道:「後天一早?後天一早,你敢保教那飛豹子準時到場么?」美青年斜睨一眼,冷冷一笑道:「什麼豹子不豹子,我倒不曉得。後天一早,准有人在那裡,和你們鏢行答話就是了。」鐵牌手盛氣虎虎,叫道:「那是什麼話,我們找的不是你!」俞劍平劍眉一挑,急一橫身道:「二弟且慢。」姜羽沖伸手把鐵牌手拉著坐下。俞劍平轉身對青年抗聲道:「好!既承定期,大丈夫一言為定,閣下貴姓?在下願聞大名。飛豹子和足下是怎麼稱呼,你閣下可否見告?」回首指著眾鏢客道:「這都是自己人,說出來敢保無妨。」
沈明誼道:「有話。俞大嫂來得很慌張,她是從海州繞道邀人去了。據說她已經得知劫鏢大盜飛豹子的切實來歷。她說,這飛豹子不是外人,實在是你老當年已出師門的師兄,叫做什麼袁振武……」
鏢客這邊劍拔弩張,布置得如此緊張,哪知全用不上!
俞劍平臉上倏然失色,道:「飛豹子就是袁振武?飛豹子叫袁承烈呀!……承烈、振武,字義相關。哼!一準是他了!奇怪!奇怪!沈師傅,內人當真是這麼說么?她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呢?」
當下,雙方的代表磋商細節,俞劍平和武勝文另換了一副面孔,客客氣氣,講起交情話來。少時酒席擺上來,八個鏢客分為三桌,連童門弟子郭壽彭、俞門弟子程岳、沒影兒魏廉等,也都邀入座席。武勝文與那美青年、胖瘦二老、姓熊的壯漢,還有別位陪客一齊就座。
武勝文忙全盤托住道:「請儘管放心,我們的話不管誰出口,有一句是一句。」說罷忙跟這二老一少重湊在一處,低聲商量。最後由武勝文當眾說道:「後天一早,敝友準時到場。不過我們處處得按武林道的規矩辦,中間不許官面出頭橫攪。俞鏢頭乃是江南知名的英雄,這一點請你答應了,我管保敝友就是天塌了,也不爽約。」
鏢行群雄到子母神梭武勝文巷前,武勝文把鏢客邀到另一處小院,讓進上房,賓主落座;口致寒暄,互相打量,跟著各叩姓名。鏢客八人自俞、胡以下,都據實報告。武莊主這邊,那六七位陪客或自稱是鄉鄰,或自稱是朋友,僅只報出姓來。胖瘦二老姓王姓魏,壯漢姓熊,美少年姓雲,又一個姓霍,一個姓許,一個姓唐,也不知道這些姓是否可靠。但看相貌,這七個人都不像鄉農,個個眉目間流露出英悍之氣;不過全不是豹頭虎目。飛豹子依然不露面。
俞劍平皺眉道:「偏巧是後天的約會,要是後天她趕不來呢?」
武勝文接著說:「日前他路過敝庄,跟我說起此事,我就慫恿他:『何不藉此機會,結識一位朋友?俞鏢頭是當代英雄,眼神一定夠亮,耳目一定夠靈的;你懷好意前往,斷不會無故多心的。』他聽了我這話,還是猶疑;他說:『素少往還,無因至前,知人知面不知心;劫鏢案情過於重大,人們的嘴若是隨便一歪,我可就討不了好,倒跟著打掛誤官司了。』他總這麼遲疑不決,我也不好過於勸他。……」
蘇建明道:「俞賢弟,你不是還有一位郭老師么?」
智囊姜羽沖只表驚異,暫未開口,這時方才發話道:「俞大哥,這位袁振武可是你丁門的大師兄?是不是貴門中,有過廢長立幼的事?」https://read•99csw.com(葉批:大關節。)
究竟此事也和鴻門赴宴差不多,萬一弄僵,敵人或有過分的舉動,那時竇、郝就給黑鷹程岳、沒影兒魏廉、童門弟子郭壽彭、九股煙喬茂等挨個傳信,可以快速地勾引外援;以應急變。俞、胡在桌面上談,黑鷹程岳等在院中站;馬氏雙雄和蛇焰箭岳俊超密率鏢客,潛伏在庄外;老拳師蘇建明與大眾留守廟口。只要說翻了,蛇焰箭的火箭一發,不到半頓飯工夫,他們鏢行大眾立刻馳進火雲庄,抄庄搜鏢,捉拿武勝文,緝捕飛豹子。
俞劍平笑道:「武莊主何必這樣客氣?」
俞劍平奮然道:「那是自然。」原打算教姜羽沖、童冠英出頭做臉,現在事事不由人算,仍由俞劍平直接訂約了。而且三言兩語就定了局,並沒有多費唇舌。
但這火雲庄地方,仍要留下幾個硬手;萬一赴會不得結果,便要不惜翻臉,圍剿子母神梭武勝文的家了。這次縱沒有抓住武勝文通匪的確證,但漢陽郝穎先等已發現了兩處秘密隧道,潛通著武宅。除了叛逆、教匪、劇賊、窩主、作姦犯科,一般良民富戶,豈有私掘地道的?這正好拿來威嚇武勝文,到吃緊時,可以藉此逼獻飛豹子的行蹤,也可以藉此報官,搜剿武氏私宅。子母神梭初見面時,小看了郝穎先,口角上曾經大肆訕嘲。哪知道漢陽打穴名家並非浪得虛名,子母神梭密築的三股地道,竟被郝穎先勘破兩處。(葉批:打中武家的「穴道」!)
俞劍平笑了笑說道:「武莊主太見外了,這不是鴻門宴,誰還信不過誰。」竇煥如和武勝文先本認識,就接聲笑道:「我們武莊主不賣蒙汗藥,來啊,我們一塊兒干一杯吧。」賓主舉杯一飲而盡。
胡孟剛搓手道:「我就從來沒聽說過。喂喂,俞大哥,是真的么?」
那霹靂手童冠英將桌子一拍,笑道:「好關切呀!俞賢弟有這麼好的一位賢內助,還怕什麼豹子?就是虎,就是狼,又該怎樣?你們看,人家兩口子聯在一塊,足夠一百歲出頭,還這麼蜜裡調油,你恩我愛,你等我,我等你!……喂,不是勸你別著急么,你就別著急;不是教你等著么,你就老老實實等著。好在咱們的約會在後天,俞娘子趕到也在後天,這不正對勁么?就是差一半個時辰,還支吾不過去么?俞賢弟,你還發什麼怔?咱們擎好就結了。」
智囊姜羽沖坐下來道:「我明白了,你們師兄弟平日的感情如何?」
俞劍平大驚道:「什麼?袁振武?我的師兄?」
主人殷勤相勸,俞、胡、姜三鏢頭和到場諸友,各飲了三杯酒,略吃幾口菜,互遞眼色,相偕站起來,道謝告辭:「諸位,我們後天再見!」武莊主親送到巷口外,鏢客拱手謝別,走出十數步,紛紛上馬回廟。子母神梭忙把飛豹子請出來,商量怎麼赴約。
武勝文身材魁梧,聲若洪鐘;他手搖一把大摺扇,在主位比比劃划講著,好像很直爽,胸無城府似的。眾鏢客看著他的嘴,相視微笑;都覺得他這個人看似粗豪,他這措詞太滑太妙了,簡直教人抓不著一點稜角。
胡孟剛忍不住要插言,武勝文又道:「胡鏢頭,且聽我說完了。……敝友在我這裏住了幾天,隨後就走了,緊跟著……」向郝穎先一拱手道:「俞爺的令友郝穎先郝爺,還有那位白彥倫白爺,先後光臨敝庄,我就對二位說起這事。如果俞鏢頭信得過敝友,我倒可以介紹介紹。敝友如願意幫忙,把已失的鏢銀的蹤跡代訪出來;可是要求俞鏢頭賞臉,把拳、劍、鏢三絕技當面指教一下,他好開開眼界。這是敝友的一點奢望,也是在下仰慕高賢的一種痴想。不知俞鏢頭近日尋訪鏢銀,已有頭緒沒有?如已訪出線索,那就無所謂了;假如還沒有訪實,那麼敝友這九_九_藏_書番微意,倒很可以請諸位斟酌斟酌。他是很想攀交效力的,只要不招出意外的牽連來。」說完,目視俞、胡。
俞劍平的話宛如巨雷,直截了當的發作出來。姜羽沖、胡孟剛、童冠英、郝穎先都知他平日最有涵養,如今也燃起少年的烈火來了。
俞、胡、姜道:「這個人我們都看見了。」跟著又說道:「別管他,我們先辦正事。」先遣幾個青年鏢客在廟外巡邏,一些老手就在藥王廟趕忙布置。派急足傳書,知會各路;要調集群雄,藉此一會,向敵人討出真章來。一面又忙著備馬,即刻派人馳往北三河,查勘地勢,然後大家一起奔北三河去。
子母神梭武勝文獻過了茶,剛剛請教完了姓名,不待鏢客發話,就開門見山,劈頭說道:「久仰俞鏢頭的拳、劍、鏢三絕技名震江南。在下當年也很好武,心裏佩服得了不得。近年馬齒加長,家務纏身,久已不練了;可是仰慕豪傑的心,越來越熱。近聽人說,俞鏢頭為查找他已失的鏢銀,光臨敝縣(寶應),在下很想借這機會,見見高賢……只嫌無因至前,又未敢冒昧。這幾天,我有一個敝友,也是個好武的漢子,不知他從哪裡得著一點消息,他說:『俞鏢頭如要訪究鏢銀,他倒有個主意。』俞鏢頭,你老久闖江湖,也知道咱們江南有個白沙幫吧。白沙幫的勢力,可以說南北聞名。我這敝友和白沙幫想來有個小聯絡。他也是渴慕俞鏢頭的武技,早想求見,苦於無緣。他得著這點消息,就打算親訪俞鏢頭,一來獻策,二來求教。可是他又怕……怕人家錯疑了他,說劫鏢一案,他也知情,豈不是引火燒身?因此,沒人介紹,他又不敢貿然求見了。」(葉批:真人面前何必說假話!)
這樣子,俞劍平對這袁師兄,本無芥蒂;這袁師兄對於俞劍平,難免不怡,也是人之常情。光陰荏苒,一晃十年,俞劍平夫妻到江南創業,忽聞人言:袁師兄已經凶死。……
那鐵牌手胡孟剛尤其驚異,連聲問道:「俞大哥,你不是你們丁老師的掌門大弟子么?怎的還有一個師兄?你還拜過別位老師么?」
俞劍平搖了搖頭,手撫前額,憶起舊情,對這紛紛致詰的群雄,茫然還答道:「諸位等等問我,讓我想一想。……真是的,袁振武袁二師兄,我早聽他身遭大難,殺家復讎,人已歿世的了,是怎麼忽然復活?我又沒得罪他,劫我的鏢,拔我的鏢旗,這是怎麼說?……」
郝穎先插言道:「這是不錯的,曉得癥結,才好對症下藥。這究竟是飛豹子自己尋隙,還是受別人唆使,必須先弄清楚了,方好相機化解。」
沈明誼道:「千真萬確,的確是俞夫人親口說的,還會訛錯么?」
沈明誼接過一條熱毛巾,把臉上的汗拭凈,又含茶漱口,精神一爽,這才說道:「有好些要緊的話哩。這位姓胡的瘸子,據說也是您的一位師弟,名字叫胡什麼業,我給忘記了。……」
沒影兒道:「巷內巷外,人出人進,他們的人埋伏不少。」黑鷹程岳和郭壽彭說:「請客的院內似有別門,通著鄰院,廂房裡瞥見一人,戴著墨鏡,窺探我們。」
那個報信來的金槍沈明誼,分開眾人,走到俞劍平面前,叩肩說道:「俞鏢頭,嫂夫人還帶來話,教您不要著急;她邀妥了人,立刻就要趕來的。她說,袁師兄埋頭多年,突然出現,必有驚人出眾的本領和強勁的幫手,教您千萬不可輕敵。她說,她因婦道人家騎馬不便,已經坐轎趕來。教您等著她,不見她的面,千萬不要動手討鏢,千萬不要和飛豹子見面!」
俞劍平變色點頭道:「咳,正是!」又道:「你們先別問,讓我仔細想想。若真是袁師兄,他的性情最滯最剛,有折無彎,寸步不肯讓人的。這鏢銀就更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