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社長的千金。名叫由里奈。溫柔大方，真是個好孩子。」中年婦女小友樂呵呵地說道，「啊，對了！」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由里經常來這裏找古芝君。」她壓低了聲音說。

草薙希望看一看工場，社長倉坂親自帶路。一輛叉車正停在入口處。

「那個電話里問起了古芝君，問我公司是否有一個名叫古芝伸吾的人，是個男人的聲音……我回答他是的。」

「那個電話……」

「古芝也會開那個東西嗎？」草薙隨口一問。

「我說的是真的，是辦公室里的那些人誤會了。」倉坂由里奈依然低著頭，語氣卻非常強硬。

「那個電話，您有沒有轉達給古芝本人呢？」

這可不是一句能讓人置若罔聞的話。草薙問：「一般都是什麼時候？」

「什麼嘛！這也算是線索嗎？」

「那麼，關於他的朋友呢？和他比較親近的人？」

「那一天是他最後一次打電話來。」

「嗯，去年秋天買了自己的車。」

「關於古芝，查到什麼了嗎？」

總而言之，聽倉坂的話，古芝伸吾好像非常熱心於工作。他之所以會從大學退學，也許就是想早一點工作吧。

「對於他的去向，您一點都沒有頭緒嗎？」

「可是他不是在輔導你學習嗎？」

「剛才那張照片上的人，曾經打電話到我們公司來過。」

「什麼都干。他的手也非常靈巧，研磨什麼的一學就會。工作熱情非常高，下班之後還留下來研究機器的使用方法。我也希望他能夠儘早獨當一面，所以也允許他那樣做。我家距離工場步行只有五百米左右，他有一次將近十一點才把辦公樓的鑰匙送來。問他是不是一直工作到現在，他回答太投入了，結果忘了時間。」

關於那輛車，至今尚未確認。古芝伸吾要是使用那輛車行動的話，也許能夠成為一條線索。

「是的。說是身體不舒read.99csw.com服，想要休息。第二天也打電話來公司了，說是今天也想請假。我問他要不要緊，他說沒關係，讓大家擔心了，對不起，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草薙再次意識到，自己對於科學技術以及製造現場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草薙陷入了沉思，「喂，由里！」小友揚聲叫道，朝大門方向揮著手。草薙抬頭望去，一個身穿米色外套的年輕女孩正從工場門前經過。一邊走，一邊朝他們的方向急急忙忙地點頭行禮。那雙大眼睛讓人印象深刻。

「是的……」

「那個……也就是一兩次吧。」

「還有一件事，我查到長岡先生的目的好像是要找古芝伸吾。」草薙說了從小友那裡聽到的情況。

「應該是吧。喂，小友，應該沒錯吧？」倉坂問正在一旁辦公桌上處理事務的一個胖胖的女人。小友，大概是昵稱吧。不過，再怎麼看，那個女人也已經有四十五六了。

「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算了。關於古芝君的下落，你一無所知嗎？在學習的間隙，應該會聊聊天吧。那種時候，古芝君就沒有說過一些其他的事情嗎？比如說，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啦、以後想要居住的地方啦，諸如此類的。」

「是的。我們也發現了通話記錄，有什麼問題嗎？」

「當時，古芝的反應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比方說，突然慌張起來啦，或者苦思冥想啦。」

「怎麼回事？」

「您想起什麼了嗎？」

「一開始打電話來說是要請假的是他本人嗎？」

草薙從外套的內袋中掏出長岡修的照片，放在倉坂面前。

「沒有。有的話，我一定會去打聽的。」

「在加工零件或產品時，必須把它們牢牢固定，對吧？為此設計的專用的基座或者說是工具——總而言之，就是那種東西。」

「沒錯。職工高齡化的現九-九-藏-書象越來越嚴重了，這樣下去可不行，所以我才招聘新人。四月份招了一個高中畢業生進公司，但也許是工作比預想的要辛苦吧，所以馬上就辭職不幹了。我想也不必勉強人家，又招聘了一次，下一個招來的就是古芝君了。他一向沉默寡言，剛開始的時候，經常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在工作方面他可是一級棒的人才。大家都很開心，覺得招到了這麼個傢伙簡直就像是買彩票中了大獎，可……」倉坂撓了撓髮絲稀疏的頭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千萬別在什麼地方遇到了什麼事故。」

「大多是休息時間。來找古芝君輔導高中數學、物理什麼的，看起來古芝君教得非常好。不過，恐怕不僅僅是那樣，大家都在說由里也許喜歡上了古芝君……啊，這些話請您千萬不要告訴社長。」她在嘴唇前豎起食指，「再見了。」說著便走向辦公樓。

「聽說他是看了招聘廣告後來貴公司的，是吧？」

「不是的，我不記得對方的名字了。不過聽了刑警先生和社長的對話，才想也許是那個電話……」

草薙向前邁出一步，「那對方接下來說了什麼？」

「我們這裏幾乎都是單品加工，大部分是在生產線上使用的零件和夾具。」在機器的運轉聲和金屬被切斷的聲響中，倉坂大聲說道。

「他是一個好孩子。對工作充滿熱情，也很認真，最關鍵的是頭腦聰明。只需稍加指點，立刻就能記住竅門。不僅如此，還能把理論知識運用到實際工作中去。電氣與機械方面的知識也很豐富，有這麼好的頭腦，卻不去上大學，真是太可惜了。我曾經好幾次勸他，哪怕是夜校也行，讓他去上學。不過，他本人似乎完全沒有那種意願。」倉坂說得很真誠，沒有一點誇大其詞的樣子。

她輕輕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九*九*藏*書之後說：「我和他並沒有那麼親近。」

「後來呢？」

「不是的，這個我也無法……」

倉坂由里奈嘟噥了幾句，不過，聲音太小，聽不清楚。「什麼？」草薙追問。

「車？什麼樣的車？」

在環七大街上有一家家庭餐廳。「想喝些什麼？」草薙問倉坂由里奈，對方回答什麼都可以。他點了自助式飲料，但由里奈看起來並沒有自己起身去取飲料的意思。沒辦法，草薙只好拿了一杯咖啡放在她的面前。「謝謝。」她輕聲細語地道謝，卻一直安安靜靜地低著頭，視那杯咖啡為無物。

「也就是說，被害人極有可能和古芝伸吾接觸過。」

草薙在辦公樓的接待處見到了社長倉坂達夫。倉坂身材矮小，但身板厚實，看起來是一個現場經驗豐富的人。

「地點？在哪裡？」

對方熱血沸騰的口吻讓草薙不由得泄了氣，他小聲回答：「我會記住的。」

「社長，電話。」

「沒有，因為我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時，我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呢？」

「太好了，我知道了。那麼，你接下去和內海薰匯合吧。古芝秋穗的死因查清楚了。」

倉坂由里奈的劉海晃動了一下，「那種話題，沒說過。」

「夾具？」

工場內擺放著工作機械，十多個員工正在作業。定睛看去，他們都各自乾著不同的工作。

兩人剛一離開工場，先前那個叫做小友的女人就一路小跑著奔向他們。

她的身影還沒有徹底消失在辦公樓中，草薙已經跑了起來，他追上離大門數十米之遙的倉坂的女兒。

「他有駕照，是吧？」

「我再告訴你一件出乎你意料的事吧，她死亡的地點。」

周圍的客人無所顧忌地打量著草薙，他只能啜了一口咖啡。

「不是的，我並不打算這樣指責他。」草薙露出討好的笑容，搖搖手。

該如何看待由里奈的反應呢？還真不好判斷。被ｈｔtpｓ://ｒeａｄ.９9cｓｗ.com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刨根問底地追問自己喜歡的男人的情況，肯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可以說她的反應極其正常——正當草薙這樣想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間宮打來的。他接起電話。

「沒說過。」由里奈突然站了起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沒辦法回答您的問題，對不起……」一口回絕後，她抱起自己的包衝出店門。自始至終都沒有脫下外套，也沒有瞅過草薙一眼。

「會啊。來到我們這裏以後，立刻就考取了普通駕照，所以接著我就讓他去學開叉車了，他好像花了五天時間就考出來了。」

倉坂工機位於足立區的梅島。是一所小小的工場，牆上的油漆大都脫落了，得費老大的勁兒才勉強看出牆壁原本是綠色的。緊鄰工場有一幢兩層樓的建築，應該是辦公樓吧。寫著「金屬加工品的製造銷售倉坂工機」的招牌倒是簇新簇新的。

「我想岸谷刑警已經把這張照片給大家看過了，當時的情況您還記得嗎？」

「麻煩您了，謝謝。」草薙低頭致謝。

「發生了一些狀況，我們正在尋找古芝伸吾君。倉坂社長……你父親也很擔心。你也是如此吧？」

「古芝主要幹些什麼工作？」草薙大聲問。

「是一輛二手的麵包車。說是要和朋友去野營，所以那種車比較合適。我看到他偶爾會把車停在公司的停車場，一輛白色的廂型車。」

可能並不是不開心，只是緊張罷了——草薙在心中對自己解釋。也難怪人家會這樣，回家途中突然被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叫住，而且還是一個刑警。他只能寬慰自己，由里奈願意跟自己到這裏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是長岡修。

「您有什麼事嗎？」草薙問。

打那個電話的人如果是長岡修，那他打來的目的是什麼？確認古芝伸吾在這家公司之後，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目送倉坂走向辦公樓，草薙正想ｈttpｓ://ｒｅaｄ.９９ｃｓｗ•com邁步離開，「那個……」正在此時，耳邊響起了一聲客氣的招呼，那個小友抬眼看向他。

倉坂流露出猶豫的神情，不停地眨巴著眼睛，「應該沒什麼特別奇怪的樣子。為什麼這樣問？您是想說那孩子撒謊了嗎？」

「他說非常感謝，這僅僅是確認一下，所以請不要擔心，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我當時還納悶這個電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既然對方說了不需要擔心，所以我也沒有太當回事。」

間宮裝模作樣地頓了一下，然後回答：「東京都內的賓館，在頂級賓館的套房內死亡的。」

「也向古芝確認過了吧？」

「刑警先生……」倉坂擺出一副嚴肅的面孔，看著草薙，「我不知道這是關於什麼案件的調查，不過，古芝君是不可能做壞事的。如果他被捲入什麼案子，那也一定是受害者。只有這一點，我能夠保證。」

「這個嘛……我了解到他是一名優秀的員工。」

「辦公室里的人好像不是那樣說的。」

「這個，我沒有對之前那位刑警先生說……」她一臉尷尬的表情，開口道，「接電話的人是我。」

也許是一直豎著耳朵在聽之前的對話吧，那個女人立馬答道：「我覺得那應該是古芝君的聲音。」

草薙點點頭，就現有的情況來分析，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考慮，古芝都是有意識地隱藏自己的蹤跡。

「那個……還真是出乎我的想象。」

「哦，是嗎。那刑警先生，我只能陪您到這兒了。」

「是的，我記得。向所有的職工都確認過了，不過沒人認識照片里的人。」

「他說自己生病了嗎？」草薙問。

「正是如此。」

倉坂拿起一張放在附近的圖紙讓草薙看，上面寫著「治具」的字樣。但據倉坂說，那只是音譯漢字，原本應該是英語「jig」。

「這件事可能出乎你的意料，死因是輸卵管破裂造成的休剋死亡。古芝秋穗懷孕了。而且是宮外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