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章 非著名相聲演員 津門學藝

第一章 非著名相聲演員

津門學藝

當時我所見過的俱樂部、文化站的演出,對我都影響很深。那會有唱戲、說書、大鼓、相聲等各式演出,有專業的也有業餘的,我印象很深。我很小的時候就能看到一些當時專業的像劉文亨先生等著名的相聲演員專場演出。還有河北梆子劇團啊、京劇啊、評劇啊都看,看了很多,所以這些東西對我影響很大。
提到曲藝,其實在中國來講各地其實都有,它有別於戲劇,更多的是像那種單人的說唱,表現力極強。一個人兩個人就是一台戲,遠自東北近到閩南啊廣東啊這些兩廣地區,都有自己的地方曲藝。
最早跟高先生學習的時候,我還很小。總是每天早上,我父親騎著車帶我到他家去。路上要帶一張《天津日報》,到家去幫著高先生收拾屋子,服侍他起來,沏上茶,聽他這說,我在旁邊學,很象是舊時徒弟到師傅家學藝的情形。
在我小的時候,天津這種演員有很多,著名的像駱派的京韻大師駱玉笙先生,劉派的筱嵐雲先生,白派的閻秋霞,這些個老師當時都健在,而且都是各個流派執牛耳者。當然現在就都不在了。那會兒這個天津的小茶園兒也很多,我夫人也是唱京韻大鼓的,也曾經和這些名家門問過藝。在天津當年也很有影響,北京地區相對來說,曲種要更少一些,從藝人員也要少一些。到現在曲藝團已經改企業了,改企之後據說也都不很景氣,面對這種情形,我經常會很難過。從上個月起,我們德雲社自己成立了鼓曲的演出部門,賠錢我也要干,從各地去請有關的人員,力爭能夠恢復一下。單憑我自己,我知道沒有這麼大的能耐,就當是有多大勁使多九-九-藏-書大勁兒,為中國曲藝的傳承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吧。
後來我認識了一個叫小五的朋友,順著也認識了他的父親,評書老前輩高祥凱高先生。認識之後呢,因為跟小五是好朋友,小夥伴,兩人老在一起,也就經常到他家去。我很喜歡評書,他父親也很喜歡我,於是我就跟老爺子開始學。這是我最早接觸曲藝。
其實這些曲種對我來說影響都很大。鼓曲和相聲其實就是一回事,所以都統稱為曲藝。作為相聲演員來說,這些都是我們的營養來源,我們都得去學。西河呀京韻哪,這些我從小就喜歡。我們在表演過程中也會用到,用的不是很多,我們也就是點到為止。但是要求精益求精,完全象人家專業的鼓曲演員那樣,那也不現實。人家專攻一門,我們要學得很多。
一直到2004年,我拜師侯耀文先生。實際上這個學習和練習的過程一直沒有間斷,也一直沒有停歇。
我父親雖說不喜歡這個行業,但他也不阻止我。他是一個很正直的人,大部門時間也很嚴肅。直到今天為止,我跟我父親說話都覺得有些拘謹。雖然現在經常有些警察不怎麼令人滿意的話,但是當年我父親稱得上是真正的一個好警察。我小的時候,他幫助人家辦事,都是很中規中矩的,我們家裡人從來不會拿人家送的東西。我印象很深的是一回有人托我父親辦了個事,後來為表感謝就給我家送來了一箱蘋果。當時我父親不在家,我們家人都知道是別人送的東西,都不去動。等父親回來,這蘋果都爛了,我父親又買了原樣的一份好的,帶了這份爛的,兩份給人家送回去,告訴人https://read.99csw.com家說:那爛的是你買的,我這新買的,還給你。他就是這麼一個看來很不通人情的人。
當時是學評書,但是卻是以相聲開蒙的,也許這也就註定了我這一生要和相聲發|生|關|系。當時我學的第一段作品是五行詩,五行詩是傳統一段一段的文哏作品,要用金、木、水、火、土這五行來作詩,其中涉及到很多的古人。我後來想為什麼高先生給我用這個開蒙,肯定是為了讓我一個全面的鍛煉。一是煉嘴功,一個煉身功。因為這五行詩需要很多動作,刀槍劍兒啊,同時還要注意人物表情啊。這段說起來還是很痛苦的,因為它很單調,它並沒有像孩子想的那樣很幽默詼諧,這個練功是很刻苦的,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樂趣。一個固定的動作可能要重複上百遍,也未必過得去。比如說金錘,上下翻金錘,比劃著,攥著兩把鎚子,兩個鎚頭在前面。他給我找了兩個啤酒的瓶子,這樣舉起來,還要求兩個瓶子口要朝上,就是方向要對著。學文官武將撩袍端帶,有時還要披著棉被扮董卓。當時總感覺很痛苦,但是今天想想,受益匪淺。所以如今我也這樣教我的徒弟們,看到徒弟們大熱天披著棉被上院里站著,痛苦地呲牙咧嘴,我就忍不住暗暗生笑,彷彿看到當年的我一樣。
我也就是那麼給熏出來的,當時天天在劇場裏面混,聽書啊,聽大鼓啊,聽各種曲藝,不知不覺中就很喜歡上了這一行。沒事的時候我就喜歡模仿,唱上一曲,說上一段。記得當時有一種戲曲連環畫,就是拍了照片再出成的那種小人書,尤其是那些舞台劇啊之類的,我就特別喜歡看這種九九藏書東西,最感興趣的是京劇《秦香蓮》里「駙馬爺近前看端詳」一段,後來買過一本小人書,上邊的圖案是京戲《秦香蓮》的劇照,下邊是故事簡介,也有唱詞,我就經常照著那底下的唱詞哼唱起來。
再後來我又認識了常寶豐老師,也曾經去過常寶霆先生的家,陸續有很多老師都教過我。我逐漸長大,會騎車了,於是我就從家住的紅橋區騎車騎到體院北,到常寶豐老師家去學相聲。幼時學藝的時候,我每天早上要去喊嗓子,練聲兒。我住在紅橋區委的後面。紅橋區是天津的一個區,家門口不遠就是一座橋,受文革的影響,那時叫紅衛橋,現在叫子牙河橋。順著這個橋的橋邊,我就一直向西走去,天不亮就去,站在河邊喊嗓子、練聲,把會說的都說一遍,會唱的都唱一遍。現在想想,有人說郭德剛嗓子為什麼好,估計這跟當初練聲是有關的。當時練的也都是基本功,說的東西,有《報菜名》啊、《八扇屏》啊這一類的,以誦說見長的東西,練你的唇齒喉舌。另外唱的就是自己會什麼就唱什麼,喜歡的京劇啊,評劇啊,鼓曲啊,都來一遍,當時自己也覺得這是一種樂趣。我唯一的樂趣可能就是相聲以及和相聲有關的戲劇啊、曲子啊、鼓曲之類。直到現在我也不會踢球,也不會游泳,各種球、牌,我都不會,曲藝就是伴著我成長的年少時的樂趣。現在回想起來吧,那段經歷對我來說不可缺少。如果沒有當初的那一段下苦功夫,不會有後來的我。我自己也是挺喜歡這一段經歷,因為我這人活得挺單調,包括一起玩的小夥伴們也不是很多。有限的幾個朋友也是喜歡相聲啊戲劇什九-九-藏-書麼的,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人們都說這說相聲,最好是家傳,父一輩子一輩,如果出生於這樣的相聲世家,那可能學起來也會方便一些。這首先就是藝術上有那個氛圍,父輩會給你講。其次,你還有個背景,有個靠山,那樣江湖上就沒有人敢欺負你。這兩點在我身上,一點都體會不到。
我所接觸的無非就是華北地區的,確切地說就是京津一帶的曲藝文化。小的時候我長在天津,後來發展在北京,這兩地的曲藝是互通有無的,無非就是兩塊,一塊是唱的,一塊就是誦說的。誦說的這塊是以相聲為主,相聲、評書、快板書、山東快書,這是說的。其他的是唱的鼓曲類,京韻大鼓、西河大鼓、梅花大鼓,單弦兒、樂亭大鼓,還有北京琴書,興盛時期據說也達到上百種。但是今天連誦說帶鼓曲加在一起也就有個十幾種。這是一個很悲哀的事情。好多曲種隨著藝人的消亡,逐漸逐漸的就消失了,相當可悲。現在我們有些藝術形式只掌握在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身上,他去世的話那麼這門藝術就算完了,所以這都是很悲哀的。
我家裡面沒人干這行的,上數多少輩都數不出來,都是正經人出身——當然,說相聲其實也是件很正經的事——沒有做相聲這行的。我父親是警察,在他心目當中,其實並不希望我做這一行,因為很多演員都有犯罪史。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親自提取審過很多相聲名家。在他心中,相聲這行是和犯罪聯繫在一起的,不願我干這行。可是也很湊巧,他做警察,我倒因此有了很多和相聲接觸的機會。因為我母親身體不好,我父親辦事也就帶著我。他負責的管片有https://read.99csw.com各種劇場,辦事的時候就叫我「別動啊,呆這兒!」於是在那個時候,我就不知不覺地接觸了很多藝人,說書的,唱戲的,三教九流。當時他們也不會對一小孩多加理睬,我就是在那地方看——直到現在我都認為這種熏陶對我的演藝生涯很重要。設想一下,要是從今天開始大街上每天放某一種鼓曲,放上三年,保證人人都會唱,這道理不服還真不行,樣板戲的年代是個人都會唱,那就是給熏的。
我還真的要感謝當年的這份私愛,相聲演員離不開這個,這是必須要會的。凡是在曲藝節目當中涉及到了的,都能夠展現演員的另一方面的修養。我們講究說學逗唱,這個學其實就包括學這些曲藝、鼓曲。現在我們很多演員基本就不愛下功夫,因為這個曲藝、鼓曲,要想學地道了能夠上台唱,很難。並不是說像流行歌曲這麼入耳這麼好唱,聽兩遍就會的。曲藝這東西想唱,難!
我平時比較喜歡這一類。我小的時候就是錄完音以後回來扒唱詞,當時用那小日記本,一本一本掇起來,把它裝訂起來。有一天我無意中翻撿東西,這些小本被我找了出來,竟然還有很多,都是以前扒的唱詞。現在看我那麼小的時候寫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內心很是感慨。但是我相信自己的今天得利於早年的這些功夫。在我小的時候,好多人覺得我很奇怪,為什麼人家都唱歌,唯獨我好曲藝這些。大家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和我說不到一塊兒去。別人都不懂,我跟別人聊我也聽不懂。別人說唱歌的,我到現在連一句歌都不會唱。可是要談起曲種什麼的,我不敢說都好吧,最起碼敲著鼓拿著板拿著鍵子,我也能假模假式地唱下一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