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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他忍不住竊笑,知道卓弗斯已經得到了報應。他希望他從天空上摔下來時仍清醒地知道自己即將慘死。
「我沒事,我只是快氣死了,背又痛得要命。我一定要打爛那個打我的人的嘴。」馬庫斯大罵,他前後轉著頭,扭動手腳,「你知道我們在哪裡嗎?」
布納哈特把鑰匙交給馬納斯。
馬庫斯繼續在高速公路上開著。烈日當空,整個世界被染上耀眼的光芒。他戴上太陽眼鏡,將手伸進車門邊的袋子拿出防晒乳,擦在自己的光頭上。
「我正想這樣說呢,你會照顧他吧?不要讓他去做傻事好嗎?」茱莉亞指著尼克。
「怎麼回事?」坐在乘客座的尼克問。
馬庫斯帶著嘲諷的笑容,就像柴郡貓特有的那個表情,他在談判桌上常用這種表情對付生意上的對手。
「這麼緊張幹什麼?」
然而,此時這個小車站裡除了老售票員之外,空無一人。
「讀下去就知道了。」尼克迅速地回答。
下午1:00
丹斯掛斷山姆的手機。他痛恨新科技,他寧願講話也不想寫電子郵件,寧可用一般的電話簿和記事本也不想用電腦。PDA……他現在更討厭PDA了。科技怎麼會變得這麼先進,有辦法把監視錄像帶放在一個掌上工具里?
現在,既然山姆死了,茱莉亞的事情就得交給丹斯處理。
特快車上幾乎空無一人。現在是白天,沒什麼人進出城市,不像高峰時間,根本就找不到座位。車廂內只有另外兩名乘客。一個身穿香奈兒套裝的老太太,似乎正要去參加周五晚上的社交活動,正埋頭看著小說;還有一名穿著醫師手術衣的年輕人正努力坐直身子,保持清醒看報紙。
茱莉亞很少坐火車,因為這樣很不方便又處處受限,她寧可開車進出城市,可以聽聽收音機,有空時還能講電話打發時間。
「你不想看嗎?」
「你說什麼?」尼克望著馬納斯。
布納哈特從口袋裡拿出黑色絨布包交給丹斯。
聽到這句話,馬庫斯立刻發動車子上路。他們開過22號公路彎曲的路段,經過湖泊、森林和偶爾出現的房子,他的時速始終維持在七十英里,車子一直持續前進。
那位巡警下車,平靜地從車子前面繞過來,他的槍在槍套里,兩手垂在身側。他轉向同伴,示意他們收起槍。「你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布納哈特。」丹斯對這位年輕的巡警說。
綠色福特和藍色賓利敞篷車迎面相對,停在拜瑞丘高中的停車場中央,一條半英里長的空曠區域是唯一的出入口。由於學校目前沒有人上課,加上一英裡外的空難,這間學校也跟鎮上其他地方一樣空無一人。
「還沒,他們毀了漢尼寇家的電腦伺服器,現在因為空難又加上停電,我還沒回辦公室。」
「這個應該交給你。」茱莉亞說完,從皮包里拿出PDA交給尼克。
尼克讀著茱莉亞的PDA。雖然打不開錄像文件,但文件倒是能順利閱覽。他讀著漢尼寇存放在華盛頓大宅木箱內的物品清單。莫奈、畢加索、雷諾阿和戈登·格林的作品,各時期的世界名畫,古代到近代都有。古董和雕像數量龐大,種類也很豐富。
「轉身。」丹斯命令馬庫斯。
「你沒事吧?」尼克問。
這份清單尼克已經讀過三遍,每次都大為驚異,這些收藏品足以跟頂級的博物館一較長短。但他怎麼都找不到紅木盒。他將這個文件以年份、種類、地點和時代來分別分類,但還是找不到任何有關那個紅木盒的內容。

「就當我聽到了風聲吧!」
「你他媽的……」尼剋死命地在椅子上掙扎,脖子上青筋突起,雙手猛烈掙扎卻無濟於事。
「你記得山姆吧,那個找你幫忙的人呀!你不是很興奮嗎?這個山姆現在已經跟兩百多個罹難者的屍體一起躺在蘇利文運動場了。」
「我不需要聽你這個小兵鬼話連篇。」丹斯說完便把手放在槍托上。
馬納斯立刻舉起來複槍,並扳開保險栓,其他三個國民警衛隊士兵也照做。他們都把槍口指向丹斯。這些拿槍的人不超過二十二歲,有生以來應該從不曾碰到過這種情況。
「你找我幫忙,我也可以找朋友幫忙啊!」
親愛的我:
馬庫斯把手伸進口袋,等布納哈特走過來后把鑰匙交給他。
馬庫斯搖搖頭,開車穿過拜瑞丘後山的路朝市中心駛去。「幾塊金條或許有那個重量,但跟高價相差甚遠,二十五磅的鑽石倒有可能價值上億。」
「把這東西拿走。」馬庫斯說。
上午的行動留下許多後遺症,所以碰上這場空難反倒是好事。空難是分散焦點的最佳事件。全鎮停電,許多人都驚慌失措地趕回家,拜瑞丘儼然成為一座空城。迷惑和混亂是完美的煙霧彈,正好方便他收拾山姆捅下的婁子。
這一刻充滿緊張的氣氛,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
拜瑞丘的火車站仍保持20世紀初的模樣。英國風建築,粗石造的售票亭,候車室有銅綠色的屋頂,跟小型停車場上那棵大橡樹的樹葉交融在一起。老式的月台是七十五碼長的雪杉木板做成的,高峰時間這裡會排滿上百名乘客,人們踩在木板上的腳步聲在車站不斷回蕩。
儘管這很難相信,但尼克來找你是希望你能幫忙救救茱莉亞。
「茱莉亞,」尼克嚴肅地從皮椅上方看著茱莉亞的眼睛,「山姆·卓弗斯已經墜機身亡了,我不知道你跟誰說過話,但那絕不是山姆。」
「是喔。要是我後面那個男的知道你跟這起劫案有關就慘了,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知道呢?」布納哈特靠近丹斯,近到侵犯他的私人空間,「還有,他剛剛說你會把我丟進水庫淹死是什麼意思?丹斯,你想殺我嗎?你想殺了我們全部嗎?我不認為你夠了解我。」
許多穿防火衣的消防員在地面上搜索,期盼奇迹出現,但除了殘破不全的屍體和金屬碎片之外,他們什麼也沒發現。國民警衛隊士兵載來一大車人力補給。好奇圍觀的人群看到這種場面后臉上充滿驚駭,必須要人護送,或由別人攙扶才走得出去。
「這真是太荒謬了。」尼克指著那輛福特,他知道裏面裝了什麼。「你們檢查他的後備廂就知道了。」
「這件事不需要太長的時間。」
馬庫斯看著尼克,微微搖頭,笑了笑。那是個溫暖的苦笑,當尼克沒接到那顆能定輸贏的球時,馬庫斯都會那樣對他笑。那是一種「一切都會沒事,因為我們是好朋友」的笑。每次,當馬庫斯的妻子離開時,兩人就是這樣一笑置之。
山姆確定漢尼寇的律師是愛康萊納公司的茱莉亞·昆恩,安防資料備份副本會同步傳到她在公司的個人電腦。山姆原本打算在搶劫結束后直接去找她,以他公司的名義假裝關心搶劫案發生的後續處理,然後在她的電腦植入病毒,這樣就能在凌晨兩點傳送備份到遠程監控之前,把所有證據清除一空。
尼克完全沒想過自己手中握有什麼樣的力量,也沒想過這力量若用在不良企圖上,將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聽馬庫斯這麼說,尼克突然發現自己只是單純地想著茱莉亞,卻從沒想過手中東西的價值。
「柯隆尼·威爾斯給我你的手機號碼。」尼克說。他知道只要提到長官,軍人就不會再問問題。尼克沒告訴對方他會在未來給他電話號碼,對馬納斯來說,這個未來仍然不定,因為在下午結束前他就會死。尼克希望自己可以救人,希望能還給馬納斯一個未來。「你是射擊課的高材生,剛拿到企管碩士學位,討厭做漢堡。」他說。
「有什麼東西重二十五磅,裝在兩英尺見方的紅木盒裡,又能讓百萬富翁不肯說出其價值?」
「想太多了,」丹斯說,「下一個就輪到你。」
等她終於在位置上坐定之後,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曾經坐上502號航班,甚至扣上了安全帶等待起飛。然而,現在的她卻坐在這輛火車上逃亡,那種幸運得救並逃過死劫的感覺真是短暫。
「你做夢,你這個禽獸。」
「搞不好是你犯的案。」丹斯繼續施壓。
「打我的手機或家裡的電話,號碼是……」
「很好。」丹斯的口氣放心了許多。
「他知道嗎?」尼克問。
「昆恩太太嗎?」
火車駛離了火車站。

「我告訴你,」馬庫斯低語,完全不受剛剛那一拳的影響,「你才要聽我說,懦夫。放開我的手我們再來較量,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
火焰攀升九九藏書到六英尺高,濃烈的高溫讓救火人員連五十碼都無法靠近。熊熊火焰往上躥燒的聲音聽起來像一隻毫無人性的野獸在狂吼,無情地燒著金屬機身。
兩人陷入沉默。
他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拿起電話撥號。
「快打電話去問!」馬納斯大喊,「免得有人犯下大錯。」
「謝謝。」尼克把它塞進口袋。
電話那頭停頓了五秒鐘。
丹斯在曼哈頓區的順利園餐廳見過山姆四次,他們在那裡討論工作、計劃、保全和如何銷贓。山姆說他們會有備份的監控錄像帶,如果不是傳到警局,就會傳到漢尼寇在當地的律師事務所辦公室。
「我現在得在外頭一陣子,不過晚點會回家。」
尼克舉手制止他往下說。「開口之前,你要知道,我絕不會欺騙你或開你玩笑,我要你知道,我現在頭腦很清楚。」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叫班照顧茱莉亞?」馬庫斯說,「她現在很安全,不再有危險了,你可以完全放心,我們可以專心辦事。」
「幹嗎老是這麼客套?坐下來吧!儘管開口就是了。」
然後丹斯突然轉身,把槍抵在馬庫斯的頭上,把槍管擠進他的下巴底下。
「我今晚十點前一定會去找你,我保證。但我想我們可能沒辦法跟莫勒斯吃晚餐了。」
這件事情你還不知道,但傑森·賽里塔死了。這件事你要到下午三點,他太太含淚打電話到公司時才會知道。傑森今天早上坐上一班飛機后不幸墜機身亡。他原本打算到波士頓去跟萊納赫茲討論買下哈里士滑雪器材公司的事。除了傑森之外,你沒告訴過任何人你想買萊納的公司,連尼克也不知道你有多喜歡他們的滑雪器材。自從小時候爸爸在某個聖誕不顧媽媽的反對,買了一雙滑雪鞋給我之後,我就愛上了他們黑橘色的圖案設計,爸爸後來還在暴風雪的日子到杭特山教我滑雪,那天是12月27日,媽媽氣炸了,因為我們直到午夜才回家。總之,傑森是個好人,他以為這樣做能讓你(也就是我)開心,又能在事業上得到升遷。願他死後能安息。
尼克無法否認。「但我要你跟她走……」
「放下武器。」那位巡警又喊,瘦削的身子顫抖著。
「你這自以為聰明的傢伙。」
這是尼克跟茱莉亞撒過的最真實的謊言。
丹斯搶過毒販的收入,偷過證物室內的東西,勒索過罪犯,但卻沒有一次能讓他賺到一百萬元,贖回自己這條命。
茱莉亞握住尼克的雙手,望人他的眼睛深處。「我愛你,我愛你勝過我的生命。」
「那你怎麼不稍微注意一下你的言行?」馬納斯反擊。
「這不合理。」茱莉亞本著律師性格,開始交叉質詢模式,「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些鑽石在哪裡?」
「沒錯,不過你似乎不是一個人。」丹斯看到站在賓利車旁的馬庫斯。
尼克舉起PDA。「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等你的手從槍上移開,我們就可以把事情弄清楚。」
「他會的,你剛說過了。」尼克說。
丹斯眼中充滿憤恨,卻只能屈服。
馬納斯走向馬庫斯的車,手伸進乘客座,打開置物箱,拿出一個小袋子。他解開那個小黑絨布包,裏面有一大把閃亮的鑽石。
「我不認識他,是他打電話到家裡來的。」尼克擔心他的謊言說得太過,「我跟他自我介紹時小聊了一下。他跟我提到搶劫的事。」
尼克拿出那隻金錶,打開表蓋拿給馬庫斯看。
「如果你想挑戰權威,」馬納斯對這位中年警察說,「我建議你趕快打電話叫你同事過來,我跟你保證,如果選擇拔槍,你就永遠不會知道答案。我的權力大過於你。」
「我不認為有人會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而死,他們內心總會認為自己可以活下來。」
丹斯繼續瞪著尼克,沉默不語。
在爸爸死前你從未跟他把話說開,你對於這件事相當愧疚。未來很快就會降臨,如果你不幫尼克,茱莉亞就會在太陽下山之前死去,如果你不照他的要求做,一輩子都會為這個錯誤愧疚不已。
「你給我小心點。」丹斯指著布納哈特的臉,「那是因為我聰明,知道要先把這些袋子從車裡拿出來,而且還知道要你帶人來救我。」
「你說他不在是什麼意思?」馬庫斯對著電話大吼,「別跟我講這個,叫他的助理過來聽電話!」
丹斯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這是山姆的手機,當時他只顧著拿那個盒子,慌亂逃上飛機,卻愚蠢地把手機留在搶劫現場。丹斯掀開它,找出通訊錄,發現茱莉亞的公司和手機號碼都已經設定好了,但山姆已經無法照原定計劃打給她,也不能跟她在公司會面,討論搶劫案的後續事宜。
尼克瞪著他,壓下對這個人的憤怒和怨恨。這個人在未來企圖殺死他,還殺了二等兵馬納斯和保羅·卓弗斯,更是害死茱莉亞的主謀。
丹斯用槍敲打尼克的腦袋側面,把他擊倒在地。
「幹得好,布納哈特。現在我們需要的指紋都在上面了。」
「我不知道我們能做些什麼,昆恩先生。這不是我們負責的範圍,我們現在應該在空難現場才對。」
「你怎麼會認識我?」馬納斯問,「我不記得我見過你。」
十年前,丹斯剛進入警界時,蘭道爾負責指導他,把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教他警界的規矩,提攜他迅速升為警探。他很清楚丹斯在業餘時做了哪些兼差,但只要這些事情不會影響到蘭道爾就好。他不是什麼模範警察,但卻是個講道義的警察,絕不會揭發自己的同事。
「那真是太幸運了。」丹斯又撒謊,努力掩飾心中的怒氣。
丹斯在燃燒的殘骸間走來走去,完全不理會噴向火焰的水柱,他的藍色上衣被噴上了許多水珠。眼前這麼多死者,這麼多死亡和苦難,卻沒讓丹斯升起半點憐憫之意;他無法為死者掉下一滴同情的眼淚。山姆·卓弗斯的屍體在這裏的某處,那個他死都不肯放手的盒子也在附近,一個價值非凡的盒子正在等著他。如果像山姆這種百萬富翁都這麼想要這個盒子,不要其他的金子和鑽石,這東西的價值肯定有上億。
「嗨,馬庫斯。」茱莉亞說,「我沒想到你們兩個會一起過來。」
「我相信你。」馬庫斯駛過拜瑞丘這座死城時率先打破沉默,提起信中的事。
原本應該照計劃進行的搶劫,如今卻演變成災難一場。在這個嚴密計劃分崩離析的同時,飛機又從天上掉下來,鎮上所有的辦公室和住宅都停電了,空難正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了眾人注意的焦點。
她是個美女,放在車輛管理局的照片一定不會被忽視,收到資料的人一定會特別留意,但他沒料到自己會這麼快就接到電話。他很高興在今天這種日子和現在這種時代,遇到大災難時縣裡的市民仍能團結起來。
「用誘餌。」尼克舉高PDA。
布納哈特轉向丹斯。
「你怎麼不快點坐上那輛小吉普車回空難現場去玩軍人遊戲?」丹斯咬牙切齒。
就算那盒子沒在墜機中毀壞,丹斯也不擔心別人比他先找到它。空難現場本身就是犯罪現場,任何人從這裏偷東西在犯下多項重罪的同時,還會被大眾責難。如果那個沉重的木箱有辦法逃過空難,也沒有人會知道它的價值,丹斯身為空難現場的執法人員,自然能堂堂正正進入堆滿殘骸的空地,在別人發現之前偷走它。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丹斯突然火冒三丈,「她在哪裡?還有誰知道這起劫案?」
「別擔心,我的PDA有備份,文件很大,但只要我可以使用電腦……」
「我跟保羅·卓弗斯談過。」
「你到底在……」
尼克凝視著馬庫斯,感到一陣心痛,他必須選擇誰生誰死。
「別擔心這個,那是我的問題。你只要照我說的去做就對了。重複一次,茱莉亞·昆恩,如果你找到她,絕不能讓她離開你的視線,立刻打電話給我。如果她逃跑,儘管開槍打她。」
「謝天謝地。」尼克點點頭,看著剛經過的華盛頓大宅。
「你知道賄賂警官是重罪嗎?」
「我的人生已經這樣進行八小時了。」
「我向您道歉,警官。」馬納斯說。
「你這樣跟剛救了你一命的人說話也太凶了吧!」
「克莉絲汀,我是馬庫斯,傑森人在哪裡?」
茱莉亞摸摸肚皮,她的肚子仍很平坦,但她感覺得到有個生命在她的子宮裡成長,她跟尼克的愛情結晶能讓他們永遠聯繫在一起。不知道基因的吃角子老虎機會怎麼運作?孩子會長得像尼克和茱莉亞嗎?也許這孩子會是兩人的綜合?金髮、褐發,也許是紅髮?他九_九_藏_書們雙方家族都有紅髮。會是綠眼還是藍眼?但毋庸置疑,這孩子一定會是個運動健將,他會跟隨父母的腳步:又或許不會,要是這孩子討厭運動怎麼辦?不管這個新生兒是怎麼樣的,她都會很高興,因為這是他們的孩子,是他們新的生活重心,這個孩子將會改變兩人生活中所有的先後順序。
雖然拜瑞丘的一切全都處於暫停狀態,但大家還是要逛街、吃東西和加油。碰到這種慘劇,生活還是要照過。蘭道爾把茱莉亞列為東北航空空難事件的失蹤人口,將她的照片用電子郵件和傳真寄給州界各轄區警局和火車站,以及本地和鄰鎮的餐廳、加油站和商店。
「尼克,」馬庫斯轉向他,「茱莉亞知道她自己的死期嗎?」
「因為停電,你們應該沒辦法看到那些文件吧。」丹斯很慶幸他們能在她看到資料前清除她辦公室電腦內的文件。
「你很想殺了那個在高速公路上飆車的混蛋對不對?」尼克說。
尼克和馬庫斯彼此相隔十英尺,面對面坐在一個陰暗的房間里,唯一的光線來自不鏽鋼門底下的縫隙。兩人的手都被銬在後面,腳被綁在椅腳上。
「說真的,你想想國際關係、和平談判那些事,你能改變歷史,預防災難發生,還有……」馬庫斯頓了一下,「阻止這起空難。」
馬納斯和布納哈特將注意力轉向尼克。
尼克只剩不到十分鐘讓自己和馬庫斯離開這裏,否則接著他又要跳回過去,留馬庫斯獨自一人面對殘酷的丹斯。
「我要跟你去。」馬庫斯看著他,一副理所當然,「你以為我會讓你一個人去做那種事嗎?」
「我很不喜歡你這種口氣,尼克,」茱莉亞說,「你嚇到我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夏姆斯了。一想到要把這個壞消息告訴他就讓我難過。」
「事情那麼多很難走開。」布納哈特說,他關上身後那扇二十英尺高的大門走向車子後方,「你看到墜機現場了嗎?真是太恐怖了。」
他二十八歲進入警界,對社會充滿憤怒和怨恨,想為他人伸張正義。但在沒有黑白對錯的體制中,到處都是灰色地帶,這樣工作了幾年之後,時間已經磨掉了他年輕時的志氣。過去十年,他只是做做樣子,寫寫報告,喝喝啤酒度日。
整整一分鐘后,他才抬起頭來看尼克。
丹斯不發一語。
「我們的行為牽連的範圍太大,永遠都看不見真正的後果。」馬庫斯指著剛消失在路尾那輛越野車,「舉例來說,那個粗心司機的單純行為可能會造成多米諾骨牌效應,一起事件很可能會影響成千上萬個相關人士。」
「尼克。」馬庫斯又低聲叫他,終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馬庫斯希望能讓朋友鎮定下來,這麼輕柔的聲音實在跟他的性格相反。「茱莉亞已經安全了。知道這點我就覺得很安慰,別為我擔心。」
「在他同意之前我們不會讓警察介入,夏姆斯不信任他們。」
現在,尋找茱莉亞的工作落在蘭道爾頭上。雖然他們本來計劃今晚才去她家,但天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丹斯把這個行程提前。如果他們能照原定計劃進行,事情就簡單多了。
一輛紅色豐田從旁邊飛馳而過,打斷了他的話。不知道那輛車要趕去哪裡。
尼克看看牆上的時鐘,一點五十分。
「大家都在墜機現場或是家裡。」
馬庫斯瞄了尼克一眼,目光又回到那封信上。
「真奇怪,我幾分鐘前才跟他弟弟山姆·卓弗斯講過電話。他想跟我見面,看看存在我PDA上的搶劫案監視錄像帶。」茱莉亞拿出PDA。
「你在說什麼?你已經把我拉進來了。」
「那盒子怎麼樣了?」一個被靜電嚴重干擾的聲音從對講機那頭傳來。
二等兵馬納斯和布納哈特警官面面相覷,思考著到底怎麼做比較好。
「別緊張,我不是救了你嗎?」布納哈特揮揮手。
「少來這套,沒有用的。」
「放下武器,」一個紅髮的巡警大喊,「馬上放下。」
「海倫嗎?是我。我現在就要跟傑森說話。」
「你們兩個何不把鑰匙交給我們?」馬納斯終於開口。
茱莉亞抬起頭,凝視著他的眼睛。「我愛你。」
「好啊!有種你就開槍!到時我一定會殺了你。」尼克憤恨地說。
「我不會有事。」茱莉亞捏一下他的手,就像她媽媽在她小時候安慰她那樣,「你小心點。」
「我是,您哪位?」
警察們和國民警衛隊士兵們都沉默地望著布納哈特。布納哈特先走到福特車后,打開後備廂車蓋,他往裡看時,身體擋住了大家的視線。他頓了頓,手伸進去一下,很快就蓋起來。他一言不發地走到賓利敞篷跑車這邊,打開後備廂,又看看裏面,也很快地蓋起來。他站在那裡片刻,輪流看著尼克、丹斯和馬庫斯。然後又走向乘客座,打開車門,坐在豪華皮椅上,把鑰匙插|進去,打開置物箱。他把手伸進小置物箱時,大家的視線又一次因為被擋住而看不到。
馬庫斯下車走到售票亭,買了一張到中央車站的單程票。
丹斯抓住馬庫斯的手臂,但他卻犯了大錯。雖然丹斯體格精壯,未滿四十,但馬庫斯卻在盛怒之中抓住丹斯的手,瞬間給他個過肩摔,然後又把他拉過來,向他用力揮了一拳,強勁的力道打在丹斯的下巴上,一拳就把他擊倒在地。
馬庫斯靜靜地聽著。
丹斯知道蘭道爾的狀況后,給他提議了一個解決退休金的辦法,一筆豐厚的銀行存款能讓他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嗨,茱莉亞·昆恩。」
「我只有三分鐘能說服你相信這件不可思議的事。信中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這封信是你幫我寫的。」
「這整件事情都很不可思議,不過你得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著瞧。」丹斯邊說邊看著馬納斯身後,「也許我們可以用不同方式解決此事。」
尼克拿出口袋中的信放到馬庫斯面前。
「這是一間倉庫。」
「那台PDA,」丹斯說,「應該是茱莉亞·昆恩的PDA吧。」
「你在說什麼啊?」尼克問。
「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她對馬庫斯大叫,「不要做傻事。」
紅髮巡警突然消失,進入車內。其他三個警察仍留守原地,跟國民警衛隊士兵一樣高舉著槍,沒有任何人退縮。
尼克把信封放進口袋。「我只能說,很高興看到不是所有人都這麼容易被腐化。」
「你真是個白痴。」
「我要挖出你的心臟!」尼克對丹斯尖叫,拚命搖動椅子,感到無比的挫敗。
「真的嗎?」丹斯假意同情,但他其實希望她的屍體現在就躺在那個運動場上,那樣事情就順利多了。「這整起事件實在是太令人傷心了。我們可以見個面嗎?」丹斯繼續說,「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去找夏姆斯?」
茱莉亞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她在502號航班起飛前下了飛機。他叫她待在原地不要走,坐在車裡等他來。
「不要再看時鐘了,」馬庫斯說,「再看時間也不會變慢。」
布納哈特從豪華跑車上走下,關上車門,拿出手銬。
「我永遠也無法習慣這種時間感。」馬庫斯搖搖頭,「你把未來說成過去的事。」
三名國民警衛隊士兵立刻蹲到吉普車后,把武器轉向那些警察。
尼克環顧四周,除了售票窗口的那個人之外沒見到半個人影。「到紐約的特快車三分鐘后就會到。第一站就是紐約中央車站,班和他的手下會到月台等她。在我們認識的人當中,你認為可以把她的命託付給誰?就算有一整個軍隊的人來找人,班也有辦法保護她,更別提區區一兩個爛警察。」
尼克努力壓下罪惡感。他想救茱莉亞,卻讓最好的朋友陷入險境。尼克不希望自己的手染上馬庫斯的鮮血,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想辦法救他出去,但他的動作得快一點,如果他們繼續處在現在這種情況,就不大可能會有活命的機會。
「我只是一直想著茱莉亞。我不在乎時間,我現在什麼都不在乎,只要找到殺她的兇手,阻止他就好。只要想著她,我就有辦法專註。」
「我很遺憾。」尼克說。
「我可能會被殺!」丹斯繼續罵這名年輕的警察。
山姆是犯罪的最佳夥伴。他性格懦弱,方便掌控。他是魔鬼送來的奇迹,是來幫助丹斯脫困活命,一舉擺脫魯凱的最佳夥伴。
火車繞過彎道朝車站駛進來。
「但是,他也有可能發明更糟的東西,因而害死幾百萬人。如果我們事前知道,那麼這名瘋狂的司機或許救了幾百萬人。然而,不管是為了高尚還是自私的理由,誰能說我們行為產生的後果會讓我們擁有更美好的未來?」

「你怎麼會知道搶劫的事?」茱莉亞驚訝地問。
丹斯從側門走進來,砰的一聲用力關上門。他沉默地走進房間,繞著兩個俘虜打轉,最後停在尼克面前,湊到他耳邊低語:「尼克,你read.99csw.com老婆在哪兒?」
「請別讓現在的情況更難堪。」布納哈特對尼克說,強迫他轉身,戴上手銬。
馬庫斯·班納特
他走向丹斯,用充滿歉意的口吻說:「很抱歉造成您的困擾。」
丹斯舉起拳頭,重重地打在馬庫斯的鼻子上,這是馬庫斯一生中第四次鼻樑斷裂。鮮血滴落,流到白襯衫和藍色愛馬仕領帶上。
「我問你,」丹斯轉向馬庫斯,「她在哪?還有誰知道這起劫案的事?」
茱莉亞掛掉手機,很高興有其他人幫忙調查這個劫案。她今天的心情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高低起伏,既慶幸自己逃過死劫,也為這麼多人喪生感到傷心,更因夏姆斯的地下室遭遇小偷,卻又聯絡不上他而難過。但她最主要還是因為自己能倖存下來而愧疚。當她坐在貝德福德村的加油站旁,那沉重的感覺便壓了下來。
「我想也是。」
她本來計劃一見到尼克就告訴他這件事,但要給他看那張偉大的超聲波照片的驚喜已經泡湯了。馬庫斯跟尼克一起出現,因此她的好消息只好等一陣子再說。
「尼克。」馬庫斯輕喚。
尼克看看四周,這是一片偌大的空地,牆邊有一堆板條箱,角落有一張桌子。這裏跟拜瑞丘其他地方一樣,沒有電力。
門緩緩打開,一名肥胖的男子站在門口,尼克認得他,他就是殺害茱莉亞的兇手的同夥。茱莉亞被殺時,就是這個人站在前門按電鈴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無法保護她。
「老天,要是有一顆鑽石不見了……」
他拿著票走回來交給茱莉亞。「聽著,他會到這個月台去找你,你一定認得這個人;他身高六英尺四,紅頭髮,超級會調情。你在我的婚禮上見過他。」
「我不會遲到的。」尼克陪她走上月台。
他在值勤時不曾開過槍,不曾追過嫌疑犯,也不曾經歷過傳奇的警察生活,反正這樣也過得輕鬆自在。
「我們抓到他之後要怎麼做?你怎麼知道不是全警局的人都是壞蛋?」
「你給我認真聽著,」丹斯湊得更近,「你要小心點,否則一毛錢也拿不到。」
「有,你有。」尼克理直氣壯地撒謊。
「……9296。寫下來了。如果你有空就打我這個手機號碼。」
尼克坐在馬庫斯這輛行駛在日出大道上的賓利敞篷豪華跑車內,很高興今天終於不用自己開車,也很高興能有一位可以全心信賴的盟友。尼克打過電話,找到了茱莉亞,她正在北邊貝德福德村的加油站。因為鎮上所有的加油站都關門了,她的油即將用盡,不得不開五英里路先去加油,然後去接一位要到空難現場幫忙的老醫生。
「你這個王八蛋,竟然故意栽贓。」馬庫斯對布納哈特大罵,然後轉向丹斯。「到底有幾個人替你辦事?這些人全都是跟你一夥的嗎?警官,你的廉潔到底值多少?」他轉身對布納哈特大吼大叫,然後又轉向丹斯,「你逃不掉的。」
「或許吧!」馬庫斯拉拉領帶,把白襯衫衣角塞進褲子里,「不過,這個白痴現在為你效力。」
賀瑞斯·蘭道爾再過六個月就要退休了。在警界賣力工作了二十五年,他希望能存夠錢退休,但人生就是這麼無奈,他的退休基金已經花光了。十二月,他將離開警界,但銀行里卻連一毛錢存款也沒有。
「告訴我她在哪裡。」丹斯對尼克吼,並拔槍對準他,氣氛緊張至極,「認得你的槍嗎?」
「真高興見到你,茱莉亞。」
「這我不敢確定。」尼克遲疑地說。
馬庫斯開車過來時,她轉過頭去,尼克從車裡跳出來,快步沖向她,用力將她擁入懷中。茱莉亞也回抱他,彷彿已有一個月沒見,頭靠到他的肩膀上時,她的淚水狂涌而出。所有的迷惘,所有因倖存而產生的欣喜,以及為這起悲劇而感受到的傷心難過都傾瀉而出,她差一點就這樣走了,那班飛機把所有坐在她身旁的乘客都帶走了。
隨後,他轉向尼克。「請把手放到身後。」
「嗯哼。」站在車子旁邊的馬庫斯故意清清嗓門,想引起他們的注意。
「你知道我每年給警察退休基金會多少錢嗎?」馬庫斯低頭看著皺巴巴的襯衫和破掉的褲子,「我以後再也不會給他們錢了。他們毀了我完美的襯衫和褲子。」
誠懇地請求你相信。
「沒有持續的時間感,別人都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有辦法保持頭腦清醒?換成是我根本沒辦法專心。」
尼克感到放心,他知道茱莉亞正坐在去紐約的火車上,他有優勢。
他和幾個手下不懂什麼病毒或內部安防處理程序,也不知道律師事務所對安防證據的閱覽者有什麼規定,但丹斯自有其他的方式能讓證據消失。
「你一定知道我為什麼打電話。」
他看到茱莉亞無助地站在那裡時,心都要碎了。
「我們在一個陰暗的房間里。」尼克試著安撫他的朋友。
「但誰又知道命運如何?誰知道這個小孩長大之後,是不是真能替人治療癌症?」
「答應我,等你確定茱莉亞平安無事,就把那東西給毀了。」
「如果那東西在飛機上,現在很可能早就被燒掉了,誰在乎呢?」馬庫斯追問,「問題是我們怎麼才能找到那個丹斯?」
「沒問題。」尼克說。
那個人來了,就站在她身旁。一個髮型很難看,戴著牛角框眼鏡,身材肥胖,呼吸沉重的中年人。他肥大的手上拿著一張相片,先看看相片,再看看她。
「我不會有事,」茱莉亞說,「只是坐個火車而已……」
「我認識一個我信得過的人。」尼克打開手機撥號。
不知為什麼,尼克可以預知未來。現在,你應該開始認為尼克瘋了,或者你寫這封信時可能腦筋不正常,但我——或者該說是我們,要親筆證明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你在這裏沒有任何職權。」丹斯反唇相譏。
「沒錯,即使是像釘子這樣細小的東西。」馬庫斯點頭贊同。
「這點州長會反駁你,憲法也一樣。根據州長的說法,我們在緊急情況下擁有州長授予的最高權力,在各地都可以管事。」
尼克不情願地坐到馬庫斯對面的高背椅上。
「茱莉亞,」尼克轉身面向坐在後座的妻子,「你認真聽我說……」
「一個人在高速公路上橫衝直撞,造成一場車禍,無數人因為此事延遲了回家的時間。其中可能有人是醫生,他的小孩正好誤吞了橡皮球,卡在氣管里,他的保姆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於是這三歲的小孩就這樣死了。現在,如果這個父親能照正常時間到家,他就能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活這個小孩,讓小孩吐出橡皮球,然後他們就可以坐下來,吃一頓正常的晚餐。這個小孩或許深受父親的啟發,長大后可能從事幫人治療癌症的工作。」
尼克把她拉過來,給她一個纏綿的吻,一輩子的感情瞬間湧進兩人心中。車門嗶嗶叫,就要關起來了。他依依不捨地放開她。「十點,我不會遲到。」尼克說。
一個月前山姆跟他聯絡時,丹斯還以為是警察內部的監察機構所設的陷阱。他以為專管警察的警察終於抓到他的把柄,準備拿金子和鑽石來釣他。
「這是一份安防資料的拷貝,裏面有好幾段影片都拍到你和你的朋友闖入華盛頓大宅搶劫。」其實除了一個尚未弄清身份的模糊影像之外,尼克根本沒看到丹斯或其他人,但丹斯並不知道這點,「我想山姆搞砸了。」
「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才一下車,丹斯就大吼。
「你給我聽著,你這個混蛋!」尼克對丹斯大吼,不理會朋友的呼喚。
尼克轉過頭去時,感到所有希望瞬間消失,所有努力都功虧一簣。他最好的朋友死了,他無力挽救,丹斯卻逍遙法外。
馬納斯仍拿著槍瞄準丹斯。「我是國民警衛隊士兵馬納斯,紐約州長授權我們來處理案件,我們現在在這個鎮上的權力超越你們的管轄權。你可以用對講機確認。」
馬庫斯陷入沉默,繼續讀著。
「這也能改變謀殺案審判的結果,可以抓到罪犯……」馬庫斯的口吻變得苦澀,「也能改變戰爭。萬一這東西落入壞人手裡——每個人都有那麼點壞心眼——可說是危險至極。連最高尚善良的人都很容易被預知未來的力量腐化。」
「你不覺得你今天的想象力太過豐富了嗎?我沒事。」茱莉亞像拳擊冠軍般彎起手臂給他看。
「我不想讓你趟這渾水。」
她撥快速鍵給尼克,求助的話語就要脫口而出。她的手read•99csw.com機響著,響了又響,最後轉到語音信箱。
丹斯瞪著這個兼差的二等兵。「也許你和你的同伴應該回空難現場去,讓我們自己處理這件事。」
「保護守門員就是我的工作。」馬庫斯在他身後說。
「你想想,」馬庫斯笑著說,「如果手中握有這麼大的力量會發生什麼事?」
茱莉亞微笑著點點頭,走下車沉默地擁抱一下馬庫斯,馬庫斯也回抱她。
隨後,整個世界化成一片黑暗。
「你是誰?」丹斯從綠色福特車上下來。
「布納哈特,你幫忙把他們帶進去。」丹斯轉向另外三名警察,「這裏接下來由我們處理就行了,快回空難現場去幫助那些痛失親人的可憐家屬吧!」
那個站在門口害怕得大聲尖叫的人,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那個人,是他從沒想到的人。
三名警察轉身上車離開。
「你為什麼要找那個?」
「別擔心那個,我們得先帶你離開這裏。」尼克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後座。
大家只知道蘭道爾很懶惰,但大部分的人都不了解,懶惰能生出巧思;如果需求是發明之母,懶惰就是發明之父。如果在鍵盤上敲幾個字就能完成很多事,蘭道爾可不想開車四處尋找茱莉亞。
丹斯轉過來,靠近尼克的臉。
「我會去賭馬。」尼克微笑著說。
班·泰勒是馬庫斯認識很久、算不出年份的好友,他服役二十年後退休(五年在海軍特種部隊,五年當三角洲特種部隊隊長,另外十年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退役之後,靠馬庫斯的幫忙,他開了一家顧問公司,他是馬庫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新兵訓練之後仍保持聯絡的朋友。泰勒的小公司做得有聲有色,拿到國內外不少合約,馬庫斯對這些不想知道太多。馬庫斯會對他那些行動持續保持興趣,部分原因是為了收集一些能讓他吹噓耍酷的小道消息,主要用在每季的執行委員會會議後到鄉村俱樂部打高爾夫球,分享彼此征服女性的經驗談。
茱莉亞轉回去看尼克。「我得去池塘山鎮接一位醫生到空難現場。」
「賭馬?那股票呢?商業交易?你在對手行動之前就可以知道結果。」馬庫斯從口袋裡拿出他寫給自己的信,抽出那張《華爾街日報》,「你知不知道,光這條提前四小時知道的新聞就能幫我賺進幾百萬?」

「這是什麼東西?」馬庫斯看著有水漬的信封,一臉好奇。最後,他認出那是自己的筆跡。
尼克牽著茱莉亞的手,帶她到賓利跑車那裡。
「你一個人來嗎?」尼克問。
兩輛警車從前面的路上駛來,引擎轟隆作響,閃燈旋轉,警笛在靜音狀態。警車緊急剎車,四個穿制服的警察跳出來,拔槍站在車門後面,擺出射擊的架勢。
緊張的氣氛仍在持續攀升,沒有人肯讓步,空氣中充滿濃濃的火藥味。警察和國民警衛隊士兵從車后彼此對望;馬納斯的槍始終瞄準丹斯的額頭,隨時能讓他一槍斃命;丹斯的手扣在手槍上方,蓄勢待發。
「你確定嗎?」丹斯反駁說,「這兩個人才是犯案主謀,他們剛剛還想賄賂我呢。」
尼克很高興看到這個年輕人還活得好好的。「我是打電話給你的尼克·昆恩。」
尼克和馬庫斯則被困在中央。
「哦,你是保羅的弟弟,我們還沒機會見面呢。」
「你看到錄像帶了嗎?」丹斯試著不要表現得太猴急。
「你怎麼知道?」茱莉亞注視著尼克,兩人之間陷入沉寂,他們停頓了片刻,「我從不曾告訴你這件事。」
丹斯背對入口,所以沒看到身後有輛綠色吉普車開過來。那輛屬於軍隊的吉普車從丹斯身邊駛過,然後停下。二等兵馬納斯從駕駛座走下來,後面跟著三個身穿國民警衛隊綠色軍服的人,他們腰上都佩著手槍,肩上掛著來複槍。
「我會的,我只是要你離開這裏,直到我把事情解決為止。」
「我們也是。」丹斯已經完全融入自己扮演的角色,「你報警了嗎?」
丹斯拿出對講機按下密碼。「聽好,」丹斯用加密頻道說,「放下手邊的工作,去找愛康萊納公司的律師茱莉亞·昆恩,她就住在拜瑞丘。調出車輛管理局的資料,找出她的車,她現在就在外頭某處。去她家巡邏,我不在乎你怎麼做,反正我們得找到她,否則我們的逍遙生活很快就要結束了。」
但他用警探的調查方式查詢過後,發現山姆·卓弗斯是DSG安防公司總裁兼創辦人保羅·卓弗斯的無能手足。保羅是夏姆斯·漢尼寇那棟華盛頓大宅安防系統的設計人,據說是個有著聰明才智且工作勤奮的發明家。山姆則完全相反,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貪得無厭,對他那離譜的高薪和優渥生活毫不感恩。
「我是DSG安防公司的山姆·卓弗斯。」丹斯謊稱。
「我有東西可以跟你交換。」丹斯微笑著說,「她人在我手上。」
「告訴我你老婆在哪裡,否則我就斃了他。」丹斯對尼克說。他不需要多做威脅,尼克從丹斯的眼神可以看出來,他說到做到。
「茱莉亞已經安全了。」馬庫斯輕柔的話語彷彿在懇求一般。
尼克和馬庫斯交換了一下眼神,從沒想過會演變成這種局面。
「也許我是打算把你丟進那個水庫里。」丹斯說,又用力踢了一下已經頭暈目眩的尼克。
「什麼?」尼克大驚,他知道山姆已經墜機身亡了。
儘管魯凱的最後通牒讓他很火大,但他知道沒人能幫得了他,他也無處可逃。這個阿爾巴尼亞老大到處都有耳目,隨時跟蹤著他這個被選中的羔羊。沒有人會同情偏離正途的警察,所有的警察和罪犯都會痛恨丹斯。魯凱的惡名建立在真實發生的事件上,不是什麼危言聳聽的謠言。他的處決風格是出了名地緩慢和折磨,受害者總要求死不能好幾個小時才能得到解脫。魯凱把丹斯吃得死死的,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拿出一百萬元贖金。
「但……」
馬納斯一臉驚訝,沒想到一個陌生人竟知道這麼多有關他的事。
布納哈特走向丹斯。「抱歉,長官,我需要用鑰匙。」
「知道,」她說,「我想不通他們是怎麼進去的。」
「你怎麼會認識保羅?」茱莉亞驚訝地問,仍處於律師模式中。
這不是巧合。茱莉亞蜷在座位上,拿出手機。有生以來,她從不曾如此慌亂。她想逃,她跑得很快,可以跑贏任何人。但她卻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
「我拿一下鉛筆,」丹斯假裝要寫下她家的號碼,認真地扮演這個角色,「說吧!」
「在你打開之前我得先說,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真不敢相信傑森死了。」馬庫斯搖搖頭,「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去波士頓的事。」
布納哈特打開後備廂,從車裡拿出兩大袋東西放進丹斯車的後備廂里。
尼克現在來到你的面前,請你幫忙解救茱莉亞。我已經見過未來,雖然尼克說服我相信的事情令人震驚,但我見過恐怖的事件發生。他們真的會來殺茱莉亞,如果你不幫忙,她就會死。
「警官,你找到了什麼?」馬納斯問。
馬庫斯看到他這麼認真,終於拿起那封信,拆開了。
「這並不容易。」
尼克不擅長面無表情,但他還是努力掩飾臉上的憎恨。
尼克坐進前座,關上車門,轉身面向她。「是關於華盛頓大宅搶劫的事。」
尼克瞪著他,眼中燃燒著怒火。
「你不能一直用『但是』來反駁……」
「不要吼我,」茱莉亞回嘴,「是誰要殺我?如果你知道是誰,那就去報警啊。」
「我們下午可以談談。」
「親愛的我,」馬庫斯開始讀。字跡雖然沾到了水,但還是看得清楚,最重要的是,他認得那是他自己的筆跡,「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瘋狂。哦,這還真是有趣!我是什麼時候寫這封信的?」他抬眼看看尼克,困惑地眯起眼睛。
「你不會有事的,他是我最信任的人。」馬庫斯說。
「十點見。」茱莉亞說。
「華盛頓大宅今天早上發生了一起搶劫案,」尼克說,「丹斯警官就是犯案的主謀。」
「警探,」布納哈特對丹斯說,「這個人說得沒錯,我建議你不要拔槍。」
馬庫斯又看了看《華爾街日報》,把它塞回信封,交給尼克。「我真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這東西有多誘人,只要一通電話……」
丹斯拿出鑰匙,用力放到布納哈特手上,氣呼呼地瞪著尼克。
「丹斯,」布納哈特說,「你可別忘了,他們是衝著你來的,又不是我。」
在搶了漢尼寇那驚人的金銀珠寶收藏品后,又發生山姆死亡的事件,時間過得很快,他不能冒險讓自己跟這個犯罪事件扯上關係。
茱莉亞走進車廂,隔開兩人的車門關了起來。
丹斯選取她的手機號碼,按下撥號鍵。真是方便,這樣一來,來電者的身份會顯示為山姆·卓弗斯,騙局的第一個步驟早就設計好了。
「你干涉我的調查行動read•99csw•com。」丹斯怒視著四根瞄準他的槍管。
「那我的車呢?」
由於山姆的背叛和死亡,湮滅證據的工作就指望丹斯和他的手下進行了,他們得找到並銷毀監視錄像帶,獵殺任何可能看過內容的人。
馬納斯轉向自己的手下,點頭示意他們上吉普車。「很抱歉。」馬納斯對丹斯說。
「那群搶匪在追你和你的PDA,」尼克說,「我不想冒險。」
蘭道爾體重兩百四十磅,過去八年來,他每年增加十磅,腰圍三十二英寸的時代已經是極其遙遠的記憶。有些年輕的警察認為他戴牛角框眼鏡是為了趕時髦,但其實他從十五歲到現在一直都戴同樣的鏡框。
「那你為什麼不檢查他們的車子?」丹斯大吼,汗水從太陽穴滴落,「他們想拿價值一百萬的鑽石封我的口。」
這名士兵對丹斯伸出手,想拉他起來,但丹斯不理會他的協助和道歉,兀自站起身,揉揉淤青的下巴。
尼克花了五分鐘說服馬庫斯,談到他跟死神擦身而過的經驗,談到丹斯、卓弗斯、茱莉亞和那個紅木盒的事。
「絕對不行,」尼克打斷她,「夏姆斯說的話是對的,除非他允許,否則不要讓警察介入。」
「是誰教你射擊的?」馬庫斯以挑戰的口吻說,「是誰幫你輕易買到手槍和執照的?你願意把命交給誰?坐火車是班的建議,因為他沒辦法在一小時之內派人過來。這是你的時間限制,記得吧?他說只要她上了火車,就會直接被帶往紐約市。」
「我只能說,很高興你體內的資本主義如此生龍活虎。」
「我愛你。」茱莉亞從車門另一邊用唇語說。
「現在,」布納哈特警官說,「有沒有人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馬庫斯和尼克都叫她別擔心,但這反而讓她更擔心。她不知道尼克為什麼這麼害怕,但他們在一起的十六年來,除了閃電和坐飛機之外他什麼都不怕。她安撫自己害怕的心情,把一切全交給她的丈夫。他並不笨,甚至可說是聰明絕頂。他的才智不僅讓他事業成功,連生活也很得意。如果這世上有人能救她,能解決這些困難,那人就非尼克莫屬。
「知道什麼?」布納哈特蹲在不省人事的馬庫斯身旁,把他的手放到身後,戴上手銬。
「電話是914、273、9296。」
他們開上22號公路,經過蘇利文運動場,頓時陷入沉默。火焰往上躥燒,黑色濃煙布滿天空,遮住太陽。現在是一點十五分,來自班克村、貝德福德村、奇士寇山、喜悅村和五個其他轄區的消防隊,加上拜瑞丘的志願者,跟大火奮戰已有一個多小時,但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
「真的假的?」馬庫斯誇張地說,「大家都跑到哪裡去了?」
「什麼?」
「生命中有些東西是我們不該看,也不該知道的。」
門一下子打開了,另外兩名乘客抬頭看了一下,但很快又回到自己的思緒中,埋頭看書或看報,完全不關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尼克拚命思考,他不希望茱莉亞知道實情,不要她知道任何有關他口袋中懷錶的事,也不想告訴她自己正在極力預防未來八小時後會發生的凶殺案。他已經告訴過她兩次有人要追殺她。一次是在她死前,六點三十分時在廚房裡說的,另一次是五點半,在她辦公室里,接著他們便遭遇槍戰。這兩次都證明,透露這個信息對救她毫無幫助。
丹斯又在馬庫斯臉上多揍幾拳當作回應。
雲霧般的白色泡沫不斷噴到殘骸滿布的運動場中,以便熄滅被燃油助長的大火。八支大水槍和無數水管朝空中噴出弧型水柱,擊退逐漸朝四周樹林躥燒的火焰。幸好這班飛機只飛短途到波士頓,機翼內的油箱只裝半滿;最近油價上漲,少裝點油也能減輕些負重。但即使這樣,對消防員而言也無助益,他們使盡全力,拚命要把三千加侖的燃油控制住。
尼克低頭看著這個年輕的紅髮警察,他身穿嶄新的藍色警察制服,尼克花了好幾分鐘才認出他是誰。「我告訴你,伊森·丹斯警探打算把他後備廂內的重物綁在你的腳踝上,把你丟進凱斯克水庫淹死,然後……」
電話那頭停頓了很久。「我今天早上本來在那架航班上的。」
「讓別人去接吧!」尼克突然說。
「尼克,」茱莉亞糾正他,「夏姆斯確實說過這種話,這是他的原則,但我從來不曾告訴過你,從不曾告訴過任何人。唯一知道的人是卓弗斯兄弟,我和山姆大概十五分鐘前才談過這件事。」
尼克搖搖頭。「她經歷過,但那是幾小時之後發生的事。就她現在的狀況而言,她因為逃過空難而覺得很幸運。」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瘋狂,但我要寫信告訴我自己。你(也是指我)知道這是我的筆跡,除了伊麥叔叔之外,不可能有人能仿製這種細小潦草的字跡,不過既然他都已經過世了……
馬庫斯又握起拳頭,但馬納斯用槍托打中了他的後腦勺,將他擊昏,他倒在警探身旁的地上。
「你以為我會為你擋子彈嗎?你真不了解我。如果情況變糟,我很可能真的會把你丟進那座湖。」
當她想著這一切時,火車突然慢慢停了下來。茱莉亞看著窗外,突然聽到心跳的怦怦聲。他們停在半途,完全沒靠近任何車站。這列車是特快車,下一站應該是中央車站,他們應該直接開進曼哈頓才對。
馬庫斯盯著自己的簽名,看著他幾個禮拜前就從桌上收起的公司章,隨後又將手伸進信封,拿出那張從網路上列印下來的《華爾街日報》首頁,迅速地瀏覽一遍。
火車的鳴笛聲從北邊逐漸接近。
尼克凝視她的眼神中帶著恐懼,擔心她一個人坐車不安全。
「這不是在開玩笑,」尼克大吼,「他們會殺了你!」
馬庫斯把車開進停車場,直接停在售票亭前面。
布納哈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鬥不過丹斯,於是靜靜地從腰帶上解下手槍交給丹斯。「這是我從那個人身上拿到的。」
他扣下扳機,槍聲震天,馬庫斯的頭往後爆開,鮮血四濺。
「沒有任何東西值得讓人為它而死。愛情除外,你對某人的感情如果夠強烈也許就會不一樣。」
火車進站,剎車時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車門打開后,一陣風從車內吹到他們站立的位置。
「山姆拿走了那個東西,這場小劫案因此才變糟了。」
「你會來接我吧,因為我們還有事要談,日子還是要過。」
「這是你想逃避晚餐的計劃對不對?」茱莉亞笑著說,「你來接我時,我有重要的話要跟你說,所以別遲到。」
「喔,午安啊。」馬庫斯招呼著,對尼克的貿然闖入不以為意。他坐在大辦公桌前,三台電腦都發出嗡嗡聲工作著。
茱莉亞把頭伸出來,望著狹窄的過道,目光穿過兩節車廂之間的玻璃門,但什麼也沒看到。茱莉亞祈禱著這隻是火車事故,跟她無關,希望這一切只是巧合,於是她又坐回座位上。列車長沒有宣布任何事,沒有人通知乘客現在是什麼狀況,檢票員也沒有現身,除了茱莉亞之外,沒有人在乎。
尼克從側院跑過去,飛奔到馬庫斯家。大門沒鎖,他連門也沒敲就直接衝進門廳,拉開書房的門,他知道馬庫斯一定在那裡工作。
「明智之舉。」丹斯微笑著說,「你在城裡嗎?」
「聽著,」尼克說,「我沒時間解釋,但我們現在就得離開這裏。」
「一顆釘子能毀滅一個王國。」尼克引述諺語。
茱莉亞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尼克的目光完全無法從他死去朋友的身上移開,子彈射穿他頭部的聲音在耳中回蕩不去,此時門口又傳來讓人血液凍結的尖叫。
「誰?」丹斯假裝不知道。
二等兵不再多說,直接跳進駕駛座,迅速駛離。
尼克伸出手制止她說下去。
「我希望你不要誤會,你做的是正確的事,若我是你也會這麼做。但你想過你的行為可能會改變未來嗎?你想過,你走的每一步、你跟每個人的互動對未來會產生什麼樣影響嗎?」
尼克的笑容變得更燦爛了,他把手放到她腦後,把她拉了過來,溫柔地親吻她,這個吻能表達的感情超越任何言語。
她永遠不會了解那些讓別人受苦受難的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有故意傷害別人的人呢?她從不曾擔心自己會有生命危險,不曾想過自己的死亡,但在不到兩個小時內,她發現自己已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去看死亡,這一切都讓她更加珍惜生命,更了解時間的可貴。生命真的是相當珍貴的東西。
他的手下在不久後會進入愛康萊納公司,清除會讓他們牽連到此案的錄像證據,即使要把那個地方全部燒光也在所不惜。至於夏姆斯的私人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