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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我想我們的收入會比你想象的還多。」丹斯驚奇地說。
山姆把盒子拿出保險箱,驚訝地發現它的重量至少有二十五磅。他把貼在門上的字條拿下來,再讀一遍上面的那行字:請仔細考慮你現在所做的事,你知道我會在哪裡等你。他氣憤地把紙捏成一團。
「各位先生女士,我向您保證,這場追逐戰已經接近尾聲,因為有位技|師正帶著一塊鮮美多汁的牛排過來,我們很快就可以上路。」
他還有時間救她。
丹斯立刻舉起槍。「你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山姆毫無預警地對跑道射了一槍。「你最好聽我哥的話,他從不會犯錯。」
「對,一切都結束了。」山姆自言自語。
「你實在是太疑神疑鬼了。」山姆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交給他。
艾利歐背著兩袋贓貨,蘭道爾抓著尼克的手臂消失在不鏽鋼門外。
「你打不開的!那是鈦合金做的盒子,所以才會這麼重,紅木外殼只是為了好看。只有三把特定鑰匙才打得開那三把鎖,而且要同時開才行。」
「沒有關係啦,你也知道,就算是男人也難免會鼻塞發燒,他會好起來的。」然而,她的眼神並不如她說出的話那般有自信,「我們兩個難免會有幾次健康問題,只是現在輪到他了。」
「山姆?」
「好了,丹斯。」
這時,他才看到貼在保險箱門內的字條。他不明白剛剛怎麼會沒看到它,萬一這五乘七寸大的白紙是顆定時炸彈,他就死定了。
「你到底是怎麼……」保羅看著尼克,但卻放棄追問。他嘆了一口氣,拿出手機。
「我們不需要讓別人知道你涉了案,現在還有時間。」
「真是謝謝你,」尼克說,「可惜你無法活著看到那一幕。」
「事實上,他沒見過我,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認得我的名字或長相。」
山姆不再多說,關上門,啟動飛機引擎駛離停機坪,在小跑道上慢慢加速。
「所以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布納哈特繼續朝這邊走來。
「各位先生女士,早安。我叫奇普·烏爾瑞奇。我是這趟飛往波士頓的短程航班的機長。你們可能已經發現我們的行程有點延誤,但我向你們保證,絕不是因為機械故障或天氣不佳,今天延誤的原因是一隻可愛的四腳動物,如果你坐在左側就會看到它,或許還可以跟它揮揮手。」

「你們也是接到報案才來的嗎?」夏諾繼續說。
山姆和保羅彎腰逃離火線,躲到飛機後方尋求掩護。改裝后的貨機低矮的腹部和寬厚的機身正好提供了完美的屏障。
丹斯望著布納哈特和蘭道爾,他們都很平靜,山姆調整了一下太陽眼鏡,往後退一步,靠到牆上,想要偷偷走人。
茱莉亞雖想偷偷檢查手機是否有留言或簡訊,但又不想違背飛行規則,否則到時還得想辦法解釋。
尼克緩緩轉身,正視丹斯的眼睛。
觀察過那個地方的情況之後,山姆在當地的拜瑞丘警局找到一個完美的內應。這個人貪得無厭,是個腐敗的警察;並願意提供人手和充足的信息,保證不會讓他的警局同僚發現。所有事情如果都進展順利,這將是他最大的成就。
「這個給你。」山姆把一大袋鑽石交給他。
「你或許願意忘記,但他不會。」丹斯指著尼克。他突然拔出手槍對準夏諾。
「對。」布納哈特不假思索,但丹斯卻一臉驚訝。
「你以為我會信任丹斯那種人嗎?你以為我沒有事先做好保護自己的防範措施嗎?」
「我們快來不及了,只剩不到兩分鐘警報就會因為監視器失靈響起來。」山姆看著丹斯,「我還要去處理錄像機的伺服器。」
「你說什麼?」山姆驚駭地說。
「你明知道我會拿走那東西,為什麼還把盒子留在那裡?你以為一張小字條就能改變我的心意嗎?」
茱莉亞緊緊靠在座位上,手臂緊扣扶手,手指死命抓緊。機身持續左傾,茱莉亞努力把自己固定在位子上。
「我真是愛死衛星導航了。」
「山姆,我要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威脅。我只要從背後射你一槍,把你留在這裏背黑鍋,讓你成為這個劫案的主謀,而我只是當場逮到你偷東西的警察,這樣就沒問題。」丹斯揮著手槍,示意山姆往上走。
「現在是怎麼回事?」蘭道爾問。
丹斯衝上樓梯,以肩膀撞向三寸厚的防火鐵門。他的身體撞到表面時,門不但動都沒動,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噢,原來如此,在我從他那裡偷走這裏的所有資料后,還敢打電話叫他來接我。」
「往南……喔,等一下,他剛下公路往機場去了。你們兩個要私奔去度浪漫周末啊?」
茱莉亞對凱瑟琳微微一笑,兩人看了跑道最後一眼,便閉上眼睛等待飛機起飛。
山姆乖乖聽話,直視隱藏式攝像機。
「把他們兩個帶到我的車子後座。」丹斯說。布納哈特和艾利歐打開丹斯的車門,把夏諾的屍體丟進後座。布納哈特轉向尼克,把他的雙手銬在身後,他抓住尼克的手臂。
幾個小時前,他因為要跟他不喜歡的朋友一起吃飯而生氣,鬧得不大愉快,她也假裝生氣回應,內心卻在偷笑,因為這隻是為了讓這次驚喜更加甜蜜的小計謀。
「山姆,」保羅說,「拜託……」
尼克無法想象要是茱莉亞在那架飛機上他會怎麼辦。他很慶幸,在那麼多死者中,她能僥倖逃過一劫,因為搶劫案的事,她在最後一刻被叫下飛機。命運太難以理解,雖然他略微碰觸了命運,並試圖操縱它,但沒有人能真正預知未來或是控制命運。
她周一就跟寇弗醫生約好了會診時間,同時也取消了周五下午所有的行程,以便享受一下即將當媽媽的喜悅。
「把割玻璃的工具和那塊玻璃一起帶走。」丹斯指著地上的工具說,「還有,在丟掉那些東西之前不要摘掉手套。」
乘客仍在持續登機中,周五的旅客跟其他日子不太相同,平常只有出差的生意人,現在則有幾戶家庭搭乘上午的航班到別墅去度周末。茱莉亞用全新的眼光看著喧鬧的小孩,兩個不到五歲的姐妹玩著唱歌拍手的遊戲,每次她們念到「瑪麗·麥克小姐,麥麥麥」就會開始咯咯笑。
「你再不停止啰唆我們就會晚五分鐘了。我才不在乎那幾分鐘,反正大家動作加快就行了。」
山姆很生氣,憤怒至極,所以更想上進。
「還不知道。我一直憋著沒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山姆吼著。
尼克和保羅束手無策,充滿挫敗感,要是他們能做點什麼或是出手制止它墜落該有多好。
「我是茱莉亞。」茱莉亞微笑。
以前,在她必須努力專心工作時,這類吵鬧聲可說是在磨鍊她的耐性,現在她卻微笑著看這些一臉興奮的小孩。
她想打電話告訴尼克她的行程,但想到他應該正忙著工作,決定暫時不要打擾他。
尼克也跟著掏出手機。他需要聽到茱莉亞的聲音,儘管丹斯已死,但他想告訴她他有多愛她,告訴她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艾利歐將藍襯衫塞進棕色卡其褲,蘭道爾則在屋子後方走來走去,假裝是為公務前來察看;布納哈特開著便衣警車進來,停在丹斯旁邊,下車時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我不是想坑你。」
山姆轉向門口,把鑰匙插|進去。「我們比預訂行程晚了四分鐘。」
不知何故,他的行為干擾了茱莉亞下飛機的時間。他讓搶劫延後了五分鐘,也延遲了那條該發給她的簡訊,她並不知道有人闖入客戶家,也不知道要下飛機。

「為什麼?」
尼克坐在丹斯車子後座,身旁躺著夏諾的屍體,沾滿鮮血的屍體綁著安全帶靠在車窗上,看起來像某種低級的惡作劇。尼克想掙脫手銬,但只要稍有動作布納哈特就會敲打車窗給他警告。那傢伙實在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完全不知道自己將會被他師父丟到橋下去。
山姆十七歲時逃到加拿大,不是因為他怕上戰場,而是因為他知道這樣會讓父親勃然大怒。後來他就成了大家眼中的異類,但這樣至少給了他一點能讓人辨識的身份。
她關掉手機放回皮包,把頭靠在柔軟的皮椅上,閉上眼睛小睡,心裏仍想著她親愛的丈夫。
最後,只剩下丹斯一個人時,他走向山姆。「那盒子是什麼?」
山姆想不通這字條是怎麼放進去的,也想不通保羅怎麼會知道。山姆剛進來時似乎便感覺到了他的存在,但他努力甩掉這感覺,可能只是他神經過敏。
山姆雖然很瘦,但卻有個啤酒肚掛在腰上。他穿著棕褐色的斜紋褲和白色棉布衫,袖子捲起來,搭配一雙卡洛斯牌便鞋。他的衣著完全不符合大多數竊賊的打扮,他的褐發旁分,已經有變白的徵兆,眼神疲憊,眼睛布滿血絲,隱藏在雷朋牌太陽眼鏡底下。
尼克拿出口袋中的懷錶。十一點五十五分。
突然間,不知從哪裡射來幾發子彈,在飛機和車子間彈來彈去。他們轉身看到丹斯朝這裏衝過來,他的警用九毫米手槍正瞄準山姆。
「你也沒提過那個盒子。」丹斯看著山姆笑,但他的笑容卻隱藏著別的含義,「我現在才想起來,夏諾的確提過盒子的事。」
丹斯看著山姆和他腋下的紅木盒,停頓了一下。「我說,」丹斯轉身看著尼克,「乾脆把這傢伙也帶出去好了,將他和夏諾一起鎖在我的後座,叫布納哈特看著他。」
「你老是想找架吵。」
他現在明白自己能信任的人只有一個,而且這個人也有足夠的能力和權力,他已經見過他對法律的忠誠,見過他如何反抗那名貪污的表哥,也在空難現場見過他面對災難時展現的情操和是非觀念。尼克知道自己可以信任這個人,這個人一定能做出正確的事。
「讓我看你的手機。」丹斯伸出手。
他拿出口袋裡的八角形鑰匙急著想插|進去,但鑰匙太大了。他把鑰匙塞回口袋,決定晚點再想辦法打開。他打開保險箱左上方的抽屜,拿出一個絨布袋,匆忙解開綁繩確認裏面的東西,光線照到幾百顆大鑽石的表面時反射出宛如彩虹的七彩光芒。他拉緊絨布袋上的繩子,把它塞進口袋。
「又來了,你把我當成笨蛋。」山姆痛苦地喘息,他襯衫上的血漬逐漸擴大,臉色也漸漸轉白。
山姆發現了漢尼寇的那座小型博物館,裏面有古董武器、珠寶、畫作和雕像,每樣物品都有估價單,價值從數十萬到數億不等。保羅替這些古董武器設計了一個展示箱,給美術品設置了防潮室,為雕像裝了壓力感應器,還替金庫大門設計了特殊的八角形鑰匙。
「你留了一張字條說:『請仔細考慮你現在所做的事,你知道我會在哪裡等你。』你是想害我還是想跟我分贓?」山姆拿著盒子說。
「你得先告訴我盒子裏面是什麼東西才能走。」丹斯擋在山姆和出口中間。
「你進門時臉被昆恩遮住,但出門時就遮不到了。」丹斯拿槍指著山姆,「別忘了我們九-九-藏-書的盒子。」
「把那東西拿開。」丹斯指著散置在天花板各處的平面金屬圓盤,「這是專門保護重要物品的哈隆系統。他們不會希望讓水灑到任何東西上。如果放火只會害我們悶死在這裏,而且還會把消防隊叫來,你這個笨蛋還有什麼聰明點子嗎?」
丹斯的同夥紛紛轉頭四下張望,看看是否有人發現。
山姆對丹斯微笑。
他用自己的刀子弄下四個燒壞的硬碟放到紅木盒上,然後把它拿起來,合上餐具室的隱藏式門板,穿過廚房,衝出後門,跑到停車場。
丹斯仰頭望著貼著鳶尾花紋壁紙的牆壁。天花板角落有一個微突的裝飾物,他的心臟不由得驚跳了一下,他看到了。那東西雖然很小,看起來像壁紙跟條狀飾品的接縫,但無疑是個迷你攝像機。
「想得真周到。」丹斯微笑。
籠罩在哥哥保羅的陰影之下,絕大部分的人都不記得山姆的名字,只說他是保羅的弟弟。如果有人敢說:「喔?我怎麼不知道卓弗斯家有兩兄弟?」他便會非常生氣。
「因為我沒有鑰匙。聽好,」山姆用懇求的語氣說,「這東西其實沒什麼價值。」
「我知道,但我喜歡這個醫生,而且我想用孩子的第一張照片給我先生一個驚喜。」
「要確定D字是向上的,否則我們不但進不去,還會被鎖在這裏。」尼克微笑著說。
人們的生活有無數交集,揮手吻別,微笑擁抱,小鎮生活與這些平凡事物息息相關,但這樣平靜的生活不到一小時后就要徹底改變。
「是啊!」山姆回答。山姆檢查椅子底下和門上的袋子,最後終於在置物箱里找到他想找的東西。他知道丹斯會帶兩把槍,也很高興他的搭檔夏諾有同樣的作風。置物箱里也放了一把備用的九毫米手槍。
「我以前打過越戰,雖然只是醫務兵,」保羅深吸一口氣,「不過我的槍法好得很。」
山姆直接走向夏諾的車,發現駕駛座的門仍然開著,鑰匙也如他所期望的掛在啟動器上。他把盒子丟到乘客座。
「所以你才會什麼都知道!你替他工作對不對?」山姆發怒,「對不對?」
過了好一會兒,丹斯才明白山姆的微笑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心的。但他才爬了不到兩階,山姆就跨出樓梯頂端的門口,砰的一聲關上三寸厚的鐵門,連地板也震動起來。磁鎖立刻啟動,把他們全鎖在裏面。
那塊扭曲的金屬殼持續墜落,前後左右不斷翻轉,飛機後端的幾塊殘骸飛了出去,尼克知道那些看似細小的碎片其實有些是乘客,所有的碎片都以每秒三十二英尺的速度朝地面墜落。
布納哈特知道,他最好不要犯兩次同樣的錯誤。
他把小盒子固定在門上方靠近磁碟的地方,隨後,在沒有發出半點響聲的情況下,門打開了。
「喂!喂!」蘭道爾大叫,「如果子彈彈回來的話你就死定了。」
山姆·卓弗斯拉長小型三腳架,將六英寸微型激光機穩穩地架在地面上,把鏡頭對準東邊監視停車場的攝像機。這些激光會使攝像機畫面出現高光譜的噪音。雖然無法破壞攝像機,但能干擾攝像功能整整十五分鐘,超過這個時間后,警鈴就會響,表示系統受到干擾,會有人來調查。他對西邊和北邊的攝像機重複以上動作,解決了攝像機的問題。這十五分鐘內,停車場的任何動靜都不會被拍到。隨後,他從口袋拿出對講機,按了三下對話鈕。
「你要記住,」山姆說,「我是唯一一個能銷毀文件,確保沒有人看到它的人,不過,如果我們之間出了問題……」
尼克想辦法靠過去,在各個角落和飛機底下尋找丹斯的身影。他仔細檢查身後和兩旁,免得被偷襲。
「喔,對。」山姆把尼克推到門邊,「要讓全世界都看得到你。」
四十九歲的山姆既年輕又蒼老。他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做事一向隨心所欲,他從少年時代就是如此,但他的名聲卻跟他自己感受到的不相符。
「這個人是誰?」布納哈特指著尼克。
金庫不鏽鋼門打開后,尼克看到一張大玻璃展示桌,玻璃異常乾淨,毫無半點污痕。一點也不像他在五小時后看到的那樣,現在那桌子未遭到損毀;玻璃櫃里展示著各種長劍和短刀,刺劍和馬刀,那把用來殺害茱莉亞的柯爾特鑲金手槍也在那裡。
飛機的引擎發出巨大聲響,並隨著高度下降逐漸變得尖銳,機身已歪到超過六十度的異常角度。
丹斯又朝他肚子射了一槍。
「這裏的東西全都是漢尼寇的。」丹斯打斷他,比畫著四周。
「嗨,親愛的,是我。」尼克對電話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愛你,全心全意地愛你。很抱歉今天早上跟你吵架,很抱歉讓你不高興,我只是在想,雖然我知道你正忙著工作,不過我想現在過去看看你。今早分別時讓你那麼不愉快,認為我在發脾氣,我很抱歉。聽到這個留言后請回電給我。」
茱莉亞很喜歡這位秘書。她是井井有條的「陰」,正好搭配茱莉亞這個凌亂瘋狂的「陽」。
「你做夢。我以後再也不需要你了。」山姆拍拍紅木盒。
山姆不理會他的挑釁,轉身面向深色的胡桃木牆壁,在辦公桌左邊角落刷一下通行卡。細微的喀喀聲幾乎聽不到。他走到牆邊用手摸索,隨後輕輕一推,隱藏式的密門便往內打開,發出細微的唧唧聲。
「你知道這裏面的東西有多值錢嗎?」山姆從前座拿出紅木盒。「你知道有了這東西我們可以做什麼嗎?」
「你寧願選擇這個盒子也不要我們剛剛拿到的一切?」丹斯十分震驚。
「你難道是會揭發同僚的人嗎?」布納哈特打斷他。
「啊!」蘭道爾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
祝你飛行平安,周末愉快!喬
布納哈特走過去站在尼克後方。「你又是誰?」他伸出手,從尼克背後的腰帶上拿出一把槍,「這是什麼?你是警察嗎?」
丹斯走到尼克面前,拿出他的皮夾看他的駕照。「昆恩先生,你怎麼知道這裏的事?」
夏諾不理睬他,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丹斯身上。
「你別管這個,」夏諾怒斥布納哈特,目光射向丹斯,「回答我的問題,伊森,你在這裏做什麼?」
「不,不是那種東西。」
飛機飛過凱斯克水庫時,茱莉亞看了窗外最後一眼便閉上眼睛,想小睡一下,這樣才能有充足的精神迎接她和尼克十六年感情生活中最難忘的夜晚。
山姆從口袋裡拿出八角形鑰匙,檢查三次,確定D字向上。
丹斯打開黑色絨布袋,裏面裝了一大堆鑽石,比他這些年來見過的總數還多。他倒了一小堆到手上,用拇指撥弄它們。這些比他想象的還大,有二、三、四和五克拉大的;凈度相當完美,他和山姆似乎低估了保險箱內物品的價值。裏面應該有超過兩百顆的鑽石,他想,這些東西的價值一定比他預估的兩千兩百萬多了一倍以上。
燈光照進密封的保險箱時,他看到那個簡樸的盒子猶如發著光般擱在那裡。這個深紅色的木盒是用漢尼寇最喜愛的木材所製造,看起來就像黃金一樣閃耀著金亮的光澤;紅木盒長寬各兩英尺,高一英尺,兩寸厚的蓋子讓人幾乎看不到半點縫隙;盒子內部後面的鉸鏈是為了防止遭人破壞而設,其他三面都有一個鑰匙孔。不是一般的鎖,而是三把八角形的鋼鎖,跟兩分鐘前打開的鋼鐵門鎖相似。
「你是誰?」夏諾瞪著山姆。
「別忘了我們的新夥伴。」丹斯說完,把尼克交給山姆。
「各位先生女士,現在艙門已關,起飛時請將手機和呼叫器關機,請您務必將所有的電子用品關機,直到廣播可以使用為止。」
他聽著她的留言,他們說的話極為相似,她溫暖的聲音撫慰了他哀傷的心靈。他耳朵緊貼在電話上,彷彿那是某種神奇的寶物,像某種能連接到她的魔法。他因她的留言而感到喜悅,但卻聽到空中小姐打斷她,要她關掉手機,因為艙門已經關閉了。
他拿起那把某人丟進他車庫用以栽贓的精緻鑲金柯爾特手槍。不需要測試也知道一定能用。如果他現在不阻止丹斯,之後丹斯就會拿這把手槍殺死茱莉亞。他轉動彈匣,打開它,把手伸進袋子最底下找到銀子彈。他抓了一把子彈,填滿彈匣的六個孔,把剩餘的放進口袋,合上彈匣,關掉六連發的裝置。
「如果開保險箱需要我幫忙就告訴我一聲。」尼克靠在辦公桌上。
他摘下太陽眼鏡塞進口袋裡,蹲在右邊四英尺見方的保險箱前面,他抓著轉盤,往右轉三圈解除鎖碼;轉到第四圈時,他慢下來,停在六十四的位置,然後往迴轉整整一圈,停在八十八的號碼上,再往右轉到零,最後停在九十。
「我只是要你知道抓你有多容易。」
尼克終於站了起來,突然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
「往上看。」山姆在丹斯踏進小門廳時說。
「抱歉,小姐。」空中小姐傾身過來打斷她,「艙門已關,所有的手機都要關掉。」
「或許吧。」山姆看看機首四周,丹斯在六十碼外,而且正在不斷接近。「但我不想讓別人享有這個權力。」山姆用槍抵著保羅的胸口,保羅眼中沒有懼怕,沒有慌亂或震驚,只有沉痛和失望。他以為能聽進一些道理的弟弟、他始終愛護的弟弟,竟然想殺他。
「你當警察才多久?有一年嗎?拜託,少拿那種同僚相護的鬼話來唬我。」他轉向丹斯,「伊森,你到底在幹什麼?」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著天空,那架AS300客機傾斜左轉,就要翻覆。山姆試圖轉彎,塞斯納的機翼左右搖晃,但相撞的厄運似乎無法避免。尼克看著保羅的臉色,屏住呼吸,暗自期盼奇迹發生,但誰都知道,不可能會有奇迹。
「對,我知道,」阿爾巴尼亞人說,「今天就是周五。」
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AS300噴氣式客機駛向尼克和保羅身後的南邊跑道,一時之間把兩人嚇到了。隆隆作響的引擎聲逐漸變大,增加到超過時速一百五十英里,終於緩緩飛入上午的藍天。
「把袋子放到我後備廂,趕緊回來。」丹斯對艾利歐和蘭道爾說。
「孩子是我工作的唯一理由。」傑森微笑著說,「相信我,要不是為了他們,我絕不會這麼努力。」
「丹斯,你們把這兩個袋子裝滿,再用毛巾把這些東西包起來,免得刮傷。」
山姆緊張地看著他。
「別擔心,孩子。」凱瑟琳說。
保羅把手槍放到地上,空手往前走了幾步。
尼克改變了命運,丹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他認為只要除掉邪惡的主腦,其他的腐敗警察就會作鳥獸散。但當尼克看著兩架飛機相撞,他才明白自己改變的命運還不夠多。
他啟動車子,猛踩油門,火速衝出華盛頓大宅的車道,開上楓樹街。車子轉彎時,尼克被離心力推得緊靠上夏諾的屍體,丹斯左轉開上22號公路時他又被拋到另一邊。
尼克眼睜睜地看著飛機開下滑行道,轉入跑九九藏書道。前方跑道不斷變短,飛機的速度也在加快。尼克從不曾開過飛機,不了解起飛的物理動力如何運用在機翼上,但他知道,如果山姆的速度沒有增加,他就無法飛過跑道盡頭的圍牆。
丹斯挫敗地顫抖著,衝下樓梯,跑過金庫的門,穿過儲物室、會議室和漢尼寇那間優雅的辦公室,一間一間拚命地尋找緊急出口。
「你們兩個到底在講什麼?」丹斯從上方的樓梯口大喊,「時間寶貴,我們只有十分鐘!」
「我們得走了。」山姆看看手錶,「我們只剩下四分鐘。」
丹斯退回強化結構的地下室。
「我叫茱莉亞。」她回答。她不覺得自己需要報出姓氏,反正交換名字只是方便在飛機上閑聊、打發時間而已,以後就會從彼此的生活中消失。
山姆抓著尼克的手臂把他帶上前,確定他的臉被藏在樓梯間牆上的監視器照到。
「這下好了,」布納哈特啞聲說,「你殺了一個警察,還留下一個目擊證人。」

兩兄弟對視,僵持不下。
茱莉亞和凱瑟琳從窗口看到一隻拉布拉多犬在跑道上跑來跑去,四個地勤人員在後面瘋狂追趕。
茱莉亞再看了窗外一眼,終於發現客機左傾,讓每個人緊張和崩潰的原因。有一架小型的塞斯納噴氣式飛機正朝他們筆直飛來。她清楚地看到駕駛那架小飛機的人身體前傾,急切地想導正飛行軌道,眼神驚慌失措。
尼克乖乖放下槍的同時,意識到自己犯了個愚蠢的錯誤。他以前從不曾跟人發生過槍戰,過早下了定論。他剛剛看到的不是丹斯的腳,他自以為聰明地盯上的人也不是丹斯。他剛剛看到的人是保羅·卓弗斯,現在保羅又消失了,去了一個新地點。
尼克的肚子一陣絞痛,突然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事。
尼克掛掉電話時發現一條留言和一通未接電話。尼克打去信箱聽留言,發現是茱莉亞打來的。
「如果把我今天遇到的一切考慮進來,我認為帶槍非常合理。」
「這是漢尼寇的……」
山姆繼續割著玻璃,然後拿起吸盤靠在割過的區域上,將那塊圓形玻璃拿起來。
「丹斯,」夏諾又把焦點放回他的搭檔身上,「這個人說你跑來這裏偷東西,讓我想一下他是怎麼說的:有四把金劍、兩把短劍、三把馬刀、五把短刀、三把槍、一袋鑽石,還有——」他停頓片刻,「一個盒子。」
山姆走了十五階,停在最上層。

茱莉亞走在噴氣式飛機的過道上,很高興自己除了皮包之外什麼都不用帶,因為以往都拿著公事包和沉重的手提袋坐飛機,所以她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東西似的。
山姆和尼克走出來,進入放展示櫃的開放區域,尼克的手被銬在身後,山姆推著他前進,腋下還奇怪地夾了一個盒子。
尼克轉彎開往警察局,深思熟慮后,他決定採用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尼克不是什麼超級英雄,不曾當過兵,也不是什麼打擊犯罪的專家。他不能到犯罪現場亂開槍,以為自己在把跟搶劫案有關的人全殺光后還能倖存。而且,誰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他只是一個想挽救妻子性命的男人罷了。
「哈哈。」她開玩笑,「他正開往私人飛機航站樓。我得去辦正事了,還有,丹斯,下次要記得把地址寫下來。」
「布納哈特,你最好待在這裏保持警戒。」丹斯緊抓著尼克的手臂,「你跟我們一起進去,對攝像機笑一下。」
雖然他們的小孩在子宮內的照片還很小,但這是他們真正成為家庭的首張照片,他們會把這張照片放在書房的架子上,跟那些到各地度假時拍的照片擺在一起。
山姆看看那把槍,用顫抖的雙手拿起盒子走出門。艾利歐和蘭道爾跟在他身後。
尼克從乘客座下來時,每個人都轉頭看他,他也回望他們。
尼克急忙從灌木叢中撿起柯爾特手槍,快步跑到丹斯的屍體旁,翻著他的口袋,找到他的手機,背下他上一通電話的號碼。他起身扔掉手機,盡全力朝丹斯的車子衝刺,去找夏諾的屍體。
「我無法形容我有多希望自己剛才就殺了你,不過,這種後悔不會再發生。」丹斯的手緩緩地摸到扳機,正要壓下去時……
他來到夏諾的車前,慢慢彎身檢查車底下,只見對面有一雙腳,有人蹲在那裡等待,完全沒察覺他的到來。尼克緩緩繞過車子來到車后,這時突然感覺有一把槍抵在他腦後。
接下來的四個月,山姆找到了那個地下室的平面圖和監視器的位置,也找到了鑰匙和通行證的密碼,並取得了對應的號碼和進入地下室的密碼,這些資料大部分都在保羅的私人文件里。保羅給了他這個文件的通行密碼,並告訴他,只有親兄弟或真正的合伙人才有資格擁有。
「他走哪個方向?」
「好好享受這次的工作成果吧,」山姆說,「也好好享受我那一份,但這個盒子是我的。」
「好,我們走!」丹斯說,「不過我想還是由你帶路吧!」

「警探。」濃濃的阿爾巴尼亞腔從丹斯的聽筒傳出,充滿了整輛車。那聲音讓尼克起了雞皮疙瘩。
「嗨,是莉娜嗎?」丹斯的聲音滿是虛假,臉上也露出假笑配合他的騙術。
每個人都保持沉默。
尼克嚇得呆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夏諾血流滿地躺在那裡。
「其實我也沒想到。」山姆說。
「你跟你哥哥在計劃什麼嗎?」
他原以為應該做的一切其實都是錯誤的。要改變命運的方式不是殺了兇手,也不是殺了丹斯,關鍵在那班飛機,所有的事物都跟那班飛機聯繫在一起。
大家都跟在他身後進來。
「是沒錯!不過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沒時間跟你啰唆。」丹斯的手指準備扣下扳機。
「我以為你在局裡,」丹斯說,「正在追查在旺普斯湖大街上偷車被逮到的那些青少年。」
「真好。」坐在過道對面的一位年輕的金髮商人說。
「我很遺憾。」
隨後,丹斯、蘭道爾和艾利歐下樓,站在尼克旁邊的小門廳里。
山姆扛起兩個大袋子,在掃描機上刷一下通行證,轉動鑰匙,打開門。他從袋子里拿出一個紅色半圓頂小盒子,打開盒子側邊的開關,把它固定在牆上后迅速走進去。他來到刷白的木板門前,把另一個盒子放到廚房的櫃檯上,啟動開關,隨後低聲吹了聲口哨。
「我們沒有小孩,」凱瑟琳繼續說,「不過,我和我先生一直都很喜歡小孩。我有很多侄孫子和侄孫女。孩子能給我們一些不同的觀點,提醒我們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對不對?」凱瑟琳向前傾,看著傑森。


「你為什麼不打開那個盒子讓我看看裏面是什麼?這樣就可以知道我有沒有太荒謬。」

「我為什麼要殺嫌疑犯?我們現在找到跟此案有關的人了,殺警察可是重罪,」丹斯看著尼克,嘲諷地拍拍他的臉頰,「你倒大霉了。」
山姆跨過不鏽鋼門的門檻。

「臨時決定出差嗎?」茱莉亞問。她自己也經常這樣一日往返,進行短程差旅。
突然,噴氣式客機毫無預警地左傾,飲料翻倒一地,上方儲物箱內的行李紛紛落下,乘客嚇得發出尖叫,被恐懼吞噬。
所有人都戴上了塑膠手套。
丹斯盯著他片刻,眾人都豎著耳朵等他回話。
「九個月後會有一個。」茱莉亞拍拍肚子,這是她首次公開說出自己懷孕的事。
「那台攝像機瞄準樓梯頂端,不在任何平面圖裡。這份監視器資料會傳到漢尼寇律師的辦公室,不過這個攝像機的錄像文件是加密的。不管是要看資料還是想毀掉資料都需要密碼,密碼只有漢尼寇、我哥哥和我知道。這是個好點子,是一種防內賊的保護方式。漢尼寇的律師只要把資料傳給漢尼寇、保羅或我,我們就可以打開文件,公之於世。他們會看到你、艾利歐和蘭道爾的臉。」
「還有你的。」丹斯隱藏自己的情緒,用槍指著山姆。
尼克看到掛在丹斯身後那幅價值八千萬的莫奈名畫,忍不住笑了起來。即使是賣到黑市,光這幅睡蓮就能給他們難以想象的財富,比這個展示櫃里的東西值錢多了。
「這些我們都可以想辦法解決。」保羅高喊。
她看看手錶:十一點零一分。飛機在十一點十六分起飛,說不定她可以趕得上。畢竟這是座地方性的小機場,隊伍一向都很短,通關時也很少擁擠過。
形勢突然緊張起來,所有人的眼神都投向丹斯,但他只是站在那裡,臉上沒露出半點情緒。
「你得承認,夏諾對車子還挺有品位的。」布納哈特走向山姆。
然而,雖然他總是失敗,保羅還是會照顧他。他需要工作的時候保羅就會給他工作,讓他永遠都有薪水領,甚至還給他公司股份,讓他有點東西可以留給孩子;保羅從不曾批評他的錯誤,父親對他失望透頂,常說一些刺傷他的話,但保羅卻從不曾評價過他。
山姆已經讀過關於警報的所有設計資料,也知道怎麼解除它。要讓它失去功能很簡單,但這個警報不只有通知功能,還會啟動第二程序。不但影像資料會傳到漢尼寇律師的辦公室,不在任何系統網或設計圖中的第二套警報系統也會被激活,他們的影像會以加密文件傳出去。他知道攝像機所在的地點,所以可以避開,但丹斯在下樓梯時就會被拍到。
多年來,他在各種職場里闖蕩,包括不動產業、金融業和營銷業。他總想成為那一行的佼佼者,但在基層都待不過一年;他知道自己很聰明,只是苦於無機會可發揮長處。
「回奇馬克,我本來要去拉奇蒙看我妹妹。但我先生病了。」
山姆從剛剛架設激光機的斜坡跑下來,在即將走近屋子時拿出鑰匙和安防通行卡。「我們還有十四分鐘。」
「那你要怎樣保護自己不被你哥保羅抓到?他已經知道這裏的事了。」
山姆和尼克來到地下室門口,這道不鏽鋼門既沒有門把,也沒有鉸鏈。尼克很清楚這些裝置。他在幾個小時前來過,雖然對其他人來說是幾小時后的事。
當凱瑟琳用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手時,一切都變得緩慢——引擎的轟鳴聲,人們的尖叫聲紛紛遠去。
「我們只要關掉磁能,阻斷電流就好。」他邊說邊走到展示櫃旁,從柜子里拿走那個小盒子沖向樓梯口,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丹斯和艾利歐也緊跟在後面。
「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諾的口氣變得尖銳,他竭力壓抑怒氣時,頸部的青筋都鼓脹了起來。
「運氣好。」尼克說,「不過,在你朋友丹斯過來之前,你應該知道他打算殺了你,還有,他會把布納哈特和艾利歐的屍體丟進水庫。」
「那你要去哪裡?」茱莉亞問凱瑟琳。
大約一年前,山姆終於領悟到何謂現實,他的房子和舒適生活全都是靠哥哥的恩賜。他終於肯承認那個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實:他不過是靠哥哥施捨才能過活的人,保羅同情他、可憐他,所以才會照顧他。
引擎增強,機首開始上揚,輪子上下彈跳,雖然這念頭很惡劣,但尼克希望他的子彈擊中了引擎,讓飛機飛不起來,他希望他撞上九*九*藏*書圍牆。雖然不希望山姆死去,但尼克想要阻止命運,希望能藉此拯救兩百一十二條性命。
「你在這裏等著。」山姆笑著拿起最後一個圓頂盒,「反正你也過不了丹斯他們那關。」
山姆保持沉默,覺得自己被逼到了牆角。他的眼神到處游移,額頭開始冒汗。「聽著,我願意把我那份全部給你,包括鑽石和古董,都給你。」
「你不明白,」尼克對保羅大吼,胸口升起怒火,「很多人會死。」
「去看一個新案子。」這名男子拍拍腿上的報表,「我叫傑森·賽里塔。」
山姆衝進夏姆斯的辦公室,雖然是第一次,但他的動作熟練得彷彿已經來過上千次。他把尼克推到角落,將紅頂盒子固定在辦公桌中央,打開桌燈。他拿起那盞蒂芙尼樣式的檯燈,把尼克轉過去,放到他被銬在身後的手上,然後把燈放回辦公桌,再把尼克轉回來面向他。
山姆看看手錶,只剩不到五分鐘停車場的監視器就會啟動警報。
然而,雖然只差幾寸就會撞上圍牆,但在衝刺之後飛機還是升空了。尼克看到它以怪異的角度飛上天空。尼克感到害怕,這名缺乏經驗的駕駛員不但身受重傷,而且驚慌失措,拚命地想控制飛機,逃離此地。
山姆就像做了幾百遍般熟練至極,他抓起青銅把手,充滿自信地轉動它,拉開鋼門。
山姆戴著手套的手又從袋子里拿出四個小盒子,每個盒子上方都有半月形的紅玻璃。他把尼克的身體轉過來。「拿著。」他把其中一個盒子放到尼克無法動彈的手上,「這樣就能留下指紋了。」
「昆恩?」山姆說,「漢尼寇的那個女律師也姓昆恩。你要殺他嗎?」
「謝謝你指出這麼明顯的事實,白痴。」丹斯說。
「這個盒子是我的。」山姆說。
周遭一片寂靜,有人正默默地為死者禱告。

「嘿,」布納哈特叫,「丹斯已經決定要把夏諾的車開到哪裡了嗎?」
山姆不理他,徑自跨過門檻,把最後一個盒子固定在牆上。這個沒有裝潢的小房間是水泥做的,天花板上掛著三盞燈,照亮那兩個保險箱。
尼克的雙手被銬在身後,他迅速把膝蓋彎向胸膛,將上了手銬的手腕從後面往下壓,讓腿穿過兩臂之間,把雙手弄到前面來,還好游泳和健身的習慣讓他身體柔軟。他把戴著手銬的雙手伸向夏諾的屍體,夏諾襯衫上濃稠的鮮血已經凝結,他的心跳大約在半小時前停止,所以不再流血。尼克翻著夏諾的口袋,找到手銬鑰匙,插|進手銬孔中,重獲自由。
「要是我們啟動洒水系統不知道會怎麼樣,」艾利歐拿出打火機,「我打賭門一定會開,漢尼寇一定不會願意讓自己的員工在這裏被燒死。」
「嗨,丹斯。」一個被靜電干擾的聲音回答。
他跑到車后打開贓物袋,掀開毛巾,把一堆異國武器倒在後備廂里。有長劍、短劍、馬刀和一把手槍。
茱莉亞死了,她死了一次又一次。他覺得自己像被困在扭曲的時間地獄里,每個小時都得忍受茱莉亞以不同的方式死亡。
「站在這裏等著。」山姆繼續說,好像尼克戴著手銬,被三名持槍的男人看守著還能到處亂跑似的。
她的四周都是喊救命的聲音,乘客紛紛哀求上蒼伸出援手,希望有人能想想辦法。突然間,她感覺有個人觸碰著她的手,是凱瑟琳。這充滿安慰的動作就像她小時候害怕時媽媽安撫她那樣。茱莉亞轉頭凝視這位年長女士充滿智慧的眼神,散發出與周圍驚駭人群完全不同的平靜感。
「那你一定很興奮。」靠窗的那位老太太從雜誌邊上抬眼看茱莉亞。「你是去出差還是去玩?」老太太問。
「給你看樣東西。」山姆領丹斯走到不鏽鋼金庫的門口,示意他走到底層階梯的小區域。
丹斯將最後一把手槍交給艾利歐時,突然想到,夏諾形容過他袋子里裝的東西,刀劍和槍的數目絲毫不差,甚至還提到了鑽石。簡直就像他找到了購物單並把內容背出來一樣。
夏諾警探將那輛黑色福特野馬開進華盛頓大宅的車道,這輛車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奢侈品。他不打高爾夫、不釣魚,也很少玩牌,但他從小就喜歡高性能的車,反正他也沒有妻子會來攔阻他,所以便以三萬八千八的價格買下1999年出產的二手福特野馬。他每周都勤快地擦洗打蠟,使黑漆看起來像剛出廠時一樣嶄新。
山姆開進停了三十架飛機的開放跑道,這裡是噴氣式飛機的停機坪。他直接開向塞斯納噴氣式飛機,他哥哥保羅就站在飛機旁,於是他緊急剎車,氣呼呼地從車內跳出來。
那一刻,尼克知道,有兩百一十三名乘客喪生了。茱莉亞死了,就躺在502號航班那堆焦黑的殘骸中。
「要回家去看他們嗎?」
山姆終於能夠靠自己成功,終於可以走出遮蔽他一輩子的陰影。他按下對講機十秒不到,一輛綠色福特車就開了進去,停在華盛頓大宅後方的空地上,緊接著是白色克萊斯勒。丹斯從福特的駕駛座走出來,蘭道爾和艾利歐則從克萊斯勒下來。
山姆又在門邊的掃描器上刷了一下通行磁卡,解開麥格納鎖,拉開三英寸厚的鋼門,走上一道鋪著地毯的明亮樓梯,兩邊牆上貼著鳶尾花圖案的淺綠色壁紙。
「我的孩子比她們小一點,但笑起來也是那樣。」
山姆流著血,爬上狹小的兩人座飛機時還回過頭來看向他哥哥,同時舉起槍對準他們,在尼克和保羅之間來回移動。
「你也要殺他嗎?」山姆終於開口,聲音慌亂不安。
「我們真是一對好搭檔,不是嗎?」丹斯說。
有一天他打電話給保羅,說自己想在他的公司工作——他想要真正的工作。他每天出勤滿八個小時,幫忙拉生意,有生以來第一次完成了一點事情。他覺得很累,從不曾這麼累過,但卻很有成就感。
「嗨,夏諾。」布納哈特裝出好友的模樣打招呼。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丹斯把槍放在身側。
「如果你想射我,現在正是時候。」山姆挑釁。
突然間,丹斯從屋裡衝出來,像個瘋子般大吼。他跑到停車場時蘭道爾和艾利歐也跟在後面跑了出來。丹斯抓起布納哈特的衣領,把他撞向車子,然後扔到一旁。他像只暴怒的野獸般拉開車門,跳進駕駛座。
丹斯已經追上大半的距離,子彈開始如鍾錶般每秒一發地射過來。
「你想讓蘇珊成為寡婦嗎?」山姆說,「那你女兒呢?你願意拿一串鑰匙交換生命,好讓你能多陪她們二十年嗎?」
「這樣他們在法庭上審判你時就有了更多證據。」
保羅親自處理他的業務,不只是為了做公關、奠定生意基礎。他還親自設計安裝那些高科技的安防系統,通常這些事情都會交代給手下做。這點激起了山姆的好奇心,於是他深入研究保羅的文件,了解這套特殊的安防系統、警報器和監視器的設計,想看看這系統到底是如何為漢尼寇收藏的藝術品創造出宛如金庫般的環境。
「怎麼了?」丹斯看到蘭道爾眼中冒出希望的光芒。
「那就是去玩了。」老太太邊說邊脫下外套放在腿上折起來,「不過去那裡照超聲波還是挺遠的。」
不到幾秒鐘,電腦就開始冒出火花,煙從主機里冒出來。在系統燒掉后,他趁著尚未起火拔掉插在牆上的纜線。他或許會被逮到偷東西,但他能找到正當的理由掩護自己。從另一方面來說,殺人放火不是他會幹的勾當。
山姆認為這是一起無人受害的小案件,漢尼寇家只不過損失其龐大財富的百分之零點五,就算保險公司不理陪,只要幾個禮拜的利息也能幫他賺回來了。至於那盒子裏面的東西……山姆想,反正那東西無法以價格來衡量。人的創意無法保證不被偷,秘密也是。夏姆斯家後繼無人,盒子也沒人能繼承,何不把它讓給別人,讓給一個比家庭信託和安防公司更想擁有它的人?
蘭道爾和艾利歐下樓走回這裏。
「做不到。」
「我每次起飛前也會打最後一通電話給我先生。」空姐笑了笑,朝機上的廚房走去。
「裏面是什麼?」丹斯問。同時把鑽石倒回緊握在左手上的袋子,「你該不會是想多拿一點吧?」
丹斯啪的一聲掛上電話,把手機塞進口袋。他氣瘋了,再次猛踩油門朝私人飛機航站樓疾駛而去。
「你不明白。」尼克懇求,「如果他升空的話……」
「你為什麼要說我們?你的字典里從來都沒有這個字眼。你老是想挑簡單又懶惰的路走,若事情不能如你意就怨天怨地。」
「還有時間做什麼?」山姆反駁,「你以為你能抹去這一切嗎?你以為你可以掩飾搶劫的事嗎?你要叫其他人把所有的金銀和刀劍都放回去嗎?我不認為他們會樂意歸還那些鑽石。」山姆大笑,「你就是那種社會精英,一生都抱持著非黑即白的想法。但保羅,這世界是個亂七八糟的爛地方。你說得沒錯,我一輩子都認為這個世界虧欠我,我應該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是你教會我這個真理,所以我們得趁別人拿走之前先拿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讓山姆難以忘懷的卻是保羅在家裡親自製作的特殊保險箱。這東西不像保險庫內的其他物品,它沒有設計圖,沒有規格表。上面只是簡單地寫著「紅木盒。尺寸:長寬兩英尺見方,一英尺高。內容:個人物品,高度機密」。保羅還為它購置了一個特殊的保險箱,特別訂製隱藏式的房間,完全沒有標出裏面究竟放了什麼。
她拿到登機牌,快速通過安檢,抵達登機門時,看到大家才剛開始登機,她覺得安心許多,也感到一股難以壓抑的興奮。她很想立刻打電話告訴尼克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她想跟他說寶寶的事,但最後她的耐心獲勝,她想看到他臉上的驚喜。當他得知她體內孕育著一個小生命時,一定也會跟她一樣高興,她喜歡他開心地把她擁人懷中的感覺。

茱莉亞把車開進威徹斯特機場的臨時停車場后,拿起放在座椅上的皮包急忙沖向航站樓。剛才突然有個超過四十五分鐘的電話會議延誤了她的行程,她擔心會因此錯過航班。
丹斯和手下圍在展示櫃旁,看著山姆在玻璃上畫圈。他移動著棒子上的尖銳鑽石,劃出一個寬大的弧度。
「你很清楚我做了什麼,你大可以打電話給警察……」
「你一天到底要打幾次?」丹斯大吼,但尼克聽得出來,丹斯憤怒的口氣裡帶著恐懼,並因強烈的恐懼而產生慌張。
但他在盛怒之下竟把尼克獨自留在了車內。
丹斯從車上拿出兩個半滿的袋子,放在屋子的後門邊。
「你以為自己是上帝嗎?」山姆雖然語帶嘲諷,但語氣卻痛苦萬分。
但他只射了兩發,槍就被人奪走。保羅站到他面前,把手槍丟到遠方的灌木叢里。
「夏諾的對講機壞了,我又打不通他的手機,我們本來約好今天早上要見面,可是我沒有地址。」
「等我把門打開,干擾了監視器之後再進來。」山姆讓丹斯、蘭道爾和艾利歐站在樓梯口等。
「狗娘養的。」丹斯大罵,拿槍瞄準那道門。
山姆將鑰匙插|進八角形的鎖孔,如尼克所說的那樣,D字母在上。他在牆九九藏書上的小鍵盤輸入他哥哥的社會福利號碼,在讀卡機上刷了三次,再轉動鑰匙,最後推開兩噸重的大門。
「有搶劫案,對吧?」夏諾說,並表示這是他來此的原因。
「只要會控制上下左右就行。」山姆掏出夏諾的備用手槍瞄準他哥哥,「給我鑰匙。」
山姆使盡全力,深信自己一定能逃掉。他一定能逃出這座城鎮,逃離這名可怕的警察,只要升空之後他就自由了。打開紅木盒上的三道鎖可能得花點時間,可能要幾個月,不過他有保羅的基本架構圖。他深信自己一定能打開這個紅木盒,一旦打開之後……
丹斯倒在地上,死了。
「謝啦!莉娜。」
「聽著,」夏諾的口氣軟化,「趁著你們現在還沒做出任何傻事,何不上車離開這裏。我們把這件事給忘掉。」
尼克的手一揮,突然抓住丹斯握槍的手,扭動一下,順勢把槍甩到一旁,右拳迅速揮出,擊向丹斯的下巴。尼克壓著他,一拳又一拳地猛捶他的臉、他的肋骨,將他打倒在地,把所有的憤恨、所有報復的慾望以及對他未來幾小時后做出的惡事的怒氣,全都一股腦兒發泄出來:茱莉亞的死、馬庫斯的死,保羅·卓弗斯、馬納斯二等兵的死,還有丹斯的親人夏諾,也因為幫助尼克而遭到槍殺。
「不管裏面是什麼,我都要分一半。」丹斯舉起盒子,「我們不用分給其他人,但我要一半。」
「要去波士頓出差,希望能搭傍晚的飛機回來,這樣就能及時趕回家跟他們道晚安。」
「這個嘛,」蘭道爾說,「這道門是磁鎖,有備用電池,我想就算切掉電源也沒有用。」
丹斯和他的手下抓著尼克一起進去。
在丹斯槍殺自己的表弟時,尼克感到無法置信。他眼中沒有一點感情,亦無半點猶豫。就算沒親眼見過,尼克也知道,丹斯殺害茱莉亞時必定是以同樣冷酷的眼神看著她。
「我不要你那一份,」丹斯說,「那是你應得的,我只是想確定我沒有被多坑幾塊錢。」
「現在,」丹斯用手槍指著他說,「請轉身,面帶微笑。」
山姆站在那裡,跟丹斯進行心理戰。
他看到小飛機跟龐大的AS300客機相撞的瞬間,就知道乘客活命的希望全沒了。
因此,山姆的好奇心達到了最高點。他找遍哥哥辦公室里的每一份文件,每一個柜子,每一格抽屜,最後終於在保羅的私人工作室里找到了一張手寫的字條。這張五乘七的發皺黃格紙就放在他的工具箱里,寫得也不是很詳細,不知道詳情的人只會覺得內容很隱晦。
茱莉亞看著窗外,他們離地面只有幾千英尺。她無法呼吸,慌亂中心跳幾乎要停止。她轉頭去看過道對面的傑森,他正臉色平靜地拿出手機,應該是要打電話跟妻子告別,再一次告訴她他很愛她。
尼克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他可以當下就阻止丹斯,事情到此為止。他現在就要除掉他,不管這樣做會有何後果。
「你得阻止他。」尼克對保羅喊,來到他身旁。
當子彈打中他身體側面時,他離飛機只有五碼遠,一股撕裂般的痛楚襲來,使他往前倒下。他的前額撞到黑色柏油跑道,紅木盒從手中掉落,從飛機底下彈到另一頭。
「這東西是為了在你們遇到麻煩時方便派人去支援,不是為了在你們忘記抄地址時用的。」
山姆笑了起來,他終於明白盒子裏面裝的是什麼。
尼克拚命衝過去,終於看到丹斯站在滿身是血的山姆旁邊。他看到丹斯用槍抵著山姆的腦後,擺出準備槍決他的姿態。他更加賣力地往前跑,並毫不猶豫地舉槍朝丹斯射了三發子彈,迫使丹斯在飛機和車子間尋找掩護。
「我是個大方的人。」那個外國腔調的聲音說,「你現在還活著就應該偷笑,你已經延期過兩次,不能再延了。或許你該考慮拿身體的某一部分來付款。」
「挺重的。」丹斯感到驚訝。這東西重到要用兩手托住。「如果只是幾張紙也未免太重了,裏面到底是什麼?金子嗎?還是更多的鑽石?」
丹斯看著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山姆點點頭。
「他知道嗎?」
她在商務艙找到自己的座位,就座時,寬大的皮椅包圍著她。她不但趕上了航班,甚至還有點餘裕。她身旁坐了一位年長的女士,銀髮綁成一個髮髻,正專註地讀著座位前方袋子里的機上雜誌。
他的動力持續了六個多月,保羅給了他一點獎勵。這不是同情,而是感激,保羅為他的成就感到驕傲。山姆跟公司里的人有更多互動,保羅也把他當成真正的合伙人,讓他能取得公司所有的安防規劃和技術資料。

山姆看到布納哈特靠在丹斯破舊的車上,尼克從後車窗里注視他。
一月的某個周三晚上,那是一個陰暗的冬日。晚上七點過後,他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進修,閱讀一些安防資料,卻恰好看到夏姆斯·漢尼寇這個名字。他是知名的富豪,熱心公益,財產有數多。
尼克不知道她的行程,不知道她今天要飛去波士頓,這使她有點愧疚。他一點都不喜歡空中旅行,堅持要她每次坐飛機都先通知他,而且降落後一定要打電話給他報平安。但她擔心自己在一個對她瞭若指掌的男人面前說謊,鐵定會被拆穿。
山姆把盒子夾在腋下,檢查輪盤內的子彈,然後快步離開。塞斯納噴氣式飛機就在三十碼外,面朝出口,準備起飛。他使盡所有體力拔腿狂奔,吸了一輩子香煙的肺令他氣喘如牛。
尼克感覺到那架墜落的客機像顆炸彈般掉落,飛機殘骸消失在樹林後方。火球爆開,翻滾到幾百英尺高的天空中,易燃的機油立刻被點燃,幾秒鐘后,爆炸聲再次響起,彷彿地震搖晃地面,大炮攻擊鎮上。大片黑煙躥起,幾乎可以確定消防員不會找到任何生還者。
尼克往後一倒,靠在夏諾的福特車上。他的呼吸快要停止,胸口灼痛。他所做的一切,他為了救她拚命做的一切全都是白費工夫。他在時間流里玩弄命運,以為能依自己的意願扭曲命運。然而,在命運面前他卻如此無力,連有著魔法的金錶和被扭曲的物理原則都無法改變它。命運是大自然中最強大的力量。
「你有幾個小孩?」
她打開手機,讀著那簡潔有力的內容。
「山姆,拜託不要。」保羅大喊,想以聲音壓過推進器的噪音,雖然他仍握著那把柯爾特手槍,但現在手槍卻垂在他身側。保羅沒有使用它的意圖。「你已經很多年沒開過飛機了。」
「事實上,是昆恩的臉,我知道有攝像機在那裡,所以它啟動時,我只要不讓它照到我的臉就行了。」
她定下心,在位置上坐好,拿出一本雜誌,讓自己享受一段屬於自我的時間,等待飛機起飛。
「你要去哪裡?」丹斯喊著。
丹斯和山姆都不理會他。
「我是……」山姆結巴,雙手打顫。
夏諾看看那把槍,再看看尼克。「你沒告訴我你帶了武器。」
「你在開什麼玩笑?」夏諾脾氣爆發,連看都不看那把槍,「趁我把槍對準你之前把武器收起來。可惡,我可是你親表弟!」
茱莉亞等不及想告訴尼克有關寶寶的事,她等不及想看尼克臉上驚喜的表情。
「山姆,」保羅失望地看著弟弟,「你以前從不曾做過這種事。現在把盒子給我,我來想辦法彌補。」
丹斯瞪著站在門口的山姆。
「等一下,」莉娜笑著說,「他在684號公路上。」
雖然保羅認為自己的判斷無誤,但他還是把手伸進口袋,拿出鑰匙交給弟弟。
山姆將兩個袋子放到地板上,拿出一個有吸盤的鐵棒固定在放武器的玻璃展示櫃中央,並在展示櫃內的右方角落放了一個跟火柴盒差不多大的盒子,這個裝置會產生電磁波干擾,妨礙警報系統。
丹斯把車子油門踩到極限,以超過一百一十英里的時速衝上684號公路,在往來車輛中穿行。尼克在後座被拋來拋去,聽著警笛嗚嗚作響,車子急奔了兩英里來到州界,從出口下高速公路開往機場。丹斯左轉,在雙向車道上進進出出,彷彿全世界都會因他的到來而分出一條路。
這次,夏諾腳步踉蹌,往後退了幾步,終於倒下來。
三十秒后,他跑回來說:「動手吧!所有的監視器都已經被|干擾了。」
茱莉亞的皮包內發出唧唧聲。「抱歉。」她說完便把手伸進皮包拿手機。
山姆感到一種威脅,他從一開始見到丹斯時就有這種感覺。尤其是在看到他冷血地槍殺了自己的搭檔后,就更怕他。山姆不太情願地把盒子交給丹斯。
隨後,尼克看見AS300客機升空后又繞回來調整方向,朝波士頓飛去。
「把他銬起來。」丹斯用槍口指著尼克。
「把槍放下,」有個聲音說,「把手放到頭頂上。」
艾利歐是擁有十年經驗的老手,總是笑口常開。他自認是局裡最受歡迎的人,卻從不知道自己很討人厭;他今年三十二歲,一頭深色長發使他看起來像不肯忘卻童年的大人,他覺得自己很有女人緣,但又想找個人定下來。不幸的是,雖然他對香檳有著極高品位,荷包卻只負擔得起廉價的啤酒,他的收入供不起吸引他的女人。
他拿出三把手槍。一把是1840年的史密斯威森,一把是1872年的柯爾特,還有一把是1789年的貝拉托魯。它們都是特別訂製,功能齊全,槍身鑲金飾銀,槍柄雕有花紋,槍管上刻著宗教文字和經文。丹斯抓了一把銀子彈,訂製手槍的人要求在子彈上刻上對受害者及其神祇不利的褻瀆文字,並且在每顆子彈上都刻上目標人物的姓名,而那些子彈將會射穿該人的心臟。
「你果然做了。」
噴氣式客機停在跑道上等待起飛,行程已經延誤十五分鐘了。廣播只說會短暫延誤,並未說明原因。有人謠傳說因為機械故障才無法起飛,他們可能得換飛機。那些準備去度假,趕著回家,即將錯過會議或醫生會診的人失望地竊竊私語。但這些謠傳似乎不太可信,因為他們前面已經排了好幾架飛機等著升空,後面的隊伍也不斷加長。
「是啊!我都快忘記孩子的笑聲有多純真了。」茱莉亞點頭贊同。
他拿起夏諾那把澳洲制的格洛克手槍,但彈匣不見了,槍膛是空的。他把夏諾的屍體翻過來,在他的腰帶上尋找子彈,卻遍尋不著。布納哈特不是笨蛋,不會把尼克跟一具身上配有武器的屍體關在一起。
上午11:00
她想到體內的小生命還不知是男是女。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孩子是她和尼克的,她不顧一切地想保護它,如果她馬上就要死去,她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讓孩子活下去。
突然間,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陣沙塵襲擊他的眼睛,他一時看不清方向。丹斯的拳頭左右交擊,使尼克的頭朝兩邊擺動,丹斯一拳又一拳地揮向他,他像一隻被逼到牆角、奮起反抗的野獸,把尼克擊倒在地。
「哇!」布納哈特露出燦爛的笑容,「真是超簡單。」
尼克躺在那裡,頭暈目眩,掙扎著想移動。還來不及反應,槍又抵在他頭上。
看到腋下夾著紅木盒的山姆穿過空地,跑向站在一堆飛機旁的保https://read.99csw•com羅時,丹斯快氣炸了。他從車內奪門而出,瞬間拔出手槍,射向那個背叛他的人。
而丹斯、布納哈特、蘭道爾、艾利歐和山姆看到他下車時都大吃一驚。
尼克從地上拿起那把柯爾特,打開槍膛,從口袋抓出四顆子彈填入彈匣。他衝上跑道,追著那架飛機,毫不遲疑地射擊。他的子彈射偏了,於是他停下來,單膝跪下,穩住雙手,瞄準目標,繼續朝移動的飛機開火。
「你會害死自己的。」保羅不理會他的槍。
「對不起。」茱莉亞用唇語對空姐說。「親愛的,我得掛電話了,我愛你,落地后我再打給你。」
「假如我死了,你永遠都別想打開這個盒子。」山姆的信心漸增,「如果我死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要怎樣消除錄到你臉孔的備份監視影像。」
丹斯拿起每一把長劍、每一把短刀、每一把刺劍,仔細檢查后交給艾利歐,艾利歐把這些東西分別用毛巾包起來塞進大袋子里。每把劍柄都是純金打造,還鑲著藍寶石、紅寶石和翡翠。
尼克站起身,看到保羅蹲在地上握著那把柯爾特手槍。
他撥號后,發現電話直接通到語音信箱,他心想,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隨後記起她應該在華盛頓大宅,剛看到被竊的證據。
「不准你跟我說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山姆高喊,「這輩子你都是這樣對我。我的工作、我的薪水,你什麼都要控制,保羅,你一生都過得很順利……」
「你們兩個等一下,」丹斯說,「讓他先走。」
車內的椅子上有三個尺寸和樣式都不同的相框。這是她今天早上在前往機場途中的一家文具禮品店買的。她不確定超聲波照片到底有多大,於是買了三種尺寸。今天晚上,她要把超聲波照片拿給尼克看,給他一個驚喜,一想到這個她就興奮無比。她還準備了泰迪熊包裝紙和蘇斯博士寫的《穿襪子的狐狸》。小時候她最喜歡聽爸爸念這本書給她聽,她希望尼克也能延續這個傳統,念給他們的小孩聽。
他把一條纜線插|進電腦插槽里,拿刀子割開另一頭,把去除絕緣體的纜線細絲直接塞進牆上的插座。它雖有防電磁干擾和防閃電的保險裝置,主電流和通訊纜線也都有安全系統保護,但在110伏特的電流湧進電腦纜線、直接引入電路板時,就沒辦法阻止它遭到破壞了。
在他正要走出辦公室時,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張捏成一團的紙。這裡是他見過的最乾淨的地方,在這種地方竟然會出現垃圾,實在很不可思議。他把紙撿起來,迅速讀一遍后塞進口袋,再跑回前面。
這是他的自保方案,假如丹斯背叛他,這就是他的籌碼。他知道盜賊是沒有榮譽心的,加上尼克剛剛警告他丹斯會殺了每個人,其實他一點也不驚訝。這隻是確認了他過去一個月來的恐懼而已。丹斯的背叛在他預料之中,他早有準備。但為了得到漢尼寇保險箱內的盒子,他可以忍受這種恐懼,也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
「把飛機的鑰匙給我。」山姆蹲在地上喊。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這時,一顆子彈從.45口徑的槍管射出,劃過空氣,射中他的頭顱。丹斯驚駭地呆立片刻,腦中的景象除了一團困惑外,只剩那顆銀子彈。
「唉,糟糕,被你發現了。」丹斯隨意地撒謊。
「哦,我的天啊!」保羅低語,在胸口畫著十字。他瞥了尼克一眼,終於明白他弟弟做了什麼事。
茱莉亞看著空中小姐關上艙門,轉動手把,把門鎖起。
山姆很清楚,如果在非預定時間開門就會觸動不誘鋼門上的警報;他也知道這個警報不會跟一般警鈴一樣通知警察,而是會通知保羅的公司和漢尼寇的律師。但等到他們收到通知、做出反應時,他早就跑得遠遠的了。
尼克和保羅轉頭,只見山姆把紅木盒放到塞斯納噴氣式飛機的座位上,正坐上駕駛艙,啟動開關,引擎嗡嗡地動了起來。
丹斯的手機響起,他接起手機。「喂?」
「都好了嗎?」布納哈特問。
保羅看著山姆的傷勢,絕望地舉起手中的槍。
子彈射進夏諾的腹部,他往後退,但並未倒下,他又往前走了三步,扣住丹斯的頸子,把他壓在牆上想掐死他。
兩架飛機相撞時,塞斯納的機首筆直撞上客機。從這裏看過去的感覺就像一隻蜻蜓正在攻擊一隻鳥,但小飛機對大客機所造成的影響卻是致命的。大客機雖竭力左轉卻無濟於事,被撞得上下顛倒,在一團小火球爆炸后,兩架飛機從天上掉落,宛如上帝降下的預兆。所有人的目光都緊鎖在下墜的兩架飛機上。
從年輕時代開始,山姆得到的評價就不怎麼樣。不管是在父母眼中還是在他人眼中都是如此。所以他選擇走跟他哥哥相反的方向。
「放在保險箱里的這個是商業秘密之類的東西。」
「對你和漢尼寇或許是如此,對其他人可不是這樣。」丹斯把盒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翻來翻去,看著上面的三個鑰匙孔,「這種一點價值都沒有的東西卻有這麼多奇怪的鎖。」
尼克坐在奧迪車上,拿著手槍,檢查完保險后,便把槍塞進身後的腰帶。他開車經過繁忙的拜瑞丘市中心,這裏依舊是老樣子——媽媽們推著嬰兒車到「縣廚房」去吃午餐;工人到百老匯比薩店買今天的第一片比薩;園藝設計師到瑪莉安園藝中心裝滿一卡車的花草綠葉;房屋中介經紀人在公司門口啜飲咖啡,閑聊最新的數據;爸爸們想趕在跟孩子去海邊度周末假期之前,到鎮上的銀行提取現金。
但尼克還是拿了手槍,用槍托敲打車窗玻璃,擊碎它。在把碎玻璃弄掉之後,他從窗口爬出去,打開前門,解開後備廂的鎖。
「我說過周五會給你。」
「什麼?這東西上面沒有壓力裝置嗎?」丹斯問。
「你怎麼會知道?」山姆問。他的嗓音泄露了心中的恐懼。
山姆從尼克手中拿回盒子,扳開盒子側面的開關,走進房間,把盒子固定在門邊的牆上,隨後在地下室里跑了一圈。
尼克無法想象飛機里的乘客會有多驚慌,兩架飛機相撞之後,大部分的人應該都還活著,被困在墜落的機身里,知道自己即將死去,這是所有坐飛機的人最怕發生的事情。
茱莉亞結束通話。「很抱歉。」
「這個人,」夏諾指著身後的尼克,目光落在年輕的布納哈特身上,「他也打了電話給你們嗎?」
茱莉亞迅速撥打尼克的電話,但卻轉入了語音信箱。她立刻說:「嗨,親愛的,我愛你,很抱歉今天早上為了跟莫勒斯吃晚餐的事情跟你吵架。別擔心,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我會取消的。我有更好的計劃,就我們兩個人。我臨時要去波士頓參加一個會議,很抱歉事先沒告訴你……」
「他是我弟弟,可惡,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剛剛救了你一命,所以你不要管這件事,免得吃子彈。」
艾利歐和蘭道爾輪流看著他們兩人,不了解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你瘋了嗎?」山姆大為光火,「你不能從我這裏把東西拿走。」
「我叫凱瑟琳。」這位老太太說。她的綠眼眸閃耀著活力,笑容和舉止讓人猜不出實際年齡。
這批貨的買主是一名中日混血兒,聽說是一位身價數億的收藏家,他的經紀人今晚九點會來取貨,他們付兩千萬買這批珍品,比丹斯告訴同夥的價錢多四倍,連山姆都不知道真相。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可以拿到一百萬現金,他們對這個數目也很滿意。但只有蘭道爾和山姆能活著領到這筆錢。而加上山姆拿的那些鑽石,丹斯拿到手的會超過兩千萬。一百萬還給魯凱,剩下的一千九百萬夠他永遠離開拜瑞丘。
山姆讀著這張紙時,突然發現這東西能改變他的一生,能給他想要的財富與權力,但最重要的是,能讓他走出保羅的陰影,讓他獲得渴望已久的尊重。這個紅盒子是為了漢尼寇的家族秘密而設計的,是他們家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寶物。
「你介意給我看一下嗎?」丹斯指著那個盒子。
「很成功。」山姆看著這名年輕警察,努力掩飾自己的緊張。
「去拿鑽石。」山姆回答。
「其實我是要去照超聲波。」
山姆選擇的是最糟糕的說法。他這樣說,等於是確認了他手中那個盒子的價值。
丹斯拿起警用對講機時,尼克看到他的太陽穴冒出一串汗珠。
丹斯的屍體就躺在他面前的跑道上,尼克認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丹斯害山姆驚慌失措,是他想追殺山姆,害他為了逃命急飛上天。尼克猜測著山姆的傷勢有多嚴重,失血多少,不知子彈是否射中某個重要器官,或是切斷某條重要動脈,諸如此類的傷勢足以致死。
「他會來接你嗎?你想偷偷溜走嗎?」
但丹斯只是看著他,沒有回答。
然而,這一次茱莉亞不是死在丹斯手裡,這都是他的錯,他一個人的錯。他將她拖離危險地點,卻又把她推上死亡航班;他從丹斯手中奪走了兇器,卻又因自己的傲慢而害死了她。
「這應該是我說的話才對,」保羅搖著頭,「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去年你也說了那麼多好聽話,我還以為你開始有點人性了。」
「你不要插手。」保羅對尼克說,目光仍緊盯著山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每次想到尼克,她仍會怦然心跳,十六年前初次見面時,他站在泳池邊的模樣令她心動,那種感覺她至今依舊能感受到。尼克不知道她此時在哪裡,但她對他的每日行程就跟自己的一樣清楚。他今天會在家工作,很可能坐在書房的皮椅上,一忙八個小時,連東西都忘了吃,頭也不抬一下,完全忘了時間。
山姆轉動車鑰匙,引擎轟隆作響,彷彿剛從沉睡中醒來一般。他緊抓著手槍塞進腰帶,心中充滿安全感。山姆踩下油門,調到一檔,再踩離合器。引擎立刻發出巨大的聲響,四輪猛轉,車子開出了停車場。
「什麼?你已經二十年沒開過飛機了。現在的飛機已經不單是機械器具和儀錶板,甚至已經改成了玻璃駕駛艙。這比你碰過的小型飛機和電腦複雜多了。」
山姆跑向廚房餐具室,打開門,插|進八角形鑰匙,推開隱藏門板,露出那間有空調的電腦室。伺服器有四個獨立硬碟,每個硬碟都有500G的存儲容量,足夠錄上五天份的監視錄像。
「不是疑神疑鬼,這叫小心謹慎。我不希望你打電話叫他到某個地方接你。」
「別這麼白痴好不好。」山姆用看小孩的眼神看著他,「你以為我剛剛塞進去的小盒子是幹什麼用的?它的功能就是讓壓力裝置停工呀!」他抓起尼克的手臂朝走廊前進。
「你在說什麼?」保羅不理會尼克,「我不管你怎麼想,但他是我弟弟,我不會讓別人冷血地殺害他。」
山姆跟一些壞朋友廝混,認為毒品、酒精、打架和四處鬧事比較適合他的個性。他很享受吸毒的亢奮和叛逆的樂趣。
「各位好。」夏諾向他們點頭致意,朝他們走過去。
「……對講機上並沒有提到這起劫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