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眼睛轉向一邊。

我緩緩睜開雙眼，還有些模糊的視線捕捉到白牆上塗著的一行字：「獨自敬畏上帝。」這時，我又聽見水流動的聲音，但這次不再是大峽谷的嘶吼，而是從水龍頭髮出來的。又過了幾秒鐘，我才慢慢看清周圍的東西，看清門框、天花板和柜子的線條。

「不要。」我哀求道，「我不想讓他們以為我怕了。」

這個主意讓我作嘔。

「你覺得我坐起來會是個壞主意嗎？」

我點點頭，努力去相信他。

「我想你不會明白的。」一陣熱血衝上我的臉頰，「他們碰過我。」

我顫抖著笑了出來：「你有點嚇人，老四。」

「拜託，」他說，「別叫我老四了。」

「你明天要大大方方地去餐廳吃早餐，讓襲擊你的人看看，他們對你沒造成什麼影響，」他說，「但一定要露出臉上的瘀青，盡量低著頭。」

我點了點頭。

他點點頭，拇指心不在焉地九*九*藏*書來回摸著我的顴骨：「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老四一手抓住我的肩膀，一手扶穩我的頭，我撐著坐了起來，沒去理會陣陣襲來的劇痛，強忍住呻|吟。

老四站在浴室里，雙手浸在水槽中，指關節流出的血把水染成了粉紅色。嘴角有個傷口，不過他看起來安然無恙，表情平靜地檢查了下傷口，關上水龍頭，拿毛巾擦乾了手。

「翠絲，」他的嘴唇一張一合，觸著我的手指，「我沒事兒。」

「但是，如果你有機會……」他的手壓在我的臉上，冰冷而有力，以至於我的頭往後仰著，不得不看他。他的目光閃爍著，看上去極富掠奪性，「就幹掉他們。」

我緊咬嘴唇，臉上都是淚水，可我們誰都沒提，也沒去注意它。

「你的手。」我的聲音有些嘶啞。

「還不能說，」他把手抽了回去，「因為時候未到。」

「他會活下去的，九*九*藏*書」老四回答，然後又殘忍地補了一句，「不過具體情況如何，就很難說了。」

「你必須得做到！」

「很好。」我的聲音聽起來緊張又兇殘。一股怒氣從心中升起，膽汁好像代替血液充滿我的身體，吞噬了我。我想搗毀一些東西，或者狠狠擊打什麼東西，卻動也不敢動，只能哭了出來。

他沉默了好久，以至於最後我不得不先開口說點什麼。

「他只想讓你做個嬌小安靜的無私派小姑娘，」老四柔和地說，「他傷害你，是因為覺得你的力量讓他覺得自己很脆弱，不為別的。」

有時，我會覺得眼前的老四不是我認識的他；可有時看到他，心又會揪成一團，痛得無法呼吸。

「來，我幫你。」

「我建議你從今往後依靠你的轉派生朋友保護你。」他不緊不慢地說。

僅僅因為他們先傷害我就希望他們承受痛苦是不對的。但一聽說德魯躺在醫務室里，一九九藏書股勝利的狂喜傳遍我全身。想著這個，我不由掐了下老四的胳膊。

老四蹲在床邊盯著我，眼睛里沒有半分同情，這正合我意，如果有，我才會失望。他抽出手，把它緊緊貼在我的臉頰上，拇指溫柔地撫著我的顴骨。動作輕柔。

「那個什麼？」

「半小時前，我把德魯丟給醫務室了，」他說，「皮特和艾爾跑了。德魯說他們只是想嚇唬嚇唬你，至少我覺得他是想這麼說。」

「我不認為我做得到。」我沉悶地說著，抬眼看他。

「你覺得我現在還用示弱嗎？」我揚了揚一邊的眉毛。

他的橫眉壓在眼睛上。我的心一沉，部分是因為他出了個好點子而我不願意承認，部分是因為我想做一些事卻不知如何表達。我想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直到它消失。

「你怎麼會在那兒？」我把手放了下來。

他關上浴室的燈，從房間角落的冰箱里拿出一個冰袋。他朝我走來時，我正九_九_藏_書考慮要不要閉上眼睛裝睡，但接著我們的視線就相遇了，已經來不及了。

「沒錯。」他從我手中拿走冰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的手，幫我敷在了頭上。我把手放了下來，但沒推開他的手。他站起身，我卻不由自主地看著他的T恤邊緣。

「我正從控制室回來，聽到了聲尖叫。」

頭、雙頰和肋骨依然陣陣抽痛，我不敢動，一動情況就會更糟。我看見身下鋪著一個陌生的藍色拼布床單，就歪過頭去看水聲是從哪裡來的，可頓時疼得縮了一下。

「假如你有時懂得向他們示弱，他們就不會那麼妒忌了，儘管你並不弱。」

他把冰袋遞給我，見我忍著疼，就說：「疼的話不用忍著，這裏只有我。」

「我的手不用你操心。」他說著膝蓋跪在床墊上，向我靠過來，把冰袋敷在我的頭下方。趁他沒起身，我想伸手去摸摸他嘴角的傷，當我意識到自己想幹什麼時，手卻停在了半空。rｅａd.9９ｃsｗ.cｏm

「他情況很糟嗎？」

「那該怎麼叫？」

「我會把這事報上去。」他說。

「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我覺得以前我是這樣做的，」我彷彿又看見艾爾那隻大手捂住我的嘴，於是抽搭起來，手按在額頭上，身體前後搖晃著，「可艾爾……」

怎麼到這裏我只有模糊的印象，甚至只記得片段影像：黑色墨水繞著脖子側面，應該是文身一角，還有輕柔而有節奏的搖晃感，那大概是他在抱著我走。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清了清嗓子。在說這話之前我沒意識到把這事說出來有多尷尬，「可……差點兒就……」

「我不想說這個，但又覺得非說不可。眼下，確保自己安全比什麼都重要，你懂嗎？」他終於開了口。

能有什麼損失呢？我問自己，然後用指尖輕輕撫著他的嘴唇。

我的話讓他一下子僵在那兒了，他用手使勁攥著冰袋，「碰過你。」他重複道，深藍的眼睛一下子冷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