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放在他的腰上。不記得自己是幾時決定這麼做的，但我不想移開。我緊緊靠在他胸前，用胳膊環抱著他，手指輕輕掠過他背上的肌肉。

我應該無視她的存在，她這種人說的話對我無足輕重。

「因為你來自無私派。」他解釋道，「當你忘我地幫助別人的時候，就是你最勇敢的時候。」

「啊。」從他那個表情看，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信。我不怪他。

夢中，母親呼喚著我的名字。她沖我招招手，我走進廚房，站在她身邊。她指了指爐子上的鍋，我拿起蓋子往裡面看了一眼，烏鴉那圓鼓鼓的眼睛正盯著我，翅膀上的羽毛貼在鍋邊上，肥肥的身體泡在沸水裡。

他的臉離我那麼近，我甚至看見他鼻尖上的幾點雀斑。「聽好了，我不想再說第二遍。」他把雙手放在我肩上，手指緊緊地擠壓我、抓著我，我覺得自己那麼渺小。「他們在監視你們，特別是你。」

我不想被他看成是妹妹。

我發現尤萊亞、威爾和克里斯蒂娜站在一群新生中間。克里斯蒂娜的眼睛哭得腫起來，尤萊亞抓著一個銀色酒瓶，見我過來，把瓶子塞給我，我搖了搖頭。

「小心點，翠絲。」他的眼睛仍然盯著那裡。

「如果我是你，我會假裝無私的衝動已經消失。因為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那，會對你很不利。」他說。

連續數天的情境模擬讓艾爾徹底垮了，再也無法挽回。我為什麼就安然無恙？我怎麼沒和他一樣——這個想法為什麼讓我覺得如此不安？好像我自己站在岩架上搖搖欲墜。

「他們關心的只有你們的特性。他們想讓你們以為，他們只在乎你的行為，但其實不然。他們不是想讓你按照特定方式行動，而是想讓你按照特定方式思考。這就好理解了，這麼一來你就不會對他們構成威脅。」他把手撐在牆上，緊挨著我的頭，身體也斜靠了過來。他的T恤有些緊，剛好能看見鎖骨，還有肱二頭肌跟肩膀之間淺淺的凹處。

「喝茶也不是辦法。」我緩慢地說。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嘗了一小口。茶水入口，暖著我的嘴巴和喉嚨，暖暖地流進胃裡。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冷，直到暖過來才明白。

在家時，葬禮是個悲傷的時刻。大家聚在一起，慰問鼓勵死者家人，沒人閑著。但是沒有笑聲，沒有喧鬧，更沒有玩笑。而且無私者滴酒不沾，所以葬禮上每個人都是清醒的。這裏的一切完全相反，可能也有它的道理吧。

「全都怪我。」

在無私派，近年來沒人有關於自殺的記憶。但無私派對自殺的立場很明確：對他們來說，自殺是一種自私的行為。真正無私的人不會常常考慮自身，甚至考慮自殺。即便有這種情況，也沒人會到處聲張，但每個無私者都會反思。

我呼哧呼哧喘著氣。有人拿來一個黑色的大袋子，準備把屍體放進去。可我總覺得袋子太小了。一股笑意從喉嚨里湧起，因為強忍著笑，嘴唇噗read.99csw.com噗震動著。屍袋裝不下，艾爾太大了。真是個悲劇！笑到一半，我趕緊捂住嘴，那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嗚咽吧。我掙開克里斯蒂娜的手，站起來，把她一個人留在地上。我跑開了。

「喝吧，喝了能讓你比較好受，我保證。」托莉說。

「為什麼打消了那個念頭？」我問。

我說這話就像吃了難吃的東西，不得不趕快吐出來。

我轉身離開欄杆，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別說得那麼恐怖，可能只是個意外。」

「你不也該去嗎？」他靠過來，我又看見了他的眼睛，它們在這光線下看起來是黑色的。

我跟著托莉走出文身店，穿過小道，走向基地深坑。早前轉來轉去的那些人現在都聚在了岩架旁邊。空氣里飄著濃重的酒氣。在我前面的女人踉踉蹌蹌往右一歪，失去了平衡，倒在旁邊一個男人的身上，接著爆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托莉抓起我的胳膊，把我拽走。

「你來自哪個派別，老四？」

或許，兩者都不是。也許，我更像個分歧者。

「這種事年年都有。」另有人說道，「他從岩架跳進了大峽谷。」

「我說的是『比較好』，不是『很好』。」她微笑地看著我，眼角卻不見往日笑時的細紋，「我覺得『很好』這種感覺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了。」

「現在我們要為他慶賀，永遠銘記他！」艾瑞克大喊。有人遞給他一個黑色的酒瓶，他隨後舉起酒瓶喊道，「敬勇者艾爾伯特。」

我倒有點希望威爾沒攔她。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是分散注意力的好辦法，尤其是這會兒，艾瑞克爬上了金屬欄杆旁邊的檯子，我面朝他，雙臂交叉，平復了下情緒。我想看看他會怎麼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不知道他對我的看法對不對。大腦的構造讓我更像無私派還是無畏派？

「翠絲。」

我咬著嘴唇。「多久……」我絞盡腦汁想找個合適的詞，「你弟弟那樣……之後，你用了多久后才覺得好一些？」

「嘲笑你？你是說我扔飛刀的時候嗎？我那不是嘲笑你，」他發火了，「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退縮，就必須有別人頂替你的位置。」

我又閉上眼睛。我不指望老四安慰我，他也沒有試圖那麼做。但站在這裏，比在外面跟我的朋友、我的派別站在一起感覺要好多了。

我心裏明白，捍衛自己的尊嚴並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但它是最容易處理的。

她從凝視中回過神，低頭看了下表。

不知該去哪兒，我懷疑我根本哪兒都不想去，只是想離開那虛偽的葬禮。我沿著一條暗黑的通道一路走下去，盡頭是自動飲水機，沐浴在上方的藍色燈光之中。

他撒開手，挺直了身體。由於他不再觸著我的身體，我胸口的大石頭也放了下來。我很怕他多變的情緒，多變讓我看到了他內心的不安定，而不安定就意味著危險。

「不知道。」她搖搖頭說，「有時我覺得還沒邁過這道坎，可有時覺九-九-藏-書得還好，有時甚至很開心。不過我計劃復讎的念頭過了好幾年才打消。」

她盯著我身後的牆，眼神一下子變得空洞，手指還不停地敲打著膝蓋，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認為是打消念頭……更像是，等待合適的機會再下手。」

「敬艾爾伯特！」人群高呼著。霎時間，我周圍舉起無數雙手，耳邊響起一片高呼。「艾爾伯特！艾爾伯特！艾爾——伯特！阿——伯——特！」他們不斷高呼他的名字，直到聲音聽起來完全變了調，不再像是他的名字，更像是一個古老部落最原始的呼喊。

「無私派永遠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幾乎是在怒吼，「一件都沒有。永遠不會有。這個地方扭曲了他，毀了他。如果說這話讓我像個殭屍人，我不在乎，真不在乎，無所謂！」

「放開我。」我無力地說。

「恐懼沒有唬住你，反而喚醒了你的潛能，我親眼看見，覺得很是神奇。」他鬆開我，但沒有走開，用手輕擦著我的下巴和脖子，「有時我只是……想再看看。我想讓你清醒過來。」

我把手放在脖子後面，回想那天的「飛刀事件」。每次他開口，的確都是在提醒我，我如果放棄，站在靶子前的人就得是艾爾。

可我也沒法原諒他。

「那他們也會監視你嗎？」我的聲音那麼小，如果他不是離得這麼近，恐怕根本聽不到我在說什麼。

「你來了。」托莉說著，遞給我一個熱氣騰騰的杯子，聞起來有淡淡的薄荷香。我雙手捧住杯子，手指因為突然而至的溫暖有些刺痛。

「我們的晚餐。」她說。

「為什麼……」我艱難地咽了下口水，「為什麼你的第一反應是那個？」

兩個男人站在岩架邊上，正在用繩子往上拖什麼東西，他們都唉哼唉哼地使著力氣，身體後仰，用上全身的重量，繩子才從欄杆上一點一點滑過來，然後再倒手往前抓住下一段繩子。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出現在岩架上，幾個無畏者跑上前去幫忙把「它」拖了上來。

「也許吧。或許我們能做的事更多。」他說，「但我們要做的只是讓內疚提醒我們，下次做得更好。」

「你在這裏幹什麼？」我問，「不該去向艾爾致敬嗎？」

老四的眼睛看著自動飲水機上方的牆面。

「可我本該原諒他，我應該原諒他的。」

那個東西「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慘白的胳膊，被水泡得浮腫起來，撲通落在石頭上。是一具屍體。克里斯蒂娜抓著我的手，整個人緊緊貼在我身邊，把頭埋在我肩上哭泣起來，可我沒法移開目光。幾個人把屍體翻過來，他的頭撲通歪到一邊。

「我不明白，只要我完全遵從他們的指示行動就好了，為什麼還要管我怎麼想？」

「如果當初我原諒他，你覺得他現在還會活著嗎？」

過了片刻，他伸手觸著我的腰，把我抱住，另一隻手輕輕撫弄我的頭髮。我再次覺得渺小，但這次，他沒有嚇到我。我閉上眼睛。九-九-藏-書他再也不會嚇到我了。

有些新生已經醒了，有些還在睡。克里斯蒂娜抓住我的手，拽著我衝出宿舍。我光腳跑在石頭地面上，眨著模糊的眼睛，四肢沉沉，還帶著睡意。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我從怦怦的心跳里能感覺到。是艾爾出事了。

我們一路狂奔穿過基地深坑，然後克里斯蒂娜停了下來。一群人圍在岩架旁邊，但每人都相距一兩米，因此我有足夠的空間從克里斯蒂娜旁邊擠過去，繞過一位高個子的中年大叔，鑽到最前面。

「要不然你想讓他們怎麼做？」他反問道，「譴責他嗎？艾爾已經死了，他聽不到，而且已經晚了。」

我搖著頭，臉滾燙，心怦怦地跳著，我試著控制情緒，但做不到。

有種東西在我心裏崩塌了。胸口綳得緊緊的，我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把克里斯蒂娜也拉倒在地。膝下的石頭凹凸不平，可我已經麻木了。我聽到了什麼，好像是記憶中的聲音：艾爾在啜泣，還有每晚他在夢魘中尖叫……我早該知道的。然而還是無法呼吸。我雙手壓在胸前，身體前前後後地搖晃著，想要釋放掉胸口的壓力。

真希望自己能高點兒。如果個子高些，我細瘦的身材就會被人說成是「苗條」而不是「沒長大」，而他也許就不會把我當成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妹妹。

莫莉氣呼呼地撲向我，伸出雙手，但沒伸多遠，威爾就一把抓住她的脖領子，把她拽了回去。他瞪了瞪她，又看了看我，吼了句：「你們兩個，都快給我住手！」

他那近乎黑色的眼睛迎著我，補了一句：「但我忍住了。」

我恍然大悟，他並非勸我放棄，而在提醒我不能放棄，我需要保護艾爾。現在，這想法讓我覺得心痛。保護艾爾——我曾經的朋友，也是襲擊我的人。

「這不重要。」他眼睛突然耷拉下來，「重要的是，我現在就在這裏。你自己也要好好記住這一點。」

「哦，對。你在幫我。」我說，「用飛刀刺傷我的耳朵，嘲笑我，對我大吼大叫，吼我比吼別人都多，還真讓我受益匪淺啊。」

「我不知道。」他答著，用手摸著我的臉。我把臉埋進他手裡，讓眼睛一直閉著。

「翠絲。」

「是艾爾。」她說，「快去看看。」

我扭過身，一拳打中她的下巴，指關節因為衝撞有些刺痛。至於當時怎麼下決心揍她，什麼時候攥緊的拳頭，我全都不記得了。

他用充滿矛盾的眼神看了我一下，嘴唇輕輕貼上我的額頭，這個吻正好落在眉宇中間。我不懂這算什麼，但也不想毀掉它，所以什麼都沒說。他沒有動，嘴唇停在那裡，緊貼著我的肌膚，我也就這樣待著，摟著他的腰，我們就這樣站了很久很久。彷彿已是天荒地老。

他搖搖頭：「你以為我的第一反應是保護你？因為你很瘦小，又是個女孩，還是個殭屍人。可你錯了。」

我不禁皺了下眉頭，直起身子。那是無私派成員要學習的功課—reａd•９９cｓw.ｃｏm—內疚只是一種工具，而不是對付自我的一種武器。這話直接取自我父親在每周例會上的講話。

「太荒謬了！」我說，一股熱浪衝上我的臉，「他自己從岩架上跳下去，艾瑞克還稱之為勇敢。艾瑞克，是他讓你朝艾爾頭上甩飛刀的。」我嘴裏泛起了膽汁的苦味。艾瑞克虛情假意的笑，那虛偽的言辭，扭曲的想法——讓我覺得噁心。「他這不叫勇敢！他覺得沮喪，他就是一個懦夫，他差點殺了我！在這裏，我們就是要向這種事致敬嗎？」

她在我對面坐下。關於葬禮，無畏派不喜歡浪費時間。托莉說，死亡一旦發生，無畏派就會即刻接受。文身店前面的房間里一個人也沒有，但基地深坑到處都是人，多數都喝得醉醺醺的。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特別吃驚。

眼睛大睜著，可是那麼空洞，暗沉，像玩偶的眼睛。鼻骨有一處突起，窄鼻樑，圓鼻頭。嘴唇是青色的。整張臉已不似人形，而是半屍半獸的樣子。我感覺胸口在灼燒，下一口氣差點沒接上：真的是艾爾。

「為什麼？」我問。

我把喝剩的茶倒進水槽。從杯子上拿開手，我這才意識到它抖得厲害。這不好。通常，在我快哭的時候，手才會抖。可我不能在那麼多人面前哭。

「我的第一反應是逼你到極限，看看你到底什麼時候崩潰，看看我得用多大力讓你崩潰。」說到「崩潰」兩個字，他的手指使勁一捏。尖銳的聲音讓我全身緊繃，蜷縮起來，就像一根被壓到極限的彈簧，而且忘了呼吸。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一直在幫你，可你老是拒絕幫助。」

一眨眼，又看到他背我去餐廳的樣子，我還看見了他的頭頂，還記得在他背上的那種顛簸搖晃的感覺。他是那麼高大，那麼溫暖，同時又有些笨拙。不，那已是曾經了。這就是死亡，它把「是」變成了「曾經」。

「翠絲！」我又聽見有人喊，睜開眼一看，克里斯蒂娜站在床邊，臉上還帶著被睫毛膏暈染成黑色的淚痕。

我沒法像自己想的那樣痛恨艾爾。

「我們不知道他為什麼選擇死亡，今晚為他的離世哀悼很容易，但我們選擇無畏派，卻不是選擇了一種容易的生活。實際上……」艾瑞克笑了笑。如果我不認識他，一定會覺得那微笑很誠懇。可是我了解他這個人。「事實上，艾爾伯特正在一個未知、充滿不確定性的地方繼續探索。為抵達那裡，他縱身跳進邪惡的水裡。我們之中有誰像艾爾伯特一樣，膽敢冒險踏入一無所知的黑暗之處？艾爾伯特還不是我們的正式成員，但我敢說，他是我們中最勇敢的一個。」

「當你沒有敬意的時候幹嗎要去致敬？」這話說出口，我覺得一陣內疚，於是搖了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該走了。」她說。

「他的屍體是在大峽谷正中央發現的，你以為他是被自己的鞋帶絆倒的啊……啊喲喲，正好摔出四五米遠？」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管我的特性如何read.99csw.com？」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叫，還有一聲高呼。無畏派人群開始高聲歡呼，聲音有高有低，有響亮有深沉。呼聲模擬著水流的嘶吼。克里斯蒂娜從尤萊亞手中一把搶過酒瓶，喝起來，威爾將手搭在她肩上，把她攬在身邊。耳邊回來盪去的全是聲響。

「這不是你的錯。」他用前額輕輕抵著我的額頭。

「是個新生，」後面有個人說，「出什麼事兒了？」

「那就是你要說的嗎？」我怒視著他，憤憤說道，「叫我小心點，只有這些嗎？」

克里斯蒂娜抓著我的胳膊，越抓越緊。我應該告訴她放開我，因為有些疼了。有人跪在了艾爾的臉旁，幫他合上雙眼。是想讓他看起來像睡著了，也許吧。真是愚蠢。為什麼人們喜歡欺騙自己：死亡就是睡著了？不是這樣，根本不是這樣。

「你跟誠實派的人一樣壞，知道嗎？」他一把抓過我的胳膊，把我從自動飲水機那裡拽開。胳膊被他的手弄疼了，而我還沒強壯到可以掙脫。

「意外，真是意外，」莫莉在身後說，還用胳膊肘推了下皮特，「一日殭屍人，終生殭屍人。」

「大家安靜！」艾瑞克喊道。有人敲了一下類似鑼一樣的東西，吶喊呼叫聲才漸漸平息下來，但嘀嘀咕咕的聲音依然不斷。艾瑞克說：「感謝各位到來。如你所知，我們來這裡是因為艾爾伯特，一位新生，他昨晚跳進了峽谷。」

嘀嘀咕咕的聲音停了下來，只剩峽谷中水流奔騰的聲音。

「關於哭這件事你以為我知道得更多嗎？」他平靜地說。

「你現在是按他們的指示做事，」他說，「可是如果你那無私派構造的腦子讓你去做別的事，一些他們不想讓你做的事，那又怎麼辦？」

「今天我看到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她湊近我的耳朵，低聲說，「是有關你老爸的，還有你離開無私派的真正原因。」

「我不需要你來幫我，想過沒有？」我說，「我又不弱，你懂的。我可以一個人搞定這一切。」

我搖搖頭。勇者？勇者會承認自己的弱點，離開無畏派，無論什麼樣的恥辱相隨。艾爾是被自尊害死的！那是存在於每個無畏者心中的缺點。也是我的缺點。

我嚇得一哆嗦，慌忙轉過身。老四站在我身後，就在藍燈的光暈下。這讓他看起來十分怪異，藍色的燈光在他的眼窩留下陰影，並在顴骨下方投出一小片陰影。看起來有些嚇人。

「跟艾爾沒關係！」我厲聲喊道，「大家都在圍觀！現在人人都以為跳進峽谷是個不錯的選擇。我是說，如果事後人人都喊你英雄，那為什麼不去跳呢？如果事後人人都銘記你的名字，為什麼不去跳呢？這……我不能……」

他把臉慢慢湊向我的臉，手指捏著我的下巴。手上有股金屬的氣味，他上一次拿槍或者拿刀是什麼時候呢？在他觸碰我的地方，皮膚有些刺痛，好像他的皮膚傳來了電流一般。

「我應該哭嗎？」我的聲音被他的T恤蒙住了，聽著有些模糊，「我會不會有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