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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的記憶

第一章 重生的記憶

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白色的光,變成白色的世界,那白得讓人心疼的天空,還有帶著粉刷污跡的牆壁,以及透著柔和光線的窗戶。
「好了,畢竟一年沒上班了,你這幾天先熟悉一下工作環境,有什麼不清楚問老錢,我的辦公室就在前邊。」他指了指一個單獨的小隔間,像大牢房裡的小牢房,「記得進來之前要敲門。」
第一次坐起來。
「你叫高……高……高……熊?」
毫無疑問,我是一個男人。
赤腳站在潮濕的泥土上,卻絲毫不感到寒冷。湖水幾乎要撲上腳尖,仍怔怔地看著那池綠水。不知何處的幽暗光線,發現湖水的顏色漸漸變化,從暗綠色變成湖藍色,又轉為神秘的深紫色,直到化為瀝青般的濃黑。
終於,我出來了。
茫然地被母親抱在懷中,不管為了劫後餘生還是丟失記憶,這幕場景令我悲從中來,眼眶一下子紅了。
海報上印著一行中文:天空集團——我們的未來!

該死的!
專家會診一致認定我的身體已恢復,長期卧床造成的四肢無力,會在短時間內改善。
牆邊是個小衛生間,每個單人病房都配備的,儘管對昏睡一年的我毫無意義,但衛生間里的鏡子卻對我有意義。
父母把我接出了醫院,坐上一輛包來的汽車,往市區方向疾駛而去。
還可以加上一個定語:女護士。
「平安醒來已經謝天謝地了!」父親把我攬入懷中,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兒子,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是。」
「你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嗎?」
「是啊,侯總真是個好人!你都一年沒去上班了,公司還沒把你除名,只是作長病假處理,現在叫你回原來崗位上班,真是個好公司好領導啊。」
我竟然看到他的眼睛里在說話,我確信這並不是幻覺,他的眼睛本身在說話,而我的大腦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我餓了。」
這是一個夢。
很快,我發現她的眼睛里在說:啊?難道……難道真是那個傻子?
「我明白的,侯總,我不會辜負公司對我的期望的。」
院長的描述令我無比恐懼:「我失憶了?會不會變成白痴?」
我是誰?
「是我啊,我今天來上班了。」
後面站起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猥瑣男,戴上眼鏡仔細端詳:「哎呀媽呀,是高能啊!你終於回來啦,我們可都想死你啦!」
「不,我叫高能。」
原來是這家醫院的院長,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另一個醫生給我貼上許多小東西,儀器屏幕閃爍出奇怪的曲線。
「院長,心電波和腦電圖也沒有異常,他的大腦已基本復甦。」
我真把公司當成自己家了。
因為我身上帶著身份證,警方很快找到了我的父母。他們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深度昏迷,醫生說我很可能變成植物人。父母把我送到上海的一家外資醫院,並在那躺了整整一年,最近才奇迹般醒來。
「車禍?死裡逃生?昏迷?植物人?奇迹?」
「等一等!媽媽,能不能告訴我更多的過去,一年前我是怎麼發生車禍的?」
「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高能!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田螺?還是螺絲?
「沒錯,就在去年差不多的這個時間,你已在這張床上深度昏迷了整整一年!」
不知該如何解釋,也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只能怔怔地看著她的眼睛。
毫無疑問,我聽到了!
腦中絲毫沒有這張臉的記憶,但從今天起必須記住這張臉。把這張平淡無奇的臉,同「我」這個概念緊緊合在一起,還得加上「高能」兩個字。
不過事情還是很蹊蹺,計程車上兩個乘客一死一重傷,司機卻肇事逃逸了。後來警方發現那輛計程車竟然是套牌的,也就是一輛「黑車」,就更難追查司機下落了。
他們拿出一套量血壓的器具,抓過我的胳膊綁起來。清晰地感受到胳膊的壓力,我居然還能配合著握起拳頭,這也讓醫生們頗為驚訝。
努力自信起來,這裏就是我上班的地方,不該像個面試者膽戰心驚。但一進公司就亂了方寸,起碼有幾百平方米,被隔成幾百個工作區域,如同鴿子籠或老鼠窩,或者說是一個迷宮。可能有上百人坐著辦公,果然是大公司的派頭。不少人匆忙地走來走去,幾個女的在用走廊邊的咖啡機,還有遲到的傢伙懊悔不已地打卡。
但我究竟什麼原因要去杭州?父母懷疑我根本不是去旅遊,而是另有原因,但我絲毫回憶不起來。究竟何時抵達杭州?在杭州住在什麼地方?又遇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坐上這輛黑車?又是怎麼會發生車禍的?
走進一個單元,陰暗的底樓停著好幾輛自行車與助動車,我卻從不記得這狹窄的樓道。
這兩句話是同一時刻說出的,只不過前一句話通過嘴巴讓我的耳朵聽見,後面兩個字「傻逼」則通過眼睛讓我的大腦直接感覺到——極其準確的感知,並非猜測或臆想,沒有通過我的耳膜與聽覺系統,而是由我的眼睛接收,傳遞到大腦深處!
摸了摸自己柔軟的肚皮,感到裏面一陣蠕動,才想到一個久違的字——餓。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躺在這裏嗎?」
他的眼球里映出一張模糊的臉——我已鐵定不是劉德華那樣的帥哥了!
「所以說我的醒來是一個奇迹?」
「媽呀,是高能啊,他不是一年前就死了嗎?」
「能能,你不要哭,應該高興,高興!」
剛從長達一年的昏迷中醒來,記不起自己的過去,我的名字我的年齡我的一切,都得由別人來告訴我。往昔的全部記憶都被遺忘,成為沒有自我的「空心人」。
院長再度盯著我的眼睛:「是的,他已經徹底醒了。」
然而,爸爸剛要開口說話,電話鈴聲就打破了他的回憶。
這是一家高級的外資醫院——太平洋中美醫院,想必父母沒有放棄希望,把我送來接受昂貴的治療,幸虧他們的錢沒白花,若我在這昏迷幾十年https://read.99csw.com,恐怕早就被這群勢利鬼扔出去了。
從她的那雙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平淡無奇的眼睛,嘴巴和鼻子,都是那麼陌生,包括我的整張臉,似乎從來都沒見過?
「啊,謝謝你啊,錢老師。」
「不,必須要告訴兒子!」沉默的爸爸突然說話了,「關於一年前你是怎麼出事的。」
這句話問得多麼巧妙而富有哲理:不知道自己是誰——我茫然地瞪著並不怎麼大的眼睛:「我是誰?」
「高能,在你住院的一年裡頭,我們這裏沒有多大變化——也包括銷售業績。」他指著一塊落滿灰塵的工作台說,「就連你的辦公桌和電腦,也原封不動地保留著。」
「謝謝侯總,也謝謝各位同事,我會好好工作的,把公司當成我的家!」
然而,院長認為這個失憶問題,不會影響到我的身體健康與正常生活。因為蘇醒后的幾天里,我身邊的一切所見所聞,全在腦中記得清清楚楚。除非出現特殊情況,不會再丟失醒來以後的記憶。
女護士拿出掛在我床邊的一張卡片,有一張證件照片,我卻完全記不起照片里的自己,還印著我的名字——高能。
接著看到一雙眼睛,年輕女人的眼睛,還有被映出的我的影像——不是初生的嬰兒,也不是死去的屍體,而是一個剛剛蘇醒的男人。
寂靜的房間被黑暗包圍,宛如重生前經歷的產道。身體有些麻木,或許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從活動脖子開始,然後是手腕與腳腕,雖然全身肌肉綿軟無力,起碼車禍沒讓我缺胳膊斷腿。
「是啊,剛才是你們公司的侯總打來的電話,他聽說你已經痊癒出院了,就讓你明天回公司去上班!」
能能——我有一個奇怪的小名,如果加上八點水,豈不是變成了熊熊?
這套二室一廳的房子,從房型和裝修程度來看,起碼有二十年房齡。傢具也是十幾年前的款式,陽台上種了些花花草草,想必是爸爸下班后最大的愛好。
姓華的院長皺起眉頭說:「這個……我沒有把握,但你兒子的身體已經康復。」
居然知道這個,說明我並不是嬰兒,也不是白痴,至少有些智商。
兩個漢字,非常熟悉的兩個漢字——傻逼。
「你是失憶了,但不會變成白痴,請相信我的判斷。」
劉德華、張學友、郭富城和黎明——也許四大天王老了,但我還知道周杰倫、蔡依琳、章子怡,甚至記得《無極》和「饅頭血案」。我看新聞完全沒有障礙,看見尖嘴猴腮的就知道是小布希,遇到不時要秀肌肉的就知道是普金,連貝克漢姆、羅納爾多、姚明、劉翔,全記得清清楚楚,車禍絲毫沒有影響這些記憶。
詫異地睜大眼睛,彷彿上班早已與我絕緣。
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臉。
他皺著眉頭接起電話,很快又展開雙眉,連連點頭說:「是!是!好的!侯總,謝謝你!」
「讓我看看,乖乖!活見鬼了!救命啊!」
「今年24歲?」
「我們天空集團是世界500強——不,是前50強的大跨國公司,我們對於員工是非常負責任的,雖然你已經有一年沒有上班,但這不是你自己的錯,我們仍歡迎你回來上班。你要記住——公司為你做了什麼?而你應該為公司做什麼?」
「難道連我都不認識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來身體都恢復了啊,祝賀你!」
「能能,你還認識我嗎?」
茫然地搖搖頭。
知道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四肢和身體都有感覺,身上蓋著白色的薄被子。漸漸轉動頭頸,看到床邊掛著一個輸液的架子——輸液,這是我知道的又一個專用名詞,可惜架子上什麼都沒有,否則身上應該插滿了管子。
「我……是……誰……」
沒有……沒有……沒有……
「院長,血壓一切正常!他完全有知覺,可以活動身體了。」
爸爸掛下電話興奮地說:「高能,明天你就去上班吧!」
2004年,我大學畢業就進入了這家公司,媽媽說我的許多同學都非常羡慕我,能夠在世界500強的跨國巨頭工作。
「還記得你的父母嗎?」
院長回頭對兩個醫生說:「我的估計沒有錯,他喪失了全部記憶。」
抬頭只見一幅海報——碧藍天空下,一個金髮男孩抓著紙飛機,想讓它飛到地球另一端。
鏡子。
那道光!那道光!
聽起來還算年輕,謝天謝地!
「你好,是侯總讓我回來上班的。」
「我是田露啊!」
至於我的房間——開門就看到牆上邁克·傑克遜的海報。柜子里放著一大堆高達模型,起碼好幾年才能收集到這種程度。另一邊是台組裝電腦,國產彩電和DVD,電視櫃下面擺著書和碟片。沒什麼值錢東西,只剩一張鋪得整整齊齊的床。媽媽說在我昏迷的一年裡,她每天都會打掃這個房間,但從不敢亂動我的東西。
「不!!」
為什麼要用「孩子」這個稱謂?
她大概剛打開QQ要聊天,極不情願地抬起頭,看到我卻徹底愣住了,盯著我的眼睛:「你?你?你是高能?」
這位可能叫田螺的女同事立刻回頭:「老錢,你看誰來了?」
「上班?」
我在周五傍晚離開上海,剛下班就急忙去坐地鐵——這已由我的一個同事證實,他看著我擠進六點鐘的地鐵。但接下來一片空白,再也沒有給父母打過電話,也沒有和同事們聯繫過。沒人知道我坐上地鐵去了哪裡?也許火車站,也許汽車站,總之肯定去了杭州——因為在十幾天後,警察打電話到我家,通知父母我在杭州出事了。
我=高能=這張平凡的臉。

如此重要的問題,卻一片渾沌,痛苦地皺起眉頭,努力思索一個字——我?
從床上爬起來,手腳輕鬆了許多。打開房門卻不見一個人影,大聲喊叫幾下,也沒聽到回應——難道在我蘇醒后,其他人包括護士們都昏迷了嗎?彷徨著走下三層樓梯,推開醫院寬敞豪華的大門,外面九-九-藏-書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覆蓋綠樹叢中的小徑,所有的鳥兒還在熟睡。沿著小徑往前走去,任由身體被露水打濕,一直走到盡頭才發覺,腳下是一片暗綠色的湖水。
現在,知道這是哪裡了。
又是兩個平淡無奇的名字,不過對我的名字高能,還算基本滿意。
院長看起來也有些激動,摸了摸我的頭髮:「是的,孩子。」

白光,一道白光又從腦中掠過,但白光過後卻沒有任何答案。
從未想起過自己在什麼公司上班?至於「侯總」倒有些印象,但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
「高能,你在一年前遭遇了嚴重的車禍,那場災難讓你頭部受到撞擊,雖然生命被搶救了下來,大腦卻陷入深度昏迷。原本以為你會變成一個植物人,沒想到你自己醒了過來,得到了第二次生命。相信我,你是一個奇迹。」
「哦,對對對,對不起啊,高能,我已經一年沒見過你了。」
「我連時間都忘了,今天是哪一年?是幾月幾號?」
這個名字對於我的大腦而言,實在太過於陌生,高能是誰?是我嗎?
一小時后,車子開到我家小區門口,卻是徹底的陌生:一道黑色的大鐵門,被煙塵污染的綠化帶,幾排六層樓的老式公房,有許多老人在曬太陽。原本期盼被接到別墅,起碼應該是高級公寓,再不濟也得是好點的小區。現實果然比想象殘酷,我並不是昏迷了一年的明星,也不是高官子弟或富家公子,父親更不是什麼大老闆。所有幻想都已破滅,我終究生活在平凡的市井之中。
說到銷售七部經理侯總,與「手錶中的勞斯萊斯」的侯總有異曲同工之妙,尤其是意氣風發地下達銷售指標,說起天空集團的創業過程,免不了激|情澎湃一番。但他平日陰沉冷靜,誰都猜不透他心裏想什麼,不是坐在電腦前發獃,就是去銷售總監辦公室開會。每天開著一輛尼桑上下班,直接從B2層坐電梯上來,有時我在電梯里遇到他,他親切地和我打招呼,又一言不發地繼續站著。
絕望地點點頭,坐倒在曾經的床上,喃喃道:「忘記了……我全都忘記了……關於自己的一切……全都忘記了……」
你是傻逼!你是傻逼!你是傻逼!你是傻逼!
可眼前的公司對我來說還那麼陌生,好幾個穿著時髦的女孩從我身邊過去,絲毫沒留意我的存在。我怯生生地走進寬闊的玄關,獃獃地站在前台小姐面前。

「我」什麼都沒有,或者說什麼都沒有「我」,真是荒謬絕倫!在並不怎麼大的腦袋裡,找不到與「我」這個字相關的內容。
那是一個出口。
「這張卡片是在你去年入院時填寫的,所以你今年是25歲。」
「當然啊!」她已經從座位上跳起來了,「高能,你不認識我了嗎?」
就在侯總的嘴巴里說:「高能,我發覺你越來越認真敬業了,不錯!不錯啊!」的同時,他的眼睛里卻在說:「傻逼!」
雖然小得像螺絲殼,但這裡是我的天地。電腦屏幕前有一個小魚缸,居然住著兩隻小烏龜。兩個小傢伙著實讓我意外,它們有頑強的生命力,似乎認得我不停地往上爬,伸出小腦袋向我打招呼。
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不敢再看侯總的眼睛,彷彿兩個眼珠子里寫滿了「S-B」。額頭已布滿汗水,面色漲得通紅,不知因為恐懼還是恥辱?
除了該死的記憶,我已徹底康復,雙手雙腳有力,身體也不再是一塊平板。每天七點半準時起床,八點一刻前必須出門,擠上貼面舞似的地鐵,最晚8點55分走進公司打卡。
「能能,你以前除了上班很少出門,基本都呆在這間房裡,每天回家不是上網就是看碟片,就連雙休日也不太出去。」
所有的一切都那麼陌生,又那麼熟悉得像一部好萊塢電影——去他媽的好萊塢,我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忘了,還能記住遙遠的好萊塢!一股悲涼湧上心頭,為什麼奇迹發生在我頭上?為什麼醒來后都忘了?既然如此何必再醒來?
突然,我問出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媽媽,你叫什麼名字?」
他苦笑了一下:「高先生,你能醒來就是奇迹了,真為你感到高興!我當然要告訴你。」
2007年11月24日。
「對!高能,歡迎你回到公司!」
「喪失記憶?」
「侯總?是銷售七部的侯經理吧,那你自己進去吧,他一定在等你。」
像沒頭蒼蠅轉了幾圈,只能問一個埋頭打字的女生:「請問……請問……銷售七部在哪裡?」
電腦桌上放著我的照片,大概二十歲左右拍的,看起來傻傻的小夥子,頭髮倒留得挺長的,面對照相機略微有些羞澀——旁邊牆上鑲著一面小鏡子,毫無疑問他就是鏡子里的我,看起來和現在區別也不大。
侯總依然親切地說:「怎麼不好意思了?我確實很少誇獎別人,不過你算一個例外,我很看好你成為公司的後起之秀。」
但這雙眼睛迅速消失,變成一個白色的背影,阿娜多姿地衝出房間。
一年沒有吃飯的我,終於感到了飢餓,這是即將恢復健康的信號。這感覺變得無比強大,想起香噴噴的飯菜,各種肉食與水產,從大閘蟹到鐵板牛排再到菜泡飯和方便麵……醫院起碼有食堂吧,運氣好還有病號餐?
早上八點一刻,吃完早餐準時出門。步行五分鐘到地鐵站,擠上沙丁魚罐頭似的車廂,在渾濁不堪的空氣中,與無數陌生的男男女女們肉搏。
「不!!!」
「你——就是我?高能?」
正式回公司上班,穿著一件八百塊錢的新西裝,把皮鞋擦得鋥亮,提著爸爸給我新買的包,看來頗像個人模狗樣的小白領。
那道光越來越強,宛如太陽就在眼前,直到徹底撕裂恐懼的瞳孔,以及昏睡了整個春夏秋冬的頑強心臟。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數學題,很遺憾我連這樣的加減法都做不出來,不知道自己幾歲?或許十幾歲,或許幾十歲?但願不要太老。read.99csw.com
也許你早就知道這個答案,對我來說卻是件太困難的事,我對自己一無所知,腦中最大的問題是——
也許,我什麼都知道,但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叫高能?」
可記憶一片空白,何時能回憶起過去?華院長給不出答案,只能模稜兩可地說——也許明天就能恢復,也許要等到明年,也許到我退休的時候,也許在進入墳墓那天:24歲以前的記憶,仍然封存在我大腦的墳墓中。
你感受到人間的變化了嗎?
擦乾額頭的汗,再看爸爸送給我的手錶,上午8點59分。
「不要客氣嘛,高能,我們可是老朋友了。」
我叫高能。
我是在哪家公司上班的呢?
那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點」,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
「你說我在去年入院,那麼說已經在這裏躺了一年?」
醫院病房。
好吧,就讓我再複述一遍,這個疑點重重讓我迷惑不已,宛如一部推理小說的開頭,並險些要了我小命的事件——

隨後,我像點火后的大炮,胸中呼出一股熱氣,張大嘴巴呼吸起來。
其實,周六父母就急死了,打電話一直關機,找我的同事們一無所獲。周一聽說我還沒去上班,父母就急匆匆地報警了,就這樣我失蹤了兩個星期。
我仍是銷售部最不起眼的,稅後兩千多塊工資——天空集團的最低標準,此外就是每月一千多塊各種補貼。但老錢光車帖就有兩千塊,他已在這幹了十年。銷售員主要靠業績提成,有人最高能拿十幾萬年獎。我的業績為零,獎金也是零,但只要足夠努力,一定會賺到更多的錢。我成為公司最勤奮的員工,別人聊天吃零食打瞌睡時,我拚命搜索客戶聯繫表,一個個重新認識以前的同事,盡量與每個人搞好關係。
前台小姐正急著化妝,大概以為是送快遞的或推銷的,冷冰冰地問:「找誰的?」
一小杯水如沙漠甘泉滋潤了喉嚨,終於使我流暢地說話。毫無疑問我的母語是漢語,我用漢語思維和交流,也可能掌握其他一些語言,但不能取代漢語的地位。
「2007年?」這才想起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括弧公元後,「11月?24日?」
「不知道,起碼中學畢業了,否則有些知識不會知道。」
閉上眼睛思考許久,無數白色碎片擦過腦海,卻始終想不起那兩個或三個字。
當然這些都是空穴來風,不過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一年前車禍發生的事情,沒在我腦子裡留下哪怕一絲一毫的痕迹,現在所知道的也是父母告訴我的。
「高能。」
謝天謝地又碰到一個認識我的人,這女同事長得還蠻漂亮,黑色低胸的領子頗為性感。
侯總像在電視購物上誇獎手錶一樣誇獎自己的公司。
幾乎要爬起來了,年輕的護士抓住我的手,讓我繼續躺在可憐的病床上。
我下意識地低頭羞愧難當。
我叫高能,二十五歲,除此以外對自己一無所知。
我成了大夥的中心,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問我——關於一年前的那場車禍,有許多關於我的傳聞,有說我被綁架失蹤了,也有說我因為失戀自殺了,最接近的就是說我在車禍中殘了兩條腿。
「好拉,不要再談過去了。」侯總做總結性發言,「高能,從今往後你要開始新的生活,我很看好你哦。」
「奇迹!」
突然,一片白光從頭頂盤旋,烘托出幽暗曲折的道路,是分娩時收縮的產道,將我痛苦地擠壓。羊水早已破裂,身上沾滿腥味,低頭再也找不到臍帶,或許依然纏繞脖子?努力在白色光暈中睜大眼睛,回首孕育我往昔的溫暖口袋,已是另一個世界。無助地往前掙扎,濕漉漉的產道,劇烈抽搐收縮並擠壓,義無反顧地把我推向外面不可知的天堂或地獄。
「我姓高?」
經過這件怪事,我再也不敢直視別人的眼睛了。
「能能,你終於醒拉!」
我看到她的眼睛在說話,雖然除了呼吸聽不到任何聲音,卻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她眼睛里的話——
還知道什麼?
她該叫什麼來著?努力搜索自己近乎空白的大腦,許久才想起一個詞:護士。
那天我到侯總辦公室,他通常對人說話很不耐煩,對我的態度倒不錯,耐心地跟我解答:「高能,我發覺你越來越認真敬業了,不錯!不錯啊!」
「是!我就是!你認識我嗎?」
我剛要走進去,又聽到前台小姐尷尬地說了一聲:「哎呀,高……高……」
「好了,能能你休息一會兒,媽媽去給你做晚飯,準備了你最喜歡的幾道菜。」
幸運的是,還有爸爸媽媽。
在院長的示意之下,護士端來一小杯純凈水。我盡量小心地吮吸杯中水,以免嗆到氣管,像剛出生的嬰兒,抓著母親的乳|房吃奶。
口齒流利的前台小姐也有說不清話的時候,我猜她以前一定叫不出我的名字,每次都只能看名單來喊人,所以才會把高能喊成高熊,再汗。
301——我的家。
我?
女護士趕快拿來了一張掛歷,封面是2007年,她把掛歷翻到11月份,用圓珠筆在24日上畫了一個圈。
這裏就是我的公司:全球著名跨國公司天空集團亞太區總部中國分公司,確切來說中國分公司就是天空集團的亞太區總部。
這兩個骯髒的中國字不停地縈繞在腦中,幾乎要把我不大的腦袋擠爆,落荒逃竄到洗手間,找了個單間大口喘氣。
媽媽一路挽著我的手,恨不得上上下下看個透,我果然和媽媽長得很像。爸爸長得五官端正,尤其一雙眼睛比我大,年輕時候肯定很帥。現在他顯得很老,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想必在我昏迷的一年中,擔驚受怕操碎了心。
「我知道這裡是醫院,我知道你是這家醫院的院長,我知道我剛剛醒過來,我知道我是一個中國人,我還知道地球是圓的!」
忐忑不安地坐在電腦前,全是完全看不懂的東西,什麼客戶聯繫表、銷售記錄單、項目財務表……我對這些一竅不通,不時有人來和我打招呼,每九*九*藏*書張面孔都那麼陌生,只能報以機械的笑容。
「不!」
我的父親叫高思祖,我的母親叫許麗英。
這是我昏迷一年之後突然醒來的日子,也是本書真正開篇的時間,但絕非這個漫長故事的開頭,真正的起源在遙遠的千年之前……

「那你知道你自己多大了?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想起曹植的七步詩,看來古典詩詞學得不錯。輕輕翻起百頁窗,蒼涼清幽的月光透過玻璃,射入昏睡已久的瞳孔。
這裏就是我上班的地方,我興奮地擦了擦檯子,坐在電腦椅上轉了一圈,摸了摸我的電腦顯示屏,好像小學生第一次拿到鉛筆盒:「謝謝,侯總,我會好好工作的。」
重生后第一次見到月亮——魔法師的氣息吹入心底,打不開那把銹死的大鎖。往昔歲月,完整記憶,都被牢牢地囚禁其中。視線穿過窗格與玻璃,穿過法國梧桐的寬闊枝葉,穿過一片虛無的陰冷空氣,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想不起當年月光下的自己,只剩那片令人眩暈的白光。但今晚這輪滄桑的月光,一定照亮過當年的眼淚。
能保下一條命已是奇迹,沉睡一年後醒來,更是奇迹中的奇迹,上帝的棄兒或寵兒?
我的三個「不」,一個喊得比一個響亮,看來喉嚨已完全恢復了。
老錢就是個話癆,或許以前也滔滔不絕地和我說話。他介紹了銷售七部的每個同事,加上侯總和我,總共七個人,四男三女——最漂亮的是田露,整個公司舉目望去,就屬她還能養養眼。
「請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絕望地企求他,「假使你知道的話。」
父母趕到醫院緊緊摟著我哭喊,然而我的腦中完全想不起這雙面孔。
我竟然知道劉德華?腦中泛出《無間道》的場景,在遐想香港黑幫電影前,強迫自己回到那個最重要的問題,費勁全力咽著口水,澆灌早已乾涸的聲帶,痛苦地吐出那三個字——
睜開眼睛。
侯總拉著我來到一個小隔間,上面掛著銷售七部的牌子,看來周圍這一圈都屬於我們部門,而這位侯總應該就是銷售七部的部門經理了。
從渾沌的大黑暗開始。
黎明前夕。
父母?我知道「父母」這兩個字的意思,可是腦中關聯到「父母」的卻是空白,連一滴墨跡都留不下來。
再次遺憾地說,我不是帥哥,當然也不是醜八怪。我有一雙中等大小的眼睛,眉毛還算濃密,鼻樑不挺也不塌,嘴巴稍嫌大些,但整個臉的輪廓比較端正,至少沒有奇形怪狀。臉色特別蒼白,雙眼沒有精神,頭髮凌亂不堪,下巴爬滿濃密的胡茬。院長說一年前的車禍很嚴重,但很幸運沒留下傷疤。
前台小姐抬頭打量了一下我,要麼她是新來的員工,要麼已經把我徹底忘記了。
可以轉動眼球了,這是個白色的房間,窗外有綠色的樹葉。牆邊粉色的柜子,擺放著一些奇怪的器具。能感到身下是柔軟的床鋪,鮮紅的血液在血管里循環,從左心室流出,經主動脈到身體各處的毛細管網,再經上下腔靜脈回到右心房。
「我……我……」怎麼突然結巴了?好不容易才說下去,「我是來上班的。」
半小時后,滿身傷痕地擠出地鐵,重新整理一下衣服和頭髮。這裡是上海市中心,遍布各種高檔商場和寫字樓。按照爸爸給我的地址,走向地鐵站附近的那棟摩天大樓——富麗堂皇的東亞金融大廈,儘管記憶中絲毫沒有印象。
我也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前台小姐戴起一副紅色的眼鏡:「真的是你?」
回到平凡的工作中,生活恢複原來的軌跡,但有一件事讓我恐懼——
但對眼前的這個家,仍回憶不起半點痕迹。媽媽拉著我坐下,端來一杯熱水。我還有些不自在,好像在別人家作客的感覺。
我的人間才剛剛開始,依然沒有任何自己的記憶,所有認識過的人,經歷過的事,包括以前的自己,都是別人告訴我的,我寧願相信這一切就是命運。然而,我的命運早已被徹底改變,再也不是原來的我了。而我的整個生命,還有這個人間即將天翻地覆!
足尖觸到地面,卻沒有鞋子——長期昏迷的病人,當然不需要什麼鞋子。腳底沒什麼力量,搖搖晃晃地與地心引力鬥爭,還必須依靠雙手支撐。第一步就悲慘地摔了下去,膝蓋摔得很疼,又堅持爬起來邁出第二步。
脫下病號服赤|裸上身,長期卧床讓我肌肉萎縮,既不強壯但也不瘦弱。嘗試著做了一個健美運動員的動作,發現鏡子里的裸男真可笑。把褲子也脫了下來,整個身體赤條條暴露在鏡子里。
感到父親雙手的溫暖,雖然無法浮現父母往昔的身影,卻動情地喊道:「爸爸,媽媽,你們不要難過,我會好好的。」
我是真的對他們一點印象都沒有:「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我的父親?」
感謝造物主,沒有再昏睡過去。
只記得電視上聲嘶力竭地喊「手錶中的勞斯萊斯」的侯總,卻絲毫不記得這位曾與我共事兩年多的頂頭上司。
可是,我感覺我早已經死了。
「上班?我們公司最近沒有招人啊?」
「你是——侯總?」
卡片下面印著病人的年齡:24。
「是啊!深度昏迷了整整一年,竟毫無預兆地醒了過來!」
這些完全沒有任何頭緒,至今依然是巨大的謎,宛如一團黑暗的迷霧——只要我一天不能恢復記憶,這個謎底就永遠無法揭開。

病房大門又開了,激動的女護士衝進來。接著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戴著金絲邊眼鏡,披著白大褂,領子里藏了根領帶。還有一男一女同樣全身白衣,拎著幾樣儀器,表情各異地來到我的床邊。
「沒錯,你什麼都忘記了,關於自我的記憶——你自己的名字、父母、家庭、學校、單位,關於你自己的一切,你都完全一無所知。更確切地說,你的大腦里已經沒有了自己。」
這是哪裡?
院長耐心地問:「你不知道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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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前,寒意襲人的秋天,我突然告訴父母,周末獨自一人去杭州旅遊。雖然杭州這麼近,一個人自助游也不新鮮,對於我卻是破天荒頭一遭。我一向是個宅男,除了上班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沒有過獨自旅行,就連與好友結伴出遊都沒有過。父母感到很奇怪,但覺得我出去走走也是好事,說不定還能有什麼艷遇帶女朋友回來。
瀝青般的濃黑……
「兒子,你真的全忘了嗎?」
車禍發生在晚上,杭州郊外的一條隧道出口,一邊是樹林,一邊是山坡。一輛計程車撞到隧道外的岩石上,我不幸地被甩出汽車,頭部著地陷入深度昏迷,立刻被送到附近的醫院。而車內還有另外一名乘客,他同樣也被甩出了車子——但非常不巧,他是從另一邊車門甩出去的,正好對著陡峭的山坡,渾身多處嚴重受傷,送到醫院不久就死亡了。
這是比「你媽貴姓」更升一級的「我媽貴姓」。
彷彿有無數人說著相同的話,帶著冷漠與嘲笑看著我,而我把身子趴到地上,想在地球上鑽一個洞,變成一隻老鼠不要再被看到。
該死的院長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卻繼續加深我心底的苦惱。
「你終於醒了!」
四十多歲的男人,俯下身來講話。我剛想發出聲音,就感到喉嚨里幹得要命,彷彿要燒起火來。
在保安指引下找到電梯井,隨著另外九個匆忙的上班族,擠進布滿鏡子的電梯。樓層燈不斷向上跳,心跳也隨之加快。當指示燈跳到「19」,急忙逃出這具金屬棺材。
他知道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接著問下去:「記得自己的職業嗎?讀書還是上班?」
醫生護士們都吃了一驚,院長面露喜色:「果然是奇迹,剛醒來就能說話了。」
媽媽著急地拉住院長的衣袖,「華院長,你一定要把我們兒子治好啊。」
「不對!聽說他被撞得下半身都沒了,現在怎麼又回來上班了?肯定裝的假腿吧,現代科學可太發達了!」
「天哪,他居然醒了!哇!還在眨眼睛!奇迹啊!」
「能能,我可憐的兒子,那就不要再想起來了,過去也沒什麼好回憶的。」
三天後,院長批准我出院回家。
果然不出所料,爸爸是一家國有企業的宣傳科長,雖說是個科長,但廠里效益很差,工資也就比普通工人多幾百塊錢而已。媽媽和爸爸是同一個廠的,去年就退休在家了。
白光,還是白光,白色的光,越來越強烈,猶如刺穿層層濃雲的旭日,放射出萬道利劍般的光芒。
第二天。
大腦丟失的只是自我,關於「我」的一切,我的名字和家庭,我朦朧的童年時光,我叛逆的青春歲月,我無聊的大學生活,還有我碌碌無為的職場生涯。我的同學、朋友、同事、上司、客戶……全忘得一乾二淨。再也記不起郵箱和MSN密碼,只能各自重新申請註冊。雖然已做過兩年銷售,但面對公司電腦里的表格,各種產品性能和數據,怎麼也搞不明白,被迫經常去問侯總和老錢。
狂汗!
「我的公司?侯總?」
我已無能為力,惟有被命運的產道擠壓向前,迎著致命的白光,穿破無盡黑暗的潮濕。
老朋友?我絲毫記不起這個中年猥瑣男。
要命!我很可能是個「宅男」、「電車男」、「御宅族」——怎麼連這幾個詞都沒忘記!
至於與我同車的死者,據警方調查與我毫無關係,我以前並不認識他,很可能是共同拼車的陌生人——「黑車」通常用拼車載客的方式賺錢,有時同車三四個人彼此互不相識。
茫然地看著他倆,在腦海中竭力搜索,但始終沒有印象。周圍許多人抬起頭來,有人過來看熱鬧,交頭接耳地對我指指點點,彷彿在看一頭大熊貓——
「這是你以前養的小寵物。」隔壁的老錢走到過說,「你沒來上班的一年時間里,是我每天給它們換水餵食,否則早就死翹翹了。」
看到這塊牌子我不禁昂起頭,畢竟還是外企白領,天空集團是世界500強——據福布斯今年的數據可以排進世界前五十名,在歐美國家可謂家喻戶曉,是大名鼎鼎的能源巨頭,也是美國金融業的後起之秀。
當我尷尬地看著那些陌生面孔,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過來,高高的個子,臉上瘦得幾乎沒肉。老錢和田露畢恭畢敬地給他讓路,他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犀利地直視著我:「高能,銷售七部歡迎你回來。」
然而,無論他怎麼說好話,我的腦中卻反覆回蕩著「傻逼」兩個字。
中午,侯總招呼我們出去吃飯,算銷售七部為我接風洗塵。在大廈二層的粵菜館,訂了一間包房,讓我感覺受寵若驚。
媽媽又一次摟著我的腦袋,彷彿還是她身邊十歲的男孩。
我是誰?
「你這是怎麼了?」媽媽費解地看著我,「還用得著猜?當然是你的爸爸,你連爸爸媽媽都認不出了?」
「但現場找不到證據,我也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我拚命給自己夾菜,「昏迷一年後醒來,又回到公司來上班,我已經覺得非常幸運啦。」
父親激動地看著我的臉,以至於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媽媽扭了他一把:「該死的老頭,怎麼問出這麼傻瓜的問題!」
「你不在的時候,我可天天都在惦記著你。我就知道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不現在都好好地回來上班了嗎?真是有福氣的人啊,從你三年前第一次進公司我就看出來了,吉人自有天相!」
侯總難能可貴地面帶微笑,讓我無法逃避他的目光,在我們四目相對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你還知道什麼?」
值夜班的小護士,看到這副模樣的我,嚇得不知所措:「哎呀,你怎麼跑出來拉?院長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嗎?」
「他還不能說話。」他難掩激動地對別人說,「但毫無疑問他聽懂了我的話。」
「你是個犧牲品!一定有陰謀!」聽完這番故事,一個沉迷於推理小說的同事拍案而起,「這絕對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故意謀殺!故意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