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復生
「是嗎？」
秋波保持雙目失明時的習慣，小心拽著導盲犬，眼睛卻不放過這裏的每張臉。
我是高能嗎？
隨著緊急剎車的嘯叫，白展龍緊張地問：「董事長，怎麼了？」
腦海中難以磨滅的這張漂亮的臉，漸漸與傳說中蘭陵王的魔鬼面具合而為一。
這種不痛不癢的態度讓我無語，而她似乎意識到什麼，低頭躲避我的目光。
而我手中擁有的權力卻足以改變千千萬萬人命運。
20世紀初，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財富竟已佔當時全球一半。他們積極支持猶太復國主義運動，臭名昭著的《貝爾福宣言》，打開日後以色列滅絕巴勒斯坦人的潘多拉魔盒，便是以英國外交部致納坦尼爾·梅耶·羅斯柴爾德勛爵的名義發表。
「牛總，我最近的脾氣不好，經常在公司大發雷霆，幾次開會時沒給你面子，請你宰相肚裡能撐船，原諒我這個年輕後輩。」
「還說『屬下』？」
至於我們的「小薩科齊」財務總監希爾德先生，則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中。美國警方將他列為殺害妻子的嫌疑犯。天空集團發布消息將他開除，因為已掌握他吃裡扒外，勾結Matrix泄露公司機密的證據。我沒有經過董事會討論，就從中國提拔了一名高管，直接空降到紐約總部，接替財務總監這個機要之職。
「但我在電視上看到了新聞畫面，那些貧困的非洲孩子，被無數蒼蠅叮著等待餓死；我還看到巴勒斯坦加沙的孩子，被以色列的子彈打死由母親痛哭著下葬；我更看到印度童工在污染的工廠，不到十五歲就衰老得像五十歲！這一切我都看到了！哪怕只是其中半個可怕鏡頭，震撼都遠遠超過親眼目睹的美麗景色！」
那是我的地盤。
我的「賢弟」，慕容雲，他第一步控制了常青的藍衣社，接著利用Matrix大肆擴張來路不明的財富，現在又是羅斯柴爾德家族——他已成為這個星球最富有的人。
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復鎮定，點頭哈腰說：「董事長，大駕光臨屬下辦公室，實屬無上榮幸！」
「你真是高能？」
沒錯，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財富深不可測，再加上本身就是個謎的Matrix，以及「我」的祖宗蘭陵王再世，這些古老妖怪們結合在一起，足以構成地球上最強大的力量。我是否還有能力守護好對莫妮卡的承諾？我在所多瑪國樹立起的一點點自信，又被這些情報敲打得煙消雲散。還有上次的綁架事件，說明我的「賢弟」慕容雲，隨時能給我設置陷阱，輕鬆玩弄我于股掌之中——無論我怎樣加強安全保衛，都可能一覺醒來發現已成階下囚。
「他一直在冒充我？」
沒什麼好說的，對付這種「人」用法律或道德都沒用，他們的良心早被寵物狗吃了，他們的畏懼感早被鈔票買下了。
我開始悄悄鄙視自己，卻無法控制內心的魔鬼。
重新打開舷窗的遮光板，雲層已漸漸散去，機翼之下數萬英尺，金色反光的蔚藍海面，藍得就像那伙地底昆蟲似的人們——藍衣社。
羅斯柴爾德出自德語「Rothschild」，意為「紅色之盾」。家族創始是猶太人Mayer Amschel Bauer，發跡於法蘭克福。他的五個兒子在法蘭克福、倫敦、巴黎、維也納、那不勒斯開創業務，建立跨越歐洲的情報網，利用拿破崙在滑鐵盧戰敗，一舉成為英國政府最大債權人。
我認得她，她的名字叫田露。
越平靜就越讓我抓狂。
她的眼裡有淚花閃爍，我明白她說的不適合是什麼意思。對我徒勞無功的誘惑失敗，就像被拋棄的怨婦，她卻選擇有尊嚴的離開。
「巴哈馬護照？」
最左面還有座小島，美國的女神正高擎火炬，俯瞰我這個異邦來客。
搞陰謀還是搞外遇？
「為什麼偏偏他才是高能？」
我終日忙於開會，面見各大區老總，要他們發誓效忠於我個人。我在總部發起鋤奸行動，清除叛徒捉拿姦細，搞得公司人人自危，不少老員工主動辭職，無法承受這樣的精神壓力。
警察做完筆錄，便有馬仔給富家子打傘。肇事者大搖大擺叼起香煙，全然不顧四周數百人目光。名牌牛仔褲包裹的雙腿，在雨中富有節奏地擺動，好像還在迪廳吸搖|頭|丸狂歡。
墳墓般的兩分鐘寂靜后，我的助理史陶芬伯格率先打破沉默，軍官似的站起來立正道：「歡迎董事長歸來！」
而我頂替高能的身份，作為天空集團一個小推銷員時，曾在一個酒吧外偶遇過她——是她把戴著高能的臉的我認了出來。
「上周，中國區的銷售總監，被派遣到印度做新公司副總，我正找人填補空缺。今年以來，各個銷售部業績最好的就是侯總，為公司贏得了幾十項重要訂單，包括幾筆上億元的政府採購。中國區管理層一致推薦他升任銷售總監之職。不過，考慮到董事長當年與他有過結，我必須徵求你的意見。」
我鎖緊眉毛看著他的眼睛，感覺他說話越來越像諷刺我，而他的眼睛也泄露了一句話：「你牛！你才最牛！我們誰都不如你！你是天才！是天空集團的救世主！小小的銷售員！我們這些老臣，在你眼裡都還不如狗屎！」
她微微笑了一下，儘管有幾分不自然：「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聲音，高能。」
停靠在曼哈頓遊艇碼頭，我帶著秋波和導盲犬貝貝下船，經過高山峽谷似的街道，前往一個久違了的地方。
這就是慕容雲所說的「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
多年以前高能曾短暫擁有過她，儘管只是她無聊時喚來的玩具罷了。
我冷靜地抓住秋波的手，帶她來到玻璃幕牆後面，俯瞰曼哈頓的芸芸眾生，平視帝國大廈尖頂外的天空，仰望正午高高懸挂的太陽。
平時我會派司機送她過去，直播完「面具人生」節目之後，再把她接回家裡休息，一路都有保鏢車輛跟隨。
車隊開入這座外省城市，風雨掠過被煙塵污染的天空。一層秋雨一層涼，這是秋風肆虐的季節，枯黃落葉積了滿地，城管們正在驅趕無證攤販。一條渾濁河流穿城而過，充滿垃圾的河邊堤壩上，許多人趴著鍛煉俯卧撐，河面上不時濺起骯髒的水花。街景看起來並不陌生，與絕大多數中部城市一樣，近幾年GDP呈幾何級數增長，據說已佔據了全球三分之二的女士內褲訂單分額。果然，路上不少豪華跑車呼嘯飛過，全然無視紅燈與斑馬線。
「田露。」
道路並不寬闊，前後左右擠滿車輛，我們只能安靜地等待。白展龍下令提高戒備，十幾名保鏢下車布崗，不準任何無關人員靠近。
無數海鷗飛臨頭頂，貝貝在秋波身邊狂吠，海風從側面吹亂頭髮。船頭前方灰色的海平線，忽然矗立起一群礁石，緊接著變成許多島嶼，然後是巍峨的叢林——鋼鐵與石頭的叢林，迅速生長成為參天巨人，化作碩大無朋的玻璃幕牆，正對夏日中午的太陽，耀眼奪目的反光。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靜得可以聽清牛總沉重的呼吸。
從小雙目失明的她，從沒機會看過紐約，哪怕電視和照片上都沒有，卻突然被拋入這座城市。她自然應接不暇地注視周圍一切，雖然表情保持嚴肅，心底卻時而害怕時而興奮——她的秘密全被我的眼睛抓到了。
「秋波，我等了你好久好久。」真想伸手撩起她額前的髮絲，我卻發乎情而止乎禮，只是痴痴地傻笑，「你還好嗎？」
牛總很享受的表情，微笑著閉上眼睛，任由這女子上下其手——雖說這種事現在並不稀奇，我也對公司高管們九*九*藏*書的風流韻事不感興趣，但牛總畢竟是我最信任的心腹，他也是商界有名的好丈夫好父親，虔誠的基督教徒，從來都是家庭婚姻美滿幸福的楷模。我見過他在台北的太太，是個溫良恭儉讓的中國傳統女性，她為丈夫生了三個孩子，全都已大學畢業——此刻靠在牛總身上的女子，差不多也和他的女兒同樣年齡。
不知多久的昏迷后，我倉皇地醒過來，沒有喝下冰冷的海水，而是帶著鹹味的海風。
雖然，秋波用抗拒來回答我，但在這裏沒有其他選擇，必須跟著我穿越數條街道，一路來到天空中心大廈腳下。
秋波回到她原來家中居住，帶著心愛的導盲犬貝貝。我不會限制她的行動自由，因為我理解重獲光明的人，最需要經常出去看看，大千世界到底什麼樣子？但我加強了她的安全戒備，24小時都有數名保鏢跟隨，若有任何異常都會報告。
還有幾個小時，就要降落在浦東國際機場，牛總將會低調來迎接我。不知秋波回家會不會開心？可是，我從她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來。
太平洋上的天空。
「董事長英明！屬下佩服之至！」
「你沒有對外求救嗎？」
「現在又提此人做甚？」
這小子掏出手機，有說有笑講了一通電話——大概向老爸彙報創禍了，不過老爸錢可通神，自然可以打點一切關節，很快就又可以開著法拉利亂飆了，至於一條打工仔的人命——在他們眼裡還不如一桿高爾夫球。
我把頭再往前湊了湊，不會吧？真的感覺似曾相識，一時半會卻叫不出名字。
白展龍打斷我的沉思：「董事長，請允許我說一句實話，是否因羅斯柴爾德家族被Matrix掌握，令你遭遇前所未有的壓力，所以難以控制情緒的？」
2004年，羅斯柴爾德家族退出倫敦黃金定價系統，逃過了2008年全球金融風暴。不同於暴發戶式的美國資本主義，羅斯柴爾德家族不顯山露水，家族銀行拒絕上市，也不對外公布年報與財務狀況，究竟擁有多少財富？控制地球上多少企業？只有他們的耶和華才知道。
沒錯，他是我在天空集團的親信，身居亞太區總經理高位的牛總。
遊艇已開入繁忙的港口，左前方是哈得遜河，右前方是東河，夾在中間就是曼哈頓。可以從海上一覽無餘，數百座摩天大廈競相聳立，宛如阿爾斯蘭州荒漠的巨石陣，刺得我睜不開眼睛。
「好吧。」他又開始躲避我的眼睛，「董事會，還有件事情，屬下想向你通報一聲。」
秋波還在嘆息：「我很失望，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寵物，被人送到這裏，又送到那裡，沒有一個地方是我的家。」
「是，與想象差得太遠了！從前通過耳朵，也可以知道這個城市，甚至這個地球發生的一切。但是，耳中所聞與眼睛所見太不一樣了，果然耳聞不如目睹。我親眼看到大街上乞討的小孩，親眼看到被醫院丟棄在外將要死的病人，親眼看到污濁不堪的髮廊門口那些女子。」
「抱歉。」她低頭繼續說，「今天，有人把你送到船上，要送我們去紐約。」
「天哪！這是殭屍復活了嗎？聖母瑪利亞，快點救救我啊！」
「天空集團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高管」？大概是這位X一直深藏不露的心愿吧。
兩人尷尬地僵持數分鐘，她轉頭看著數百米高的窗外，我則轉頭看著餐廳內部，那些子夜相會的男男女女。
人渣的馬仔們剛要上來，就被我的保鏢們打倒，這些只會欺男霸女的地痞流氓，哪裡是退役特種兵的對手？立刻被打得哀聲遍野滿地找牙。
「非常感謝！」
「哎呀，哪有的事，屬下能聆聽董事長教誨，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當我沉入船長室的艙口，終於大聲呼喊出來：「拯救我吧！」
沒錯，主角不會在此時死去，尤其第一人稱的「我」。
我會後悔嗎？
「說什麼啊？我不要！」
車隊駛過高速公路，前後四輛全進口大切諾基，當中夾著我的新座駕悍馬越野車，從美國訂製全套防彈防爆裝置，即便遭到小股武裝襲擊也可保安全。
這句話又讓我感到噁心，他是真奴才還是偽君子？
冰火島？
我和秋波都沒有再說話，獨自走到遊艇另一端，只看到兩個船員。不必再作無益的提問，我明白慕容雲的意思——這是一艘流放船，將我驅逐出冰海中的孤島，流放到喧囂骯髒的人世間。
秋波輕聲說了句：「太晚了，我想回家。」
她害怕地點頭：「一周前，我才知道他不是你。」
最近這種事已是家常便飯，再敢阻攔便會賞賜他一頓老拳。
只要看到秋波的笑容就好，我牢牢抓住甲板上的欄杆，仔細端詳她的臉龐——還是那麼漂亮，像大西洋上的珍珠，更多了雙秀麗的眼睛，放射光彩動人的目光。
他的嘴形先是變成「古英雄」三個字，但並沒有說出聲音來，接著便是大家都聽到的兩個字：「高能。」
這樣恐懼的情景一直出現在惡夢中，如何不讓人神經衰弱？難以控制情緒，身邊的人都成了替罪羊，成為我發泄情緒的「沙袋」。昨天那自以為很吊的富家子，也合該倒霉撞上我的槍口，不拿這種人渣出氣更待何時？
因為他嗎？
「高能，很高興曾與你共事。」
讀心術告訴我她眼裡的懷疑。
至少，在她的面前我必須是，因為讀心術又看到了她的第二句心裡話：「高能，我從一開始就喜歡你。」
我低頭看了看導盲犬，又盯著保安說：「你不認識我了嗎？」
她卻轉頭看著玻璃牆外，要把數十年不曾看過的景色看回來，那是漫天不夜的燈火，無數鋼鐵叢林聚集左右，最顯眼就是天空集團的新辦公樓。
「不，我反而有些恐懼，不敢再接聽那些電話，聽很多女人憂傷的故事。我對這個工作失去了自信，看到這個五顏六色的世界，反而不會與聽眾們交流了。當眼睛看不見，還以為這個世界有許多美好。即便有某些人自尋煩惱，只要把視野放大，就會發現天地廣闊，有很多值得你去愛去珍惜。」
保安巧克力色的臉已變得煞白，而我微笑著回答：「沒錯，我是高能，天空集團全球董事長兼CEO，很高興認識你！」
連瞎子都看得出來（抱歉我身邊的女士前不久還是盲人），牛總和這個女子有一腿。
寬敞氣派的最高會議室，今天參加會議的只有四個人：我、亞太區總經理牛總、我的中國助理白展龍，以及我的集團總部助理史陶芬伯格。
「兄弟，你沒有看錯我。」
可惜，她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她。
我沒有精神分裂被關進醫院已是大幸！
次日早上，原計劃當晚請我吃飯的地方政府，將我從公安局保了出來。
除了我手上的權力，他們依然瞧不起我。
當她說出「高能」兩字，人們都大驚失色，因為這裏沒人膽敢當面直呼我的名字。
不！怎麼可能是他呢？
一分鐘后，我的悍馬回到橋洞底下。這裏躺著七八個流浪漢，破衣爛衫散發臭味，大概晚上就露宿其中。有個男人倒也面色白凈，正收拾一堆破舊報紙，後面擺著鐵鍋準備作飯，只是長長的亂髮披在腦後，頗有丐幫長老的氣勢。
秋波的眼睛。
看來我確實讓他傷心，設身處地想想若換作我，碰到這麼一個喜怒無常的老闆，早就懷恨在心辭職不幹了吧？白展龍還算克制，昨天阻攔我也完全沒錯，說明他的一片忠心。
當然，人們畏懼的並不是我——從前我是一個小銷售員，常被他們隨隨便便欺負。
忽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九*九*藏*書跳到我身上，還有條長長的舌頭，舔著我額頭與鼻子。
說罷我向他伸出了手，擺出一副奧巴馬探望基層群眾的架勢，已把保安嚇得魂飛天外，他下意識地與我握了握手，站得筆挺來了個立正，受寵若驚地為我打開電梯，丟下原來的崗位不管，護送我和秋波還有貝貝，前往88層集團最高會議室。
充滿微生物的海底，無法看清它的全貌，永遠只是鏽蝕的一部分。我能感到海水帶來的呼喊，啟程時的憧憬希望，遠航時的遼闊海天，撞冰山時的驚慌失措，沉沒時的從容不迫，淹死前的痛苦絕望。它曾滿載兩千多個夢想，滿載兩千多個感人故事，滿載幾世紀的光榮，滿載人類無窮的野心，從舊大陸啟航向新世界，從熱忱的激|情走向永恆的沉寂。
奇怪，為什麼以往冷靜沉著的我，忽然變得那麼心浮氣躁？從前我對身邊的人都很友善，無論其身份高低貴賤，在我眼中只有分工不同。因為我自己也曾是小人物，最討厭用有色眼鏡去看人，最討厭那種自以為是欺負低階員工的混蛋。
牛總並不讓我驚奇，令我驚奇的是牛總身邊還坐著個女子：身著低胸晚禮服的年輕女子，長長黑髮燙得富有性感，漂亮迷人且頗有氣質的臉蛋，大眼睛流露萬種風情。紅色指甲正按著牛總嘴唇，接著劃過他的下巴，這道撩人的紅色痕迹，看得我都心猿意馬，直到落入他的襯衫領子以下。
「你知道我心裏想的？」
「上帝啊，我以你的名義詛咒這個中國人下地獄！」
然後，史陶芬伯格提出一份新的調查報告，天空集團對礦業巨頭必和山谷的收購案，已遭到一個古老家族強烈的反擊。
馬小悅？
我被帶到公安局，治安拘留了一個晚上。
再次不顧白展龍阻攔，我命令司機放下車窗，把頭探出去大喊：「端木良！」
因為有史陶芬伯格在場，所以這次會議用英文進行。
秋波似的眼睛。
「請不要冒險！」
很深很深的海底，緩緩往下沉去，眼前一切都被吞噬，耳邊穿過寒冷的亂流。就在這無邊亘古的黑暗裡，驀地閃起一道火焰，沸騰四周冰涼的海水，照亮那具偉大的殘骸，安靜地沉睡在鋼鐵墓穴。
我的使命就是要打敗這個「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
「完了，我的一切計劃都完了，天空集團仍然是高家的，我不會再分到哪怕一美元！」
她的舉動更讓所有人目瞪口呆，連我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在我的地盤還有人敢這麼對我？在保安趕來之前，她消失在公司門外，我怔怔站在原地，接受四周無數異樣的目光。
完成了與政府領導的談判，白展龍安排我迅速離開這座城市，以免在本地擁有很大勢力的富家子老爸報復——這個教子無方的地頭蛇也風光不了幾天，誰敢把我惹火了，必定讓他傾家蕩產，法拉利的主人即將流落街頭。
她的視若無睹激怒了我，而她緩緩回過頭來：「董事長，今天我辭職了。」
坐在車裡看著白展龍，心裏很過意不去，慚愧地道歉：「對不起，昨天我太衝動了，有沒有把你弄傷？」
它姓紐約，名曼哈頓。
「沒關係，請說。」
然而，必和山谷的股權結構中，有一個古老家族的名字，堅決反對天空集團收購案，通過各方面關係，大肆詆毀攻擊天空集團，在資本市場上展開激烈競爭，已給我們造成數百億美元損失。
這一等便是十來分鐘，擁堵車流絲毫沒有開動跡象，路口圍觀人群越來越多，裡外三層過節般熱鬧。
我大著膽子回答，站起來卻幾乎跌倒，大概是昏迷太久，又在搖晃的航海中。
「為什麼？」
「哎，這小子怎麼還活著啊！該死！你還是死在大海里乾淨，省得回來折騰我們。」
他們眼裡的我不過是個符號是具行屍走肉，真正為之畏懼並五體投地的是我手中權力。
這是一個悖論，恐怕也是我一生註定的悲劇。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覺得自己不適合再在這裏工作。」
必和山谷——全球最大鐵礦石製造商、第三大銅生產商、第二大煤炭出口商，旗下的澳大利亞鈾儲量佔世界40％。每年鐵礦石談判，它都會讓中國的鋼鐵公司頭疼欲裂，也成為中國財富安全的重大隱患。在我的親自指示之下，天空集團展開了收購必和山谷的計劃。
忽然，她緩緩瞪大眼睛，這雙由一位花季少女捐獻的視網膜，看清了我平凡的臉龐，瞬間泄露了一句心裡話——
我還是不懂女人的心。
在秋波與保安驚愕的目光下，轉了兩部電梯抵達88層，一出來就被幾名彪形大漢攔住——這是提高安全級別的標誌。
秋波苦笑一聲：「有時候，還是看不見比看見更好。」
我發誓如果再出現類似情況，我將從肉體上消滅叛徒。
數種感覺混雜於一起，最終卻寫出兩個字——失望。
「紐約？」
「快到節目開始的時間了。」她看看表已近午夜，這個城市仍未褪下她的面具，「不知道替班的主持人會接到怎樣的電話。」
此刻，我站在巨大的玻璃幕牆前，面對陸家嘴林立的高樓大廈，如同北歐神話里的石頭城堡，俯瞰陰沉霧水中的黃浦江。這是天空集團亞太區總部新大樓，也是規劃中的全球第二總部——這個計劃讓紐約總部很不高興，但誰都不敢公開表示反對，至少表面上已確立我獨斷專行的權威。
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以消滅猶太人肉體的方式，使得歐洲大陸的羅斯柴爾德家族遭到沉重打擊。美國財團趁機大量吞併家族資產，羅斯柴爾德家族一度銷聲匿跡。然而，這個家族所掌握的巨大財富，即便只剩十分之一，仍舊富可敵國。
今晚，她難得沒有去電台。
剎那間，那個男人像觸電般劇烈顫抖，隨後轉頭看著車上的我。
依然屬於我的天空。
我興奮地半坐在甲板上，抱著導盲犬貝貝的腦袋，玩著它垂下的大耳朵，終於回到人間。
我的出現給了他們一個句號。
在大隊保鏢簇擁下，我們強行推開圍觀人群，來到路口的斑馬線。一輛經典版法拉利跑車，副駕駛坐著個穿著性感的年輕女子，用LV包擋住臉不被拍照。
「白展龍，別跟我玩這套虛的！」
這裏全屬天空集團僱員，他困惑地打量幾下，有些眼熟的樣子，同時讀心術已探入他心底——
一周前，我回到紐約集團總部，擊碎關於我已死亡的漫天謠言。天空集團重新回到我的手中，整頓一度混亂的董事會，毫不留情地清除其中幾人。不僅是讀心術的發現，史陶芬伯格更提供了詳細證據，說明這些人陰謀叛亂，要趁我失蹤篡奪公司大權。
「我的帝國。」
服務生端來一瓶紅酒，熟練地倒在酒杯中，宛如濃稠的鮮血，晃來晃去折射燭光。放下酒杯就是她的臉，映在紅色曖昧的燈光下，就像待嫁新娘鮮艷欲滴，任何人都想把她摘下來咬一口。
「貝貝！」
哎，沒想到好男人模範如牛總，都在搞外遇包|二|奶，何況我這樣喜新厭舊之徒？
他徹底激怒了我。
「你能容忍這一部分的存在？對不起，我做不到！」
問出這句我異常小心，擔心她會想到另一個方面。她卻茫然地怔了許久，也許走神，也許迴避。
等一等——這個女子有些眼熟？
「這個……這個……」他只能現編阿諛奉承的話，「董事長日理萬機，要處理那麼多重大事務，偶爾教訓一下身邊的人，大家都可以理解，我也受教匪淺。」
再盯著她的臉端詳許久，拚命在腦中搜索相關畫面與名字，終於跳出三個字——馬小悅！
牛總https://read.99csw.com尷尬地一笑：「董事長，我知道他曾經對不起你，若你有所介意就不提他了。」
透過舷窗眺望浩瀚大洋，視線被濃濃雲層遮擋，如白色花朵含苞欲放，像要對我訴說什麼秘密？
「不，但你以前不是這麼對我說話的，特別在你的眼睛動手術前幾個月。」
幾秒鐘后，大腦深處閃過一個名字，同剛才眼底記憶的臉聯繫在一起。
「這個中國小子是？他是？他是？好像一個人啊！我們的董事長？不會吧？董事長不是死了嗎？」
然而，我沒給白展龍留半點面子，而是粗暴地將他推倒，害得他四腳朝天摔在水塘中，還衝動地罵了他一句：「給我滾開！」
他的叫嚷引起很多人注意，一個我認識的金髮女秘書過來，看到我便高聲尖叫，驚訝地點頭：「是！董事長回來了。」
中國，上海。
難道分眾已征服老美？電梯里裝了顯示屏，播放CNN的新聞——畫面顯示一座孤島，從天空航拍降落，島上怪石嶙峋，幾乎不見綠色，最高的懸崖上有棟大房子。
看到這個秘密讓我有些寬慰，微笑著說：「你累嗎？要不要喝杯水？」
我無奈地搖頭，這世上竟沒有可信任的人了嗎？
「你想家了嗎？上海的家？」
我懶得用讀心術去看他眼睛，心想也不必揭穿別人醜事。馬小悅也是為了接近我，才會第一步想方設法接近牛總的吧？
不，身下卻是硬硬的木板，轉頭看見一道金屬欄杆，外面便是洶湧的海浪。另一邊也是相同情景，遼闊的海天之外，再也不見小小的冰火島。
忽然，發覺自己也變成了畜生。
送她回去的路上，我讓司機放了那首鄭智化的歌《生日快樂》。雖然有些不合時宜，卻正好是我自己的心情。
「不，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不再像昨天盛氣凌人，「是不是最近大家都對我心有怨言？感覺我對周圍的人很粗暴？」
數百群眾說笑打鬧著圍觀，既有尖叫又有呼哨，看一個人表演什麼叫做橫死？他看起來不過二十齣頭，穿著樸素多半是個打工仔，不知他有沒有女朋友？沒有人為他落下眼淚？家鄉的父母多半會傷心欲死，然後拿到一筆法拉利主人的賠償金，默默忍受晚年喪子的悲痛，直到自己被埋入貧瘠黃土。
高能的高中同學馬小悅，怎會和我的親信牛總在一起？
我也不想再問下去了，不管發生什麼？都問不到真相。
「後來我才知道那張護照是偽造的。」
「你要帶我去哪裡？」
五十多歲的男子，穿著得體的襯衫與領帶，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公司高管。
當我憤怒地轉回頭來，尋找哪一個罪魁禍首時，看到數米外的角落裡，警察正詢問一個年輕人——不論穿著打扮還是眼神姿態，都說明是個億萬富翁的兒子，他的手裡晃著法拉利的車鑰匙，無疑就是這人渣乾的惡事。
「貝貝！」
「你是——高能？」
今天卻很特殊，因為是她的生日。
「你後悔了？」
我終於承認她說得有理，其實從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端木秋波——即便側面的臉龐，依然是近乎完美的輪廓，從耳角直到雪白裸|露的脖子，再到隱藏在衣領下的鎖骨，令人浮想聯翩的起伏……
雖然，表面上說得輕描淡寫，但眼裡分明泄露了心裡話：「高能啊高能，枉為我們當年同事一場，雖然我感激你那時在天台上救我，更感激你回來以後提拔我，但我畢竟是堂堂男子漢，不是你豢養的一條狗！我也有自己的尊嚴，為何總是這麼對我？高能，你真是小人得志便猖狂嗎？算我白展龍看錯了你！」
牛總立即誠惶誠恐：「屬下——」
車隊繼續駛過陰沉的大街，凄風苦雨打在防彈玻璃上，我和白展龍都不再說話。沒有走來時的路，而是沿著河邊一條近路。穿過一個骯髒的橋洞時，車窗外閃過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正是這些人渣，教給我一條全新的人生信條——以暴易暴。
這個擁有數百年歷史的龐大家族，是近代史上興風作浪隻手遮天的「第六帝國」，它的名字是：羅斯柴爾德家族（Rothschild family）。
我昂起脖子盡量讓自己普通的身材顯得高些：「你將是這個帝國的女主人。」
經過政府部門協調，我賠償給富家子一百萬醫藥費，外加一百萬精神損失費。但市長答應我必將嚴懲交通肇事者，檢察院會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起訴他。
配著那張依然美麗的臉龐，黑色披肩的長發，白色的棉布裙子，顛簸的大海航船之上，東方來的美人魚？
「對不起，這些天習慣了，我想說一件關於銷售七部的事情。」
「我——我很好。」
終於，我忍不住盯著她的眼睛說：「這不是你心裏想的！」
忽然，悍馬一個急剎車，幾乎讓我撞在前面靠背上。前方車隊也緊急停下，亮著紅燈的路口堵了許多車，四周打傘的行人們漸漸聚集。
我滿臉不快地走出牛總辦公室，難得到銷售部去走一走。然而，我的到來卻像鬼子進村，嚇得所有人魂飛魄散，沒一個人還敢坐在位子上，許多人顫抖著向我鞠躬，竟像事先排練過。
她說的合情合理，從前作為盲人的秋波，從未見過我的臉，甚至還幻想我是個帥哥，至少也是女孩的正常期望。
王者歸來。
忽然，在餐廳一個陰暗角落，閃爍燭光照亮一張熟悉的臉——
聽到這種可悲的事情，總讓我義憤填膺心情難受，便毫無顧忌地罵了一聲：「這人渣該拉出去槍斃！」
「為什麼要求救？」她看著蒼茫的海天，冷酷地回答，「我過得很開心。」
看著她明亮憂傷的眼睛，我漸漸明白她的恐懼：「當你眼睛看得見，卻發現世界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
我困惑地注視著銷售部，其中不少人還是以前同事。他們全都戰戰兢兢，不敢用正眼看我，似乎我是掌握生殺大權的閻王，只要打個噴嚏就能讓所有人飛出去。
包括她的秘密——拉下公務專機的遮光板，轉頭看著秋波的臉。長途飛行讓她很疲勞，蜷縮在寬敞的座位里，抱著拉布拉多犬貝貝。
我的出現就像渾濁海底的深水炸彈，爆炸衝擊波令所有人精神崩潰，無論原來是什麼表情——微笑的、疲倦的、悲傷的、緊張的、暗自偷笑的、坐立不安的、欣喜若狂的、喪心病狂的……
一座統治世界的小島。
所以，沒時間打擾秋波，不想也不敢再去問她。
我不過是個身高一米七體重不超過130斤的平庸的28歲男子罷了。
這個問題太直接了，她頗為尷尬地搖頭：「沒有。」
為什麼我是高能？
這是一艘船。
也許，她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壞」。
防彈玻璃後面是寬敞的空間，足夠放得下一挺重機槍或肩扛式導彈，我們就像沙漠中的士兵，仔細端詳車窗外不安的人間。我的中國區助理白展龍坐在我身邊，用車載電腦詳細介紹這個最新投資項目，三年後可以給天空集團帶來數十億美元利潤。
步入富麗堂皇的大堂，一名黑人保安上前攔住我說：「先生，請不要帶寵物進入。」
「最近一周，我就住在這艘私人遊艇上。他對我說很抱歉，已經欺騙了我幾個星期。他的名字叫慕容雲，並非我一直以為的高能。」
但我還是叫住司機：「停車！快停車！」
沒錯，這是秋波的聲音，電台里磁性的聲音，穿越夜空永留心間的聲音。
不過，再仔細看看牛總身邊的女人，她的氣質卻不同於那些淺薄的花瓶二奶。雖然她的舉動堪稱輕薄，眼神卻帶著幾分rｅａｄ•９9ｃsw.ｃｏｍ謹慎小心，時不時緊張地掃視周圍，怕被別人看到。幸好我的位置頗為隱蔽，可以仔細觀察他們。
「侯總？」
「那晚，他帶我離開醫院，給我一張巴哈馬護照，說要帶我出國旅遊。我想反正已經向電台請假兩個月，就跟著他一起到了美國。」
這麼說似乎是鄙視我，讓我有些尷尬：「還好，你沒有去過曾經的所多瑪國。」
到現在我才想起侯總的名字，四年前我剛醒來，變成高能進入天空集團，就是在銷售七部做銷售員，「侯總」——這個酷似電視購物的「侯總」的侯總，正是我的頂頭上司。也是這個侯總，與田露勾搭傷害了我，更提名把我裁員趕出天空集團。
當然，馬小悅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今天下午本來要開會的，他卻說在台北的太太突發重病，沒參加會議便飛回台灣——現在看來顯然說謊，就是為了與他的小情人幽會。
田露面色大變，像受到了嚴重羞辱，居然重重將我推開：「我與他早就沒有關係了！高能，不要以為你成了董事長，就可以肆意侮辱別人！」
「你很想回到節目，傾聽別人的故事嗎？」
當大隊警察過來制止，剛剛撞死人的富家子，差不多也要被我打死了。身邊的馬仔們都倒在地上，圍觀群眾們要麼嚇得逃走，要麼輕聲為我鼓掌。
「哎呀！這點小事還勞煩董事長親自過問，屬下真是太感動了！」他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煞有介事地回答，「拙荊只是犯了些老毛病，我陪她看了醫生，應該並無大礙，錯過昨天的重要會議，屬下真是慚愧慚愧！」
想通這點不免苦笑，讓身邊的人們更膽戰心驚，彷彿我隨時會把他們掐碎。
風吹亂頭髮，雨淋濕皮膚，血染紅拳頭，腎上腺素充滿身體，眼前被血水與雨水模糊成一片，耳邊被哀嚎與拳頭聲完全覆蓋，心底不停地泛起一個字——爽！
只此一面之緣，但彼時我和她的人生卻截然不同，她曾讓我那麼痛苦自卑，現在卻又令我墜入疑惑之中。
聽完史陶芬伯格的報告，我滿臉陰鬱沉默良久，牛總和白展龍也一言不發，如果說Matrix是個小朋友，那麼羅斯柴爾德家族便是個龐然大物，我們有力量與這樣的大傢伙搏鬥嗎？
黑人保安第一次看到傳說中高聳雲端的豪華神秘的會議室，差點興奮地要暈倒。
天空集團亞太區總部新辦公樓。
「沒事就好，代我向你太太問候。」
他們都是絕對忠誠於我的心腹骨幹，雖然不能與董事會相提並論，但在集團秘密決策方面，卻起到更為關鍵的作用。
心頭微微一攪，這就是秋波看到我的第一眼？
這番隱藏於眼底的肺腑之言，反而讓我開懷大笑：「牛總，我向你道歉！可能這些天壓力太大，整天研究怎麼對付Matrix和羅斯柴爾德家族，搞得神經衰弱難以控制情緒。」
我卻愚蠢地追問一句：「你後悔回到我身邊來嗎？」
心底卻泛起另一張臉，那張人間難覓的美麗男子的臉——慕容雲。
「不，當時我聽到的，就是你的聲音。」
我的憤怒，作為一個曾被人瞧不起的小人物的憤怒，作為一個遭受過無數磨難的倒霉蛋的憤怒，作為一個普通中國公民的憤怒，作為一個人的憤怒……全部傾瀉到我的拳頭上。
每張臉上都寫著問號、頓號、逗號、驚嘆號、破折號、省略號……
我的手仍停留在臉上，無論我究竟是哪一個人？但這張臉確實太過平庸，完全無法與慕容雲相比較。
「我會送你們回家的。」
「刺客？」白展龍警覺地給第一輛車的保鏢打了電話，隨後報告，「董事長，前方路口發生一起車禍，有輛法拉利闖紅燈，在斑馬線上撞死一個過馬路的年輕人。」
回家看了看媽媽以後，我在眾多保鏢簇擁下，搬進西郊戒備森嚴的別墅——這棟房子有厚實的鋼筋混凝土，還有全球最先進的電子安保系統，不如說是一座戰地碉堡，以免重蹈孤島覆轍。
我只能放低姿態，對他露出難得的微笑，坐下來問：「牛總，聽說你的太太身體有恙，昨天你飛回台北探望，所以我才來問一下。」
第一次看到她秋波似的眼睛。
這隻是一座小島。
沒有再看她的眼睛，因為害怕看到真相。
跑車擋風玻璃砸出個大洞，數十米外躺著個年輕男子，顯然是被高速飛馳的法拉利撞飛出去的。死者孤獨地躺在斑馬線上，身體已多處骨折扭曲，腦袋即將從脖子斷裂，整個人以高難度的雜技姿態橫卧街頭。
我尷尬地點頭：「當然，你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
我提前十天就預定好了，陸家嘴環球金融中心頂層餐廳，但她推辭了好幾次，居然說想一個人過生日，但這樣的機會我怎能放過？在我的死纏爛打下，她終於同意共進晚餐。
我回頭看著後面，車隊的最後一輛車還在橋洞里，我皺起眉頭說：「能不能掉個頭？」
牛總先彙報了亞太區，尤其是中國地區的業務情況——Z計劃，也就是ZHONGGUO計劃——這座最新的天空集團全球第二總部，將在三年後徹底取代紐約總部。在中國四川省設立天空集團全球研發中心，重金投入綠色新能源開發，改變中國依賴於煤炭石油等重污染能源現狀，並已獲得中央決策層支持。我擁有天空集團這部巨大機器，有責任為祖國創造更多財富，為同胞爭取更好生存空間——中國能否持續發展，取決於真正有創造性的價值，而非權力資本結合的尋租活動。
怪不得沒有她的出境記錄，我小心地問：「他有沒有欺負你？」
她摸著導盲犬的金毛，痴痴地看著船頭的我，這副目光極度複雜，隱含某些不同的情緒，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嚮往，卻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躲藏，還有人生若只如初見的嘆息……
秋波的表情與內心大相徑庭，彷彿給我剛剛燃起的火星又兜頭一盆冷水澆滅。
但打敗他們的過程以及結果，不還是難逃「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的規律嗎？
「牛總，你太多慮，也太小瞧我了吧。若我真的記仇，就絕不會讓侯總留到今天。這個決定權在你手中，若你和中國區的高管都無意見，我何必插手？」
「是，就算看過再多再好的鮮花，只要看到一坨牛糞都會想吐。」
「沒關係，董事長，我只是掉到水裡弄髒了衣服。」
聽說牛總從台北「飛」回來了，我在第一時間拜訪了他的辦公室。
怪不得偌大的銷售部里，只有田露沒有對我卑躬屈膝，原來她已不是天空集團一員，也不用如此畏懼或者討好我了。
「好的。」
突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沒有打擾牛總的好事，而是輕聲地呼喚服務生結賬，悄悄帶著秋波離開了。
我的結拜兄弟能模仿我的聲音？
「慕容雲？」
「你怎麼會在這裏？」
「得趕快給埃克森美孚打電話，我不能跳槽去做你們的銷售總監了。」
我的心腹助理忠誠地攔在跟前。
除了生死未明的端木良，現在只有慕容雲知道這個秘密，他才毫無忌諱地說出來，卻差點讓我精神崩潰。
我死了？
我已被判處了另一種形式的終身監禁。
顯示屏響起CNN主持人的畫外音：「五天前，天空集團全球董事長兼CEO高能，在羅得島州海域失蹤。聯邦調查局將目標鎖定為一座私人擁有的小島，並在島上發現一架直升機，據悉為高能及其隨行人員上島乘用。島上有一棟神秘的空房子，但未發現任何人員與屍體。天空集團指控該島主人，一家註冊于英屬維爾金群島的公司，涉嫌綁架高能及其隨行人員。但聯邦reａd•99ｃsｗ.ｃｏm調查局目前尚未獲得任何線索，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支持天空集團的指控。天空集團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高管表示，集團董事長高能很可能已遇害身亡，正如去年在非洲遇襲身亡的上任董事長莫妮卡·高，繼承人問題將再度困擾這家全球能源巨頭，也是全美最顯赫的家族企業。天空集團的全球業務遭到重大打擊，銀行團再度提出巨額債務問題，商務部長駱家輝對此事件表示強烈關注。」
上完最後一道菜，切完生日蛋糕，看著她默默許下願望，吹滅26根蠟燭，臉上卻不見慶生喜悅，而是努力想要隱藏的憂傷。
真讓我無語，無語。
我這句話讓白展龍大吃一驚——我怎知他心中所想？他吞吞吐吐回答：「董事長，我怎麼會這樣想呢？」
「我不怪你。」我不敢摸她的頭髮，只能摸著貝貝的長耳朵，「可是，你怎麼聽不出我的聲音？」
就算知道，又有什麼意義？
藍衣社——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人，除了已經死去的莫妮卡，就只有藍衣社那幫人了。雖然，常青早已經送命，至今藍衣社已淡出我的視野，但是慕容雲與藍衣社又是什麼關係？
然而，我對這份報告仍不滿意，仔細核對數字細節后，冷冷地說：「牛總，我發現研發中心的技術投入還不夠，大部分核心技術直接從美國搬來——將來會變成美國摯肘我們的把柄。我希望在中國開發新的核心技術，率先在中國註冊專利，首先運用到中國綠色能源開發，這才是我們第二總部同紐約保持平衡的關鍵，否則將永遠依賴於美國。」
自從我在小島失蹤之後，這些傢伙每天都在開會，並非研究我的營救方案，而是在為如何瓜分我的遺產而爭吵吧？
情不自禁摸著自己的臉，她眼裡寫的這兩個字，同樣也傳遞到我的心裏。
他是「屬下」，那我就是「幫主」了？
「對不起，我以為那個人就是你。」
第二天。
為何我現在也變成了以往我最討厭的那種人？
「是！秋波，我們終於重逢了。」
難道也與我有關？牛總想知道我的過去（其實是高能的過去），想利用高能的初戀對象，從而對我起到某種目的？他是從高能的老同學「唐僧」那裡知道的？
「沒關係，我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渣乾的這種爛事！」
這回不用我親自出面，黑人保安為邀功請賞大嚷道：「你們都給我讓開！董事長大人駕到，誰還敢擋道啊！」
沒錯，我確實認識他。
這個問題讓她更無從回答。
董事會成員各自尷尬的表情，瞬間轉化為千篇一律機器人似的笑容，同時響起雷鳴般的熱烈掌聲。
憤怒驅使我快速向前，擺脫身後打傘的秘書，衝到密集的風雨之中。在肇事的富家子反應過來前，我的右手已重重砸在他脆弱嬌嫩的鼻子上。接著是我的左手，結結實實捶在他目中無人的右眼上。然後是我的右腿膝蓋，毫不保留地奉獻給富二代柔軟的小腹。
這話說得實在肉麻，這台灣人是不是拐彎罵我呢？
視線跟著它的尾巴，直到撞見那條白色的棉布裙子，接著就是那張熟悉的臉，還有並不熟悉的眼睛。
史陶芬伯格派遣了商業間諜，通過細緻入微的調查，有確切證據表明，這個家族所擁有的不計其數的財富，已被Matrix通過種種陰謀手段竊取，將使天空集團遭遇空前壓力。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導盲犬立刻從我懷中掙脫，撒開四條腿跑向駕駛艙。
忽然，身邊走過一個女子，她抱著個紙箱，卻沒有低頭躲避，冷冷地從我身邊穿過。
慕容雲果然把我送出冰火島，還把秋波還給了我。
她是我的高中同學，不，是高能的高中同學，據說是高能中學時代唯一暗戀過的人。
許多船上都會養一條狗，但這條狗對我非常親昵，仔細一看竟有些眼熟。
必須承認，這兩個月來是我的不好，往往動不動大發雷霆，稍有不滿就把人罵得狗血噴頭，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情緒。尤其不分場合不分時宜不分對象，竟會在集團大會上當眾罵人，上到亞太區老大的牛總，下到剛進公司的小秘書，沒有一個能逃過我的魔掌，包括從紐約總部遠道而來的董事會成員們。
我的語氣異常嚴厲，就像大人教訓小孩，沒給牛總這個長輩留任何面子，與會的親信們都很意外，牛總也擦著額頭的汗，唯唯諾諾：「是！董事長！是屬下的疏忽，屬下會改進的。」
仰頭是灰色陰沉的天空，身體卻在左右顛簸，難道漂浮在海面上？
「別再『屬下』啦！這裡是天空集團，不是日月神教。」
「等一等！」我必須打斷她，「這隻是生活的一部分。」
你們是不是對這個名字很陌生？實在想不起來，可以翻開上卷「誰是我」的第88頁。
她的停頓讓我不安：「眼睛拆線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我回來以後，你再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應該是我。」
他！他若非魔鬼，怎知道我不是高能而是古英雄？
幸好，沒有刺客。
「什麼？」
「非常感謝！你的直言進諫，現在我最需要你這樣的話，而不是那些滿嘴好話的馬屁精。」
自然聯想到牛總最近精神狀態不好，說話心不在焉，經常開會時遭到我毫不留情的批評——有時我也對此心懷愧疚，大概經過綁架之後，我的肝火太旺難以控制情緒，難道因此而讓牛總心懷不滿？開始動壞腦筋要對我不利？
原來是一條拉布拉多犬。
我叫出了它的名字，端木秋波最心愛的導盲犬，她做視網膜移植手術時，是我派人把它送去寵物店的。
我忍不住跳下悍馬，白展龍卻拉住我說：「董事長，請你必須留在車上，萬一刺客隱藏在人群中？這是他們最好的機會，可以趁著人多混亂輕易逃跑。」
想起侯總那張臉，想起當年做銷售員連狗都不如的日子，心底不免酸楚起來。今年，雖然我已貴為董事長，但幾次半夜做惡夢，都夢見我仍在銷售七部，遭到侯總高聲訓斥，痛苦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有什麼不開心嗎？」
一分鐘后，我推開頂層會議室的大門，才發現集團全部高管都坐在這開會——除了財務總監「小薩科齊」。
她卻冷漠地搖頭：「不需要。」
大雨無情地打在年輕人身上，鮮血被沖刷為赤色洪水，滾滾奔流在黑色柏油路面，流向四面八方的車輪，流向人群冰涼的鞋底，流向鍛煉俯卧撐的河流，永遠消失在渾濁的河水中，彷彿這些鮮血養活的生命從未來到過這個世界，彷彿這些生命的短暫存在只是為了博得法拉利速度的喝彩。
讀心術告訴了我許多人的心裡話——
她看著我的目光充滿警惕，與她從前對我不設防的聲音有天壤之別。
哎，我只是順著他的謊話將計就計，沒想到他還真的詛咒老婆生病，看來男人若變了心，多少年夫妻情份都會忘記。
數十小時后。
「我必須雇傭殺手去幹掉那個記者，絕不能讓人知道是我說董事長已經掛了。」
在紐約停留期間，我下榻長島的私家莊園。秋波也被我接過去，安排在一間隱蔽的小洋樓，有她心愛的貝貝相伴。
我卻沒有怪她，反而湊近她問了一句：「你也要離開侯總嗎？」
「對不起。」
「那是我和貝貝的家。」
重生似地吁出一口長氣，我果然已離開小島，「賢弟」慕容雲遂了我的心愿，我卻想起他最後那句話：「你會為這個要求而後悔的」。
不，最初的震驚之後，我立刻反應回來——這是另一座小島，在羅得島州海域，引誘我墜入慕容雲手中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