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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狼穴

第六章 狼穴

莫妮卡必須要對她嚴厲了:「你說什麼?」
然而,當我抬頭盯著他的臉——雖然讀心術不能看出什麼問題,還是當年那張銷售部經理的臉,還是兩年多前站在天台上準備跳樓的那個人,還是一年多前勵精圖治殺回集團的銷售精英的眼睛——就是這雙眼睛,如今卻暗藏什麼東西?
「什麼?」
她以勝利者的姿態走出這棟寫字樓,深秋寒風掠過髮絲,讓她暫時忘卻現在平凡的臉,依然是那個眾人焦點的莫妮卡。
「是,正因為我和他的交往,才導致被壞人拍照敲詐,使他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他心裏恨我惟恐不及呢!他說他以前腦子搭錯,現在突然醒悟了,感到良心上過不去,不願繼續傷害家庭。」
再度沉默半分鐘……
「抱歉,因為你搬了新家,而這個地方太適合我了。」
全部檢查完畢,路障才高高抬起。車隊剛開過不到五十米,又遇到一扇大鐵門,兩邊綿延不絕的鐵絲網,在濃郁森林里不易察覺。鐵門後面又是個「炮樓」,十幾個男人穿著制服,照例像剛才檢查一遍才放行。
「那個人回來了。」
「好吧,仍把這個女孩留在公司,但要加緊跟蹤監控。」
不過,中學時代的高能,並非她所愛的那個名叫高能的男人。
千辛萬苦從美國監獄逃出來,現在卻主動建造一座監獄,把自己關進去判處無期徒刑。
「嗯,他倒是值得,不過我說的不是他。」
莫妮卡冒充牛總的女兒,並未使她心存不安,因為牛總生前真的把她當作自家女兒對待。
不錯,我的新家有個別緻的名字——「狼穴」。
無論她是不是牛總的二奶,但她確實在準備搬家。原因很簡單,既然牛總自殺身亡,家屬肯定會來上海,處理他生前留下的房產。所以,她必然要儘快搬走,免得牛總家人找上門來。而無論她採用什麼解釋,在這個高級二奶雲集的小區,總會引起別人懷疑。
為什麼我的人生總是與島嶼有關?無論大西洋還是長江口。
「是,因為我們跟蹤藍靈的人員,也在同一地點拍攝到了相同畫面。我已經把拍攝畫面傳到了您的郵箱。」

雖然,莫妮卡就在馬小悅公司的對面,過馬路只要一分鐘,但她鎮定地說:「好吧,一個小時以後,我們在你公司樓下的餐廳見面。」
這個回答仍未讓莫妮卡滿意:「奇怪,你們兩個人是情人關係,為什麼不當面交給他?還要麻煩地寄來寄去?」

「沒錯,就是鬼!是內鬼!」
「馬小悅,請你回答最後一個問題,在我爸爸死前幾天,你寄給他的那些包裹,裏面到底藏了什麼?」
電梯下到底樓,她並沒有離去,而是來到門口郵箱。找到頂樓那套房子的郵箱,趁著四下無人,抽出其中一份厚厚的印刷品,是個美容產品目錄,收件人名字寫得很清楚——
「你是誰?」
幽靈不屑地冷笑:「不,那只是你的臆想,其實是我——你最忠誠的朋友,起到雖然微小但決定性的作用。」
車窗外煙波浩渺,往西是滾滾東去的大江,往東是水天一色的東海。除了漫長綿延的大橋,任何陸地痕迹都看不到,惟有無邊無際的渾濁之水,不時掠過江面的白色海鷗,陰沉灰暗的寒冷天空。幾種單調顏色交織在一起,構成肅殺的江海秋色,一如當年平淡到乃至被遺忘的人生。
「什麼人?什麼卑鄙?」
知道的越快越好?一定是什麼重要秘密,莫妮卡卻故作姿態:「哦,今晚啊?時間好像有些緊,你知道我住在浦東郊區,我爸爸原來的別墅里。」
莫妮卡不願在房裡看到牛總與這個女人的秘密,或者想象他們在這裏過夜的情景,這會讓她感到噁心。
「快遞單上有個女人的名字,她叫端木秋波。」
但她並不示弱:「其實,你應該猜到我的來意。為何在我爸爸屍骨未寒之際,還跑來找他的女房客?」
「我有些同情你了,假如這些都是真的。」
她是莫妮卡。
「我自己可以做到。」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送給馬小悅請柬的人,和告訴牛總馬小悅是誰的人,必然是同一個人。
拋開牛總個案特殊性不說,恐怕人間所有男人,想要甩掉婚外情人時,都會有這樣千篇一律的說法吧。
德國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全身血液已衝上頭頂,幾乎把血管爆裂。感覺有個高大魁梧的歐洲人,用骯髒的鞋底踩著我的腦袋,強迫我改變膚色與語言,還被罵上兩個字:「奴隸!」
不僅僅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好吧,請問你貴姓?」
今天周末,她按照牛總收到的包裹存根上的地址,獨自來到虹橋的古北小區。
莫妮卡不想過多停留引起對方懷疑,平靜地轉身坐電梯下樓。
「牛總的女秘書——藍靈,也是董事長您最懷疑的人,我們最近一直在監視她。」
不過,二十多年來都是在眾人驚艷的目光下長大,她仍然可以自信從容地應對這種美人:「對不起,請問你是誰?」
「告訴我!否則你明天就會被美國公司的總部除名,我作為他的女兒一定可以做到。」
這個瘋狂舉動,讓白展龍目瞪口呆,史陶芬伯格更是嚇得躲到角落裡,生怕我掏出手槍給他來個爆頭!
「我沒有讓他這麼做!」馬小悅身心俱疲地嘆息:「牛小姐,男人們的問題,還是讓男人們去解決,我們女人終究還是受害者。」
「你不喜歡嗎?」
「是啊,真感情就是把他的豪宅讓給你住,想辦法讓你成為美國奢侈品牌的中國首代!」
卧室里有張巨大的床,各種家用電器和先進設備,冰箱里堆滿好吃的食物——五十米外的另一條地道,有我的御用廚房,重金聘請幾位頂級廚師入駐。
「她死了。」

同樣是陸家嘴,同樣是頂級寫字樓,同樣是豪華辦公室。
他的表情冷靜沉著,毫不躲避我的目光,如此勇敢的表現,在中國分公司絕無僅有。
她是馬小悅——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真是個可笑的理由,莫妮卡已經打開了缺口,緊追不捨:「為什麼要給他寄包裹?是不是你們之間關係非同一般?爸爸以前從未對我說過他的這套房子,也沒說過他對外出租房產,你究竟是不是他的房客?還是他的別的什麼人?比如——」
「不,我也是無辜的,我也是受害者!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他確實太卑鄙了!」
穿過僅有幾個人辦公的房間,莫妮卡走進首代辦公室。這裡有股新裝修氣味,布置得相當有女性特點,窗邊擺了許多花盆,牆上掛了各種顏色的水晶飾品,正好符合主人的特點。
史陶芬伯格言不由衷地回答:「董事長,我沒事!是我說錯話了!是我的責任!」
「最近兩天,我們的私家偵探一直監視馬小悅,昨晚就守在她家樓下——是她兩天前搬的新家,浦東的一個高級公寓。凌晨兩點,她從十三層樓上跳下來,警方基本排除他殺可能。」
「抱歉,我知道他有家庭,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慾望,我也漸漸對他有了真感情。他讓我住在古北小區他的豪宅里,成為我們經常幽會的地點。後來,他還利用自己的關係和資源,讓我做了這家美國奢侈品牌的中國首代。我想你一定無法理解,公認的好丈夫與好父親,虔誠的基督教徒,為何做出這種事情?我想這與我的老同學高能也有些關係。」
搬家車就是我的悍馬,不需要裝什麼傢具電器,新家早就準備好了。但我的搬家陣容依然強大,前前後後總共十幾輛車,如一字長蛇穿過長江大橋,頗像某些高官子弟的結婚車隊。
這種赤|裸裸的威脅,再次使馬小悅繳械投降,絕望地搖頭:「今年夏天,我過著無聊而忙碌的上班族生活。有人給我送了一份請柬,參加某個外資企業老總的家庭PARTY。我知道那將匯聚許多上流人物,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得到請柬,現在也不知道請柬是誰給我的?重要的是我抓住了那次機會,經過特意打扮的我出現在PARTY上,立即引起許多男人的注意,不少外國老闆和中國暴發戶來與我打訕,幸好我始終保持矜持,這樣才能讓更多人關注我。」
「抱歉,我不是故意這麼對你的!我……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不是我乾的!請相信,這是另一個人……不……是魔鬼……魔鬼乾的……與我沒有關係!」
連我自己也無法理解,難道被妖魔附體了?還是根本不是我的所為,只是被心裏的幽靈梅菲斯特控制,做出如此殘暴愚蠢之事?
「牛小姐,上午我們見面可能有些誤會,我想向你當面道歉並解釋一下,請問今晚有沒有時間吃飯?我明白這個時間邀請非常唐突,但你一定希望知道的越快越好。」
馬小悅。
「也許,我不該告訴你這些。」馬小悅痴痴地低頭片刻,忽然提醒,「桌上的菜都涼了。」
周一上午,寫字樓里忙忙碌碌,不少上班遲到的人低著頭,生怕被老闆撞見。她沒有穿上班套裝,而是換上一套合身的小西裝,來到一家美國奢侈品公司駐華代表處門口——從前她有個短暫時期用過這品牌。
這番話說的我頭都暈了,但給其他人做了榜樣,台灣分公司老大,以不標準的國語道:「台灣分公司一定會吸取牛總的教訓,痛定思痛,改過自新,學習董事長打擊貪腐的決心。我們要把這件事與陳水扁家族腐敗案聯繫起來,編寫一組材料發給全體員工,防微杜漸,一日而三省。董事長,不是我的溢美之辭,以您嚴查牛總事件的力度來看,真是當之無愧的反腐楷模。整個天空集團都仰賴於董事長的英明神武,才得以有今日的柳暗花明,避免了千百萬人的失業乃至家破人亡。董事長對於我們廣大基層員工來說,簡直就是再生父母啊!」
其實我也在猶豫,要不要打個招呼?然而,我還是無法克服當年的厭惡感,無法驅使自己靠近這個人,僵坐在橡木大桌後面,看著侯總失望地離去。
在發生那https://read.99csw•com件悲劇之前,我們的莫妮卡也具有同樣的魅力,還要多一點混血兒的神秘優勢——可惜,現在的她已面目全非,自慚形穢,更理解當年那個平凡男子強烈的自卑心理。
兩名穿著制服的男子,將我們領到「庭院」深處最隱蔽角落,這裏放著一堆廢銅爛鐵,實在與我的新家很不相稱。但他們一按遙控器,這堆金屬廢物中間,便打開一道堅固大門。
莫妮卡也不知道是說牛總過分還是說她愛的人過分。
「在外面,在公司里,他總是裝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可是只有在我的面前,確切地說是在床上——對不起,這樣說你的爸爸,一定又惹你生氣了。」
於是,莫妮卡決定繼續冒充牛總的女兒,前往這家代表處再次與馬小悅見面。
「牛小姐,昨天我已經搬家了,請把鑰匙拿回去吧。」
沒錯,就是這個美女。
我還在想牛總的自殺,他為什麼會背叛我?他不是對我如此忠誠嗎?他不是我在集團高管層唯一信任的人嗎?
「好的,你去休息一下,叫我的御用醫生來看看。」
「你爸爸是個虔誠的基督徒,他背叛了家庭,背叛了公司,也就等於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背叛了基督,神不會饒恕他的!他說古北小區的房子,請我在三個月內搬走,以後再也不要去騷擾他——『假如還有以後的話』,這是他的原話。」
梅菲斯特說完瞬間消失,再也聽不到他的任何聲音,也感受不到他的任何存在。
衝動是魔鬼,我也是。
她終於招了!可為何如此輕易地招了呢?莫妮卡沒在臉上表露出來:「我猜得沒錯——雖然,這對我媽媽來說很殘忍,她還不知道這件事,從沒懷疑過她的丈夫,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一個眾所周知的好丈夫好父親,居然會在外面——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我不會告訴媽媽,失去我的爸爸已經讓她很痛苦了,我不想再讓她受到第二次打擊,我想讓爸爸在她心中留個完美的印象離去。」
經過嚴密篩選之後,最後只有八個人,獲准進入這道大門。車輛都開到外面的地下車庫——地面依舊是森林。其他未被准許進入的人員,被安排到附近幾棟房子,實際是新建的員工宿舍。
這番話說得馬小悅啞口無言,表情複雜地坐著一動不動,莫妮卡感覺已佔上風,可以見好就收立即撤退。
「那個人。」
無論在血緣、文化、法律、精神各方面,我都將做一個勇敢的中國人。
「她?」可是,我實在想不起這個女秘書長什麼樣了?「你確定?」
誰是陰謀的策劃者?
「想都不敢想!」楚楚可憐的美人,總算擦乾眼淚,「既然要我交給你爸爸,必然是秘密重要的東西。沒有直接快遞給他,是怕他不敢接受吧。」
我的心腹白展龍讀了最新的調查報告——根據對牛總電腦與機密文件的搜查,以及印度項目真實賬目,已確知牛總犯下極其嚴重的罪行,泄露了關鍵性的商業機密,使得我們最危險的敵人:Matrix和羅斯柴爾德家族,搶先打通印度政府的關節,讓我們掉進一個金融陷阱,導致數百億美元的損失。不但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印度分公司宣告破產,整個集團的資金與信譽也受到很大影響。
「再見!」
「哦,還是先點菜吧。」
史陶芬伯格留在會議室,報告紐約總部董事會成員們的秘密——包括每個人的情婦與女秘書,這些情況我也必須掌握,以免再出現牛總的問題。
一行人進入地道,兩邊是鋼筋混凝土,每隔幾步就有通風口,感覺不到空氣渾濁。隨著越來越深入地下,不斷看到一些奇怪設施,白展龍說是防範化學武器的。地道不斷分出岔路,每個路口都有穿制服的保安,都是為了迷惑入侵者,只有一條道路才能通到我家。
還有兩個疑點沒有解開——第一:是誰給了馬小悅那張請柬參加PARTY,給了她一個接觸牛總和上流階層的機會;第二:又是誰告訴牛總,那個PARTY上會出現高能的中學同學?這樣就促使了牛總的好奇心,使他很容易與馬小悅發生接觸,順便被她的魅力吸引——對於一個長期與妻子家人分居的成功男人來說,這種事情也不稀罕。
當她依然深愛的男子,在「狼穴」深處幾近精神崩潰之際,她走過陸家嘴燈火通明的馬路,來到對面寫字樓底下的餐館。
眼前浮起那張並不漂亮的臉,似乎剛與我擦肩而過。
幽靈梅菲斯特死灰復燃,不知從哪冒出來,揪著我的心臟發出陰森的聲音。
前年夏天?他只去過一次衡山路的酒吧,就是那次與莫妮卡偶遇,被她用計程車送回了家。說不定在酒吧外的人群中,她和馬小悅曾擦肩而過。歲月真會改變一個人,就像徹底改變了她的臉。
白展龍陪我進入辦公室,就像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隔著兩道門才是我的卧室。當中夾著我的私人書房,裝滿根據我的喜好搜羅來的數千本圖書,其中不乏許多絕版經典。
我的人生是一個悖論嗎?
周六,當她從古北小區回到家裡,上網人肉搜索了「馬小悅」。
溫柔的鈴聲在耳畔響起,我從地獄惡夢中驚醒,睜開眼睛看著新家,看著窗帘外射入的晨曦——沒錯,這裏依然是海拔以下519米的地獄。
湊巧的是,我知道那個美女的名字——馬小悅。
關了燈,孤獨與黑暗籠罩著我,在瘋狂野蠻的「狼穴」。幽靈梅菲斯特並沒有出沒,魔鬼也沒有潛入地底。
情人?女秘書?當史陶芬伯格在報告大洋彼岸這些情況,我忽然想到幾個月前,那次是秋波過生日,我陪她在環球金融中心頂樓吃飯,已是午夜時分,卻看到牛總和一個美女幽會。
裏面還是森林,半分鐘后遇到一扇高大牌樓,兩邊是五六米高的圍牆,聳立的牆頂插滿玻璃渣,隱約可見高壓電網,簡直就是肖申克州立監獄翻版。
如地心遊記走出電梯,大門口站著兩名穿制服的人,用新的指紋鎖和密碼,將這道可以阻擋核輻射的屏障打開。裏面屬於「狼穴」核心區域,只有極少數人才可以進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即便牛總女兒真的在場,也不過是這種反應吧。
莫妮卡也不想厚著臉皮坐下去:「馬小姐,我並不想騷擾你,只想知道我爸爸自殺的原因。你可能已經聽說,外面許多關於我爸爸的傳聞,說他吃裡扒外出賣老闆畏罪自殺!但我不相信他是這樣的人,在我從小到大的心目中,他是個正直善良剛正不阿頂天立地的男人。即便他犯了什麼錯誤,也必然另有隱情,或其他迫不得已的原因。請你幫我弄清真相,不僅幫我,也幫我死去的父親,可能也是幫你自己。」
開過大橋便是崇明島,這座中國第三大島的形成,完全拜無數春秋的長江泥沙所賜——從青藏高原的雪山傾瀉而下,經過千里川江驚醒巫山神女,兩岸是啼不住的猿聲,載的是飛過萬重山的輕舟,挾帶三星堆與赤壁的塵土,盛著屈靈均與李太白的眼淚,至此撞上洶湧澎湃的大海,復活為這座年輕的島嶼。
「真的嗎?」
我,確切地說是高能,他的高中同學,第一次暗戀的對象。

我拿起電話對白展龍說:「馬上把這個藍……藍靈送到『狼穴』來!」
「我找你們老闆。」
我在長江口的上空,一條隧道與一座大橋,連接著上海與崇明島。
下面再度鴉雀無聲,剛剛將我吹得天花亂墜的人們,紛紛恐懼地低下頭。
不同的是,這並非天空集團的地盤。
「哦,牛小姐,雖然我可以到你那裡去,但我怕見到你家裡其他人。我們能否在外面約個地方?比如陸家嘴?我可以等你。」
「那我繼續收拾房間,準備明天搬家。」
「是。」
「你以為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嗎?」
「我姓牛,沒有預約。」在前台小姑娘板臉之前,莫妮卡自信地說,「如果你們老闆在的話,她一定會見我的!」
「也許,正是這個包裹催化了他的死!」
來到包裹存根上的地址,是整個小區最好的房子,電梯出來就感覺是複式結構,網上掛牌的建築面積是兩百多平方米。若按照目前市價計算,牛總這次投資至少凈賺了三百萬。
面孔、名字、頭銜都已經對上,莫妮卡進一步搜索到這家美國奢侈品牌中國代表處的網站,果然有首代的個人介紹——
「很簡單,牛總本人是內鬼,他的秘書當然也是同夥。」
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驚呆了,從沒人敢如此對我說話,更不敢當面提出批評意見,何況這個想法必然是深入人心,說出了每個人的心裡話。
我恐懼地後退兩步,宛如一雙手正扼著喉嚨,卻再也不敢面對史陶芬伯格。
這個陌生女子很漂亮,有雙善解人意的眼睛,渾身上下散發獨特氣質,絕不亞於電視上那些美女。顯然,她對異性具有極強吸引力,自少女時代起,就贏得過很多男人們的心。即便經過多年感情折磨,到行將青春流逝的二十八歲,這種誘人氣質,依然可以令很多男人,無論老男人還是小男人,為之神魂顛倒夜不能寐。
「你——我和牛總是有真感情的。」
言下之意,是莫妮卡鬼鬼祟祟調查她,有辱牛總世家門風。
話不投機半句多,馬小悅對她下了逐客令。
馬小悅有些手足無措,眼睜睜看著莫妮卡奪門而去,留下一桌子早已變冷的菜。
又有什麼猛料要爆出來嗎?女人啊,真像一杯永遠倒不完的水。
白展龍的彙報就像計算機,不過他點頭哈腰的瞬間,更像一隻守在獅子身邊的豺狼,寄望得到獅子捕獵后殘餘的食物。
她。
當我搬進新家「狼穴」,同一天的同一時刻,她在幹什麼呢?
「嗯,你的爸爸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對於高能的中學時代有些好奇,也可能當晚確實被我迷住了,不知道這樣說你是否介意?但我是一個敏感的女人,能從男人的一舉一動和眼神里,看出他心裏想九_九_藏_書什麼。從此,他便經常與我聯繫,我感覺這個男人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非常優秀,也很有教養和品位,可以嘗試著交往一下。」
中國分公司和集團亞太區高管必須出席,包括全球助理史陶芬伯格,昨晚專程從美國飛來,代表紐約總部的意見。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到,無不被這浩大工程驚得目瞪口呆。星期天早上從床上爬起,一路受到嚴格檢查,隨身攜帶的通信工具皆被搜走,平時習慣於養尊處優作威作福,到這卻只能享受囚犯待遇,大家未免心有怨言,暗暗問候了我和我的家人許多遍。
「這個——也太過分了吧!」
「那時我還是他的班長呢!不過,他沒給我留下過什麼印象,是個不聲不響默默無聞的男生,畢業后就徹底忘了。前年夏天,我在衡山路的酒吧外遇到過他,當時他看起來非常落魄。正好我當時的男朋友來接我,我來不及和他講話,以後再也沒有見過。」
馬小悅的眼睛掠過一絲恐懼,正好被莫妮卡牢牢抓住。
白展龍胸有成竹地回答:「是,今晚我已派人跟蹤她了。」
莫妮卡卻不理會:「你不覺得你和我爸爸的相識與苟和——是被人預先設計的陰謀嗎?」
果然,白展龍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感謝董事長的稱讚!還有件事要向您彙報,您不是懷疑牛總的女秘書嗎?這兩天我的調查有了新的發現。」
「去年年初,有一次在電視節目上看到他,才認出原來是我的中學同學,沒想到竟已鹹魚翻身變成全球華人首富。」馬小悅無奈地苦笑一聲,感慨為何少女時代沒看上這塊被埋沒的金子,等到人家輝煌燦爛之時就晚了,「我也想過要去聯繫他,但一直苦於無門,幾次努力宣告失敗,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牛小姐,謝謝你的寬容!」
「牛小姐!」
「哦,謝謝你的提醒。」她顯然在裝傻,當即話鋒一轉,「不過這是你的問題,牛小姐。」
好吧,我一下子增添了六十多億的兒女。
她。
清晨,窗外漸漸亮起晨曦,耳邊此起彼伏鳥鳴,宛在森林里的小木屋。
「所以,你不應該對我那麼敵視,因為我們在本質上是同一類人。」
她努力保持平靜:「馬小姐,現在可以說了嗎?你要告訴我什麼?」

史陶芬伯格說的只有一件事,代表美國的集團高管們,勸我儘快加入美國國籍——他們說這對集團發展至關重要,不僅方便我對公司的管理,更有利於擴大美國市場,獲得美國政府的鼎力支持。美國移民局的關係都已打通,隨時歡迎我的入籍申請,這樣我往來美國便無障礙,去世界任何國家都很容易,不需像過去那樣提前辦簽證。此舉會得到美國公眾認同,認為天空集團確實是美國公司,不是被中國資本控制,奧巴馬甚至會請我去白宮吃晚餐。
打開電腦,專用光纜連接集團內部網路,打開一個視頻文件——果然是晚上的餐廳,兩個年輕女子不停地說些什麼。其中一個女子美麗動人,穿著什麼奢侈品牌的衣服,頗像某位大明星,只是表情緊張恐懼。
「說說具體情況。」
「好吧,今天你走了以後,我考慮了整整一天,內心非常矛盾痛苦。我也想過要一走了之,徹底擺脫這些是非,也徹底擺脫你的調查——我知道你在懷疑我,懷疑我和你的父親有情人關係,是不是?」
聽他說完一大堆,我還是舉手打斷了他,為了不冷落史陶芬伯格——畢竟他聽不懂中文,而他的職位又比白展龍高很多,是代表美國總部前來開會的。
她是莫妮卡。
前台小姐很不情願地打了個內線電話,立時滿面笑容說:「牛小姐,我們首代馬小姐請你去她的辦公室。」
果然,那位從前稍稍遜色,如今卻令她相形見絀的美人——馬小悅,正焦慮不安地等著她。
「是,你爸爸說那位年輕的老闆已江郎才盡,再也不可能帶領公司走出困境。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曾經拯救過天空集團,但也會親手毀掉天空集團。我想主要原因還是面子問題,你爸爸是那麼資深的人物,卻總被老闆當眾辱罵,怎能不讓人心寒?」
苟和!她特意選了這個詞,來刺|激對面看似光鮮高貴的美人,對方表情難堪到了極點。
梅菲斯特的反問讓我不得不承認:「是,我也很喜歡這裏。」
「不用了。」
莫妮卡的淚水也難以抑制,這個宛如她再生父親的男人,這個她最最尊敬的男人,竟然已這樣的方式黯然逝去。
一周前牛總自殺身亡,緊接著他的情人也自殺身亡,其中必有聯繫——我想起了兩年前死去的陸海空,還有失蹤至今音訊渺茫的嚴寒與方小案,或許都是同一伙人乾的!既然常青與端木良的藍衣社已土崩瓦解,那麼幕後人物自然就是慕容雲!
這年頭說跟一個可以做自己老爸的男人有真感情,莫妮卡不信,我不信,你也不信!
「不,我不能讓我的父親蒙受不白之冤!」
第三次門鈴。
我感到太陽穴有些疼痛,撐著額頭讓他不要說下去了。白展龍給我倒了杯水,卻讓我想起另一個人:「上次垃圾場的那個老頭,是不是還日夜監視著他?」
然後,我讓白展龍也退出去。
如果牛總沒有自殺的話,毫無疑問將被集團開除,從此在業內名聲掃地,甚至會遭起訴送上法庭,晚年可能要在獄中度過。
莫妮卡瞪大並不漂亮的眼睛,牛總的大老闆,不就是自己深愛的他嗎?
「你是他的女兒?」
於是,我在電話里苦澀地笑了起來,直笑得電波那頭的白展龍毛骨悚然:「董事長,難道……難道是你……」
原來在集團高管們眼中,我就是個混蛋加精神病加變態加畜生……他們大概夜夜都在詛咒我橫死街頭。
「天哪,你怎麼又回來了?我們已經好幾個月沒說過話了吧?我還以為你已經——」
「有人……有人……偷|拍了照片!」
菜已上來多時,兩個女人卻誰都沒有動筷。
「是!」馬小悅痛苦地低下頭,肩膀劇烈顫抖,「就是艷照門那種照片!那次你爸爸去香港開會,我悄悄陪伴他同行,住在香港的酒店,沒想到壞人設了陷阱。」
我明白他的意思——「難道是你派人殺了馬小悅」?
「請問貴姓,有沒有預約?」
「你沒想過把包裹里的東西拆開來看看嗎?」
車窗前方漸漸露出綠色,是依稀可辨的蘆葦盪,大橋坡度慢慢下降,接近這座寬闊寧靜的島嶼。
「好了,請不要繞來繞去,你剛才說誰回來了?」
想想自己最近幾個月的行為,確實可與剛才的衝動聯繫在一起。越來越無法控制情緒,時常讓憤怒控制大腦,剎那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許就是在這個剎那間,我會幹出令自己驚訝之事,干出令其他人目瞪口呆之事,干出可能毀滅世界之事!
整個「狼穴」最深處,便是我的辦公室和起居室。照例又是一道堅固的密碼門,有兩名絕對忠誠的衛士看護,還有一條經過嚴格訓練的德國狼狗。進入這道門必須我來按指紋,並且由「狼穴」的負責人親自輸入密碼。
揉著眼睛打開通話系統,傳來白展龍的聲音:「董事長,剛得到一條最新消息——你讓我派人監視的那個女人,名字叫馬小悅。」
「不,這不是你的真心話!」
這次會議主要討論牛總的問題。
「我和他在一起幾個月,他有你太多太多不了解的一面,比如——他恨他的大老闆。」
她還不知道端木秋波是誰呢。
我的——不,是高能的,他的中學同學兼班長兼校花兼初次暗戀的女子——馬小悅,就這麼死了?努力回想她的容顏——不是少年時代的記憶,而是2008年與2010年的兩次偶遇,第一次在我最落魄的時刻被她當作高能認出,第二次卻是見到她與牛總親密幽會。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的背影,竟如此清晰地浮現,彷彿真是我的高中班長,真是我當年第一個喜歡的女子。在莫妮卡死去一年後,在端木秋波跟我的敵人私奔后,在她的情人牛總上吊自殺于辦公桌上后,我竟然產生某種愚蠢念頭——想重新見到馬小悅,揮霍自己的金錢與權力,讓這個美人投入我的懷中,讓被我替代的高能實現當年慾望,不惜步入牛總後塵。
「對不起!對不起!」
門裡的美女再也不敢趕她走了,把房門敞開讓她看看——房間雖然裝修得很好,地面卻是亂七八糟,堆了十幾個紙箱和大袋子。
馬小悅,畢業於某某大學,2010年9月被任命為本品牌駐中國首席代表。
「你為什麼不感到奇怪?你並未說過你的公司地址,連你的名字都沒說過,我怎會找到這裏來的?」
走進一台寬大的電梯,感覺至少下降了幾百米,早已穿過長江口的泥沙,進入堅硬的大陸架岩石層,可見「狼穴」花了多大代價。幸虧天空集團搞石油起家,我們的工程人員做過許多石油鑽井,深入地底的活也算稀鬆平常。
今天,是我搬家的日子。
我出現在地下會議室,這是「狼穴」起用后的第一次會議。
莫妮卡心想你幾輩子都還不清!
「在他自殺身亡之前幾天,你寄給她的包裹里是什麼東西?」
「馬小姐,不知找我有什麼事?」
可是,為自己建造一座固若金湯的保護所,難道就因為怕死?還是我已徹底喪失安全感,似乎整個世界都是我的敵人?尤其幾天前牛總的自殺,發現他嚴重的錯誤,導致集團數百億美元損失,讓我感覺身邊任何人都不可信任,即便讀心術可以看到他們的心裡話。
史陶芬伯格也不敢報復或反抗,高大的身軀蜷縮成一團,巍峨的日耳曼男子漢,堂堂的德意志帝國貴族,竟像個小女孩哭了起來。
史陶芬伯格的表情很奇怪,不理解東方人誇張地個人崇拜的傳統。
莫妮卡擺出一副大小姐派頭,對服務生優雅地指點幾下。裝窮她還需要慢慢學習,擺闊還不是渾然天成?二十多年來的九九藏書奢華生活,即便換了一張醜小鴨的臉,依然看得出是皇帝的女兒。
昨天的會議效果太差,但為嚴密控制這些高管,還是必須經常把他們招呼進來,即便我知道他們心裏把我罵了一萬遍。
林間小道不斷分出岔路,宛如迷宮難辨方向,我的司機藉助GPS,才沒有迷路開進死胡同——白展龍說萬一開錯路,誤入森林中的沼澤,便極有可能車毀人亡。
她在尋找牛總自殺的真正原因。
我。
我對自己的新家相當滿意!
「啊!屬下不敢!是屬下胡思亂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請董事長責罰!」
白展龍說的乾脆利落,就像死的是一條路邊野狗,卻讓「狼穴」中的我凝固了半分鐘,才恢復冷酷的鎮定:「馬小悅怎麼死的?」
馬小悅沉不住氣了,她知道莫妮卡指的是什麼人。
「別說了!誰都想象不到,但是聽了你說的那些秘密,我可以理解他為什麼自殺了。」
還有人性的弱點。
「不,根據爸爸的宗教信仰,此刻他正在地獄里呢!」莫妮卡抓起包冷冷地說,「馬小姐,感謝你說了這些秘密。我可以保證,不會再來糾纏你了,除非你還隱瞞了什麼!」
讀心術發現有個人的心裡話:「啊!這個混蛋把我們搞到這裏開會,是不是想借口牛總的問題,要把我們殺死在這個地堡里啊?我就知道這個精神病會這麼做的,變態到搞什麼狼穴。老天救救我的命啊,我怎麼才能讓這個畜生相信我是清白的呢?」
長江口。
瞬間,我不可抑制地勃然大怒,彷彿那個人就站在眼前。我抓起桌上的煙灰缸,向史陶芬伯格扔了過去!幸好他反應敏捷,就像小布希閃身躲避皮鞋,一低頭就讓煙灰缸擦著額頭飛過,撞到牆壁上粉身碎骨。若是閃得慢點就會砸中,到時非得腦袋開花不可!
雖然,任何男人都很難記住一張姿色平庸的女人的臉。
既然眼前的美女開門見山,冒充牛總千金的莫妮卡也不必諱言。
「是!」
「誰?」我真想立即掐死他,哪怕把自己剖心挖腹,「難道是秋波?」
「好吧,再說說我爸爸,剛才只說到一半。」
「對不起,我沒時間陪你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還有個重要會議參加,請你離開這裏。」
另一個女子卻相貌平平,放在平時很難被記得住。好久才想起牛總出事那天,在死亡現場見過一面並擦肩而過。這個天空集團試用的小秘書,面對大美女毫不怯懦,滿臉自信看著對方。馬小悅似乎完全被她控制,只能唯唯諾諾地回答。
「狼穴」里的我,一匹睡著了的狼,一匹被獵人追趕得心驚膽戰的狼,一匹被獵物折磨得筋疲力盡的狼。
現在感覺好了許多,不再是冷冰冰的混凝土,而是漂亮的牆紙和壁燈。有人把可憐的端木良叫出來,單獨帶進一條岔路,那裡有他的辦公室和起居室——他必須住在這裏,但又與我相對隔離。
說完她把鑰匙放到桌面上,似急著打發訪客回去。
「你和我爸爸的照片?」
我、白展龍、我的四名保鏢,加上驚慌失措的端木良,以及他的一名保鏢,在數名立正敬禮的保安注視下,緩緩進入我的新家,也是天空集團亞太區的大本營——儘管看起來絕非人住的地方,更像野蠻的狼群棲息之處。
正如第三帝國在東普魯士的「狼穴」,我的新家將成為天空集團堅不可摧的大本營。自從我在美國海島被綁架,這個極具想象力的「狼穴」就已啟動。為確保我的個人安全,也將是集團全新的指揮中樞,將美國總部的權力更多集中到中國。我特意選址在崇明島,這裏分佈著茂密森林,有足夠的地皮建設大本營。距離上海僅一水之隔,卻又是個相對獨立的島嶼,去年大橋隧道通車后,到市區已非常方便。雖然,泥沙堆積而成的土地不太穩定,但現代科技完全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我們的地堡已深入岩石層,即便遭遇高強度地震也不必懼怕。
接下來高管們肉麻的馬屁,如同長江黃河之水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豈止功德無量!董事長的豐功偉績,可以用『澤被蒼生』四個大字來形容。」
我。
「為什麼選擇現在把我吵醒?你知道現在幾點鐘嗎?」
「馬小悅?」早上起來腦子還很亂,但很快就反應回來,「是,她可能和牛總自殺有關。」
「對不起!打斷你一下,你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到我的父親。」
「我是受害者,你不是!」莫妮卡確實有些氣憤了,她就是把自己當作牛總的女兒,「我永遠失去了慈祥的父親,而你又可以趁機換個年輕的小白臉做男朋友了!」
再往裡是一大一小兩個會議室,另有一個小型電影院,有專業的放映和音響設備。後面有撞球房、壁球房、桑拿房、卡拉OK室,可以提供各種娛樂。甚至還有個地下游泳池,差不多有二十米的泳道,大概因為我擅長游泳吧。
「是,我是這個房子真正的主人,當然有權利到這裏來,那麼你又是什麼人?」
「其實,我已經向美國總公司請求休假。我會出國躲避一段時間,但願那些惡魔不要再來找我,但願你爸爸能在天堂里安息。」
「哦,我姓馬。」她不願意說自己,又指了指門裡,「牛小姐,你還要看看房子嗎?」
「那個人!」
馬小悅穿了身昂貴的職業裝,氣質更加高貴迷人,攤開手平靜地說:「請坐,牛小姐。」
忽然,有個人大胆地說話:「董事長,我對你有個建議:處理許多突發事件時,平時待人接物時,請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我知道您的用心和目的都是好的,但您的這種粗暴的說法方式,會讓人在心理上無法接受。不要因為這種小事,影響到我們的大局。每個人都有自尊心,這種自尊一旦遭到傷害,就可能是永久性的傷害,不可能被彌補回來。這對您個人,對天空集團來說,也將是一種永久性的損失。」
「同一類人?你是人嗎?」
「別關門!請你回答我!」
我微微點頭:「侯總,我曾經在你手下工作,請忘記過去的不愉快!感謝你今天的直言不諱,不卑不亢。若所有人都像你這樣說話,恐怕也不會發生牛總的事件了。」
上午,九點。
「所以,你很害怕也很內疚,你害怕我們找上門來,更害怕天空集團會調查到你身上?」
寒風越來越緊,掃起滿地塵埃,梧桐葉子快落光了。她穿了件不引人注目的黑色風衣,反正本來就不會有人多看她兩眼,她也樂得不被男人們的目光騷擾。小區里不時走過年輕漂亮的少婦,以往總能感受到她們的羡慕與嫉妒,如今卻是傲慢而輕蔑地瞪她一眼,又視若無睹地擦肩而過。這裡是有名的高檔公寓,許多房子被台灣人投資買下,現在居住了大量二奶。
「所以——他就背叛了公司?」
外面的世界對我來說那麼危險,竟然只有監獄才能提供安全!
「於是,我爸被迫泄露了集團最高機密?犯下出賣公司的彌天大罪?違背了職業道德?違背了法律?」
「為什麼不敢承認?我找你並不是這個原因。我的爸爸一年只回台北家裡幾次,作為一個成功優秀的男人,如果有什麼情人之類的,只要不影響家庭,我可以理解。」
說話的是我無論如何想不到的一個人——最新被提拔為中國區銷售總監的侯總。
馬小悅猛然搖頭:「但我絕沒想到他會自殺。總之,我沒有機會再與他見面,只能採用郵寄的方式,把這些包裹轉給他。」
「今天凌晨,兩點左右,她在自己住的地方跳樓自殺。」
前台女孩問道:「小姐,請問您找誰?」
他說的也有些道理,現在我和他一樣喜歡隱藏,喜歡像老鼠一樣住在地洞,喜歡用陰謀詭計對付別人。
「住嘴!你知道拖延一分鐘,可能會死掉多少條人命嗎?以後必須第一時間叫醒我!否則就給我滾蛋!」
我輕聲對翻譯說:「不要同聲傳譯了,免得被老外看不起!」
她在門口深呼吸片刻,略帶緊張地按下門鈴。
對方表情也柔軟許多:「很高興認識你,我是租下你爸爸房子的房客。」
「對不起,這不是我們兩個女人能解決的問題。」馬小悅果然露出弱女子的一面,恐懼地鎖起娥眉,「請你不要再查下去,否則一定會惹來大麻煩!」
聽到這裏我不禁勃然大怒:「閉嘴!為何我提拔的都是些阿諛奉承的小人?以後若再被我聽到半句這種馬屁,就給我拍屁股走人吧!」
看到馬小悅淚流滿面的樣子,莫妮卡也於心不忍,塞給她一張餐巾紙擦眼淚。美女化妝的眼影被溶化,竟變成黑色淚水流下來,乍一看還像女鬼的臉。
沒錯,馬小悅一定會見她的。
「你處理得很好,繼續嚴密監視老頭。」
白展龍報告牛總案件進展,他的調查確實細緻入微,包括牛總賬目上的每筆數據,都說得頭頭是道深入淺出,讓我這種對財務知識一竅不通的人,也可略知一二其中的貓膩。
無論我怎麼解釋,再也無法彌補這個損失了。
我睜開眼睛看向窗戶,雖然在地下數十米深處,依然能感受晝夜變化,現在是最黑暗的凌晨時分。
四分之一秒內,她突然明白了誰會叫她「牛小姐」。
莫妮卡出門前又查了一遍,那家奢侈品牌在美國的總老闆,是牛總多年來的好友。人家看在牛總的面子與情份上,也看在天空集團巨大的資源上,讓出中國首代位置給他的情人,實在太輕鬆不過。這種圈內的潛規則,她也見得多了。
這個馬屁拍得讓人反胃,接下來就變成臉皮厚比賽了,亞太區運營總監接話:「沒錯,董事長不但是全體員工再生父母,也是全球經濟在嚴重的金融風暴之後復甦的第一大功臣!所以,董事長也是全球財經界的再生父母,乃至全球人民的再生父母!」
莫妮卡暗自哭笑不得,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現在這張臉像牛總!大概都是平凡面孔的緣故?看來自己裝得確實很像,說不定還能轉行成為出色的騙子,萬一敗露媒體read.99csw.com就會報道「醜小鴨冒充富家女,一擲千金騙得鳳凰男」!
但我絕不讓步。
抹去秋波的臉,眼前又浮起另一張美男子的面孔:「慕容雲?」
「哦,對不起,我不該太頻繁與活人說話,這樣會大傷我修鍊千年得來的元氣,上次幫助浮士德博士,就讓我重新休息了五百年。」
「什麼?」
對面就是天空集團的新大樓,一進樓就回到現實,低調地坐電梯到行政部。今天她向上司請了半天的假,不知道會不會被老闆批評?幸好根本沒人關心她的存在——這才體驗到兩年前作為普通小職員的高能的痛苦。
又是一個紙醉金迷的夜晚,深秋的風在身邊肆虐,帶來許多女人的香水分子,如同凋零的糜爛花瓣,拂亂兩鬢青絲,悄悄鑽進女式西裝的衣領,摩擦柔軟的肌膚與心臟。她能準確分辨出那些香水牌子,除非是低劣的山寨貨色。
微笑著踏入我的庭院,發覺實在大得奢侈,相當於一個足球場面積。不過看起來是片荒野,平地上突起些低矮建築,沒有門窗,高度不過一兩米,完全不像住人的房子。庭院角落裡有個數十米高的鐵塔,頂上插著巨大天線,直徑數米的衛星接收器,是大本營對外聯絡的系統。看不到的是地下一根專用光纜,直接鋪設到太平洋海底,連接集團的紐約總部。
好簡單啊,看不出什麼特別資歷,畢業的大學也很普通,有何本領小小年紀就爬到首代高位?而且她上任不過兩三個月,這又說明什麼問題?
雖然,我的脾氣已上升為原子彈級,但不會因此而發怒。這是我定下的規矩,如果白展龍或史陶芬伯格有急事報告,即便我蹲在衛生間里,或者躺在病床上要死了,也必須把我立即叫起來。
「是牛小姐嗎?」
「牛小姐!你終於來了,請坐!」
「其實,在你的爸爸自殺前一個月,他已經不再與我來往,也不再接我的電話。」
這裡是大陸架岩石深處,傳說中的地獄,燃燒我的靈魂,將這個我已不認識的人,高高吊起嚴刑拷打,直到出賣自己的一切。而我冷酷地站在旁邊,用欣賞者的目光看著自己,卻感覺不到疼痛,也不理會慘叫。我只是一具麻木不仁的殭屍,一匹披著人皮的惡狼,一個被幽靈操縱的木偶。
寢床對面整張牆上,貼滿超大的世界地圖,中國位於地圖中心,代表我征服世界的雄心。房間裝了人工窗戶,可以看到美麗的原野,其實是三維視頻。晚上變暗熄滅,完全模仿自然光線。空氣如地面森林般清新,一年四季恆溫恆濕,工程師以昆明的春天作為指標。
「等一等!」莫妮卡要使出殺手鐧了,「你為什麼住在我爸爸的房產里?」
這個女人反應還算快,莫妮卡將計就計留下手機號碼,並說這是昨天才申請的本地卡。
「牛小姐,你不該這麼說我,更不該這麼說你爸爸!」馬小悅開始反擊,「我們的行為確實不道德,也傷害了你和你的媽媽,但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骯髒。」
面對錶情麻木的同事們,她無聊而忙碌地工作到傍晚,下班時間準備走人,手機突然響起,卻是個陌生號碼。
我原以還要喊「芝麻開門」呢!
最後一個問題,馬小悅想到折磨就快結束,抬起頭來回答:「關於那些包裹,我並沒有騙你,確實不知道裏面是什麼?是從美國快遞來的,我只是轉手再寄給你爸爸而已。」
「哦,是馬小姐嗎?」
蘇醒時感覺睡得特別香甜,即便凌晨被幽靈短暫吵醒,這全拜高科技的清新空氣所賜。我起身摸著日漸強壯的胳膊,看著自己嶄新的漂亮卧室,彷彿太陽王躺在凡爾賽寢宮。走出卧室來到書房,離開自然光線的窗戶,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地下,堅不可摧的「狼穴」深處。在牆上撳個按鈕,幾分鐘后漱洗完畢,早餐也由管道送到面前。不用半個傭人也能享受帝王生活,「狼穴」於我而言真是好地方。
「我有些好奇,你後來知道高能成為天空集團大老闆了嗎?」
「現在就說——PARTY結束以後,卻有一個人來問我:『你是不是馬小悅?』這個人就是你的爸爸。當時,我也很感到很奇怪,他怎知道我的名字?他說他本不想來參加這個PARTY,但事先接到一封郵件,告訴他會有一位神秘女士出席,這位女士的名字叫馬小悅,是天空集團大老闆高能的中學同學。」
「我沒聽說過這個女人,她在包裹里寫了張紙條,要我把這個包裹轉交給牛總。我沒有別的選擇,既然你爸爸都已經屈服,我一個弱女子如何斗得過他們?」
雖然,她只是冒牌女兒,卻真像為自己父親辯護:「請不要污衊一個屍骨未寒的老人!」
「臟不臟只有你自己知道!不過,今天我關心的重點不是這個,我關心的是父親的名譽,你不知道現在外面傳的有多難聽,說他是畏罪自殺,他犯了什麼罪?如果真是犯罪的話,那麼罪魁禍首是不是你?」
為什麼會記住她的眼睛?
在寂靜森林開了十幾分鐘,突然出現一道路障,還有三層樓的堅固崗亭,怎麼看都更像鬼子炮樓?數名身著保安制服的男子,以軍人的姿態站崗放哨,嚴格檢查每輛車的證件,核對車裡的每張面孔,就連我也不能例外。幾條德國黑背大狼狗,繞著車子轉了幾圈,檢查有沒有爆炸物。
為了籠絡這個重要人物,我在給了端木良一個職務。雖說是無事可乾的閑差,卻可以拿一筆豐厚年薪,遠遠超過他以前自己當老闆。這個差事的唯一缺點,是必須每天24小時待在「狼穴」,並切斷與外界的全部聯繫——與其說是個肥差,不如說在「狼穴」蹲監獄,確保不會向外泄露我的秘密。
「還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對方巧妙地搪塞了過去,連名字都沒有說,至於姓馬很可能也是假的。不過,莫妮卡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女人不簡單!
「那時他已經想到了死!」
「馬小悅!你沒想過他有妻子兒女嗎?」
「住嘴!」
這個家不但舒適先進,而且極其安全。地堡覆蓋厚達數米的鋼筋混凝土,中間夾有三層現代化合金裝甲,可以阻擋任何高科技鑽山炸彈。即便遭到原子彈或生化武器攻擊,也不會影響地下人員生存。
即便面對豺狼,獅子也要主動賞賜給它幾塊骨頭,才能讓它死心塌地為獅子驅趕獵物。
我快要被他逼瘋了:「到底是誰?」
我是高能古英雄。
「就是在他被艷照訛詐后?」
「端木秋波?」
她是莫妮卡。
兩年多前,這個人曾讓我非常痛苦,並將我趕出了天空集團。如今他非但沒被我開除,更沒有遭到我的報復,反而青雲直上飛黃騰達,竟然堂而皇之位列高管之一,坐在「狼穴」地下對我進諫。
在我欲言又止之時,幽靈先生替我把話說了:「以為我已經死了?或者已經離開你的身體了?對不起,我不會死,因為我早就死了;我也不會離開,因為我非常喜歡你,只有居住在你的體內,我才會感到人生樂趣。」
「我親愛的朋友,奉勸你還是信任我,因為我可以幫助你做到一切。」
在千千萬萬同名同姓的人中,這樣的美女怎會沒有照片?隨後,又在財經新聞視頻中發現她的身影——兩周前,某明星代言一個美國奢侈品牌,馬小悅作為該品牌的中國首席代表現身,異常低調地站在畫面後部,絲毫不引人注意,只在文字報道里出現她的名字。
對方的面色大變:「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以往都有牛總參加,他也是會議中最重要的人物。現在只剩下我、白展龍、史陶芬伯格,就像皇帝拉著兩個太監聊天。
「我剛才說了,你爸爸內心最討厭的人是高能——他有種奇怪的想法,就是我曾是高能的初戀情人。你說這種想法多麼可笑?雖然,我確實是當年校花,也確實有許多男生說過喜歡我,但無論如何都輪不到高能,因為他的存在感太弱了。但你爸爸就是這麼固執,說高能即便沒有和我談過戀愛,至少也深深暗戀過我——所以,當他在公司里被高能欺負,遭到難以忍受的屈辱,就想在女人身上補償回來,他以為只要征服了我,就像打敗了自己的老闆,儘管他不敢對高能說半個不字。」
我知道這雙眼裡有忠誠,也有當助理的狐假虎威,更有情報工作的陰險狡詐。然而,他的眼裡還有其他東西,讓我無法形容無法表達,而這才是讓我感到害怕的,比如一年多前的肖申克州立監獄。
「夠了!」沉默至今的我終於說話,露出嚴厲表情,「我想聽批評意見!」
潛台詞——你是被他包的二奶嗎?
「不,她不值得我這麼說。」
「凌晨兩點?現在幾點?」看看時間已經上午八點,「蠢驢!為什麼第一時間不告訴我?」
腦中浮起陳冠希的臉,隨即莫妮卡痛罵自己,為何把牛總和他聯繫起來?
我竟然淪落到和一個幽靈同樣的境地?
無疑,這些包裹的內容,牛總在看完之後就銷毀掉了,這是他重要的「罪證」吧。
不過,馬上要與那個漂亮女人見面,為了不感到太自卑,她給自己噴了些香水,簡單地化了個妝。儘管還是簡愛般平凡的臉,卻平白增添了些特彆氣質,就像行走在羅切斯特城堡里的那個女人,讓任何人都不敢小覷,更不敢對她心懷邪念。
門裡的美人沒有料到她會同樣反問,只能故作鎮定:「沒什麼事的話,我要關門了。」
史陶芬伯格的建議,即便確實出於好心,確實有利於天空集團,依然觸動了我的某根脆弱神經——作為中國人的自尊與自卑,我太敏感了嗎?還是經過整個屈辱的近代史,全體中國人都太敏感了?
「極是!極是!董事長對於天空集團,對於全世界經濟,都可謂功德無量!」
既然,牛總已到了這一步,最後那幕懸挂在辦公桌上的悲劇,也就在劫難逃!
「雖然,我並沒有故意害過他,但他是因我而被人訛詐,因我而陷入絕境,我想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償還了。」
牛小姐?剎那間,莫九_九_藏_書妮卡完全沒反應過來,她已習慣於別人叫她「藍小姐」。
如果說有一個魔鬼——那就是我自己。
「誰?」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一分鐘后,就在她轉身要回到電梯時,身後的房門忽然打開。
牛總確實有個女兒,但遠在美國矽谷工作,這兩天也飛來上海奔喪。
莫妮卡終於吃了一口菜,整理一下紛亂的思緒:「好,就算我相信你,那麼是誰從美國把包裹快遞過來的?」
這是命運給我的諷刺。
「董事長,我怕半夜打擾你休息,才等到早上再——」
她並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上,點頭讚賞道:「馬小姐,這裏很不錯啊。」
其實,莫妮卡心裏已認同了馬小悅的這種解釋,牛總畢竟是一個男人,不可避免有某種幾近變態的陰暗心理。
所以,我才會給自己的新家,安上那麼多道密碼門,養上那麼多條看門狗,就像我曾經的惡夢——肖申克州立監獄。
「是,牛總的女秘書叫藍靈,我調查了她在英國留學的記錄,才發現一個嚴重問題——」白展龍很會用語言節奏來營造氣氛,「去年十二月,藍靈在劍橋遭遇車禍死了!」
「我——我不知道裏面是什麼?有人從美國把包裹寄來,再讓我重新包裝寄給牛總。」
事先的懷疑果然沒錯,牛總的女秘書與牛總的小情人相會,這兩個女子都與他的死有關。
我從朦朧中醒來,這裡是最深的地底,被堅硬岩石包圍,頭頂卻是滔滔流淌的長江之水。
「我承認,我和你爸爸確實有那種關係。」
會議配備了同聲傳譯,史陶芬伯格也可以聽懂,他隨即補充了美國的消息——目前我們最大的債主銀行團,很可能要求我們做出新的擔保。如果不能滿足銀行團貪婪的慾望,天空集團的資金鏈和可能就此斷裂。
「難道現在這個是鬼?」
傍晚六點,「狼穴」的第二次會議,也是我與親信的秘密會議。
車隊碾過新建的島上公路,不同於一水之隔的上海,仍是一派田園風光。只是日漸寒冷的天氣,在綠色中染上不少枯黃。鄉間小道,茂密的水杉林,樹葉遮蔽天空,不見人煙。
馬小悅再次被她的氣勢嚇倒,半晌才說出一句話:「好吧,我承認,是因為你爸爸的關係,我才可以成為這個美國品牌的中國首代。」
「說下去!」
十秒鐘后,門裡並沒有任何反應。房門是普通的防盜門,沒有張貼什麼東西,無法判斷是否有人居住。她第二次按下門鈴,等待了半分鐘,還是聽不到動靜。她決定按三次門鈴,沒有人的話就只能放棄。
門內站著一個警覺的女子,穿著小巧可愛的居家衣服,長發隨意地扎在腦後,年紀看上去僅比她大兩三歲。
馬小悅再次面露驚恐:「牛小姐,我想他那麼聰明那麼厲害,多少年大風大浪都頂過來了,一定可以想出解決辦法,就算出事也可以東山再起。但是,你爸爸居然就——」
大門裡還有一道密碼門,顯然通往深深的地下。兩人先後用指紋按下,然後分別輸入一組密碼,這道門便自動打開。

旁邊有些食客回頭看她——美女永遠是餐廳的焦點,就像數米外的某一張桌子,有隻包里藏著攝像機鏡頭,始終對準馬小悅蒼白的臉。
他們面面相覷了幾分鐘,還是有個膽大的:「好吧,我給董事長提個醒,那就是董事長您的工作太辛苦拉!每天都是日理萬機的工作,太不注意自己的休息!屬下前幾天去了五台山,特意為董事長祈求了開光護身符,必定保佑董事長身體健康,精力充沛地領導天空集團。」
幾分鐘后,「狼穴」的第一次會議散會。
「你爸爸是誰?」
「是,董事長,監視者每天都會報告。目前並未發現異常,他們說老頭每天撿垃圾,簡單處理后賣給收垃圾的人。有時他會到四周晃悠,其實也是尋找有用的垃圾。目前,老頭真實身份還沒調查出來,我們也秉承董事長的指示,沒有打草驚蛇讓他發現。」
這才進入我的地盤,兩邊開著好幾個房間,分別是保鏢和秘書的辦公室。工作人員基本就位,新制服竟像黨衛隊行頭,每個人見到我都立正敬禮,彷彿回到二戰時代。到處張掛我的半身油畫像——不太像我真實的模樣,畫家做了微妙調整,我的外表缺陷都被抹去了。油畫中我穿著不知哪國的軍裝,胸前掛滿大大小小勳章(是我訪問各國政府獲得),體形挺拔高大,容貌英俊帥氣,目光堅毅有力,無論相貌還是神情,竟都酷似當年那位奧地利下士。
僅有三個人實在太廖落,放到寬敞的大會議室里,圍著大橡木桌子說話都聽不清,我們只得換到旁邊的小會議室。
「白展龍,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在你眼中就是個黑社會老大嗎?」
這是我睡在「狼穴」的第一晚。
然而,輪到這些高管發言,卻是完全不同的聲音。亞太區日本分公司老大,是去年從中國派遣過去的,說話帶著強烈的中國特色:「我們一定要吸取牛總教訓,命令全體日本員工學習董事長的先進教育,積極推進反腐倡廉,貫徹『公司的幹部為公司』先進思想,消滅領導們的灰色收入與小金庫,穩定壓倒一切,順利度過難關!我相信有董事長的英明領導,我們一定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我回去就把董事長的精彩言論,全部翻譯成日文,印刷成小冊子,發給日本員工人手一冊,讓他們天天讀夜夜讀,從思想深處心領神會!以後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彙報學習董事長思想的心得體會——不,必須要全部背誦出來,才可以做好本職工作,為天空集團挺進世界第一打下堅實基礎。」
莫妮卡斷定她不是什麼租房客,所以使用讓對方恐懼的懷疑口氣。
「以前,他相信大老闆是位天賦秉異的英雄,才甘願成為他的心腹。但最近幾個月,這位英雄正迅速蛻化成一個剛愎自用心胸狹窄的小人,成為一個動不動大發雷霆絲毫不給老臣留面子的暴君。如果用某個歷史人物來比喻,那就是明朝的亡國之君崇禎皇帝。」
「高能?」莫妮卡真想塞住她的嘴巴,不想再從她嘴裏聽到這個名字,「又關他什麼事?」
侯總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他的動作有些猶豫,似乎在等我說話。
白展龍還算鎮定,換作其他人早就嚇死了,繼續向我彙報,「董事長,我還有一個重大發現——昨晚七點到八點多,馬小悅跟一個人在她公司樓下餐廳見面,就在我們陸家嘴辦公樓的對面。」
白展龍殷勤地給我倒了杯水,我輕聲說:「你去查一個女人,年齡28歲,名字叫馬小悅。」
「抱歉,這句話一定會刺|激到你,但你的父親並非你想象中那樣,就像你想象不到他還有我這樣一個情人,他也並非完全被人陷害栽贓。」
這句話問得有些心虛,這讓莫妮卡的膽子更大。她曾在台灣讀書,容易就能模仿台灣腔:「天空集團亞太區總裁,大名鼎鼎的牛總,幾天前他在辦公室自殺了,我陪媽媽從台灣飛過來處理後事。」
雖然,我也不能免俗,她的臉只是一片模糊印象,但我記住了她的眼睛。
「是,我也聽說了你爸爸去世的消息,正準備搬家離開這裏,你看所以房間才會這麼亂。」她特意側過身子讓我看清楚,擠出一絲憂傷表情,「太遺憾了,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我會和你結清剩餘的房租,可以給我留個電話號碼嗎?」
關於牛總的報告完畢,我冷冷地看著與會高管們。他們圍繞一張橡木大桌,厚重的桌面和桌腿遮擋著各自下半身,也遮擋著他們恐懼與騷動的心。許多人害怕被此案牽連,尤其幾名牛總的老部下,早已嚇得面色煞白。
聽到「高能」兩個字,便觸到莫妮卡的敏感神經:「等一等!你是高能的中學同學?」
「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莫妮卡真不認識自己了,就這樣成了心理專家兼審訊高手。
「其實,我懷疑過你,是不是牛總的女兒?」馬小悅倒是坦誠,「但現在不用懷疑了,你繼承了他身上的氣質,長得也很像你爸爸。」
從「狼穴」里的他回到平凡世界里的她。
今晚,我將睡在「狼穴」的大床上,度過喬遷新家的第一天。
同樣遭到嚴密檢查,所有人被勒令下車,全是保鏢和文秘人員。端木良也跟我一同搬家至此,負責保護監視的幾個保鏢,替他拎著沉重的行李箱。他目瞪口呆看著周圍,原以將要搬到鄉村別墅,卻沒想到搬進了監獄。
輪到我的全球助理用英語發言了。他理了個小平頭,金髮板寸如同野獸鬃毛,碧綠眼睛更顯冷酷陰鬱,穿著一身挺拔的黑色制服。我們三個人在這裏開會,果然符合「狼穴」典故的出處。
與上午的生硬抗拒不同,馬小悅變得殷勤客氣許多,和顏悅色低聲下氣——看得出她完全是被迫的。
「我可以對你寬容,前提是你要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爸爸為什麼自殺?」
他低頭擦著眼淚說:「我能不能出去休息一下?」
「繞什麼彎子?快說是什麼人?」
「董事長,我省正評選21世紀地球傑出青年,主辦方接受了我們集團贊助,已經把董事長評選為地球最傑出青年了。」
「這個發現很重要。」我強迫自己恢復理智,「可牛總為什麼這樣做?」
「那個女孩?」
「這些都是你爸爸的隱私,你作為女兒不該這麼刨根問底。」
「地下?對了,你這個陰暗的幽靈,必然喜歡這種鬼地方。」
後面的情節完全可以想象,莫妮卡面色凝重地說:「然後,壞人們拿照片來要挾我的爸爸?要他出賣天空集團的機密?」
我是「狼穴」里的高能古英雄。
接起來聽到一個年輕女聲:「喂,是牛小姐嗎?」
「夠了,我不相信我的爸爸是這種人!」
「謝謝,牛小姐,我可能明天早上就會搬走,到時候再給你打電話,把鑰匙還給你。」
不過,既然已到了這裏,莫妮卡怎能輕易放過她呢?她順手接過鑰匙說:「馬小姐,我不是為這把鑰匙而來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