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史陶芬伯格發來的信息嗎？也許是與白展龍並不和睦，在集團內部爭權奪利，想要繞開他打小報告？

「梅菲斯特先生，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謙虛？」

鏡子里是一張平凡而蒼白的男子的臉。

是的，端木老爺子已告訴了我太多家族往事，那些驚心動魄的藍衣社內部鬥爭，還有我險些被常青等人害死的內幕。

看似哲理的話語，卻讓我想起記憶中殘存的教科書——無限增長的社會生產力，與相對貧困的普通大眾消費能力間的矛盾，使生產過剩成為資本主義周期性危機的根本原因。

我無奈地搖頭：「我該怎麼證明自己呢？我也不想換成別人的臉！那是常青那伙人乾的！很遺憾，你的孫子也在其中有份。」

「不，你是我的結拜大哥，自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怎能害死我的大哥呢？豈非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被天下恥笑之小人嗎？」

「那你究竟要怎麼樣？」

絕望地摸著「狼穴」的牆壁，我推開地下519米的窗戶，今天的外景是阿爾卑斯山麓，綻開因斯布魯克山谷中的鮮花——不過是一幕《黑客帝國》式的幻覺！

「哪個人？」

「沒錯，這就是心理學大師卡爾·古斯塔夫·榮格的Persona理論。」

「我不知道，這取決於你父親的意願，也取決於你能否證明自己的身份。」

「大哥，你會相信我的。」慕容雲又靠近一步，好像竹林中生出的古人，「你看，我們互相之間足可信賴，你做到了你的承諾，我也做到了我的承諾。我們都是有信有義，一諾千金的君子，完全可以成為好朋友好兄弟！而非如今的死敵。」

「我會終結仇恨的！」

又是臨近下班時刻，她無聲無息地去上廁所，走進旁邊另一條走廊。依然如同墳墓寂靜無聲，試著推開那扇虛掩的小門——再度通過曲折蜿蜒的台階，來到藍得讓人心悸的天空下。

「有意思，面具不但欺騙了別人，也同樣欺騙了自己？」

他的洋洋得意讓我捏緊拳頭：「是！他剛自殺之時，我就想到了你！」

「好，我發誓！」

她盼望能見到他，盼望黑洞般的走廊盡頭，那道雙層防彈門可以打開，走出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眨著那雙一度堅強卻已迷惘的眼睛。

也許是「狼穴」的地下生活讓我體質虛弱，風幾乎把我吹倒，只能勉強站立著大喊。

GPS定位系統顯示——東經121度29分18秒，北緯31度45分9秒。

第一反應卻是——故意設置的陷阱？

居然在郵件里用了「纏綿」二字！要麼就是嚴重用詞不當，要麼就是對我的嚴重侮辱。最後那首打油詩，雖然前兩句抄襲別的古詩，卻讓我想起元稹《會真記》里的《明月三五夜》——「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我承認這一點，那麼你呢？」我大胆地靠近他半步，「能不能讓我也了解你？」

「喂！你輕一點，那是我的心臟！」我又一次被幽靈從半夜吵醒，痛苦地摸著心口，「又怎麼了？」

「小姑娘，你不是什麼好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發現了！」

「好，我答應你。」但我依然攔在老頭身前，「不過，我想知道更多——關於我的父親，關於藍衣社，關於我們古家的過去……」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如此，本來就是被極少數人統治，只是被冠冕堂皇以人民或民主的名義。與其讓那些愚民來管理，不如換我這個正牌皇家子弟，我將對天下施以仁政，拯救地球上每個受傷的人，重塑新的世界。」

哪怕只看一眼。

「接下來，就要說到你的父親。他叫古平，意思就是平庸不起眼，有個非常隱蔽的身份，造船廠工人——他把周圍所有人都瞞過了，包括共同生活了幾十年的妻子。你的父親繼承藍衣社后，常青等人重新流亡出國。在古平的秘密領導下，藍衣社恢復了原有組織，嚴格控制第三代成員。然而，蘭陵王面具從沒出現過，這成為第三代成員們的普遍擔憂。」

獨自跳下悍馬車，我打開一個大號手電筒，拉起衣領遮擋鑽進脖子的寒風，低頭沖入深不測的竹林，就像栽進寂靜的墳場。

進入另一片森林，幾乎看不到任何道路。司機打足十二分精神，用探照燈似的強光照明，突然遇到一片茂密竹林。

我的敵人＝「貪婪」＝我

這是一個模擬自然的庭院，竹林假山小橋流水都是真的，但藍天白雲陽光空氣是人造的，只是把高大的天花板做得以假亂真，看起來像在真正的江南園林，享受陽光與清新空氣。

我痴痴地沉默半晌才回答：「我也有機會再見到父親嗎？」

他！

「我的父親？」腳底微微一晃，差點摔到水池裡去，「他還活著？」

「那不是源頭，而是結果，數百年來人類歷史發展的結果。」

一個怪物。

我，已在內心審判了自己。

十分鐘前，我還在另一段監控畫面里看到過她。

我失望地低頭道：「他不知這樣會讓我和媽媽多傷心嗎？」

「這就對了！」他像個勝利者在微笑，「我記得你的名字，你叫——莫妮卡？」

老爺子微微點頭：「我會說的，臭小子！」

「狼穴」的下午如此漫長，甚至讓人喪失了時間感，只要坐著稍不留神，就像被凝固在某個歷史瞬間。

因為，我瞬間想到了一個方程——

既然不能上網和看電視，想必很多人會選擇打牌，度過這些難熬的夜晚。但「狼穴」嚴禁任何形式的賭博，就連純粹娛樂的撲克牌也不允許。白展龍認為——任何私下交流都可能損害工作，或者泄露「狼穴」內部的機密。

「他的意願？」

顯然，他不想再跟我說下去了：「你現在不該知道這些，即便你真的是古英雄。至於面具——就讓這個謎永遠爛在地下吧。」

這是一個意外，這個意外產生了更多的可能性。

「大哥，你終於來了。」

永遠不會遺忘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的那個他。

竹葉在沙沙作響，汨汨流水淌過橋下，一群錦鯉歡快嬉戲，一簇不知名的花，綻開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下。我們頭頂的崇明島，正是西伯利亞的寒流來襲，萬物沉睡百草枯黃。而在519米深的地下，卻是春光明媚生機勃勃，怪不得杜麗娘在遊園后傷春而逝。

「狼穴」。

「華金山！就是他，把高能的臉移植到了我的身上。」

這個發現不禁讓我為之一振，微笑著坦言：「老爺子，雖然我遺忘了全部記憶，但這個下象棋的棋路，卻深埋在意識深處，永遠無法抹去。」

「Matrix瞄準的是人性的貪婪？」

「小弟已在信札中說明，事關大哥身家性命！」

我快被他繞暈了，他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是敵人還是朋友？

從大西洋上的冰火島，到太平洋邊的崇明島，或許距離並不遙遠。

她是莫妮卡。

看我好久沒有說話，美少年湊近我說：「大哥，我猜你已回心轉意，答應與我攜手成為世界的征服者，到時我們共享一個座寶，共享一頂皇冠，共享一份永世榮耀！」

不僅僅是堅硬古老的岩石，也是向太平洋延伸的東海大陸架的一部分。

「為什麼急著要走？你還沒享受過好日子呢。」我隨口說出一個自以為是的理由，「是這裏燒的菜不合胃口嗎？我去安排新的廚師。」

然而，十分鐘前發生了一個意外，有人擅自穿過我留給老頭和端木良的口子，闖入「狼穴」深處的秘密庭院。

她已在「狼穴」工作和生活了一個星期。

幾分鐘后，穿出竹林地獄，悍馬車正打著大光燈等我。司機和保鏢們早就等急了，若我再遲到幾分鐘，他們就會打電話報告白展龍。我渾身顫抖地跳上車，司機趕快開回「狼穴」。

「對不起，上次我也是無意，每次碰巧那扇門都沒上鎖，而我也很喜歡這個庭院，這是『狼穴』里唯一讓我感到舒服的地方。」

「大哥果然日夜思念小弟啊。」

宿舍里的漫漫長夜，看DVD是唯一消遣，每個房間各放數千張碟，最妖怪的竟全是正版！這裏沒有網路也收不到電視，連電話和手機信號也沒有。要打電話只能白天在辦公室，但「狼穴」嚴禁工作人員打私人電話，如有需要必須向上司報告——名副其實的監獄。

「是他一手提拔了我，教導我成為一個優秀特工，如何躲避跟蹤與追殺，又如何綁架或殺害別人。他是個陰鬱沉默的中年人，長著極其普通的臉，一年四季永遠穿著中山裝。但他握有極大權力，可以輕易剝奪他人生命，組織成員像崇拜神那樣崇拜他。我們每個人加入藍衣社時，都是愛國的熱血青年，對腐敗墮落的國民政府非常不滿。古子龍也有相同看法，但他提倡循序漸進改良國家，比如用一些特殊手段，以最小成本達到最好結果。」

幸好，旁邊的人正準備下班，沒人發現她的「穿越」。不過這裏布滿攝像頭，會不會被白展龍發現呢？

停頓片刻，我無奈地對老頭妥協：「好吧，我現在就把你送出去。」

我看著老頭的眼睛，知道他沒有騙我，為了現在唯一的父親，我必須把老爺子放了。

「哦，我是這裏新來的秘書。」

他明白我在嘲笑他，無奈地說：「好吧，祝你一路平安，但別指望我跳出來救你，再見！」

她不想對他說謊，即便說謊也可能被他的讀心術發現。她只能點頭默認一切，但這不會對她構成傷害。

「大哥果然智慧超群！」

重新縮回寶座之中，整個下午幾乎沒改變過姿勢，只感到頭暈眼花乃至噁心，大概是長期處於封閉環境的結果。閉目養神了不到一分鐘，耳邊就響起電腦提醒聲，這是集團九_九_藏_書紐約總部與「狼穴」的專用通信線路——總共十條線路中，只有這條無須經過任何人檢查，可以直接由我親自閱讀，必須是最機密的信息。

即便亞當·斯密一代宗師開創大業、即便馬克斯·韋伯藉助上帝教義搖旗吶喊，即便吃下凱恩斯研製的靈丹妙藥，即便經過上世紀末不戰而勝的興旺繁榮，如今卻仍難逃周期率的魔咒，因為誰都無法克服人性的弱點——貪婪。

「那我走！你自己保重。」

打開全球定位系統，查詢東經121度29分18秒，北緯31度45分9秒，結果正是崇明島上的某個地點！

「古平是為了你們母子安全，讓你們與他脫離關係，避開常青那些壞蛋。」

「對不起，你真的瘋了，蘭陵王！」

「是，請你現在就放我走，如果你真是古英雄，真關心你的父親——如果拖到晚上或者明天，他可能有性命之憂！」

「沒人敢這麼與我說話，更不敢對我說出心裡話，雖然我明明知道他們都在說謊。」

「八十年代，藍衣社的第三代成員開始走出國門。常青就是其中之一，他很早就去美國留學，勾結了一批組織里的年輕成員，妄想奪取社長手中的蘭陵王面具。」老頭提起這個名字就咬牙切齒：「常青——這個叛徒！他不知用什麼手段，在美國發了大財，專門用於顛覆我們藍衣社。還有個傢伙與他同流合污，就是去美國學醫的華金山。」

「是，你的父親知道形勢越來越危險，他沒有錢也沒有權力，唯一的武器就是面具的秘密，但他發誓不把那個東西拿出來。所以，為了躲避那些人的陰謀，他只能自我流放隱居起來，告別妻子與兒子，成為失蹤人口。」

集團安排了一輛商務車來她，從市區直接開往崇明島，穿過寒冷森林中的小徑，抵達層層把守的基地。這裡有幾排樸素的聯體別墅，是常駐基地的員工宿舍。她被分配到一室一廳的單元，所有電器和傢具一應俱全，條件不知要比石庫門陋室好多少倍。不過缺乏人氣，許多房間空關著，就算碰到幾個陌生的同事，彼此之間也不說話——這裏嚴禁工作人員私下交流，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事務，不該知道超出本人工作範圍的事情。

他決然地轉身：「請不要再問下去，我已告訴你太多太多，超出了我的極限。」

「可是——」

「啊，你是？」

「他是否改變主意，不是我能決定的。」

不指望老頭一開始能說什麼，但至少這裏絕對安全。最重要的是誠意——端木良說爺爺最愛下象棋，恰好我小時候也有種愛好，當年老頭每次來我家做客，我都會拉著他下象棋。

我的全部加在一起正是兩個字——「貪婪」！

「老爺子，我們再走兩盤象棋吧？」

「是的，我是來警告你，勸你不要去！」

這是她住過的所有房子中，從心底最喜歡的一個。

「是，傳說中無比神秘強大的蘭陵王面具，是古子龍從一個叫高雲霧的人手中奪來的。高雲霧是蘭陵王直系後代，他死在古子龍手中，從此他的子孫與藍衣社世代結仇，卻不想在大洋彼岸創立天空集團，如今已富甲天下——這段世仇不知何時才能終結。」

幾十秒后，他嘆息一聲：「好吧，但你要發誓遵守諾言。」

這個原本英俊挺拔的男人，年過三十卻越來越顯猥瑣，無聲無息地大家身後飄來飄去。那雙陰鬱深沉的眼睛，彷彿埋著兩顆子彈，要把人看出個洞來？

車窗外是寂靜黑夜，除了風聲別無動靜。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吩咐手下在車上別動，如果超過一個小時我沒回來，就通知大隊人馬來搜索。

「說的好像經濟危機的源頭？」

辯護律師——我。

「暗殺？」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他低頭嗅了嗅一朵獨自開放的花，「你好奇怪。」

「不，這裏確實很好，雖然只是個監獄。」

她裝作畢恭畢敬的樣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心裏卻一陣悸動——為什麼？自從她愛的那個男人性情大變之後，他身邊所有人也都變得奇怪而可怕，他就像一個具有感染力的傳播體，隨著自己無法控制的怒火噴發，將致命的病毒散布給周圍的人。

誰能與這頭怪物相比？誰能與這頭怪物爭戰？

全部安頓完畢，有人領她進入地下基地。經過一道道指紋密碼門，直下19層地獄的電梯，來到地球岩石深處的「狼穴」，而這次是以工作人員身份。進入最核心的辦公區域，專門為集團會議室，以及董事長辦公室服務。總共不到十個文秘人員，處理「狼穴」與集團紐約總部，還有全球各分公司間的機密信息。每天上午九點到傍晚六點，必須坐在「地獄辦公室」中，在判官們的生死簿上勾勾劃劃，不知下一個受審的將是誰？

藍靈他總是記不住，但「莫妮卡」三個字卻永不忘記。

她知道白展龍專門調查過藍靈，但為了「狼穴」主人的面子，她還必須掩耳盜鈴地否認。

她可不是在機械地背書，而是最近一年來思考的問題，為此閱讀了大量榮格的著作。

對不起，我親愛的蘭陵王，我的兄弟。

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是，面具不但為了防止別人看到自己的真相，也要防止自己看清自己——我們每個人在照鏡子的時候，以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其實還是那層被自己包裹起來的假象。」

誰都無法逃脫人類本性，我的所作所為不也代表無窮慾望的「貪婪」嗎？我要天空集團戰勝敵人控制全球經濟，我要掌握世界最重要的石油資源，我要把觸角伸到世界上每個角落，我想成為各國總統府的座上賓，我要擁有這個地球上最炙手可熱的權力……

知道你自己是誰！

莫妮卡毫不猶豫地在協議上簽字，白展龍沒想到她會這麼爽快，身體後仰皺起眉頭，轉而威脅似的說：「我知道你不是藍靈！」

忽然，身後響起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我驚慌失措地回頭抬起手電筒，照亮一張美麗絕倫的臉。

老頭被送進「狼穴」地下核心區，離我卧室很近的地方，給了他一間舒適的屋子——還有模擬自然的庭院，就像漫步在真正的天空下，這個幾乎有體育館大小的系統，花費了我們五千萬美元。

然而，我卻沒有勇氣第二次越獄，沒有勇氣逃脫這座財富與權力的監獄，沒有勇氣放棄身邊的一切物質，沒有勇氣回到居心叵測的人間。

她想要安慰他，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更不敢跨越這條淺淺的水溝，即便木橋就在旁邊。

那雙男鞋立刻後退半步，她也極度緊張地抬起頭來，卻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生命？」

殺得興起的老頭才感到說漏了嘴，立即恢復警惕：「對不起，我說的不是你。」

「好吧，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秋波現在還好嗎？」

凌晨，離開與慕容雲密會之地，回到「狼穴」宮殿卻再也睡不著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天明，想著美少年說的那些話，想著他離別時的哀傷眼神，想著最終那個毅然的抉擇，不禁心生無限悲涼——無論最終誰勝誰敗，滅亡的都將是我自己。

「什麼？」

「就是人格面具。」

面對她毫不屈服的口氣，他卻回答：「你不是第一次無意中吧？」

我緊握拳頭，當初為何聽信花言巧語，還要為他們服務遠赴美國？真瞎了眼睛！還有端木良這個不肖子孫，也認賊作父投靠常青。

「提她做甚？」

老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想被我打斷往事的回憶：「1975年，你的曾祖父古子龍去世，據說他死的那天，正是高雲霧的忌日。是我親手給你的曾祖父下葬的，我成為了藍衣社的元老，輔佐你的爺爺管理組織。他的身份比你的曾祖父更隱蔽——食品商店營業員，卻嚴密控制藍衣社的每個成員。」

我在與人類的本性為敵？我的最大敵人是「貪婪」？

不過，只有我知道她的真名，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說的——莫妮卡。

「狼穴」。

慕容雲卻陷入自己的世界：「貪婪是他們共同的名字——無論看起來多麼偉大，無論得到怎樣的進步，但這些人的每個毛孔，都滴著與生俱來的鮮血，因為無法消除貪婪的本性。」

「大哥，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他依然穿著一身白色漢服，在黑夜竹林特別扎眼，這環境一定是他精心挑選，正符合他的氣質與穿著，似乎複製了魏晉的竹林時代。

「董事長，這一點我還做不到，因為面具並不在臉上，而在人的心上。」

整個辦公室都知道，老闆就在那道防彈門背後。但他像被判處終身監禁，關在裏面從不出來。他像個隱形的存在，唯一的作用就是若即若離——即將拯救世界卻又不讓世界看見他。

「我不是來與你敘舊的。」無情地打斷美少年的意淫，「你說有要事相商，所為何事？」

利用這條只有我才能看到的線路，說明他不想讓其他人監控到這封郵件，僅僅是我和他兄弟倆的秘密——他是怎麼做到的？紐約總部也只有三四個人知道這條線路，難道他派遣黑客入侵了總部的電腦系統？還有，這說明他已知道「狼穴」的許多秘密，又是誰泄露出去的？難道，蘭陵王真是無所不在的幽靈，每個空間每個角落都藏著他的眼睛？

這位我的生命中最尊敬之人，這位我的情深意重的忘年之交，這位鼓舞並幫助我逃離樊籠的恩人，這位替我打開聞所未聞的Gnostics世界的老師，這位曾經讓我找到真正命運的嚮導。

可是，我的心底還有另一個人，雖然死去卻永遠不能遺忘的人。

「大哥，你真讓我失望。」

老頭的回答很自然，伸手撫摸身邊的竹葉。

「你知道我的致命弱點是什麼？」

「快點回去吧，趁著還沒被發現。」

信里懇請我單獨前往，千叮嚀萬囑咐別派人抓他，他也以蘭陵王的名譽保證，絕不像ｈttｐs://ｒeaｄ•99ｃsw.ｃoｍ上次那樣給我下套。他為什麼相信我呢？我要是帶大隊人馬過去，趁機把他抓住，不就一勞永逸地解決天空集團生死存亡的問題了嗎？

「什麼？」這段精神病患者似的臆語，讓竹林深處的我目瞪口呆，一陣寒風呼嘯捲來，手電筒都差點砸在地上，「你瘋了！」

慕容雲再度無限哀怨地搖頭：「大哥，我發現你這次憔悴了很多，是不是很久沒見陽光？」

然後獲得覺醒與復活！

「住嘴！」我慌亂地後退幾步，抓著一根堅硬的竹竿，一陣寒風模糊了視線，蘭陵王如飄浮的幽靈，「不！我絕不會接受魔鬼的邀請！」

我禮貌地辭別老爺子，但這幾盤棋令我獲益匪淺——我正在收穫老頭的信任。

可她還是對這裏非常好奇，包括與她說話的這位老人。

梅菲斯特先生從我的左心室鑽出來，輕輕拍了拍我那顆椰子似的心，卻讓我感到鑽心疼痛——果然是在「鑽心」。

昨天，端木老爺子，被我和端木良帶到「狼穴」。

「可是，常青他們還是找到了我，而且利用了你的孫子端木良。」

黑暗的「狼穴」凌晨，我躺在床上沉默許久，要不要聽信這個卑鄙的幽靈的警告？假設我真的會遇到危險？

沒想到他卻厲聲回答：「每個人都戴著面具！包括我！也包括你！」

她卻以冷峻的表情回答：「沒有人比我更愛天空集團。」

莫妮卡第三次來到狼穴。

「如果大哥有這個興趣，是我的無上榮幸！」

「也許，那副面具本來就不是人間所有？」

聽到「休兵罷戰」四個字，不經大腦思考就同意了。

「他們綁架我的目的，就是要向父親勒索蘭陵王的面具？」

我的太陽穴神經一陣疼痛，卻跟著他的思維方式說：「這就是你在冰火島上說的——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

「大哥，這絕非小弟妄言，而是發自肺腑，我不忍目睹大哥滅亡，更不願讓親者痛仇者快。我知道世上有無數人盼你滅亡，但這個人絕對不是我！」

「貪婪所以自私，自私所以貪婪，這是人性深處難以扭轉的惡性循環。他們貪婪到妄想用卑微的身體，吞噬比自己大得多的獵物，而這世上並沒有那麼多獵物足夠他們捕獵，最終獵物會轉化為獵人，原來的獵人卻將因貪婪而變成獵物！」

我再次用讀心術審視他的眼睛，卻再次證實了他的話。

「被人格面具支配的人，會離本性越來越遠，產生一種緊張的對立狀態。在過分發達的人格面具，與不發達的真實人格之間，可能出現嚴重的人格分裂。」

但是，不能排除他們通過某種暗號或密碼溝通的可能。

她與我曾經深愛過的女子同名。

「是，我已經找到！有了這個發現，就可以隨時隨地打敗你，輕而易舉消滅你，甚至不用煩勞小弟親自動手！」

她是個女人。

最後成為所有人的拯救者！

這是一次秘密出行，除了一名司機三名保鏢，包括白展龍在內誰都不知。傍晚，我把白展龍派到市區辦事，讓他第二天中午再回「狼穴」，確保他不插手這次行動。

再看四面圍繞著白色牆壁，還有黛色的瓦片屋檐。頭頂的天空有些怪異，藍天白雲那麼溫暖鮮艷，也不像冬天傍晚的景象——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上海的天氣異常糟糕，總不見得穿越到另一個時空了吧？

也許，整個龐大的「狼穴」深處，只有她和他兩個真正的人類。

幾秒鐘內，她已從最初的驚慌失措，恢復到鎮定自若：「董事長，非常抱歉，我只是發現有扇門沒有鎖，無意中走進來的。」

慕容雲寫來的郵件？

我皺起眉頭靠著一根粗大的竹子：「好吧，我想知道你為何有那麼大的野心？假設不是精神錯亂？」

端木老爺子沉默半晌，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的眼睛：「小子，如果你真是古英雄，那麼你一定會放我走的。」

「我早就說過，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包括還未發生的事。」梅菲斯特又一次得意洋洋，「所以，我才能幫助你實現所有願望。」

我將要自己坐上電椅，親手拉下電閘……

「你啊！我親愛的朋友，你真是太遲鈍了。」

「為了我明天去非洲？」

她見到了端木明智老爺子。

這頭怪物的名字是——

「對不起，我不是在和你探討哲學與人性問題。」

這個世界最邪惡的力量，將權力的標誌授予怪物，替它向整個宇宙宣布——

我禁止端木良與爺爺單獨接觸——因為我對端木良也沒有完全信任，畢竟當年他是誘騙我上當，差點害了我性命的罪人。

「你是在說我嗎？」他的眼睛掠過一絲恐懼，隨即喃喃自語，「我也戴著一張面具，而且永遠脫不下的面具。」

我還是充滿警惕：「此話言之過早吧？」

可惜，就連只看一眼，他也無法為她滿足。

我希望以自己的誠懇打動老爺子，他卻淡淡地回答：「怎麼才能讓我相信你呢？」

「為什麼？」

或許，只要在空間和時間上離他近一點，就像現在只隔一扇門或一堵牆，最多幾十厘米的距離，想象從牆那邊呼出的空氣，她就已心滿意足。

這不是一個悖論嗎？

讀心術已發現他的心裡話：「你是不是古英雄？現在只有一半的可能性，希望找到更多的證據，讓我相信另一半的可能。」

說出「面具」的時候，她的雙腳都在顫抖，儘管臉上不動聲色。

老頭搖搖頭：「還不走？我會給你保密的！」

雖然他又翻臉不認人，但剛才的那句話，說明他已開始漸漸相信我了。

「沒錯，我們在總部授意之下，殺了許多黨國高層人物，大多是腐敗透頂的傢伙。但我們的行為不敢聲張，通常把罪名安到共產黨頭上。不過，你的曾祖父古子龍，讓我們死心塌地效忠的根本原因，在於他掌握著一件寶貝。」

法官——我。

不，應該是打引號的「莫妮卡」，以及打引號的「藍靈」。

「是，因為他們都被貪婪蒙蔽了眼睛！」

攝像探頭與聲音採集顯示，她與端木老爺子並不認識，女孩在老頭勸告下迅速離去了。

而他們的這番對話，始終隔著一條小溪，讓她想起一首老歌：「你和我是河兩岸，永隔一條水。」

但我依然要感謝他，感謝他告訴我父親還活著，我對老頭輕聲耳語：「請告訴我的父親，英雄雖然想不起他，但不代表英雄不愛他，兒子永遠歡迎他回來！」

「1988年，藍衣社發生了最嚴重的內訌事件，從國外回來的常青和華金山，還有個叫南宮的年輕小夥子，共同綁架了你的爺爺古文——對其施以酷刑百般折磨，要他說出藏匿蘭陵王面具的地點。你的爺爺為保護秘密，竟然嚼舌自盡！」

它有十隻角，它有七個頭。

莫妮卡需要的只有一件事——每天見到他。

他饒有興趣地托起下巴：「Persona？」

沒人敢違抗我的意志，我也不可能聽進逆耳忠言，但根據眾人的眼神我已知曉——他們認為我此行兇多吉少。

「那一年，你被常青等人綁架！雖然只有短短十幾個小時，我和你的父親迅速反應，就將你從那些壞蛋手中救了出來——整個過程你都在昏迷，自己都不知道被綁架的事，你的父親也不希望你知道，只告訴你發了高燒，昏睡了一天一夜。」

身後，傳來蘭陵王痛苦的聲音：「大哥，你會為你的選擇而後悔！」

臨上車時老頭表情複雜：「年輕人，請你遵守諾言，不要派人跟蹤我，更不要妄想讓我成為出賣你父親的工具。」

「persona——源於古希臘，是讓演員扮演某個特定角色戴的面具。為了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中遊刃有餘，我們必須與他人和睦共處，甚至與自己討厭的人來往。所以，人格面具是現代社會的必需品——設想所有人都講真話，半句假話哪怕善意的謊言都沒有，可能嗎？」

當我從「狼穴」寢宮的晨曦中醒來，渾身是汗像從海底撈上來，恐懼地沖向那面鏡子，看看自己是否長了十個角七個頭？是否已變成那個無與倫比的怪物？

一陣微風徐徐吹來，我的肩膀悄然顫抖。

難道只是一場巧合？這個「莫妮卡」也是無辜的？

老頭雖然說不知道，但我已經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你的父親還活著！」

當萬丈陽光照耀在它身上，當大海的珍寶裝飾它的脖子，當最鋒利的武器緊握在它手心，整個海岸的人類都向他匍匐崇拜。

我。

「那個人就在你身邊。」

人們發現它的十個角上，竟戴著十座閃閃發光的皇冠；在它的七個頭上，竟刻著七個褻瀆神聖的名號。

我不想被他發現我的感動，轉過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發出生硬的口氣：「你走吧！」

打開這封發自美國的電子郵件，卻是聊聊數行中文——

商務車正等待端木老爺子，除了一個司機送他去垃圾場外，再沒有其他人跟隨。

風，忽然停了下來。

老頭沒有全部相信我，所以他說的那些往事，也可能並非全部真相。

慕容雲溫柔詭異地一笑：「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戰爭中最可怕的是，九-九-藏-書被敵人抓到自己的致命弱點！」

「對不起，白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隱隱有些害怕，往後扶著一棵牢固的竹子。

我摸著自己的頭，試圖找到隱藏在頭髮里的角，妄想當年華金山在給我臉部移植手術時，是否也移植了一些特殊的妖怪基因？走火入魔了嗎？為了與那個人你死我活的戰爭，為了征服這個不斷變化的世界，我從一個懦弱平庸羞澀的小男人，變成一個獨斷專行暴戾野蠻的君主，想依靠無盡的美元與石油，成為地球上不戴皇冠的皇帝。

「藍靈」第一天來此上班，白展龍單獨與她談了半個小時，無外乎給新人做規矩——遵守紀律保守秘密，與公司簽訂保密協定，如果泄露任何「狼穴」情況，不但要賠償公司一百萬人民幣，而且將自願受到肉體懲罰。

其實，我的心裏在說——你好有自知之明。

月光，也躲到了寂靜的竹葉之上。

「老爺子，你是不是要急著出去？」

我不是為端木明智妥協，而是為我的父親妥協。

我早已玷污乃至背叛了，老馬科斯為之奮鬥一生的使命與理想。

519米深的地下。

凌晨，一點二十分。

他伸開雙手迎接咆哮的風，寬大的漢服袍袖都被鼓起，這是征服世界的大旗。

他打破了沉默，表情哀怨憂傷。

我再次被他震撼，不敢看他的眼睛：「你真的認為現實的人類無藥可救？」

「無意中？」

若能終止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就能挽救天空集團幾十萬員工，也可拯救日益危險的世界和平，說不定明年的諾貝爾和平獎就歸我和蘭陵王了！

對不起，我無法接受這份情愫。

一線月光再度穿越竹葉縫隙，傾瀉到蘭陵王白皙英俊的臉上，不過已恢復嚴肅：「你曾經很強大，但再強大的人，也有阿喀琉斯之踵。」

「我承認。」

他頻頻點頭贊同：「有道理。」

「馬小悅？」聽到這個名字讓我痛心疾首，他卻輕描淡寫道，「我知道她是高能第一個暗戀的女子，才讓她去接近牛總。」

怪物在深深的地下爬行，打破緊鎖它的地球岩石，吞噬圍困它的海底淤泥。它用十隻角不停地往上鑽探，它以七個頭不斷地向前撕咬，直到穿破層層鐵窗的最後一道封印，逃出這座堅不可摧的神的監獄。它鑽出幽暗冰涼的海底，毫無畏懼洶湧寒流，扯開糾纏它的漫長海藻，吃下數十萬條各種大小的魚，最龐大的鯨類也不放過。

老頭卻搖頭說：「小子，我要出去。」

不過，她還是要離開這裏。即便公司准許她每個周末回家。因為，她早已沒有了家，不需要一個可以獨自舔傷口的小窩。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將要成為藍衣社的社長？」

我想到秋波寫來的那封信，但想想還是不要說出來，讓他知道可能會對秋波不利。

我在外套內穿上防彈背心，在三名貼身保鏢陪同下，悄然回到冬夜地面。

「你真以為自己是上帝嗎？」

「我將一諾千金！」

回到人間了嗎？

「但前提是我可能會有危險，而且當時我對藍衣社還一無所知！但現在的情況已完全不同，我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我也徹底捲入了你們的戰爭，而且我現在真的很需要我的父親。」

清晨，她拖著行李箱走出石庫門，提前結束租房合同，放棄了原來的押金。離開這個簡陋狹窄的小窩，還真有些戀戀不捨，不捨得周圍擁擠喧鬧的人間煙火，不捨得可以賞月吟風的小露台，不捨得窗外層層疊疊的屋檐瓦片，不捨得那張載過她眼淚的床。

我膽戰心驚坐在石頭上，原來那年我差點小命不保。

「如果真有危險的話，那就讓它發生吧，否則你的預言不就無法驗證了嗎？」

「嗯，這算一條理由，皇家血統八閎一宇——還有其他理由嗎？」

「我已到這裏三天了，不能再超過更長時間，這就是我的理由。」

而他的驚訝也絕不亞於她，站在小溪對岸擰著眉毛，橫過來看著她說：「你——怎麼在這裏？」

此刻，站在眼前的竹林之間，令我感動到落淚的這張美麗的臉，卻是我的同性。

「牛總的東窗事發只是開始，天空集團根基早已動搖，接下來你會遇到更大困難——不管你承認與否，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中，我已佔據相當的優勢。」

「失望？你是說郵件里寫的那些話？」我看著周圍苦笑一聲，「賢弟，虧得你那麼信任我！你怎知我沒在周圍埋下伏兵？」

我們，沉默了半炷香的工夫。

他微笑著靠近我，也亮起一盞手電筒，這樣兩人都能同時看清對方的臉。

我自豪地向幽靈炫耀武力。

我獨自在陰鬱天空下揮手，看著商務車載著老頭離開「狼穴」，離開這座即將被驚濤駭浪包圍的孤島。

她卻茫然地搖頭，無法理解他的內心，也無法理解他的痛苦，這是她最大的痛苦。

二十分鐘后，我們從519米深的「狼穴」地底，來到凜冽寒風下的崇明島森林。

「夠了，一切全是你安排的吧，還有——」

什麼叫「肉體懲罰」？保密協定沒有任何解釋。白展龍把手指伸到脖子，橫著劃過自己咽喉——原來就是從肉體上消滅掉。

現在才明白，自由是多麼可望而不可即的字眼，獲得真正的自由是那麼困難！即便從此衣食無憂鐘鳴鼎食權傾天下，自由於我而言永遠那麼遙遠。

突然，她看到自己濺起的水花，正好潑到一個男人的鞋子上。

「我知道自己並不完美，但也不至於不堪一擊。」

「如果，你不放我走的話，那麼你的父親就會身處危險。」

手電筒掃出一條白色的路，卻不斷被叢生的竹子切斷。寒夜的風吹過竹林，發出海浪般的咆哮之聲。頭頂的竹葉縫隙間，可以看到一溜明亮月光，忽隱忽現泄露天機。

就當我還在點頭附和，我們的蘭陵王卻語出驚人：「大哥，你我兄弟若能聯手，一齊找到多年前我丟失的面具，便能擁有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定能征服整個地球！讓驕傲自大的白種人，從此匍匐在我們華人腳下，重新書寫一段輝煌歷史！從此以後，你我兄弟將成為人間之王，並排端坐于寶座之上，攜手統治未來新世界！」

「這與你無關。」

老頭長長地喘出一口氣：「是啊，古英雄，古平唯一的兒子，古文唯一的孫子，古子龍唯一的曾孫子，也是藍衣社最後的繼承人。不過，古平像教育普通孩子那樣教育你，從未把你當作接班人來培養，其實是為了保護你。」

不過，我給老頭在走廊里留了個口子，有一扇通往辦公區域的門沒鎖，其實是引誘他走出去——我給端木良那裡也開了道門，假設他們爺孫倆能發現漏洞，就可能瞞著我悄悄見面，這樣反而會讓我發現更多秘密。

他的身體前傾，鞋尖幾乎踩到水裡：「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撕下面具，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

「資本主義的自私自利？」

相比這個深處地下卻豪華舒適的寢宮，我反而開始懷念那間狹窄陰暗的牢房。

「原來藍衣社早已江山易色，而從前的古英雄也是無辜的？」

居然是她——她——莫妮卡？

「沒錯，古平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將藍衣社的秘密守口如瓶，絕不讓兒子捲入其中，讓蘭陵王的面具永遠爛掉！」

再看腳下長滿綠草，身邊種植一小片竹林，前面是江南園林式的假山，還有小橋流水的庭院！微風吹來竹林搖曳，發出大自然的沙沙聲，她貪婪地深呼吸著，感覺心曠神怡——不是在519米深的地下嗎？剛才的走廊再怎麼走，也不可能一下子走到地面啊？

「好吧，我再回到A計劃。」他匆忙擦去幾滴清淚，嘴角顫抖，「大哥，我並非是為和平才向你提議聯手，因為無論如何我必將獲勝，而你敗局已定。我只不忍看著你的滅亡，不忍看到你橫死街頭——這將是我的人生最大遺憾，也將令我徹底心碎，永遠不能愈合——因為你是我最重要之人。」

也許，他們真是機器人？

答案已不言自明：「蘭陵王的面具？」

忽然，他揚起頭來無情地說：「快點離開這裏！在我下令懲罰你之前。」

「因為他們都戴著厚厚的面具。」

當然，白展龍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你出去吧，請遵守這裏的規矩。」

男人的臉，用美麗絕倫形容有些奇怪，但用到這張臉上卻恰如其分。

「狼穴」。

「是覺得沒有和端木良好好聊天嗎？我馬上把他叫過來，你們爺孫倆可以單獨聊，隨便談什麼都可以。」

當我擁有這個史上最安全最高科技的「狼穴」，卻又一次將自己放逐孤島，讓自己被人群拋棄，把自己關進肖申克州立監獄。

我冷酷地說到他的痛處——原以為這種惡毒刻薄的話，將立即激怒高傲的慕容雲，卻不想他慨然一笑：「說的好！把我與這位偉大人物相提並論！即便我如他一樣英年早逝，也照樣要完成驚天動地的偉業。」

啊？他知道了？知道上次偷偷進來遇到老頭？是老頭告訴他的嗎？還是通過攝像監控看到的？怎麼沒想到這個呢？「狼穴」中肯定布滿監控設備，任何人的一舉一動，豈能逃出他的眼睛？

這更讓她張口結舌——她確實戴著面具，一張被徹底改變了的臉。

「我的阿喀琉斯之踵？」

第二個方程徹底打垮了我的自尊與自豪。

但與以前不同的是，她將每天都可以看到他。

可惜，她還沒撕下面具，這張面具也永遠撕不下來。

「哦？」

美少年在竹林中仰天長嘯，宛如荒野狼嚎。

他轉過臉看著水中的錦鯉魚：「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九*九*藏*書」

迅速收拾東西離開辦公室——按照規矩除非有上司指令，否則下班時間滯留不走，就會遭到所謂「肉體懲罰」。

我毫無惡意地揣測了一下。

離開溫暖的地洞，海風橫衝直撞而來，穿過乾枯的樹枝縫隙，徑直吹到我的臉上。飛快地跳上悍馬車，開出午夜基地。冬夜森林如鬼魅的墳場，車窗外呼嘯寒冷的風，不斷響起貓頭鷹的呼嘯，特種兵出身的保鏢都面有懼色。我親自看著定位系統的屏幕，根據信里的經緯坐標，顯示離此不到十公里。

「慕容雲！」

不過，她還是大著膽子走進去，照舊是條長長的走廊，途中轉了好幾個彎，還有多處上下台階，忽然進入一個院子，抬頭卻是溫暖的天空！

「你自己當然不知道。」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全世界都已知道了。」

在這裏工作的一個星期，她連一秒鐘都不曾看見過他。

「我不想和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當我逃出美國肖申克州立監獄，在荒無人煙的阿爾斯蘭原野上狂奔，我一度以為自己獲得了自由。

「據說，藍衣社經常將一些抵抗分子，關押在某些秘密地方，再給他們戴上蘭陵王的面具，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記錄數據再殺死他們——結果是驚人的！蘭陵王的面具，確實蘊涵極其強大的力量，足以使一個凡人脫胎換骨。這大概也是一千多年前，美少年蘭陵王要戴上這副面具，成為蓋世英雄的原因吧。」

「住嘴——」我摸著身下柔軟的床鋪，確信這裏仍是「狼穴」深處的卧室，而不是其他什麼鬼地方，「我不想再聽你這些廢話，你除了在我最累的時候把我吵醒之外，還能起什麼作用？梅菲斯特，拜託你趕快消失，明天一早我要坐飛機去非洲的所多瑪國。」

不過，我不會懼怕一個相貌平凡的女孩。

「你怎知道？」

老頭更驚奇地看著我，推開棋盤說：「對不起，我想單獨待一會兒。」

「你——」顯然，幽靈想不到我會如此回答，他苦笑一聲，「你的生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我不過是條卑微的寄生蟲而已，你只管去非洲吧！」

「好！一言為定！」

「對不起，煞費了賢弟一番好心，可惜大哥我心如鐵石，決心與你戰鬥到底！」

下午，老頭可以在庭院里自由散步，但不能離開密道走廊，事實上老頭哪裡都沒去。

例外是幾次與他通電話，通知他某某人要見他，或者某次會議安排在什麼時間。僅此而已。她知道他就在走廊深處的防彈門內，但她沒有任何權力或借口讓他出來，更不可能自己去敲他的門，結果必然是被清除出「狼穴」。她每天望著走廊，無奈地消耗流逝的青春，就像永遠不再回來的混血美女時代。

現在，她已來到他的身邊，並可能每天都見到他，會不會也被他傳染？

手電筒光束之下，隱隱可見他臉上淚光，為我還是為他自己？

「是。」

雖然心虛得緊，我依然冷笑著回答：「你的訛詐只是徒勞。」

內心無限失望，只能委屈地點頭，一言不發地跑出去。

凌晨，一點四十分。

「那我還得感謝你看得起我。」

我的心，也在剎那間被他打動，脆弱得即將要被他的眼神融化，融化到一個古老傳說中，融化到常人無法理解的世外桃源。

面對這樣的輕蔑態度，讓我立時大吼起來：「賢弟，既然如此，請你現在就消滅我吧！」

自從兩年前父親自殺以後，我一度以為自己失去了生命中的一半。後來，雖然知道我是古英雄，卻從沒機會見過真正的父親，就連他是生是死都不清楚——假如我的父親還活著，那他才是藍衣社真正的領袖，或許蘭陵王的秘密就掌握在他手中。

而我依然決然地回答：「對不起，只要你保存這種野心，我是不會與你合作的。即便我得到了蘭陵王的面具，也絕不會交給你！」

「是，你的父親與你的爺爺與曾祖父不同，他們決心把一切獻給組織，而你的父親則把兒子看得比組織更重要。於是，他想方設法讓你變得平庸，讓你越來越不顯山露水，成為一個容易被遺忘的人。即便當你十五歲那年，救了我可憐的孫女秋波，成為報紙上宣傳的少年英雄。但是，你的父親處處打擊你的信心，每天給你灌輸英雄無用論，潛移默化影響你的世界觀，讓你甘心於平凡人的生活。」

「古英雄也需要聽到合理的解釋。」

「我不想走。」

今晚，凌晨兩點，他要與我見面？東經121度29分18秒，北緯31度45分9秒是什麼地方？他真的到中國來了嗎？

「我欣賞你的固執和堅持。」

「因為我是蘭陵王高長恭。」

他真是活在另一個時代的人。

「那麼常青又是什麼人？」

「只要能拿回我丟失的面具，這一切就不僅僅是夢想！」

風，忽然又停了。

老頭沉默片刻，現在他的選擇全憑感覺，但願我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

「老爺子，我還是想知道我的父親在哪裡？這已遠遠超過了蘭陵王面具的重要性。」

「你的父親漸漸斷絕與藍衣社成員們的聯繫，卻因此讓常青乘虛而入。這個傢伙已在美國擁有驚人財富，利用金錢控制了組織里的人，甚至包括我的兒子——他也背叛了我！」老頭說到自己的痛處，摸著心口搖頭，「接下來又是我的孫子，他們都成為了叛徒，逼得我遠走高飛，最終淪落到垃圾場。」

果然，老頭眼中又露了一句話：「這小子，真的是古英雄嗎？怎麼連下象棋的棋路，都酷似當年那個愛流鼻涕的小男孩呢？」

「我猜你就要說到我了。」

「面具戴在心上？」

「你不了解，因為你最不了解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我想這並非他的本意，他並不信任自己的孫子，更不會信任我這個自稱古英雄，卻長著一張高能的臉的人。他的答應只是權宜之計，他知道世界上有一樣東西叫暴力，對於七八十歲的老人而言，只能是暴力的受害者。假設我真如自己聲稱那樣，是藍衣社的繼承人古英雄，老爺子當然不會有什麼害怕；即便我本來不是古英雄，而是和他孫子聯手欺騙他的惡人，老頭反正也沒地方可逃，他也不會透露任何秘密——就算把「秘密」說出來，我們也無從驗證是真是假？這是他在別無選擇之下的唯一選擇。

不，我根本不配稱為Gnostics！

這就是無可逃脫的宿命？老馬科斯鼓舞我的真正使命？一個「Gnostics」的戰鬥？

「哦，老爺子，你承認我是古英雄了？」

行刑劊子手——我。

「我？」

看得出他已歸心似箭，不停地眺望庭院圍牆外的天空，儘管他知道那不過是人造幻景。

月光，從靜止的竹葉縫隙間，傾瀉到他雕像般美麗的臉上，已寫明一切情愫。

這句話倒讓我一時語塞，羞愧搖頭道：「當然，不是。」

操縱這個世界的世界＝羅斯柴爾德家族＋Matrix＝人類的本性＝「貪婪」

是的，她已離開溫暖人間，前往殘酷的「狼穴」，居住在冰冷的地獄深處，與一群魔鬼豺狼共舞，與一個被幽靈控制的男人，同生共死。

我不知道該感謝還是怨恨，但至少父親是真的愛我：「他真是煞費苦心！」

他的眼神更顯傷心，語氣就像怨婦：「你連我的關心都要拒絕嗎？」

「對不起，我答應過他，不能說自己是誰。」

莫妮卡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趕緊掉頭跑回走廊，按原路返回了辦公室。

檢控官——我。

「什麼事？我所有記憶都被抹去了。」

白展龍為她的反擊吃驚：「我不管你用了什麼手段，引誘我們的董事長，但你的這套把戲騙不了我。」

每天都是枯燥而無聊，雖說接觸的都是最高機密文件，但沒有一樣是能被她看到的，所有文件都做了電子加密，只有白展龍與董事長才可以打開。辦公室里那些同事們，照舊像機器人一樣沉默，頂多就是機械地交代日常事務，徹底斷絕聊天的可能。

毫無疑問，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高思國的女兒，蘭陵王高家唯一的後代莫妮卡，更愛天空集團的了。

「你還不明白嗎？在我的心中，她永遠不及你重要！」

「謝謝！老爺子，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我真的……我真的……很開心！」

終於，怪物從海中升起。

「人類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老爺子，難道你就不知道一點線索嗎？」

這份保密協定等於賣身契，不但出賣勞動和自由，也出賣了生命和靈魂。

下班時間快到了，無人膽敢鬆懈，大門緊閉更不能早退。她悄悄上廁所出來，反正沒人注意這個醜小鴨，她走進辦公區域另一條走廊。經過游泳池和電影院，但都不能進去，隨手推推旁邊一道小門，卻意外地被輕鬆推開了。

「我說的沒錯，那個人已來到你身邊。」

很晚才起床吃了早點，來到模擬自然的庭院中。端木明智老頭正在水邊賞魚，似陷入很久以前的回憶。

她匆匆向幽暗的通道跑去，身後傳來他的聲音：「莫妮卡！」

再回頭已是一片漆黑，凌晨的荒野與星空連接在一起，只剩那輪傷心的月亮。

她期望在基地附近看到他——幻想而已，宿舍區與工作區嚴密隔離，高牆阻擋一切視線，她不過是個可以自由放風的囚徒。

當她還沒想到如何作答，他在小溪對岸咄咄逼人問道：「難道你沒戴著面具？」

我還想起了我的室友——薩拉曼卡·馬科斯。

往前走了幾分鐘，回頭再也不見悍馬的車燈。孤獨地處於黑暗，沒有「狼穴」的保護，兇猛殘酷的大自然將我包圍，卻發現自己那麼脆弱，尚不九-九-藏-書及身邊的一根根竹子——他們可以在風中不停搖擺地生存，而我必須沿著既定的道路，直到徹底折斷死去。

「是，亞力山大大帝和你一樣，也是癲癇病患者！」

老頭有些煩躁：「既然，當年他為了你們母子的安全，毅然遠走高飛而失蹤，那麼就不會再想與你重逢。」

輕輕叫出他的名字，不過就算大聲呼喚，在黑夜竹林的覆蓋下，數百米外悍馬車上的人們也聽不到。

飛快地向竹林外走去，不敢回頭再看他的臉，不敢再看那雙迷人的眼睛，擔心哪怕再看一眼，就會無可救藥地墜入他的世界。

「不，是互相看得起——顯然大哥你也信任我，相信我沒給你設下圈套，才敢如此大胆單刀赴會。」

然而，當其他人選擇周末回市區，她卻孤獨地留在「狼穴」，無所事事地度過兩個漫長的白天。

於是，我想起了C區58號監房。

「你見過我的曾祖父？」

不能回頭！不能回頭！強迫自己繼續往前去，穿越寒冷殘酷的北風，穿越茂密黑暗的竹林，哪怕心臟已碎成兩瓣。

美少年挑起漂亮的劍眉，擺帥似的左手撐著竹子，右手理著被風吹亂的長發，似笑非笑道：「大哥，為何貶低自己？如果我不信任你，何必發這封郵件？又何必萬里迢迢來到這座島上？」

可是，如果每天他都這樣，哪怕一眼都無法見到，她為此犧牲那麼多還有何意義？她為他放棄溫暖的小窩，來到冰冷的「狼穴」地獄，忍受身邊那些「機器人」的冷漠，忍受白展龍的敵視，忍受遭到人間拋棄的罪惡感，她何苦這樣折磨自己？

「住嘴！你太無恥了，居然利用高能從前的高中同學。」

「說下去！」

最後幾句肉麻的話，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只能冷漠回答：「賢弟，感謝你那麼看得起大哥。可惜，我又有何德何能？讓你如此青睞？」

不知道從哪吹來的風，竹葉沙沙地在耳邊響起，腳邊流水穿過小橋，激起數條錦鯉遊盪。這與大自然真假難辨的情景，讓悶在地下一周的她心曠神怡，愜意地彎腰將手伸水中，逗弄活潑美麗的魚兒。好久沒那麼輕鬆感覺了，忘乎所以地哼起陳綺貞的歌，捧起水花潑向小橋對面的草叢。

這是我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做秘書的原因之一，即便她身上還有許多疑點沒弄清楚，即便她有可能威脅到我的生命。

雖然是第二次，她的眼睛仍被震撼，短暫的迷惑之後，才明白庭院里的一切包括天空，全是人造的幻景。

「是。」

甚至，在某些暴躁發怒的時刻，我以為自己是個超人，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超人，是拯救昏昏噩噩的芸芸眾生的超人。

沒想到他的回答那麼冷漠，好像秋波只是個無關的陌生人？不由得我發怒：「我把秋波交給你，希望你好好照顧她，為何不能提她？」

不！莫妮卡已在打定主意，她不會被那個人改變，相反她將要再次改變那個人，就像她徹底改變過他的命運。

「常言道——兄弟齊心，其力斷金！」

而我是個男人。

依然沒人跟她說話，周圍那些秘書都像機器人，埋頭做著自己的事——不可能玩遊戲或看股票K線圖，這裏的電腦都被嚴格監控，他們似乎真的在認真工作。

「老爺子，請告訴我，關於我的家族的一切。作為我們的交換條件，我可以派人把你送回去，並保證不再跟蹤你，也不在你身上安裝監視裝置，確保你的一切活動自由。」

「您在懷疑我嗎？」

「常青！華金山！南宮！」

「反正我也從未見過蘭陵王面具。按照藍衣社的規矩，只有社長才有權使用。1949年，古子龍沒有撤往台灣，藍衣社轉入地下，面具成為凝聚我們的唯一力量。大家相信只要面具在誰手裡，誰就有無窮能力和威望，維持組織的團結和完整。所以，即便我們都結婚生子，過上平靜的生活，仍暗中悄悄聯繫，保守組織秘密，並讓下一代也加入藍衣社。古子龍隱姓埋名地生活，他的兒子也是你的爺爺叫古文，被培養為藍衣社的繼承人。誰都不知道蘭陵王面具在哪裡？只有古子龍和他的子孫掌握這個秘密。」

我在看「狼穴」地下核心區的監控畫面，看到那個「藍靈」下班坐進電梯，與其他秘書一同離開地底。

她緊張地跳轉身來，只見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看起來還算硬朗，正在庭院之中散步。

「是。」

這不是夢。

「恭喜你，猜對了！」

「大哥，等你明白自己的致命弱點，這個弱點已經讓你致命了！」

「是，這一點不像你的上幾代，他們都是從小受到培養。當你幼年展現出非凡天賦，具有成為英雄氣質之時，你的父親非常開心。但他後來感覺到危險，藍衣社組織的人們，表面非常服從他，暗地裡卻打著蘭陵王面具的主意。1995年，發生了一件大事，你難道一點記憶都沒有嗎？」

「說來話長！」老頭看著池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禁苦笑一聲，「六十多年前，我還是個初出茅廬的青年，滿懷重建中國復興民族的夢想，加入了國民黨的一個外圍組織。雖然，當時藍衣社早已解散，但有一個秘密遺留的部門，仍掌握一批當初的骨幹分子，這個部門的領導是古子龍——也就是你的曾祖父，假如你真是古英雄。」

這番話引來我諷刺的笑聲：「你做了那麼多惡事，還標榜什麼忠孝仁義？」

天高，雲淡，風清，日朗。

「好吧，就當你是古英雄——你的父親，他還在等我。」

此刻，慕容雲就在「狼穴」周圍？

老頭卻苦笑一聲：「我要是想和孫子聊天，幾年前就可以去找他，何必等到現在？」

「就像我怎麼才能讓你相信我是古英雄。」

蘭陵王也是中國未成功的亞力山大大帝？

「如果你一定要走，請告訴我理由。」

「那就請立即離開吧，趁我還沒改變主意違背誓言！」

她的直接領導是白展龍。

「別來無恙！」

「這算是拒絕嗎？」

下班回到宿舍的生活，更讓她感到孤獨恐懼。雖然住在舒適的別墅套房，還配備專業人員打掃衛生，可是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就像生活在聾啞人學校——可惜他們都沒學會手語。她僅有的兩個鄰居，一對年輕的單身男女，在這孤獨荒涼的環境，本該乾柴烈火地燃燒起來，卻令人奇怪地彼此不相往來。尤其是那男的瘦小乾巴，連鬍子都長不出來，說話走路的腔調都像閹人。難道長期的地下生活會損害男性功能？導致他喪失了對異性的慾望？

蘭陵王微笑著露出紅唇白赤，漂亮的臉龐和迷人的眼神，加上溫柔自然的誇獎，卻更令我毛骨悚然。

「哦……」

從他口中說出的這個名字，讓她充滿幸福感地回過頭來，卻聽到他依然嚴肅的臉：「請不要把這個庭院告訴其他任何人！記住了嗎？」

老頭穿著一件新大衣，懷裡揣著我給他的兩千塊現金——我送給他兩萬塊，讓他自己租間好點的房子，他卻只抽了十分之一。

「小子，我不該告訴你這些，在我確認你的身份前，你仍然可能是他們的人，是他們派來冒充古英雄，騙取我們秘密的人。」

「大哥，我此行之目的，就是來與你談一件事——我們雙方握手言和，休兵罷戰！」

「是的，人格面具本身是中性的，但遇到不同的人就可能有利或有害。如果誰沉湎於自己扮演的角色，乃至於迷失真正自我，認為自己本就是這個角色，那麼完整人格就會被損害。」

然而，在獲得無限財富與權力后，卻感覺離使命越來越遠——越來越看不清自己是誰；越來越分不清沉睡、妄想與現實；我想成為所有人的拯救者，結果卻要成為地球的毀滅者。

「我知道他背叛了藍衣社——所以，我從來不相信我的孫子。」

老頭已然痛心疾首：「夠了，他是我的恥辱！」

這句不由得我怒火中燒：「赤|裸裸的威脅！」

老頭說到這裏，露出無限嚮往的表情，感覺竟如沐春風，沉浸在幸福的想象中。

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了，我既是古英雄又是高能，這對仇家同時集中在我身上。如果我不想人格分裂而死，就必須親手終結這段仇恨。

「為什麼？難道有人要刺殺我？就像他們害死莫妮卡那樣？不，不會的，我已經加派了保衛力量，一路上都是裝甲車和雇傭軍，沒有人敢動我一根指頭！」

她。

「朋友，你會遇到危險的。」

藍靈——蘭陵？

「白先生，你懷疑我是內奸？既然如此，董事長為何不把我清除，反而調我到這裏呢？」

所有的秘書都在一部大電梯里，彼此之間互不說話，飛升離開陰曹地府。

梅菲斯特的語氣變得沉悶嚴肅：「朋友，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吵醒你的，我想現在還不算晚。」

幽靈頗具幽默感地笑著說：「你猜猜看！」

她的他。

她。

坐在被洶湧的長江口和堅硬的古老岩石包圍的地下宮殿，坐在數層防核防化防生物武器的裝甲保護中，坐在連接全世界各國總統府與各地區集團分公司的辦公室內。

「亞力山大大帝遠征東方，所有人都認為他瘋了，但他確實做到了從沒人能想象的事業。」

「不，是善意的警告。」那張高貴漂亮的臉龐，不斷在我的手電筒光影中晃動，加上身後的竹林黑夜，彷彿電影銀幕的感覺，「大哥，請勿生氣，想必你早已知曉，牛總給天空集團造成巨大損失，這些全出自我的計謀。」

就當她為之驚嘆時，身後響起一個老年人的聲音：「小姑娘，你在這裏幹嘛？」

今天，我拉著老頭走了一上午的象棋，果然讓老爺子大叫過癮。原來在他嚴肅的表面之下，埋藏著一顆老頑童的心。我和老頭棋逢對手，連續三局都是和棋。最後一局我下了狠勁，利用一隻過河卒，終於把老頭將死了，氣得他滿臉通紅瞪大眼睛：「臭小子！過河的卒子半個車，十幾年前在你家裡，你用的也是這一招！」

她是莫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