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莫妮卡。

但我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疲倦地熬到凌晨時分，感到有人在說——

多麼希望你還活著——我的賢弟。

冰火島，密室。

來不及說謝謝了，我徑直趟過海水跳上小艇——就連海水也快要燒開了！

夜涼如水，我在潘帕斯草原的深處，靠著自家門前的木頭欄杆，喝著從自家田地里榨出的玉米汁。

「真的嗎？」

夜深了，她把我拉回卧室，關燈睡覺。

15點19分。

我所失去的是什麼？

這裏沒有其他人，所以不需要窗帘，我看著窗外無邊無際的田野，終於放心地吁出一口氣——原來只是一個夢。

我和慕容雲坐在火山口上，十八分鐘后，毀滅一切的火山就要爆發。

幽靈梅菲斯特先生，說出我們之間的賭約，也是被我選擇性失憶的賭約。

「我在懷疑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可是——」

果然，一艘小艇被放了下來，迅速開到島的岸邊，船員急得大聲咒罵：「快點上來！你想要我們給你陪葬嗎？」

慕容雲。

「啊，誰？」

就算我完成了對莫妮卡的承諾吧。

當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新聞，慶幸自己居然能逃過火山爆發，從災難中心全身而退，卻聽到身後響起一個女聲：「親愛的！」

遇到過人生最黑暗的時刻，也享受過人生最幸福的瞬間，遇到過迷惘也遇到過挫折，有過悲傷抉擇也有過艱難戰鬥，接下來便是平凡卻美好的人生旅途。

旁邊睡著我的妻子莫妮卡，有了寶寶讓她睡眠好了許多。早上我得去趟城裡的超市，把一周的生活物品買回來。我沒有吵醒熟睡的她，輕輕吻了她的額頭，小心地下床穿衣服，簡單洗漱走出家門。

這一切都是幻覺嗎？

我在等待這個孩子的出生，等待的過程竟那麼幸福。兩個人手拉手漫步田野，穿過茂盛整齊的莊稼，看著麥穗們一點點變大成熟，就像她漸漸隆起的肚子。

一生何求？

「哦……我……我想起來了……」

「千真萬確！」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卻連手中的方向盤也消失了！

眼睜睜看著冰火島遠去，孤島已完全被濃煙籠罩，只剩下一團巨大的黑煙。地球深處的能量即將釋放，徹底摧毀這座火山口的小島。

火山爆發了！

「就要來不及了！」他重重推了我一把，竟將我頂到密室門口，「快點走吧！」九-九-藏-書

穿過漫長的候機廳，大屏幕是最新的CNN報道——北大西洋火山爆發造成重大災難，加拿大總理和美國總統發表聯合聲明，共同應付這場危機。美國干涉所多瑪國內戰的軍事行動也告中止，美軍將在12小時內撤離非洲，全部飛回北美本土參与救災。

已經完全看不出冰火島了，只有無比壯觀的火焰噴發，達倒數千米的高度，接著黑色煙霧形成的雲層，就像一跟連接天地的巴比倫通天塔！

大著肚子的莫妮卡，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腦門：「你小子又犯精神病啦？」

莫妮卡在中國建立一家集糰子公司，吸引大量中國民營資本入股，成功收購世界最大礦業公司必和山谷，壟斷全球25％鐵礦石生產，以公平價格向中國銷售鐵礦石。

紐約機場匆匆過往的人海中，逃難離開美國的人群里，我們宛若歐亞草原上兩具古老的石像，痴痴地站著接受考古學家的欣賞。

三月，卻是秋天。

一生何求？

儘管，有時她會懷念當年混血兒的迷人模樣，但我更喜歡她現在並不漂亮的臉，完全發自內心的喜歡——因為我也有一張平凡的臉。

從魁北克轉機前往紐約，輾轉兩個多小時之後，降落在肯尼迪國際機場，舷艙外已是沉沉的黑夜。

我拚命地揮手大喊，船上的人一定看得到。

她是莫妮卡。

僅就這一點而言，除了美利堅民族之外，有哪個民族可以與中華民族相比？

船長下令以最高速度行駛，全體船員都面露恐懼，眼瞧世界末日來臨。我給自己找了件大衣裹上，緊張地站在船尾回望。海面已經開始沸騰，許多海洋生物驚恐地跳出水面。我們的速度越來越快，剛才那些冰山已全部溶化，使得海平面升高許多。不再有迷宮般的危險航道，北大西洋一片開闊，只要筆直高速往前開去，只要搶在火山爆發之前。

「原來你也在這裏。」

直到我難以自制地抱住她，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這才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刻。

2012年。

當我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當我絕望地睜開眼睛，卻看到陽光正灑在身上。

在與死神的賽跑中，船長終於贏得了勝利。我們離火山口越來越遠，雖然船上已布滿火山灰，卻沒有被火焰或岩石砸到。

幾乎用不了兩分鐘，就跑到冰火島的另一頭——謝天謝地！那艘船還停在海中。

從此，我不再是一個冒牌貨，https://read.99csw.com我就是原本的我自己，只是戴著另一個人的臉。

「你是不是非常留戀你擁有的一切？」

汽車音響里放出一段淡淡憂傷的歌聲——

幾分鐘后，我和她的嘴唇緩緩分開，卻幾乎同時說出一句話——

天空集團從所多瑪國獲得的石油，擺脫了長達數年的債務危機，一躍成為全球資產最大贏利最高的財團。集團收購了許多跨國公司，比如最大的軟體公司「微弱」，最大的汽車公司「通能」、最大的銀行「白旗」，最大的連鎖商業公司「瑪爾瑪」……還有以吸血鬼聞名的歐洲德古拉公司——許多年前我曾去面試求職的變態公司。

至於蒸蒸日上的天空集團，已經用不著我們太操心了。莫妮卡廢除了家族管理模式，挑選一位職業經理人擔任集團CEO。她僅僅保留董事長頭銜，完全退出集團管理。只有一年一度的董事會和財務會議，她才回到紐約總部逗留幾日，視察屬於她的帝國。

站在甲板上太危險了，我被迫退到駕駛艙內，卻被波浪顛得頭暈眼花，忍不住大口嘔吐起來。更多的火焰與紅色熔岩從天空落下，砸在後面遼闊的海面上，若落到我們船上，勢必燃燒甚至爆炸。

「天哪！你怎麼還在我心裏？」心跳莫名地加快，那個幽靈仍然潛伏在我的右心室，「你已經四年沒有出來過了，我都以為你早就死了！」

「那麼說來我也是鬼？」莫妮卡氣呼呼地抓著我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我們的孩子也是鬼？」

「嘿嘿！我來了！」

上帝的憤怒可以讓通天塔倒塌，同樣的憤怒也可以讓通天塔建立，然後——再倒塌。

隨後，我坐上一輛包來的小型飛機，冒著漫天大雪與灰煙，飛往附近最大城市魁北克。抵達魁北克機場，才看到加拿大沿海火山爆發的新聞，已造成嚴重的海底地震，加拿大全國震感強烈。

終於可以和莫妮卡擁抱在陽光下了。

生活不是偶像劇，不漂亮的古英雄與不漂亮的莫妮卡，一起度過未來平凡的漫漫人生，我想這才是生活的本來面目。

說罷，我忍著眼淚衝出密室，跨過阿帕奇已經僵硬的屍體。

「是！」

於是，偶爾在夜幕降臨時，偶爾在獨自發獃時，我還會想起那個美麗的男子。

我絕望地抬起頭來，眼角閃爍著淚水，她溫柔地嘆息一聲，抱著我的腦袋說：「親愛的，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

2015年。

經過一整年漫長的嚴寒之後，美國終於迎來了遲到的春天。

一生何求？

幽靈邪惡地笑了起來，九_九_藏_書讓我無比恐懼地問道：「你將永久佔有我的靈魂？」

「你的朋友，梅菲斯特。」

我再次毫不遲疑地強調：「是，絲毫都不想失去！」

啊，眼前的公路竟然剎那消失，車窗外的連綿不斷的麥田，卻變成北極般冰冷的大海。

因為對於她來說，還有一個生命將更為重要。

我的所有又是什麼？

將慕容雲一個人拋在後面，飛快地衝出別墅，卻發現天空已被黑煙瀰漫，四處都是濃烈的硫磺氣味。雪花無法降落到地面，飄在半空就被蒸發。鞋底燙得不能走路，只能將外套脫下來綁在腳下，跌跌沖沖跑下懸崖。

數十平方公里的海面上，全被火山灰籠罩，就像下起傾盆大雨，但落在臉上卻是黑黑的——就像黑澤明電影《黑雨》描繪的廣島原子彈爆炸的情景。

慌張地轉過身來，看到一張平凡的臉，平凡的年輕華人女子的臉。

雖然是冬天的冰海，卻熱得像在赤道，直到脫得只剩內衣。驚慌失措地拚命奔跑，深感大自然的可怕，在繚亂的有毒煙霧中，找到通往小島彼端的道路。

「不，我也希望這隻是個惡夢。」

我和莫妮卡——現在她是我的妻子，兩年前我們移居到阿根廷，買下這間數百公頃的農場，專心致志種植小麥和玉米，養了一條中國骨嘴沙皮犬，還有幾十頭肥羊，成為一對勤勞的農夫與農婦。

我又給船長加了五十萬美元的酬勞，還給每名船員發了兩萬美元的紅包。

「那麼你呢？」

他死了嗎？當火山大爆發的時刻，他肯定還留在冰火島上，但我沒有親眼看到他死去。

「大哥，蘭陵王的面具根本就不存在，我生命中的神話也隨之崩潰——而且，你真正愛的也始終是那個女人，人生對我而言已毫無意義！所以，我決定死在冰火島上，讓地球深處的熾熱熔岩將我埋葬！你就算現在開槍打死我，我也絕不會反抗，只會感覺死在你的手中，是我最後也是最大的幸福。」

大概已航行出去數公里，冰火島的方向煙霧繚繞。突然，海面上爆發出巨大的水柱，緊接著無數黑色火焰，像上帝憤怒的雙手擎起，灼|熱的紅色熔岩猛烈噴發，幾乎燒乾附近的海水，變成幾百條衝天飛龍，騰起至少數百米的高度。

「你還記得嗎？我們之間的打賭。」

突然之間，整個世界已天翻地覆——再也沒有越野車，再也沒有春天的原野，只有煙霧瀰漫的天空，充滿刺鼻氣味的懸崖，灼|熱燙腳的黑色岩石，模糊不清的神秘別墅，漸漸沸騰的北大西洋！

一小時后，平安回到加拿大東部沿海某港口。

我坐上一輛越野車——這是我管理農田的交通工具，迅速發動開上公路ｒeaｄ•９9cｓｗ•ｃom。

「是。」

彷彿原子彈爆炸的場面，彷彿毀滅世界的戰爭，從海底地殼直到大西洋海面，全在震耳欲聾的咆哮中顫抖。更多的火山灰遮天蔽日，船員們紛紛跪下祈禱，只有船長還在奮力駕船逃命。

這是歸隱江湖遠離塵囂的聖地。

頭頂響起一個詭異的聲音：「歡迎回到冰火島。」

「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但你不可以對你所擁有的一切產生留戀，否則你的靈魂將永久地被我佔有！」

「胡說八道，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這個幽靈也不會死的。」

又是驚心動魄的一年。

「打賭？」

她在微笑，她也在流淚。

我戰戰兢兢地在心底回答：「你又想來說什麼？」

我已經通過法律手段，恢復了自己真實的身份——古英雄。

「大哥，你現在如果走，或許還來得及，那艘船應該還停在岸邊吧？火山爆發前的高溫，會溶化附近許多冰山，航道將暢通無阻，你將在十分鐘內遠離冰火島。」

15點01分。

不過，我更希望中國能有海納百川的開放態度，所有外來民族都可以融為一體，此乃真正的We Are The World。

我被嚇了一大跳，嘴裏卻沒發出聲音，純粹是在心裏說話。

「等一等！等一等！」我著急地大喊起來，「我們還可以再商量商量，再研究研究……」

幾個月後，這個孩子的出生將有非凡的意義——蘭陵王高氏家族與藍衣社古氏家族，這對世仇的血脈終於永遠融合在了一起。

火山引起巨大的海底地震，導致原本平靜的海面上，掀起驚濤駭浪，但這反而加快了船隻的速度。船長命令全體船員各就各位，在無數巨浪之間，我們就像脆弱的樹葉，隨時可能葬身海底。

我真的還活著？真的還可以與深愛的女子在一起？真的還可以平安度過後半輩子？真的不是一種幻覺？真的不是一個美好的夢？

然而，這如此強烈的幸福感，卻讓我難以承受——曾經被厄運纏身的自己，竟會有這樣的好運氣？過去將近十年的歲月，從杭州的悲慘車禍，到美國的肖申克州立監獄，到所多瑪國的內戰硝煙，再到史陶芬伯格的暗殺爆炸，我躲過無數次致命劫難。甚至在毀滅數萬人的冰火島火山大爆發中，我也奇迹般地倖存下來——不敢相信還能活到今天？

我要死了嗎？

「其實，今晚我的使命，就是把你從夢中叫醒！再見。」

其實沒有什麼城，只是潘帕斯大草原的一部分。站在窗口極目遠眺，秋風拂過一望無際的麥田，如httpｓ://rｅad.99cｓｗ•ｃｏm綠色海面上陣陣波瀾，直到遙遠巍峨的安第斯山脈。這片肥沃的遼闊土地，只有一條寂靜的公路劈開麥浪，沉睡在南美大陸深處。數百公里內幾乎不見人煙，只有不計其數的牛羊。幾星期才看到一輛車通過，其餘時間就是痴痴地遙望天空。

我顫抖著最後看了他美麗的臉龐一眼，輕輕說了一句：「若沒有莫妮卡，恐怕我會留下和你在一起！」

陽光繼續灑在車上，以及公路兩邊的滾滾麥浪——忽然感覺生活多美好，我愜意地打開汽車CD，放著陳百強的粵語老歌。

莫妮卡緩緩走到我身後，撫摸我的頭髮說：「親愛的，你為什麼又憂愁起來？」

然而，我到現在才明白——「沒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我知道即便編個謊話騙他也沒用，因為梅菲斯特就住在我的心裏，他知道我的一切想法。

她的腹中有了一個寶寶。

美少年微笑地看著我，卻讓我無力地放下槍，痴痴地搖頭：「你何苦如此！」

南美阿根廷草原深處，我駕車駛過空曠無人的田野，聽著這首陳百強的《一生何求》，彷彿雨點陣陣落在心底——唱的不正是我的故事嗎？

梅菲斯特瞬間消失在心中，即便我再怎麼苦苦哀求，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我在地球的另一邊，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省，普林格萊斯上校城。

我不忍將他一個人拋棄，而他毅然決然地回答：「我將與這座小島共存亡！」

隨著慕容雲在火山爆發中消失，Matrix已徹底銷聲匿跡，羅斯柴爾德家族聲明放棄與Matrix的合作。坐在火藥桶上的中東，已在幾天之內偃旗息鼓。所多瑪國的政變軍人遭到徹底失敗，民選政府重新掌握權力，宣布將與天空集團繼續合作開發石油。

小艇很快將我帶到船上，焦急的船長一把將我提起來，大喝一聲：「趕快開船逃命！」

「對不起，我已幫你實現了一切願望——消滅敵人、死裡逃生、事業成功、家庭幸福……」他幽幽地吐出一口寒氣，「你，是不是感到很幸福？」

「對不起——你已經輸了！」

當陳百強的聲音漸漸遠去，這個已化為幽靈的男子，似乎為我打開另一道大門。

「最近，我總是半夜做惡夢——夢到自己早就死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孤魂野鬼。」

當然，宇宙超級無敵稱霸亞洲文明源頭的大韓民族除外。

清晨，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