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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面 第八章

B面

第八章

「五天後,程麗君的追思會,還要請哪些人?」
準確來說,它比崔善自己更了解崔善。
經過十三層,看到一個簡易帳篷,有草席與熱水瓶等生活用品,還有手持電風扇與蚊香之類的,同樣矇著厚厚灰塵,上次有人居住還是在夏季。
她打開錄音筆,插入耳機,聽到一片嘈雜的背景聲,像在餐廳或什麼地方,接著是幾個女人的談話聲——
爬上絕頂的天台,大風吹亂崔善的頭髮,意外發現欄杆邊躺著個包——愛瑪仕的白色女包。她曾經特別嚮往過這款包,打開看到一台女款手機、金色的PRADA小錢包、英菲尼迪的車鑰匙,還有好幾張貴賓級信用卡,持卡人簽名——梅蘭。
說完,崔善拿出錄音筆在她眼前晃了晃,讓梅蘭泄掉最後一口氣,頹然坐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想起今天上午的旋轉餐廳,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似乎在某個角落有雙眼睛,也似乎在屁股底下有隻耳朵。
「崔——善?」
這個尚顯漂亮的少婦,先是下意識地瞪了她一眼,接著https://read.99csw•com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撲到天台北側的欄杆邊上,看著底下的深井——過去一百二十天來,她精心布置的庭院,林子粹依舊仰天躺在枯萎的石榴樹下,青灰色的臉龐與身體,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
至於X的房間,崔善已清除了關於自己的所有痕迹。她只帶走了一樣東西,是盤陳舊的盒裝VCD,在一格抽屜里找到的。正面印著日文原名《白鳥之湖》,英文名字《SWAN LAKE》,還有王子與公主的卡通形象。後面有中文介紹,1981年日本東映的動畫電影《天鵝湖》,上譯的經典配音,王子的聲優是童自榮——這個名字對崔善來說很陌生。她計劃弄來一台碟機,重看一遍這個版本的《天鵝湖》,就在今晚。
她裹在崔善用過的白鵝絨被子里,聽到上面的動靜,才發現一張伸出牆頭的臉。
火苗在手上顫抖,注視鐵盆里的自己——從白天鵝般的女童,到臉上有嬰兒肥的少女,再到一個成熟的https://read.99csw.com女人。
「不,你知道,否則,你不會進來的。」
十九層,四面黑暗的牆壁,空氣悶得如同古墓。她用力敲打異常厚實的牆壁,也許外面就是空中花園,有人躺在一牆之隔的腳下?
錄音持續了漫長的一個鐘頭,崔善耐心地依次聽完……聲音像被某種東西蓋著,從棺材裏面發出,也許是偷錄的?
廢棄的工地外牆很高,幾年前重新加固過,被茂密的樹叢掩蓋起來。只有一道敞開的小門,掛著虛張聲勢的破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殺死程麗君的人是你!」
絕望主婦聯盟。
終於,崔善明白了謎底。
白皙的面孔,迅速被灼燒毀容并吞噬,化作骷髏般的碎屑。紅色火焰,黑色灰燼,蔓延在整個鐵盆,就像燒掉一具女人的屍體。
同一時刻,巴比倫塔的馬路對面,三十層樓頂複式群租房的某扇窗戶內。
巴比倫塔頂,兩個女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底,互相沉默半晌。
崔善知道她是誰。
打開窗戶,讓燃燒的煙霧飄出去,免得被九-九-藏-書隔壁租客投訴。剩餘黑屑倒進走廊的垃圾筒,沒什麼可惜的。
「下午好。」
「是。」
十分鐘后,她穿過市民廣場公園,回到爛尾樓底下。
崔善把牆上貼滿的照片和紙條撕下來,堆在一個破爛的鐵皮臉盆里。
未等猝不及防的梅蘭回答,崔善無聲地扭頭離開,只剩陽光下荒蕪的天空,留給空中花園裡的女人和死人。
雖然,梅蘭說了一長串哀求,崔善搖頭道:「是你們把我關進這裏的。」
「沒問題,我老公答應給我這筆錢了。」
離開巴比倫塔,崔善挎著白色的愛瑪仕包,去影城看了場電影——威爾·史密斯的爆笑片,六十座的放映廳里僅有她一個人,邊看邊吃掉了兩盒爆米花。
趴在欄杆上的崔善,翹起兩隻腳後跟,眼神酷似菜市場的販子,憐憫即將被割喉的活雞,大聲問道:「6月22日,凌晨五點,在程麗君房子里的人,是你嗎?」
「梅蘭,你呢?」
謝謝你,親愛的X。
「絕望主婦聯盟——我都已經聽到了!」
崔善異常冷靜地回答,像在派https://read.99csw.com對上與朋友見面,並不奢望能取回自己心愛的天鵝。
底樓大門更像山洞,廢墟裸|露著猙獰的鋼筋。樓梯彷彿古代的通天塔,圍繞大樓內牆旋轉而上。下午的陽光射入塔內,灰塵翻騰的光影間潛伏著什麼。
還有,那個叫梅蘭的女人。
這是崔善全部的過去,包括穿著黑色碎花短裙,踩著紅底高跟鞋,坐在海灘邊吹著風,目光迷離,前路彷徨……打火機從這張照片開始點燃。
寒冷的季節,背後居然沁出汗水。解開領子看著窗外,整個爛尾樓都沒有窗玻璃,四周呼嘯著穿堂風,幾乎要將她拽下萬丈懸崖。
回到X的窗后,她舉起胸前的望遠鏡,瞄準對面的市民廣場公園。偷窺是一件極其有趣的事,這些天發現了許多他人的秘密,只要你認真觀察——跪在公園門口要飯的老乞丐,一年四季只穿襯衫,越是天寒地凍生意越好,但每晚都會去後面小馬路的髮廊;對著幾棵梅樹自言自語的老婆婆,看起來穿著打扮體面,油光光的頭髮不知搽著什麼古老化妝品,其實有精神病,家人https://read•99csw•com從不管她,任由她在公園閑逛,有幾次過馬路差點被撞死,大概也是子女們所希望的;有對年輕戀人在公園相會,一個是美容店裡的安徽小姑娘,另一個是沙縣小吃的福建小夥子,前幾天哭哭啼啼鬧分手……
最後,望遠鏡的視野落在了爛尾樓,該回去看看巴比倫塔頂的新朋友了。
「你說什麼?你……你誤會了……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
她點著了打火機。
女包里還有一支錄音筆。她認得這是X的錄音筆,無數個黑夜與傍晚,它像忠實的情人,佔有了她百分之九十九的秘密。
「哦——」梅蘭惶恐地抓亂自己頭髮,迅速編織謊言,「對了,你是說啞巴嗎?我想,一定是他乾的吧?」
「好吧,我剛剛預定了這個餐廳,包場一個鐘頭,大約十萬元,我們三個AA吧。」
梅蘭驚恐地看著她,崔善毫不迴避,故意讓對方看清自己——她倒是擔心這幾個月來的瘦身,會不會讓人認不出來了?
「除了我們三個,她還有其他朋友嗎?」
「我的卡里也還夠刷。」
「救我出來……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