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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耿菊花傻傻地聽她講,然後一抬腿就站起來。
徐文雅道:「可真正當兵以後,老班長的所作所為就在我眼前,天天刺|激著我,我開始經常失眠,她是為了什麼,她爸爸不給她榮譽,她超期服役幾年了還是個兵頭將尾,可她照樣玩著命地干,可我……我愧對我生病的媽媽啊,原先我決定當兵,是沒有與媽媽商量的,我以為她一定不會同意,可媽媽後來寫信卻一百個贊成。媽媽是小學教師,她在信里要我以國家為重,首先是國家,然後才是我們徐家,因為只有有了國家的強盛,才會有我們徐家的尊嚴。我心裏好像忽然亮起了一扇窗……今天的來信不是她寫的,是我爸爸寫的,媽媽已經病危了,拿不起筆了,可她……她仍然要爸爸轉告,不想要我回去,說如果丟了部隊跑回家,向她一個已經無用的人離別,她是不會走得痛快的。可她……她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媽媽啊……」
徐文雅看著小女孩總是轉不出畫面,說道:「來,阿姨教你玩。」女孩驚奇地看著徐文雅道:「阿姨你怎麼這麼黑?」徐文雅摸摸臉道:「阿姨愛曬太陽。」
「還不趕快去找教導員請假?」
「是嗎?」
夏日的黃昏,訓練了一天的女特警們正在盥洗台前洗涮,耿菊花拿著一封信從遠處衝來,闖到正在洗頭的鐵紅身邊,一把抓住她就走,到了營房轉角後面,眼淚流出她的眼眶。
此時特警隊會議室里的節目已完,戰士們圍著一張張桌子喝著飲料,吃著月餅,剛坐在窗戶邊的那個男兵與本班的戰友在為什麼事互相大笑著罰喝飲料,不覺間把朱小娟給的重託忘到九霄雲外。
其實電話是瘦子在一個幽黑的小巷內打的,熊老闆與一幫人緊張地站在一旁瞪著他。瘦子捏著鼻子改變著語音道:「我就是那個賣彩電的店主,絲瓜皮一夥把我的女兒搶走了,說是只有你來說一句話,他們才肯放人,朱班長你,快來救她呀!」
數不清的群眾自發前來參加弔唁,原來朱小娟平時悄悄地做了那麼多好事,而且老百姓對祖國的衛士是那麼的熱愛。
強冠傑、教導員、羅雁和另一個女區隊長,抬起朱小娟的遺體,向特警隊營區的各個位置走去。
就在此刻,一個男聲在外面提醒般地咳嗽了一下,女兵們轉頭一看,隊長強冠傑走進來了。徐文雅趕緊大喊一聲:「立正!」戰士們原地肅立。
鐵紅急問道:「你到哪兒去?」
就在當晚,一直紅著眼睛不說話的沙學麗突然向徐文雅迸出一句:「我如果不為班長報仇,誓不為人,班長在天上看著我啊!」
推飲料的兩個空姐中那個長著美人痣的回頭看見了,微笑地問道:「先生,請問你到哪兒去?」大耳朵硬聲硬氣地道:「上廁所。」空姐說:「普通艙的洗手間在機艙中後部,您走錯了。」
朱媽媽抱著女戰士們,更是不能抑止地哭起來:「我的娟娟啊……」女戰士們也哭喊著:「朱媽媽,我們都是你的女兒,你把我們都當成班長啊……」
鐵紅拍手道:「誰說古代只知道重男輕女,中秋節就是重女輕男。」徐文雅笑道:「但春天祭太陽的時候就不準婦女加入,還是個重男輕女。」沙學麗在旁邊插言道:「現在哪個還敢不准我們歌頌太陽,我們就把誰打翻在地!」鐵紅得意道:「對,婦女早就翻了身!我看我們市裡大部分結了婚的,都是男的買菜做飯,女的在家裡看電視呢。」
「喂喂喂,」鐵紅道:「你們知不知道,班長都二十四歲了,聽說她已經超期服役三年,如果以後她要走的話——」耿菊花天真地道問:「走哪裡去?」鐵紅老練地說道:「哪裡去?班長那麼好的功夫,走遍天下不挨餓。公安局刑警隊啊,武警指揮學校的教官啊,大企業大公司的保安部部長啊,都提得起,放得下。」沙學麗道:「這麼說,這可能是我們與班長過的最後一個中秋了?」鐵紅道:「是嘛。」耿菊花嚮往地說道:「那我們要與班長好好拜一拜月亮。」沙學麗動了感情:「班長這個人看似凶,與強隊長一個脾性,其實她心裏最疼的就是她的兵,這一點,我有深深的感受。」
「店主和女兒在哪兒?」朱小娟嚴厲地喝問。瘦子道:「朱班長,我我我……我不正在帶你去嗎?」他領著朱小娟向巷子更深處走,一路咕噥著求饒和討好的話。
隱在門外的空姐倒吸一口涼氣,無聲地向後退出。
話畢,她發瘋一樣衝出宿舍,跑到訓練場的器械區域,她在月光下向垂吊的沙袋奮力擊打著,她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衝擊著她的身體,她對當兵的生涯有了從未有過的認識。
幾分鐘后,徐文雅被通訊員請到綠化地中的教導員身邊,教導員背著手轉了一圈,站定在徐文雅面前道:「沙學麗都告訴我了,你得趕快回去,母親病重,最想念的就是遠方的孩子。」徐文雅遲疑道:「教導員。」教導員看著欲言又止的她,說道:「有什麼,儘管說。」徐文雅下決心道:「其實我參軍表決心時,我沒有向部隊講老實話。」
朱小娟乘計程車風馳電掣般地趕到城北那條小巷,很順利地在店鋪前抓到了瘦子,店主確實不見了,他的女兒也不見。瘦子一見朱小娟就矮下去半截,恭順地哈著腰,任由朱小娟擰翻胳膊。
強冠傑走到女兵一班的桌子邊,眼睛一掃,問道:「你們班長呢?」副班長道:「大概上廁所去了吧?」強冠傑點一下頭道:「好好吃。」簡潔地說完,走向另一張桌子。
教導員擺擺手道:「這也說明我們的覺悟在大提高,人與人的關係在我們這個集體里,果真像春風般的溫暖。當然啰,我還得說一句,悄悄給戰友家裡寄九_九_藏_書錢,這種樂於助人的集體主義精神我們要大力表揚,但僅僅依靠一個人的力量去幫助有困難的戰友,增加了你自己的負擔,或者說還要增加你的父母的負擔,這個又是不宜提倡的,我們還是要依靠組織,還是要依靠我們特警隊這個溫暖的大集體。好了,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過中秋節,到時全隊一起賞月,還要開個中秋晚會,希望各班早點準備節目。記住,我希望在中秋節之前,有人幫我把雷鋒的線索找出來,對這些好同志,我們應該在節日里,給她們以隆重的表揚。」
「哎,你不要去!菊花!」耿菊花充耳不聞,顧自跑走了。
鐵紅不說話了,沖回盥洗台一盆水潑到頭上,沖走了肥皂沫,耿菊花追過來又把她重新拉回拐角後站定,耿菊花激動地道:「你說啊,是不是又是你啊?」鐵紅思考了一會兒,這錢當然是她幾個月前與沙學麗一起上街時寄的那筆,耿家人一般接到錢后許久才回信,這是山裡農家的習慣,可是自己能承認嗎?她給耿家寄錢,就是為了贖過去冒名頂功的罪行的啊,這是一筆說不清的良心債,怎麼能輕易暴露?想到這兒,鐵紅一抬頭道:「不,這次不是我寄的。」耿菊花愣了道:「不是你那是誰呢?」
拆遷工地邊緣,一個下夜班的男人騎車路過這裏,被遠處的打鬥所驚住,他跳下車,遠遠地隱住身體探視。
各班在口令下一一帶開,女兵一班的班長是徐文雅了,她面色沉毅地跨到隊列前喊口令:「肩槍,目標,射擊場,左轉彎,齊步——走!」
「我們都要學習誰?」
特警隊的女戰士刷地抬起頭,特別是沙學麗她們那一批不知內情的兵,簡直驚奇得傻住了。
駕駛艙里的正副機長和一個領航員在全神貫注地操縱著飛機,根本沒想到一個不相干的男人會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他們只驚愕了一瞬,立即鎮定下來。
「中秋佳節」的字樣。
羅小烈的如意算盤是從做小生意的弟弟那裡為徐文雅借2000元現金,可是卻落了空,不安分的弟弟正處於尷尬階段,早就是寅吃卯糧,八方欠債了。羅小烈第二天中午埋頭站在徐文雅面前,慚愧得無言以對。
徐文雅領頭,沙學麗、耿菊花和鐵紅一擁而上,猛地撲到朱媽媽周圍,一起哭喊著:「媽媽……」
靈堂里哭成一片,四個站崗守靈的女戰士不管如何強忍,眼淚依然不斷地在臉上流成河。
一對中年夫婦趴在朱小娟的遺體前泣不成聲地哭道:「全靠了你,全靠了你呀,不然我們一家人早就被那個壞種炸成粉末了呀,你怎麼就走了呀,老天你怎麼不讓我們這些平凡人離開,卻讓你這個大好人走了啊……」旁邊一個婦女也在邊磕頭邊哭:「兩年前,不是朱班長捨生忘死把我從那個團伙手裡救出來,我早就是白骨一堆了啊……朱班長你怎麼不打招呼就走了啊,你走了,那些怕你的傢伙就會又跳出來啊!」一個老頭從人堆里擠出來,還未跪下就大哭道:「天啦,朱班長你怎麼捨得走啊,你每半個月到我們家一次,推我癱瘓的老伴上醫院,我老伴看到你手臂上到處是摔打出來的傷口,就給你縫了件小背心,你你你……你還沒有穿上,怎麼你就走了哇……」
男女兵們鬨笑。鐵紅趁機瞟了耿菊花一眼,耿菊花正得意地向她笑,鐵紅不知怎的臉一紅,趕緊轉開臉。
朱小娟的遺體是第二天上午發現的,報案人是那個下夜班的男人。得到消息,特警隊所有的幹部戰士像被一個炸雷炸懵了,朱小娟是軍事技術那麼好的女兵,怎麼說去就去,就這麼——犧牲了!!
「我們學習朱小娟!!」
「好了。」朱小娟拍拍手上的灰塵,跳下梯子,問徐文雅道,「我們班的小合唱練好沒有?」徐文雅道:「好了。沙學麗還要跳一段單人迪斯科,她自己報的名。」沙學麗向大家一個日本式的鞠躬,恭謹地說道:「初次表演,請多多關照。」女兵們嘻嘻地笑起來。「徐大學,」鐵紅問徐文雅道:「你看她怎麼樣?」徐文雅欣賞著道:「有那麼點日本味兒。」沙學麗直起身道:「嘿,你是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呀?。」鐵紅道:「那當然。徐文雅,你給我們講講中秋節是怎麼回事?」徐文雅看朱小娟,朱小娟點點頭。
「我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個人,我爸在這邊送,我媽在那邊接。」徐文雅做出讚歎的表情道:「哦,你果然有非凡的經歷……」
全體男女戰士雷霆一樣喊著:「我們想著朱小娟!」
徐文雅抬頭艱難地一笑,說道:「我剛當班長不久,好多工作要熟悉。再說三年服役期還沒到,我怎麼能請假。」沙學麗一跺腳道:「嗨。」向外跑了。
空姐推飲料車離去后,徐文雅再與小女孩搭訕道:「你媽媽呢?」
鐵紅察言觀色地走近她道:「班長,你家裡有什麼事吧?」徐文雅如夢初醒道:「啊?哦,沒什麼。」她企圖把信收起來,但被一旁聽到的沙學麗一把搶過去,匆匆測覽著,「啊?」沙學麗抬頭面有驚色,「你媽病危!」徐文雅低頭不語,一些沒離開寢室的女兵都圍了上來。沙學麗催徐文雅道;「那你請假回去啊!」鐵紅和幾個女兵七嘴八舌地接道:「是啊,你們外地的,都兩年多沒看到媽媽了。」
機長說話了,「這位先生,」他語氣不急不火地道,「你考慮得欠周全啊,你即使到了台灣,你也不太可能達到目的,台灣會把你引渡回大陸的,兩岸已有這方面的共識。」
九月上旬的一天,一班的女兵訓練回來準備著去盥洗台洗漱,屋裡嘰嘰喳喳好熱鬧。只有徐文雅很反常,一身泥水地坐在床沿,拿著一封信發九*九*藏*書獃。
朱小娟披著一身八月十五的圓月的清輝跑出營區,她本來是按規定要給強冠傑報告的,但隔著會議室窗戶看見強冠傑正在鼓聲停歇時接到了鮮花,在戰士們的起鬨中要被罰唱一首軍歌,朱小娟蹙著眉,一時覺得時不我待,一時想到絲瓜皮太令人厭惡。她跺了跺腳,輕輕拍了拍坐在窗邊的一個男兵的肩頭,叮囑他等強冠傑唱完歌時及時向他轉告一下她的行蹤,然後疾轉身離開。
下午是總隊召開的追悼大會,地點在總隊大禮堂里,總隊下屬各單位都派來官兵參加。哀樂低回,氣氛肅穆。女子特警隊的座位上,每個戰士都格外悲傷。
媽媽忍不住哭起來,輕輕捶著沙發道:「娟娟啊,你怎麼捨得下媽媽啊……」
中秋佳節說到就到了,夏末的夜晚,天氣涼爽,濕熱的暑氣不再像前兩月那麼肆虐,會議室里,身著新軍裝、一臉愉快的女兵一班接受隊里的任務,為明天將到的中秋節布置會議室,朱小娟帶著姑娘們在屋頂挂彩帶和各式紙制小燈籠;一些小燈籠上寫著「花好月圓」
一個黑影尋聲走來了,原來是強冠傑,他看了一下表,已是夜間十一點。他張了張嘴,想命令戰士們就寢,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他走到一個沙袋前,站了一瞬,然後,鐵掌像疾風一樣向沙袋打去。
打手們心有餘悸地看著那隻手,瘦子害怕了,搬起一塊磚頭要砸向那隻手,熊老闆一把拉住他。
徐文雅迎著教導員驚訝的目光道:「我當兵的動機不是像我自己說的那麼純粹,我是懷著很大的私心雜念走進兵營的,我不想別的,只想著為個人的家族爭光。」教導員沉著道:「你想說什麼意思?」徐文雅道:「我爺爺在抗日戰爭中當過漢奸,我爸爸媽媽在後來為此受了很多白眼,我當兵之所以能堅持吃苦,敢於自我虐待,其實我只是為了改寫我們徐家被人瞧不起的歷史,我只是……想著我們一個姓徐的家庭。」
「我報告教導員。」
遺體抬到器械訓練場,女兵一班在副班長的指揮下,肅立在此向班長告別。強冠傑的聲音有點發哽道:「小娟你看看,這是……你一手帶大的女兵。」副班長聲音顫抖道:「向我們的好班長致哀,預備——射擊!」
「稍息。」強冠傑溫和地走到徐文雅面前,遞給她一張飛機票,說道:「飛機票已有了。」徐文雅呆了,沙學麗也呆了。徐文雅顫聲地說:「隊長……」強冠傑轉身離開。徐文雅激動地追著又大喊:「隊長!」強冠傑在門口停住,但沒回頭,說道:「代我們特警隊全體男兵女兵,好好看看媽媽。」一閃身出門不見了。
隨著她的話音,一個猙獰的笑聲在慘白的月光下格外磣人,熊老闆與五個手下從一堵斷牆後走出。「朱大班長,」熊老闆猖狂地笑道,「好久不見。」朱小娟一眼就認出了來人,這是去年圍捕戰鬥中脫逃的販毒要犯熊祀金。這個亡命徒潛回市裡來了?朱小娟捏緊了拳頭,冷笑道:「熊祀金,只要你露頭,你的死期就近了!」熊老闆哈哈大笑道:「是啊,是我們清賬的時候了!」一揮手,四個打手揮著鋼筋鐵棍旋風一樣向朱小娟打來。
「好!」強冠傑虎吼一聲道,「現在我宣布隊里一個決定:女兵一班原副班長張玉琪,調女兵五班任班長,原女兵一班戰士徐文雅,任女兵一班代理班長。發布此決定時,我要向兩位班長講明,肩上的擔子重了,這是光榮,也是責任,當班長,向誰看齊,就要向朱小娟看齊,朱小娟是特警隊所有班長的榜樣,就是要像她那樣敢於嚴格管理,敢於嚴格訓練,這樣才能帶出合格的戰士,這樣才不辜負軍隊的重託和上級的信任。明白沒有?」
朱小娟提醒般地咳了一聲。徐文雅一下醒悟,眨了一下眼睛道:「錯了錯了,吃月餅主要是家庭團圓的意思,千萬不要弄錯了啊。」女戰士們看一眼朱小娟,又看一眼徐文雅,突然全部大笑起來。朱小娟也難得地露出了一點笑意。
「你能有今天這種認識,」教導員鬆口氣道,「思想上就已經大大跨上一級台階了。」
王川江站在戰士們的排頭,含著淚大聲命令道:「向一班長致哀,預備——射擊!」一排八一式自動步槍噴出火舌,致哀的槍聲震蕩天宇。
與特警隊的熱鬧相反,朱小娟此時所在的一片拆遷工地的廢墟上,四處斷壁殘垣,一片幽暗,連天上那輪中秋月照到這裏,都成了一團冷光,無端令人心寒。
不知多久,她聽到耳邊多了沉沉的聲音,她驚訝地抬起頭,只見月光下,一排女戰士在器械區猛烈地擊打著沙袋,她們是整個一班的戰友,她們與她一樣流著淚和汗奮力擊打著沙袋。
空姐給了她茶,問最裡面的中年男人道:「先生你?」男人睜開眼睛道:「不不,都不要。」雙手下意識地把膝上的手機抓緊。徐文雅詫異地看了看他。
「我是一個人,我經常一個人。」
告別教導員,徐文雅剛走到營房台階前,羅小烈在夜色中追到她身邊,他從沙學麗出得到徐文雅母親病危的消息,已在這裏等了一會兒了。自從與徐文雅擺正了戰友關係,他與徐文雅的單獨接觸沒有了,但心裏對徐文雅更尊敬,更熱愛。現在面對徐文雅,他沒有一點怩怩,開口就道:「你得趕緊回去看媽媽,而且要坐飛機,只有坐飛機才趕得上。」
默哀儀式結束后,主持追悼會的軍官在台上宣佈道:「現在請朱小娟的父親,中國人民解放軍某軍區副政委朱海同志講話。」
擔架又向前緩緩移動,女兵一班的女戰士忽然抑止不住地衝出來,圍到朱小娟遺體旁邊,嚎陶大哭起來。耿菊花跪著用膝蓋跟著擔read.99csw.com架走,雙手向空中亂抓道:「班長你睜開眼睛,你不能丟下我們,你走了我們怎麼辦啊?」沙學麗哭道:「班長你看一看你打過的沙袋,它們還等待著你的拳頭來打啊。」沙袋無言地掛在吊架上。徐文雅舉著一副磨爛了的護膝,哀聲道:「班長,這都是你送給我們的呀,你自己不|穿護膝,你的膝蓋上一直是血痂摞著血痂啊!」鐵紅大哭道:「你平時對我們狠,對我們凶,可你給了我跌打損傷的葯,你包下了耿菊花每個月的全部婦女用品,班長你怎麼忍心走啊!」沙學麗抹一把眼淚,嚎啕道:「我們需要你來凶,你走了,誰再來凶我們,誰再來罵我們啊,班長……」耿菊花差點又要哭暈過去,嘶聲道:「班長你要走……也等到我一起走哇,就是到了陰間,我也想當你的兵啊!」
送走了朱小娟,從星期五開始,女子特警隊的訓練工作如常進行,早上出操時,強冠傑站在肅立的隊伍前面,突然大吼一聲道:「我們心裏想著誰?」
大耳朵喘著氣,兩眼緊張地監視著艙里三個人的一舉一動,狠聲道:「我不會留在那裡,我在那裡只是加油。」
星期六的晚上,朱小娟家裡,朱小娟披了黑紗的遺像立在客廳桌子正中,媽媽暈暈乎乎地半倚著沙發,捧著一抱給朱小娟買的葯,輕輕抽泣。朱將軍站在屋子當中,與追悼會上的威嚴鎮靜相比,他彷彿老了十兮,許久才帶著哽咽說道:「我,心裏比你還痛,我,畢竟是她的父親。」他從辦公桌里拿出那隻漂亮的塑料紅髮卡,走到朱小娟的遺像前,凝視著女兒,放在遺像前,悲傷地說道:「六年前我要你當兵時,我親手繳了這個發卡,去年在家裡,你拿出來看,我又把它鎖進辦公桌,我要你在部隊時,暫時忘了你的性別,我希望你成為一個像男兵一樣敢於摔打不怕犧牲的戰士。但我知道,你,畢竟還是一個女孩子,我心裏想的是,等你當完了兵我就把它還給你。現在你……走完了你當戰士的生涯,我把它還給你,爸爸……算數……」眼淚終於從老軍人堅毅的眼眶中流出,他在女兒堅毅的遺像前,哀哀地垂下了花白的頭顱。
「停!」朱小娟越看越生疑,止住領路的瘦子道:「你說的那個劫持犯在哪裡!」
全場寂靜,聽得到每個人的呼吸,可就在這寂靜中,似乎一股隆重莊嚴的音樂大海涌潮一般從天際滾滾而來,霎時間充滿整個時空。眼淚再一次流出沙學麗等女兵的眼眶,可這一次她們感到的,不光是悲痛,還有一種深邃的力量,一種令人熱血沸騰、想慷慨捐軀的慾望。呵,這是何等正義的衝動,這都是班長的偉大所喚起的崇高啊!
她沒看到,她身邊靠舷窗的那個中年男人此時悄悄睜開了眼,眼裡是一種又渴望又焦灼的目光。
教導員站起來說道:「同志們又辛苦了一年,我們保衛著四化建設、保衛著人民的安康,我們遠離媽媽與親人在百里千里之外但千萬個家庭的團圓有賴於我們與家人的分離,千萬個親情的團聚有賴於我們見不著最親愛的人的面。我們是舍小我而成大我,像一句老話說的:苦了我一個,幸福十億人!這就是當兵的意義,這就是當兵的驕傲。」戰士們熱烈鼓掌,互相深深地點著頭。
走到訓練射擊的一角,早已肅立在這兒的男兵九班整齊地舉著槍目視著擔架上的朱小娟。「小娟,」強冠傑沒有叫她一班長,而是喚出了如此輕柔深情的稱呼,他說道,「你再看一眼,這是你射擊的地方。」
沙學麗張了一下嘴,卻又改口道:「軍事秘密,免談。」
第二天,女子特警隊慶中秋佳節晚會如期舉行,會議室被五彩的小燈和各色的紙花打扮得喜慶吉祥,男女兵們都在興奮地議論歡笑,人們圍著一張張桌子,桌上擺著花瓶和一盤盤月餅。
十多分鐘后,徐文雅看見前面第10排一個青年人站了起來,提著一個黑色公文包,順著通道向前走,他的塊頭很大,膚色也黑,最顯眼的是兩隻大耳朵,徐文雅只在畫兒上見過人長這麼大耳朵的,真替他擔心腦袋兩邊的皮膚會承受不住多餘的分量。
徐文雅心裏非常感激羅小烈的惦記,但關於坐飛機,她卻猶豫著無法答應,「這個,」她面露難色道,「還是坐火車吧。」羅小烈一伸手攔住欲離開的她,說道:「為什麼?」旋即自己一下醒悟了,徐文雅肯定是缺錢,他說道:「你別慌,明天中午我來找你!」
眾人笑鬧著,飲料杯叮咚地碰到一起。
幾天中,女子特警隊籠罩在深沉而悲哀的氣氛里,眼淚在女兵們的臉上淌成了河,一班的戰士們更是茶飯不思,耿菊花甚至哭暈了兩次。星期三,特警隊的大會議室變成了靈堂,朱小娟的遺像掛在當中,鮮花松柏四面簇擁,四個女兵分兩排站在旁邊持槍守靈,眼淚掛在她們臉上,她們就是徐文雅、沙學麗、鐵紅、耿菊花。
沙學麗耳里一陣轟鳴,血液陡然衝到腦中,她感到意外,但這更是一種信任,她胸脯挺得更高,抑止住不讓聲音更加發顫地答道:「是!」強冠傑道:「決定宣布完畢。訓練開始,各班帶開!」
一塊泥土突然射出來,正中熊老闆的面部,他大叫一聲,捂住臉嘶叫道:「埋!埋了她狗日的!」打手們喊著:「一、二、三!」那堵矮牆被推倒,轟地一聲巨響,朱小娟被活活埋入地下。
一群女兵圍著她,看她收拾一個小小的旅行包。耿菊花突然捧出一大塑料袋東西道:「班長你把這個帶著。」這是一大袋麵包,「火車上餓著。」徐文雅驚異地道:「你哪兒來這麼?」耿菊花靦腆地道:「我……我在門外小吃店買的。我沒多的錢,九*九*藏*書班長你別笑我。」徐文雅使勁抱一下耿菊花,抑止住熱淚,拍著她的肩道:「謝謝,好戰友!」鐵紅也遞上來一袋水果:「班長,給。」其他女兵有的給她送巧克力,有的給她拿話梅,七嘴八舌道:「班長,你拿著。」
教導員吃驚地凝視著她道:「你說什麼?」
鐵紅花著一張肥皂臉,一臉驚詫道:「等等等等,就是火燒上了房子也得等我把腦袋沖乾淨了才行啊。」耿菊花拿信的手抖著道:「你你,你又給我爸寄了六百元錢……」
「班長,你在車上吃……」
星期五晚上,教導員在大會議室里主持軍人大會,首先就把耿菊花的事提出來,「我們特警隊這個集體是越來越團結了,」教導員笑眯眯地望著坐得密密麻麻的一屋子士兵道:「雷鋒是越來越多了,單說幫助耿菊花,給她家寄錢這件事,就發生了好幾起,這次又是一起。你們大家互相檢舉揭發一下,悄悄來告訴我,我總要掌握一下這些好同志的先進事迹,不然我這個當教導員的不就失業了嗎?你們願意看著我失業嗎?」
徐文雅和原副班長挺胸高喊:「明白!」強冠傑道:「沙學麗!」沙學而一挺胸脯:「到!」
「農曆八月十五的中秋節,民間儀式還是很多的,」徐文雅向圍著她的戰友們款款而談,「當然其中以賞月、吃月餅的風俗最為盛行。我們古代就有帝王春天祭太陽、秋天拜月亮的禮制,這在兩千多年前的《禮記》中就有記載。拜月儀式是在八月十五月亮升起來的時候舉行,祭拜月亮時因為月屬陰,有的地方是婦女先拜,男人後拜,有的地方根本不要男人拜月。」
大耳朵舉著手裡的公文包,臉色煞白道:「我宣布,這架飛機現在歸我指揮!」機長四十多歲,眼裡的光芒顯示出他非常沉著,他回身望著大耳朵道:「小夥子,不要著急,我們來慢慢談。」大耳朵兇狠地喊道:「這裏面裝的是一顆高爆炸彈,看見沒有,我只要一拉外面這個金屬環,我們大家立刻就去見閻王爺!我命令你們馬上改變航向。」
一個男戰士輕輕走到門邊向里稟報道:「首長,有人要見朱媽媽。」朱將軍抬起臉道:「誰?」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客廳門口四個陌生的女戰士,他問道:「你們?」
正副機長相互對視一眼,機長然後問:「去哪兒?」大耳朵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道:「台灣!」領航員欠了欠身體。大耳朵立即神經質地叫道:「不準動,一個都不準動,誰挨近我,我就引爆炸彈!」
駕駛艙里靜了一會兒,只有飛機發動機的嗡嗡聲。
正窮於應付,沙學麗衝進來,一腦門兒汗珠道:「徐——呃班長,我給民航售票處打了電話,我給你訂飛機票了!」徐文雅獃獃地看著沙學麗,已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朱小娟被圍在幾個人的中間,她格擋著,轉眼把一個爛仔擊倒在地,自己背上也挨了一下。她迴轉身,看準熊老闆衝去,熊老闆立即向一堵矮牆后逃跑,幾步跨過矮牆前的一塊平地,朱小娟追到這一塊平地,突然之間陷了下去,朱小娟的手在空中揚了幾下,掉進了預先挖好的洞里。
那隻手終於無力地垂了下去。
「挺起胸,抬起頭,」教導員拍著徐文雅的肩膀道,「你能有這種認識,說明你已經具備了為民族、為整個中華建功立業的思想,你應該回去,你就以這種風貌出現在媽媽面前,你媽媽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一隻手費力地拱出泥土,那是朱小娟的一隻手,五指不甘心地向天憤張著,痙攣著。
朱小娟的大幅照片掛在主席台正中央,她還是那麼倔強,不露一絲笑容。
下午,女子特警隊的大操場上舉行了特殊的告別儀式,朱小娟的遺體從殯儀館接回來,強冠傑站在操場中央,朱小娟靜靜地躺在擔架上。強冠傑忍著悲痛大聲道:「女兵一班老班長朱小娟同志,向她的、為之貢獻出青春的女子特警隊告別,現在開始。」
接下來是表演節目,剛進行到擊鼓傳花時,朱小娟被值班室的一個男兵悄悄叫了出去,那個電話讓她臉上的肌肉瞬間擰緊了,她急切地說:「你說什麼,你說清楚點兒?」
耿菊花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吃月餅呢?」徐文雅道:「這個風俗在唐代就出現了,到宋代就大規模地普及。大詩人蘇東坡就有詠月餅的詩句『小餅如嚼月,中有酥和飴』。月餅是圓的,人們渴望家庭團圓,月亮是圓的,人們用它寄託諸事圓滿的情懷,吃月餅和賞月亮,都是渴望團圓和圓滿呀。後來便引申到愛情上面,『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句詩誰不會背?那些戀人們呀,在抒發熱愛對方的情懷時,都要引用蘇東坡的這句詩。」
料不到大耳朵乾脆向前跑了起來。兩個空姐一齊大聲叫道:「先生——」徐文雅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伸著脖子看著,對身邊小女孩催她玩魔方的聲音充耳不聞。只見大耳朵青年一拉駕駛艙的門,忽地鑽了進去。空姐跟著追到了門邊。
「人多啊,比如教導員啊,強冠傑啊,區隊長、班長、徐文雅、沙學麗,哪個不知道你家困難,哪個又不可能給你爸寄錢呢?你看我們這個特警隊,哪個不像活雷鋒呢?」
一架波音飛機直衝九月高爽明麗的藍天。
「宣布你任女兵一班副班長,協助代理班長搞好班裡工作。」
教導員動了感情:「我們當兵不是不要母親,而是更愛母親,愛普天下所有的母親。你應該回去。」徐文雅忍著淚道:「我心裏矛盾啊,我想向老班長學習,丟棄一切個人小我,可我又做不到,我過去的思想境界是不能給媽媽爭光的,我是在辜負即將走完人生道路的媽媽呀。老班長是為了整個民族的大我九九藏書,而我只想著家族的臉面,實際上就是只想著自己的臉面,我……我愧對對我百般信賴的媽媽啊!」她哽咽住了。
女戰士們都笑。徐文雅道:「別打岔。拜月完畢,一家人就吃團圓餅,觀賞月亮,老婆婆就給小孫孫講吳剛伐桂啊、嫦娥奔月啊的神話故事,小孩子晚上真的就要做很漂亮的夢呢。」
徐文雅傻乎乎地看著空空的門,沙學麗道:「那我的錢就給你買回來的飛機票。」徐文雅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戰友,嘴顫抖著,那股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靜靜流下臉頰。
飛機艙內,徐文雅坐在前艙第16排的E座位置,她左邊鄰近通道的D座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在摺疊桌上玩一個智力魔方;右邊挨舷窗的F座是一個中年男人,白凈的臉,濃眉薄唇,嘴角的線條很堅毅,但似乎因為從商常年在外奔波,十分疲憊,飛機離港不久,他就打起了呼嚕,右手還緊緊抓著放在膝上的一隻行動電話。
軍人大會結束以後,沙學麗在躊躇一陣后,終於堅定地走進教導員的寢室,鄭重地向教導員講了與鐵紅一起上街,鐵紅到郵局給耿菊花寄錢的事。「真的是她?」不知為何,教導員問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似信非信。「我跟她一起進的郵局呀,」沙學麗不明白教導員為什麼是那樣的表情,趕緊很認真地保證道,「她填的匯款單,我親眼看到她把錢寄出去。」教導員沉思著,回想著原先鐵紅撒謊竟把他和強冠傑寄的600元錢說成是她自己寄的事,說道:「我問過耿菊花,她說她也問過鐵紅,鐵紅卻沒承認。」沙學麗真誠地道:「鐵紅做好事,當然不能隨便宣揚,不然真成了為入黨而當雷鋒了,那就不是真雷鋒了。鐵紅肯定是想當真雷鋒。」教導員笑了,說道:「很好。謝謝你,沙學麗。」
徐文雅反倒安慰他道:「你不要責備自己,不然我會更難過。坐火車走也是一樣。但我從心裏感謝你。」羅小烈抬起頭,與徐文雅那雙充滿真誠的眼睛對視著,「那你,」他深情地說,「一路多保重。」徐文雅深深地點點頭,走回宿舍。
女戰士們的衝鋒槍噴出更大的火舌,似乎比子彈流得更急的,是她們的臉上流淌的眼淚。
「一個人?」
兩位空姐推著飲料車來到她們身邊,其中嘴角長著一顆美人痣的空姐問道:「請問要什麼?」小女孩道:「我要咖啡。」徐文雅道:「喲,你會喝咖啡。」小女孩道:「我年輕時候,就會喝咖啡。」徐文雅又笑了:「你現在也不大啊。」然後回答空姐的詢問道:「要茶。」
沙學麗瞧著強冠傑的背影,深知內情般地吐一下舌頭道:「別看強隊長心粗,其實最關心我們班長了。」
熊老闆轉回身,叉腰站在陷阱上,其餘手下都跑來站在陷阱邊。熊老闆得意地打著哈哈道:「朱班長,明給你說,我熊某販毒三十四公斤,哪天被你們抓到,哪天我就黃泉路近。我他媽不甘心一個人走啊,我就喜歡有女人陪著。朱班長,對不起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強冠傑費力地拉開一班女兵們死死抓住擔架的手,擔架緩緩離開,留下哭倒在地上的一群女兵們。
徐文雅嘩地一下站起來。
朱小娟的父親一身戎裝,肩扛少將軍銜,頭髮花白,神情剛毅,站起來,目光炯炯地環視一圈台下,然後,聲音低沉地響起:「同志們,朱小娟走了,我們今天在這裏開追悼會送她,表達我們的哀思。我是朱小娟的父親,但我首先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軍人,朱小娟則是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戰士,我們都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武裝部隊,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則是我們這兩支部隊的唯一共同的宗旨。我知道,你們武警部隊,養兵千日,用兵千日,廣大幹部戰士,以人民武警愛人民的一腔熱血,天天戰鬥在維護社會穩定的第一線。我們祖國四化建設所取得的偉大成績,可以說,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你們武警戰士用火熱的青春、美好的理想、寶貴的鮮血以至珍貴的生命所鑄成。」他從昂揚中低沉下來,「小娟走了,作為父親,我很悲痛,可是。」他一下又提高了聲音道:「作為軍人,我倍感驕傲!想一想,同志們,我們這個有著五千年文明史的民族,如果我們的歷史上總是只書寫著挨打史,總是只有秦檜、嚴嵩、慈禧太后和李鴻章,那我們的後代子孫,讀著祖先的歷史時將是多麼悲哀,多麼缺少自信。可幸好,中華民族是一個偉大的民族,我們的歷史中除了那些軟骨頭賣國賊,還有文天祥、岳飛、林則徐、還有董存瑞、黃繼光和狼牙山五壯士!這才是我們民族的堅強的脊樑,這才使我們的後人一提到我們的先祖、一想到我們的國家,就會一腔崇敬,一腔熱血,一腔自豪!我們五千年的文明史,才敢於自稱是輝煌……朱小娟去了,她走進的就是這頁輝煌,她使比她更小一些的後來者一提起她這個先祖,就將為他們的一代先人感到由衷的驕傲,這,就是我的欣慰。」他大聲疾呼道:「她是你們的戰友,她也是你們應該感到的驕傲!」
「班長她給過我好多膏藥,」耿菊花卻崇敬地往下道,「還有……專門給我們女的用的那些東西……」鐵紅道:「怪的是她從不給我們講她的家,就住在本市,也不帶我們去玩一玩。」沙學麗舉起飲料杯道:「為不帶我們上她家去玩的偉大的班長,喝一杯。」
「我聽我媽媽講,曬多了太陽容易長皮膚癌呢。」徐文雅笑了,「你媽媽是對的,」她說道,「但一點太陽也不曬,也要得軟骨病。」
「咦,」鐵紅注意地看著她道,「班長給你透露過什麼秘密吧?快快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