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與理的對抗
林曉燕直視著龍凱峰問：「你是不是軍人？」
「團長問我，這個兵有什麼過人之處你非要把他留下？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最後只好說，他個子大，能當個好炮手。團長說，大個子兵多的是。團長一摔門，把我晾在團部辦公室外面。」趙梓明嘿嘿笑道。
趙梓明覺得趙楚楚的話有些不著邊際，就問道：「你說什麼？無謂的犧牲？」
龍凱峰說：「當時我剛當兵不久，心裏覺得連長很了不起，沒有什麼事連長決定不了的。所以我在心裏罵你，覺得你太不近人情。」
趙梓明和龍凱峰的對抗，因為他們之間過去的上下級關係，一時成為DA師上上下下議論的焦點。特別是過去一些和龍凱峰平起平坐的大隊長們，一個個更是揣摩不止。他們都在猜測，作為趙梓明過去的通信員龍凱峰將如何迎接這次對抗。
龍凱峰無奈，只好站了起來。跟著趙楚楚來到外面。
趙梓明伸手拍著趙楚楚的頭，將目光投向遠處。
韓雪聽出龍凱峰這句話流露出深深的無奈。她一直希望龍凱峰能跟她談談和趙梓明打演習的事。龍凱峰不說，韓雪只好提了出來。不過，她沒有直接提，而是由遠及近地說：「凱峰，當年老連長把你介紹給我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儘管不早了，但寧洲的夜晚依然車來人往。龍凱峰和趙楚楚並肩走在街沿上。龍凱峰責備道：「楚楚，你怎麼跑到我家裡來了？」
趙楚楚自信地說：「當然，他充其量只是個陪練。」
海邊，林曉燕、關小羽、李延發等人一起走近龍凱峰。李延發說：「總指揮不在指揮部獃著，在這兒晃悠什麼呢？」龍凱峰看了看身邊的幾位說：「我來看看潮水的情況。」
趙楚楚說：「因為你和媽媽都太在乎事業上的成功。」
果然，天鶴島南面的峭壁上，趙梓明部隊的戰士們在向上攀登著。幾十名戰士從南面懸崖跳出來，向藍軍山頂工事衝過去。西側，龍凱峰的坦克在向山頂衝擊，不斷受到「敵軍」阻擊。趙梓明的一個分隊終於搶先到達藍旗前，一名戰士拔出藍旗，在空中舞動起來。趙梓明大步走來。持旗的戰士將藍旗莊重地交給趙梓明。
趙梓明用望遠鏡在觀察島上情況。一個參謀過來報告：「參謀長，一營已從南面分三路攀登天鶴峰，沒有遇到敵方阻擊。」趙梓明笑笑說：「命令正面登陸部隊全力向前推進，造成正面強攻態勢。」
門鈴聲打斷了吳義文的沉思，馬玉芳拉開門，進來的是桂平原。吳義文沉思的表情舒展開來。
「我不需要他領我的情。我只知道這一仗對他很重要，對我卻無關緊要。」龍凱峰冷冷說道。
吳義文在一旁回答道：「趙梓明的部隊已經開始登船。」
楊芬芬不解地：「你……」
梁航笑了笑說：「各人吃得半隻羊，誰怕誰啊，進攻就是了！」高達說：「也許龍凱峰是入市的烏龜——能縮頭時且縮頭嘛。趙梓明是他的老連長，他敢那麼張揚嗎？」
韓雪接著說：「我倆舉行婚禮那天，你的那些個戰友酒都喝瘋了，一撥一撥地灌你的酒，都是老連長替你擋住了。你沒事，可他醉了，把你抱在懷裡，哭了，好像出嫁的不是我，是他似的……當時我以為他是為我們高興，事後我才知道他心裏有苦水，他和芬芬姐不太對勁哩。」
龍凱峰的幾輛水陸兩棲坦克衝上了頂峰，戰士們跳下坦克。
趙楚楚氣咻咻地說：「我應該怎麼樣？向你鞠躬敬禮？再說了，我可不敢到營區去找你。就算去，我也找不到你。我知道你今晚一定在家裡。因為每個星期的這一天，你都會回家陪韓雪。其實，你是在完成一種形式，一種可悲的形式。韓雪看不出來，是因為她活在自己編織的羅網裡。」
吳義文凄然道：「你的意思是說，由趙梓明來當DA師師長？」
「儘管如此，兩人都有一點共同的失誤。」高達想了想說。
高達想都沒想就直說道：「鐵板釘釘子，趙梓明十拿九穩。龍凱峰不是作秀，就是有點洋乎。打這麼個小島，用得著那麼精雕細刻嗎？我喜歡趙梓明的打法。」想到林曉燕海邊激將龍凱峰的事，高達心裏一直憤憤不平。
趙楚楚轉過身去。
當他們來到網路分隊，曲穎就向林曉燕報告說：「大隊長，天鶴島海域準確水文情況已經分析出來了。」
林曉燕頓時失望起來，她一步跨到龍凱峰跟前：「你說什麼？算我把你看走了眼。這些天來，我看到的是一個敢說敢幹，敢做敢當的龍凱峰，一個永不言敗、從不服輸的龍凱峰，為什麼突然變了，變得讓人都不認識了。」
龍凱峰注意到一邊的林曉燕正關心著自己的回答，就說：「這可難說了，不管怎麼樣，和自己的老連長對抗，就算輸了也沒什麼？」
「爸爸，在這個問題上，人家凱峰是無辜的，你可別亂把人家扯進來。」趙楚楚並不理會趙梓明的話，她做著一個無所謂的動作說。
桂平原對自己也看得一清二楚，他認為當官對自己來說盼不來，也等不來，自己是從一個志願兵轉成幹部，才有了今天，而且吳義文是自己身分改變的關鍵人物。就說：「這我倒沒想到，我桂平原當年因為寫點小豆腐塊文章，由戰士轉為志願兵，是你又幫我由志願兵提為幹部。現在也當到了科長，在我整個家族中已經是最大的官了，我已經很知足了。」
龍凱峰笑著說：「你啊。沒什麼，那我就去上會兒網了？」說著就站了起來。
韓雪一把拉住龍凱峰，像是怕他要跑掉一樣：「沒什麼，就不能陪我說說話嗎？」
趙梓明聲音更響地說：「你說呀！」
趙楚楚點頭道：「只是……一個好父親，一個好母親，為什麼不能成為一對好夫妻，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趙梓明覺得自己有必要把這次演習和DA師師長之間的聯繫告訴楊芬芬：「這次演習有點特殊，我……DA師師長很快就要明確了。」
大屏幕上，畫面切出：幾艘登陸艇還停在碼頭上。
趙楚楚來訪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龍凱峰笑了起來，說：「你不是說很討厭想當官的人嗎？今天怎麼為你爸爸當官的事做起說客來了？」
「他是無辜的，那就是你有問題了。楚楚，小時候爸爸對你關心不夠，我知道你對龍凱峰有好感，但不能沒有一點分寸。」什麼時候自己對龍凱峰的看法有了轉變，而且是悄然的，是因為龍凱峰突然變成了自己的對手嗎？趙梓明正想著的時候，聽見趙楚楚說：「你別盡往複雜里想。你女兒這份感情是純潔的。」
高達沒想到林曉燕這麼當真，對自己的話較起勁來，就笑著說：「這不明擺著嘛，這次實兵對抗演習，其實就是一次想定作業，趙梓明顯然是紅軍，藍軍是他的老部下，結果還不是不戰自明？」
趙梓明用毛巾擦著臉看著趙楚楚。楊芬芬留在他臉上的唇印依稀可見。趙楚楚難過地叫了聲：「爸……」她接過趙梓明手裡的毛巾：「我替你擦吧。」
林曉燕朝曲穎打了一個手勢。曲穎把一份剛剛打出來的資料交給龍凱峰。
大屏幕上，畫面切到海上。指揮艇上，趙梓明一邊觀察，一邊用電台、電話向各部下達命令。天鶴島的海岸上，一時炮火連天。
鍾元年呆在演習導演部通過戰場電視觀察著戰場情況。鍾元年想知道趙梓明的位置，就問道：「哎，趙梓明呢？」
趙梓明望著海面道：「也許是我把這次對抗看得太重了。」
吳義文一驚：「你別這麼糟蹋人家。」
「好一個龍凱峰，沙灘漫步，這哪是打仗？」
大屏幕圖像被切換到龍凱峰指揮所，畫面上只有幾名軍官在電腦前操作著，不見龍凱峰的影子。倒是林曉燕在指揮著一群女戰士忙碌著。鍾元年打趣道：「嗬，林曉燕和龍凱峰還真聯盟上了。她們在忙什麼？」
趙楚楚說：「以前我是這樣看的，可今rｅad•９9csw.cｏm天我改變了，我爸爸太可憐，唯一支撐他的，也就是這個夢了……」
趙梓明從剛才的悲戚中醒了過來，手指點了一下趙楚楚的額頭說：「廢話。我……我能輸嗎？」
吳義文被馬玉芳說笑了，點點頭說：「嗯？這也不失為一種人生哲學。」吳義文的目光顯得深邃起來，陷入了沉思。
趙梓明微微一怔：「所以你打算接受楚楚對你的要求？」
桂平原知道吳義文急於知道個中原由，壓低聲音說：「趙梓明作為DA師師長的人選，是軍區常委定下來的。要剔除這個候選人，比當初將他列為候選人要難得多。讓鍾副司令為難的是，想剔除趙梓明必須讓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心服口服。這就取決於他和龍凱峰的對抗勝負結果。勝了，趙梓明還只是候選人之一，你和趙梓明上次只打了一半的對抗，還得再戰；輸了，趙梓明將自然淘汰出局。」
趙楚楚別過頭去。
趙梓明命令：「特種分隊和一營全部上登陸艦。」
龍凱峰說的是真心話。他的回答確實引起了林曉燕的注意。
桂平原明知吳義文在掩飾自己，想得更多的還是演習對抗的事，連忙說：「吳副師長，其實首長讓趙梓明和龍凱峰對抗，對趙梓明來說不見得就是件好事。」前面說的是桂平原試探吳義文的，想不到吳義文內心如此脆弱。現在桂平原希望自己能夠給吳義文樹立信心。
龍凱峰為之動容，他說：「楚楚，我心裏也很矛盾，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好勝，從來沒想過會輸給誰。如果換了別的任何一個對手，我會盡全力去拼，去戰勝他，但對你的父親……」趙楚楚心裏有了氣，你這叫什麼？想著想著就打斷道：「龍凱峰，你別太得意，你以為我在求你讓我爸爸啊，至少你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
趙梓明覺得龍凱峰的笑容里像藏著什麼內容，繃著臉說：「怎麼，不服？」
這個趙楚楚，都說了些什麼啊。
這年頭婚姻失敗的人不在少數，夫妻離異已經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就算是軍人也不例外。到了雙擁辦以後，韓雪常常聽到一些軍人家庭的瓦解。眼下人們的生活質量提高了，都希望自己的丈夫伴隨在身邊，可是軍人做不到，就算是家在部隊營區，丈夫也不能天天回家。韓雪奇怪的是趙梓明和楊芬芬冷戰這麼多年，卻沒有走到分手那一步。
韓雪看著龍凱峰說：「其實也沒什麼。」
鍾元年說：「好啊，那就看看龍凱峰吧。」
龍凱峰從他眼前走過時，他想喊住他，可是最終他忍住了。在趙梓明看來，鍾元年的決定，幾乎將吳義文排除了。從那時起，趙梓明已經不把吳義文當對手看了。
趙梓明嘆息道：「是啊，我當連長的時候，做過不少不近人情的事。」
龍凱峰疑惑地：「慶功酒席？」
龍凱峰抬頭看著趙楚楚。
龍凱峰不解地問：「幹嗎？」說著已經跨上了林曉燕的車。林曉燕駕車衝出營區。不一會就衝上了海濱公路。
參謀領命而去。
自趙楚楚一進門，龍凱峰就猜到趙楚楚要和自己談什麼了。自己和趙楚楚關係儘管韓雪從不往心裏去，但龍凱峰不能任由趙楚楚說什麼，自己就做什麼。
龍凱峰看了看說：「只是衛星遙感資料嗎？」
龍凱峰笑道：「照你們這麼說，我這輸是輸，贏了還是輸，輸定了？」
天鶴島，趙梓明和龍凱峰的對抗演習打響了。島上火光衝天，硝煙瀰漫。海面上白色的水柱衝天而起。
趙梓明突然起身，狠狠地把半截香煙扔在地上，向沙灘走去。趙梓明站在海潮即將漫上來的地方，望著夜色深沉的大海。不遠處，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一陣又一陣轟響。
實兵對抗演習部署會議已經結束，王強、陸雲鶴、趙梓明、吳義文等軍官陸續出門。龍凱峰、林曉燕和高達、包爾達夫等人還在裏面。高達走到龍凱峰身邊，拍拍他肩膀說：「和趙參謀長交手，你認為自己有多大把握？」
「龍大隊長是不是忘了進攻時間了，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吳義文走到地圖前，指著地圖說：「這是趙梓明的東集群，這是龍凱峰的西集群，兩部離天鶴島距離一樣。」
林曉燕的話如連珠炮一樣砸向龍凱峰，把龍凱峰砸怒了，他大叫道：「夠了！」
吳義文讚許地說：「平原啊，你的分析滴水不漏，有沒想過你自己在DA師將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趙梓明舉起酒杯：「為九十九，也為你的第一百個，乾杯。」二人杯子輕輕碰了一下。趙梓明把酒一下子喝完。楊芬芬喝了一半，放下杯子，掏出口紅，朝鏡子前走去。趙梓明在她的身後支吾一句：「要打演習了。」
龍凱峰笑笑，掏出打火機點火，兩個人抽起來。
趙梓明僵住了，喃喃地叫了聲：「芬芬……」
天鶴島上，趙梓明部分部隊已登陸，正集中火力開火，企圖擴大登陸場，為全體登陸部隊打開通道。
馬玉芳一邊拾著棋一邊說：「這師長老定不下來，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照我說，要是趙梓明當上師長了，你不如找找老首長活動活動看能不能到寧洲軍分區當司令去。」
吳義文領鍾元年等走進演習導演部。這裡有數台戰場電視顯示器，可以看到戰場的各個方位。
馬玉芳圍著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你這是怎麼了，老吳？」吳義文長長地吁了口氣說：「沒什麼。」
韓雪的這句話讓龍凱峰心裏感到一陣煩躁，他不顧輕重地說：「你就放心吧，這個事情我拎得清。」
龍凱峰面向大海坐在一塊礁岩上。趙梓明走近后，在他的身後站了一會，然後才走過去。
「群眾配班子，八九不離十。」桂平原脫口而出。想不到他話音未落，吳義文竟然有些失態地說：「胡說！」
林曉燕說：「可是我看你信心不足，不像個能打贏的樣子。」
在吳義文回家前，馬玉芳已經聽說了龍凱峰將替代吳義文和趙梓明對抗。本以為吳義文回家會把這件事告訴自己，想不到吳義文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鍾元年要求直升機再飛低點。他身後的高達突然大叫起來：「看，趙梓明部快衝上山頂了！」
門被輕輕推開。趙楚楚竟然不敲門就走了進來。韓雪從龍凱峰懷裡逃開，連忙迎上去，熱情地挽住趙楚楚的肩膀說：「楚楚來了，來，坐。」
趙楚楚說：「知道嗎？媽媽也對我說過，說你是一個好父親。」
桂平原笑了笑說：「不是我糟蹋他，是鍾副司令想剔除他。」
大屏幕上，龍凱峰和林曉燕等人在一台電腦前坐下。電腦出現天鶴島的三維立體圖像。
趙梓明的聲音里充滿著興奮。他看見楊芬芬走了回來，而且還望著他笑了笑說：「哦，是這樣，那倒值得慶賀一下。」楊芬芬從酒櫃里拿出一隻杯子，走到桌前，從趙梓明手裡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點。舉起杯來：「今天我也很高興，又一個台胞找到他在大陸失散多年的親人了，我前後幫他們聯繫了兩年時間啊！」
鍾元年一愣，馬上說：「偷襲，這不失為大胆的一招啊。不過天鶴島的南面可是一百多米高的懸崖峭壁，想上去，沒那麼容易，趙梓明能長了翅膀飛上去？」
趙梓明也為楊芬芬感到高興，滿心歡欣地說：「你那小罐子里的相思豆，前兩天我數過，裏面有九十八顆，加上今天這一個，已經九十九顆了。」
龍凱峰深深感受到韓雪話語中的溫情，輕聲地說：「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鍾元年對趙梓明的讚歎令吳義文很是不安，他關心著龍凱峰的動作：「鍾副司令，要不要看看龍凱峰的情況？」
龍凱峰又給他一支煙，趙梓明深深地吸著：「凱峰，楚楚是不是找你了？」
趙梓明沒有回答。龍凱峰掏出煙，把一支煙遞了過去。突然，趙梓明回過身，一拳打在龍凱峰的胸上。龍凱峰沒有防備，摔倒在沙灘上，驚愕地看九-九-藏-書著趙梓明。
林曉燕下車追上龍凱峰，在他身後叫道：「我問你話呢？」
龍凱峰只好說：「來就來，五局三勝！」
龍凱峰指著圖像說：「根據綜合分析，天鶴島一帶下午兩點二十分滿潮，比昨天晚十分鐘。坦克全部上艇，十五分鐘后編隊出發，下午兩點鐘前到達指定海域展開編隊，兩點十分發起攻擊。」
趙梓明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坐在龍凱峰身邊，也望著大海。
林曉燕煩躁地打斷道：「我知道！我還知道他是你的紅娘。所以你甘當陪練甘當綠葉，境界高得很啊！」
趙梓明趕到指揮艦的駕駛台前，魯豫生就向他報告：「參謀長，天鶴島我方登陸點正面縱深敵工事、暗堡已全部被我炮火摧毀，是否按計劃進行？」
龍凱峰嚎叫般地說：「使命？你認為我能競爭這個師長？」
高達說：「依我看，龍凱峰跟趙梓明較勁，那還不是八歲的娃娃耍新娘，瞎湊熱鬧。你看趙參謀長那攻勢，多猛，現在已經抵灘發起攻擊了，特種兵從後山都爬上去了。」
鍾元年通過戰場電視，終於看見龍凱峰在自己的指揮部露面了。王強不忘開了句玩笑說：「這小子總算回來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趙梓明就下令說：「改為二梯隊，暫不上船。其他一切按計劃進行！」
吳義文盯著桂平原問：「群眾配班子，你也信？」
趙梓明衝進了衛生間。
吳義文輕輕拿開馬玉芳的手說：「玉芳啊，你去忙吧。」
龍凱峰知道來人就是趙梓明，頭也不回地說：「老連長，你知道我在這兒？」
龍凱峰矯健的身影迎著充滿畫面的落日走去，他要擁抱落日，他想掬一捧夕陽的餘暉，從中汲取無窮的力量。落日的光艷中，林曉燕與龍凱峰並肩而立。他們的心中回蕩著落日輝煌的交響。
鍾元年問：「龍凱峰的船隊在什麼位置？」
韓雪端來一碗葯膳湯走過來放在龍凱峰身邊，自己靜靜地坐下，聽了一會琴聲。有關龍凱峰要和趙梓明對抗的事她已經知道了。龍凱峰和趙梓明，一個是自己的丈夫，另一個卻是丈夫的老連長，也是自己和龍凱峰當年的紅娘。自從聽說趙梓明和楊芬芬關係緊張后，韓雪心裏就有了對趙梓明一種莫明的同情。有時迎面碰到楊芬芬，韓雪總是注意觀察著楊芬芬的表情，希望能聽到楊芬芬說點自己和趙梓明的事，可是楊芬芬從來不對韓雪說。
趙梓明衝動地一把將楊芬芬摟住了。面對趙梓明突如其來的舉動，楊芬芬先是怔了怔，當趙梓明的雙唇抵近她的嘴邊時，楊芬芬用力地推著趙梓明，可是趙梓明將她摟得太緊了。她只好別過頭去說：「別這樣，我馬上還要去辦公室，別讓楚楚回來撞見了。」
吳義文點頭感嘆道：「知足，才能做到心無所求，不容易啊！」
「嗨，哪位家長在家？」是趙楚楚回來了。
林曉燕大罵道：「龍凱峰，你懦弱你膽怯，沒有軍人的血性沒有男人的血性，還沒開打就趴下，你有什麼本事？想不到被報紙上吹得神乎其神的特種大隊，什麼空中雄鷹、海上蛟龍、陸地猛虎，原來大隊長龍凱峰是一隻嗷嗷待哺的小綿羊！」
趙梓明寧可女兒的話是真心的，不可能像人們說的那樣，口氣溫和地說：「楚楚，我知道你是想從凱峰身上得到一種寄託。你小的時候，我對你關心不夠，是我沒有當好父親啊。」
桂平原將棋子推到一邊說：「我並不這麼看。龍凱峰可以說是個另類的人，不能用正常思維去看他。再說了，首長親自督戰，龍凱峰和趙梓明的關係再好，也不可能不考慮自己在首長心中的形象。其實，這著棋妙就妙在趙梓明在這次對抗中可能成為一顆死棋。」他拿起一個棋子拍在茶几上。
吳義文趕緊說：「是林曉燕主動提出的。林曉燕帶著她的網路分隊在配合龍凱峰。」
吳義文憂慮地說：「別忘了龍凱峰和趙梓明的關係，憑龍凱峰的為人，這個當口，總是會抬舉他的老連長。」
龍凱峰內心的感情被觸動了一下，真誠地點頭說：「可不，老連長對我沒說的。」
楊芬芬手裡拿著單位發的東西，她將東西放到牆角，衝著趙梓明問：「哎，楚楚呢，還沒回來？」
從趙楚楚的臉上看上去，龍凱峰覺得趙楚楚心裏擱著事。她是有事來找他的。果然只見趙楚楚指了指龍凱峰說：「不坐了，我找他有點事。」
發現龍凱峰盯著自己，林曉燕一腳剎車，毫無防備的龍凱峰幾乎撞在擋風玻璃上。
王強向鍾元年報告說：「東集群趙梓明部登島部隊已接近天鶴島，突擊分隊已向『守敵』發起正面進攻。趙參謀長的意圖是，用一部分兵力實施正面佯攻，以一個營和特種兵一個連迂迴天鶴島南面，從南部對守敵實施偷襲。」
趙楚楚任性地說：「不，我要請你到外面去談。」
龍凱峰又氣又好笑地說：「你找我就為了說這些？還把韓雪給扯上。到底有什麼事？快說吧。」
「你能明白就好。」韓雪願意自己的手隨龍凱峰握著，握到什麼時候都行。可是龍凱峰卻放開了她的手。韓雪心裏掠過一絲失望，但她還是提醒道：「要是老連長打贏了，當上了師長，你也會跟著沾光的。」
趙梓明看了看手中的煙：「你也知道買煙了。」
趙梓明這才抬頭看著楊芬芬：「是啊，我也幾天沒見到她了。出版社不會老加班吧？」
林曉燕將手裡的潮汐報告遞給龍凱峰說：「有關天鶴島海域的海流和潮汐資料已調出來了。」
趙楚楚不太信任地望著龍凱峰，龍凱峰肯定地沖她點點頭。他說：「楚楚，什麼事都不要說得太白。你找我的事你爸爸知道嗎？」
陸雲鶴把望遠鏡遞給鍾元年說：「鍾副司令，現在正在進行炮火準備。二十分鐘后，東西兩個群集開始航渡。」
趙楚楚認真地說：「你有沒有可能輸給龍凱峰？」
吳義文煩躁地將手中的卒子摔在棋盤下，進而掀翻了棋盤，棋子散落了一地。
楊芬芬邊脫著外套邊說：「你今天是怎麼了，一個人喝起酒來了？」
吳義文被馬玉芳一頓搶白后，垂下頭去。馬玉芳看看吳義文，突然有點心疼起他來，關切地說：「老吳啊，有的時候，就像這下棋一樣，這條路走不通，就走走別的路嘛，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弔死。」
東集群指揮部的登陸艇，趙梓明與包爾達夫、房亞秋、魯豫生等組成的指揮組已經開始上船。周圍的登陸艇上，戰士們攜帶輕武器跨上了登陸艇。
楊芬芬正朝自己的房間里走去，走到房門口，才隨口說：「你們打演習不是經常的事嗎？」
龍凱峰安慰她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意思了，楚楚，你放心，這個事情我拎得清。」
桂平原肯定地說：「趙梓明必輸無疑。這樣，兩個正式候選人就只剩下你一個了。」
桂平原一聽說龍凱峰將替代吳義文和趙梓明打對抗演習，就急著想到找吳義文，他知道這個時候吳義文需要他。所以一進門落座就試探性地問：「讓趙參謀長和龍凱峰對抗，是不是意味著龍凱峰將接任DA師參謀長的位置？」
趙梓明已經率隊離去……
龍凱峰從背後走上來，輕聲地喚著：「老連長……」
龍凱峰站起來，向趙梓明走去。趙梓明緊緊地咬著嘴唇，迎著潮濕的海風。
包爾達夫從一邊插話說：「老高的說法，我老包不敢苟同。老龍，你對戰役指揮有研究，而老趙這些年一直在琢磨合成作戰，你們之間的較量應該是一場龍虎鬥。沒關係，就是你勝了，說明他老趙強將手下無弱兵，頭彩還是他的，不要老想著他是你的老連長，放不開手腳。」
趙梓明瞪著趙楚楚說：「行了，你一個孩子家，插手這種嚴肅的事，還津津樂道。我跟你說讓你離凱峰遠點，你還是當成了耳邊風！」
趙楚楚眼圈紅了，說：「快五十的人了，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這九-九-藏-書個夢打碎了，也許就永遠趴下了！」
林曉燕堅定地說：「使命，一個軍人的使命！」
馬玉芳伸手按住棋子：「你又要走到天亮啊？」
DA師作戰室的牆上掛著巨大的戰略圖，圖上標出了天鶴島的位置和東、西兩個作戰集群的出發地點。
韓雪沒有想得太多，只覺得自己的話丈夫聽進去了，心裏一陣高興，就依過去，靠在龍凱峰懷裡。
趙梓明抓著手中的藍旗，望著大海，百感交集。
鍾元年的直升機已飛臨演習場上空。機艙內，鍾元年、王強、高達、梁航等向海面觀察著。
趙梓明將整個身子放鬆下來，覺得女兒趙楚楚的話問得太孩子氣了，就說：「平常贏不贏不重要，這次不一樣。」
炮陣地，加農炮、火箭炮一齊發射，一串串火龍飛向天鶴島。炮彈所落之處，火光衝天。
趙楚楚說：「憑你的嗅覺，還能不知道我為什麼找你。當然是為爸爸的事。坦白地說，我爸爸今天很興奮，也很痛苦。他離DA師師長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遙了。如果在和你的對抗中勝出，DA師師長非他莫屬。」
鍾元年奇怪指揮部不見龍凱峰：「龍凱峰到哪裡去了？仗都打起來了，指揮員卻不在指揮所。把龍凱峰給我找出來！」
吳義文冷靜下來，抬頭看看馬玉芳，走過去，把棋子又一個個碼向棋盤裡，自語道：「還沒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嘛。」
林曉燕突然狠狠地踢了龍凱峰一腳。龍凱峰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當他再看林曉燕時，只見林曉燕目光灼灼。這令龍凱峰驚愕不已。
龍凱峰拿出煙來，遞給趙梓明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
趙楚楚聽見響動聲，走近趙梓明：「爸，你在家呀？」
趙梓明不響了，半天才苦笑著說：「楚楚，這事不是你關心的，也不是你能夠關心得了的。要是讓人家知道了，還不笑話我趙梓明？」
龍凱峰避開林曉燕的目光，沒有吭聲。
趙楚楚問道：「我只想問你，你想贏，對吧？」
龍凱峰猛吸一口煙說：「你又跑到了團長家，對團長說，我趙梓明寧願降一級，也求你把這個兵留下。」趙梓明爽聲道：「也算你小子有福氣。團長愛人正在家，看見我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就問是不是那個會彈琴的大個子。我說就是他。團長愛人就勸起團長來。最後團長罵了我一聲，你個鳥兵。就這樣，團長同意了。我當時那個高興勁啊，離開團長家，我是一路歌聲回連隊。我對自己說，終於把這個寧洲兵留下了，以後好好摔打摔打他，沒準能當個好軍官……你還真沒讓我失望。」
林曉燕冷笑一聲。剛才高達告訴林曉燕，在作戰室里，高達那番話是有意試探龍凱峰的，想不到龍凱峰果然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陪練。
趙楚楚不無憂傷地說：「在這個幾十平方米的房子里，總得有個人關心你啊。」
楊芬芬回來時，「咣當」一聲把門推開，差一點破壞了趙梓明的興緻。他裝作沒看見，顧自埋頭喝酒。
包爾達夫急不可耐地問：「那我們的坦克和裝甲車……」
林曉燕的話刺疼了龍凱峰，龍凱峰說：「別挖苦我好不好？」林曉燕說：「不是挖苦你，是挖到你的心裏，揭了你的疼處。你龍凱峰原來也只是軟蛋一個！」
桂平原漫不經心地說：「我認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首長走的一著妙棋。」他撥弄著茶几上的棋子說：「吳副師長，你是下棋的高手。兩者對抗，實力相當者往往能夠放得開手腳，拼個魚死網破。和龍凱峰交手，趙梓明心態上就不會那麼輕鬆。就像中國足球，面對弱旅，想贏怕輸，結果輸得一敗塗地。」
王強說：「他想速戰速決。」
韓雪顧自說：「我可忘不了。老連長說，我把這個小老弟交給你了，侍候不好，我可要找你算賬。當時，我聽了心裏老大不高興，哪有這樣說話的。事後我想想，也難怪，老連長對你呀比自己親兄弟還親啊。」
楊芬芬奮力推開了趙梓明，走到門前，理理亂了的頭髮：「對不起，我不想……等你當上師長，我們的事也該有個結果了。」說完剛要衝出門去，又回身提醒說：「你把臉擦一下。」
高達點頭道：「這倒是。其實你也不必太認真，充其量你不過是個陪練而已。」
趙梓明臉上含怒說：「你以為是我讓楚楚去找你的？」說完他回過身，望著大海。
這就是自己和妻子楊芬芬冷戰的癥結嗎？趙梓明咀嚼著女兒趙楚楚的話。
龍凱峰打量著林曉燕，看著她由於生氣變得愈發紅潤的臉，想著自己在林曉燕眼裡竟然還有這麼多優點。龍凱峰有些不懂了。只好把自己心裏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你知道，趙梓明他是我的老連長，我……」
趙楚楚眼裡含著淚水：「爸，你別難過，別難過……」
趙梓明部的一位戰士衝著對方大叫：「你們來遲了！我們勝利了！」一群戰士跟著起鬨。
龍凱峰的樣子實在太悠閑了，導演部觀戰的參謀們議論起來……
天鶴島高地，那面象徵勝利的藍旗迎風飄揚。硝煙在島嶼四面升起，攻島部隊艦船已陸續靠岸。
龍凱峰走出DA師師部大樓，向自己的車子走去時，突然一輛嶄新的軍用越野車停在他身邊，把他嚇了一跳，他定神一看，原來是林曉燕坐在車內。林曉燕問龍凱峰：「炒地皮輸贏如何？」
吳義文果然充滿希望地問：「為什麼？」
龍凱峰望著遠去的趙梓明，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跡……
趙梓明白了趙楚楚一眼說：「輸給他？也許吧。凱峰是一個為戰爭而生的軍人，一上戰場他會忘記一切。」說完才煞有介事地問：「哎，你怎麼關心起這些來了？」
「我和凱峰會不會走到那一步呢？」韓雪不敢再往下想。
他的話被鍾元年接了過去，鍾元年問高達：「要是一個指揮員不論大仗小仗都用導彈的話，我看他才真是在搗蛋。」
龍凱峰心裏直犯嘀咕，他問林曉燕道：「你要帶我上哪？」
龍凱峰望著情緒衝動的韓雪：「你這是怎麼了，說了這麼多陳年舊事？」
林曉燕說：「還有海洋網站的實時動態數據。分析結果馬上就出來。」
龍凱峰被一束強烈的光芒所吸引，那是海面上巨大的落日，放射出迷人的光艷。一時間，海天之間遊動著金黃的餘暉，一種讓人亢奮不已的金黃啊！
龍凱峰迴到家，就坐到鋼琴前，一直彈著琴。琴聲流露出一種既激奮而又摻雜無奈的矛盾心情。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和趙梓明進行對抗。鍾元年的決定令他始料不及。
這回吳義文有意違犯棋規，把兩個卒子拿了出來，但還是走不通，棋中的曹操就是被關羽等「五虎上將」看得死死的，沖不出重圍。
鍾元年不悅地站了起來。
吳義文更是不敢相信地盯著桂平原問：「想剔除趙梓明？何以見得？」
楊芬芬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你也說過了，我祝你成功。」趙梓明已經走近了楊芬芬，楊芬芬從鏡子里看了趙梓明一眼，然後拿起自己的包欲往外走。趙梓明閃到她的面前，攔住她。
林曉燕突然問道：「龍凱峰，我想問問你，跟趙參謀長的對抗你準備怎麼打？」
陸雲鶴說：「趙參謀長經常帶部隊在這一帶訓練，對天鶴島的地形比較熟悉，他敢打出這張冒險牌，一定有他的想法。」
龍凱峰怔住了，想不到眼前這麼漂亮的林曉燕罵起人來也是這麼的徹底。
吳義文默默地走近茶几，從下面拿出華容道棋，他伸出手將棋子抓在手裡，然後一一落在棋盤上。
高達笑了起來：「首長，我是替他們著急，我這有勁使不上嘛。」鍾元年看了一眼他們幾位說：「你們的議論還都有些道理。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就現在的戰場局面，你們預測一下，誰能勝出？」
吳義文也懊悔自己剛才的失態，緩和著口氣說：「平原啊，剛才，聽你嫂子說你孩子在學校不太聽老師read.99csw.com的話，你啊也要多管著點。」
龍凱峰衝著趙楚楚說：「有什麼事不能坐下談？」
龍凱峰見韓雪一直默默地坐在自己身邊，就停止彈琴。這時韓雪扭過頭望著他說：「凱峰，我們能說說話嗎？」
王強衝著屏幕上的趙梓明對鍾元年說：「東集群進展很順利，看來趙梓明成竹在胸啊。」
林曉燕搖下車窗，頭髮在風中飄蕩著。夕陽的逆光中，駕車的林曉燕，顯得格外的洒脫、嫵媚。
林曉燕說「為什麼不能？你我陌路相逢，相互間並無交情，甚至還搞了不少磨擦，但我覺得，你身上有一種軍人特有的潛質。你往往是站在敵人的角度來思考問題，尋找我們部隊自己的不足，謀划著去戰勝敵人，正因為如此，你經常出格，犯忌，甚至被有的人視為另類，但在我看來，咱們DA師要想不負眾望，不辱使命，就得讓你這樣所謂的另類來當師長。」
趙梓明扔了煙頭說：「小子，有種，明天見。」趙梓明說完，大步離去。
趙梓明長長地吐出煙霧說：「你說的這些，我怎麼會忘呢？二十年過去了，一切還像在眼前一樣，趕都趕不走。」趙梓明看一眼龍凱峰，接著說：「我還記得，那次你母親病重，你哭著要回家，可當時局勢吃緊，我沒有權力批准，害得你沒有見你母親最後一面，你當時可沒少怪我。」
趙梓明將端起的酒一口飲下，心裏想著，是不是把自己和龍凱峰打演習的事告訴她呢？她會不會分享自己的快樂啊。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沖楊芬芬說：「我要打演習了。」他的聲音盡量顯得平靜。
趙楚楚一時沒有說話。龍凱峰接著說：「在你韓姐面前也是沒大沒小的。」
「哦，他的動作很快嘛。」鍾元年朝前走了幾步，想更近地觀看演習。陸雲鶴說：「首長，趙參謀長一貫作風硬朗，戰術思想明確。」
林曉燕甩過一句話來：「高達，請你這個導彈大隊大隊長不要瞎搗蛋。」
龍凱峰說：「我給你當通信員的時候，不開心，你就讓我坐在這裏看大海。你說，小子，你就給我看著這大海什麼都別想，大海有多寬廣，心裏有什麼事還容不下呢？老連長，你沒忘記吧？」
吳義文掩飾著說：「誰說的？」
韓雪愣了愣，這叫什麼話啊，借我老公用一下。她用一個長輩的口吻說：「好啊。」又轉對龍凱峰催道：「楚楚要請你出去談事，你還坐著不動？」
往事歷歷在目，趙梓明說的一切對龍凱峰來說彷彿就在眼前，他動情地說：「命令已經宣布，要改變太難了。為了我，你推遲了大家離隊的時間，當晚你就去找了團長。」
趙梓明沉吟道：「不，我算不上，不過，你媽媽是一個好母親。」趙楚楚的眼裡有了淚光說：「爸，你這話為什麼不敢當面告訴媽媽？」
龍凱峰一步跨到林曉燕面前，大聲地說：「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裏來，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鍾元年將龍凱峰替換了吳義文，令趙梓明欣喜不已，他彷彿看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希望在他眼前洞開。一回到家，他就從酒櫃里抓過一瓶酒，又起身到碗櫥里端出一盤花生米，坐在桌前自斟自飲起來。酒的作用使原本興奮的趙梓明心中升騰起一股按捺不住的激動。走出會議室時，他甚至朝吳義文瞥了一眼，他從吳義文的目光里捕捉到一種失意，當時趙梓明心裏格登一聲。他不禁有點替吳義文難過起來。
龍凱峰由衷地說：「我知道這次對抗對你有多重要。」
鍾元年點頭說：「這就是兵家的老話，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看來趙梓明一個小時之內拿下天鶴島應該是萬無一失了。」鍾元年身後的幾個大隊長議論起來……
吳義文也惱怒起來，他覺得龍凱峰有意把勝利的戰果送給趙梓明，口氣不快地說：「趙參謀長的部隊已經出發半個小時了，他龍凱峰的船怎麼還躺在碼頭睡大覺呢。這不是鬧著玩嗎？」
此時，韓雪驅車路過這裏，她發現了龍凱峰，發現了站在龍凱峰身邊的林曉燕，心裏隱隱作疼著，然後抽身離去。
趙梓明神情沮喪，他的臉上有兩道口紅印子。楊芬芬剛才丟下的那句「我們的事也該有個結果」的話讓他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感到難過。這叫什麼事啊！
鍾元年用望遠鏡看了看說：「趙梓明和龍凱峰都有什麼動作啊？」
趙梓明笑笑說：「你晚了一步，僅僅晚了一步。」
四目相對，互不相讓。遠處，海浪沖刷著沙灘，在撫摸般的柔情中使人感受到一種內在的力量。林曉燕把目光移向大海，幽怨地說：「對不起，我太衝動了。其實，這關我什麼事呢？」龍凱峰反倒冷靜了下來，他感激地對林曉燕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水陸兩棲坦克駛出艙門，向岸上衝去。
女兒趙楚楚和龍凱峰走得過近，趙梓明聽別人說過，楊芬芬也在他耳邊吹過。開始他還有點不以為然，認為趙楚楚從小就跟著龍凱峰。現在想想，人家議論這種事，總是不好的，何況趙楚楚已經長大了。他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女兒。
電視畫面切換到指揮部外的海灘上，畫面上出現的是龍凱峰戴著墨鏡挽著褲腳在沙灘上漫步的場面。他的身邊跟著一名背著電台的通信兵。
龍凱峰說：「好，我要的就是這份分析報告。走，看看去。」
「老爸，我真替你難過。」趙楚楚突然說道。趙梓明被趙楚楚的這句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惱怒地說：「替我難過？笑話，你替我難過？」
龍凱峰手下的戰士們氣得摘下鋼盔，獃獃地望著對手們。這時，龍凱峰掀開坦克頂蓋，探出身，望著遠處的趙梓明。趙梓明看見龍凱峰，大步走了過來。龍凱峰也跳下坦克，迎了上去。兩人相向站定，對視著，良久沒有說話。
龍凱峰沉下臉來說：「楚楚，不要把一個孩子的任性帶進生活中來。你不是孩子了，我更不是當年扛著你到處玩耍的通信員。」
久等龍凱峰沒有走出來，趙梓明只好先回家了。他聽說趙楚楚為自己的事找過龍凱峰，十分氣憤，怒氣沖沖地問趙楚楚：「你去找他幹什麼？你什麼意思？」
林曉燕的一番話，令龍凱峰精神大振，他不能兌現自己對韓雪和趙楚楚的承諾。他認定這次對抗的結果，對趙梓明的確太重要了。他覺得有必要向趙梓明表明自己的態度。於是主動約見了趙梓明，見面的地方正是他們都十分熟悉的炮陣地。
可是梁航的意見和他不同，他說：「如果以現在的戰場局面看，龍凱峰的確是弱勢，趙梓明畢竟搶先上陸了。但龍凱峰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理論上，龍凱峰與趙梓明在勝算上是一比一，就看龍凱峰的坦克和重裝備能不能上去了。」
聽見林曉燕冷笑著發出聲來，龍凱峰問：「你笑什麼？」
龍凱峰疑惑，想了想說：「都過去這麼些年了，哪還記得那些。哎，怎麼想起問這個？」
趙楚楚白了一眼趙梓明說：「不是嗎？人家身後都有家人支持，可你呢？我是你的女兒，如果我再不關心一下，你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梁航在高達背上敲了一下說：「老兄，老虎金錢豹，各走各的道，龍凱峰和趙梓明二人只是戰法上的不同。」
龍凱峰也笑笑說：「按照規則，算你贏了。」
趙梓明站了起來，聲音含混地：「這……這場演習很特殊。」
在天鶴島演習現場，已是一片火海。海面上，幾架武裝直升機飛過來，對地面目標進行火箭精確打擊，一枚枚火箭向「敵」目標飛去。
趙楚楚沒有坐下來談的意思，她對韓雪說：「韓姐，我能借你老公用一下嗎？」
趙梓明不說話了，目光顯得茫然起來。
龍凱峰點頭道：「是的。」
林曉燕踢了一下腳下的沙土說：「如果你有意謙讓，人家不見得會領你這份人情。」
趙梓明有些動情了，深深地望了一眼當年的大個子龍凱峰。龍凱峰迎接著趙梓明的目光說：九*九*藏*書「老連長，沒有你，就沒有我龍凱峰的今天。」
馬玉芳心裏有了氣，她把拾起的棋子放在茶几上，氣咻咻地說：「我能說什麼？惹得你這麼朝我乾瞪眼？我只是說出了你心裏想說不敢說的！」
鍾元年被龍凱峰的樣子逗樂了，他說：「好啊，這仗還沒打完，指揮員沒事幹了。看看趙梓明到什麼位置了。」
趙梓明已經聽出了龍凱峰話中的意思，心想這小子果真誤會了我趙梓明啊，側過頭看了一眼龍凱峰說：「煙。」
鍾元年未置可否地笑了笑。
趙梓明苦笑起來。
韓雪早已習慣了趙楚楚在龍凱峰面前這種說話的樣子，根本就沒往心裏去，在她看來，趙楚楚對龍凱峰不過是當代年輕人一種戀父情結的表現。就嗔怪地說：「楚楚，那你還站著幹嗎，坐下談呀。」
「服輸，但不服氣。」龍凱峰說完，目光盯著趙梓明。這時趙梓明朗聲大笑道：「小子有種。回去告訴韓雪，她許諾我的慶功酒席可以擺起來了。」
林曉燕緊逼道：「你是不是男人？」
吳義文哈哈大笑著，心裏在想，這就是桂平原啊，他能見微知著，還能一針見血。他的一番分析，讓吳義文本是鬱悶的心境開朗了許多。
龍凱峰也露出微微的一笑。
馬玉芳是想安慰一下丈夫，誰知吳義文竟然白了她一眼說：「你都說些什麼？」
龍凱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趙梓明沉默了，慢慢地吸著煙，但拿煙的手在微微地抖動著。
龍凱峰重又坐下：「好，說說話。」
指揮艦上的龍凱峰看了看手錶，下達命令：「所有坦克下海，向敵灘陣地發起攻擊。」
鍾元年等人坐了下來。
龍凱峰走到林曉燕一側，低下頭仍然沒吭聲。
龍凱峰爬起來，走到趙梓明身邊，再次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遞到趙梓明面前：「老連長……」龍凱峰拿出打火機，給趙梓明把煙點著。趙梓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拿下嘴上的煙，露出了得意而會心的笑容。
關小羽帶著幾輛水陸兩棲坦克和裝甲運兵車向沙灘衝來，並用電台向龍凱峰報告：「龍大隊長，我已率坦克、裝甲車攻上灘頭陣地，正向縱深發起攻擊……」
吳義文漸漸覺得桂平原分析的有些道理，不過他還是想聽到桂平原更深刻的分析，就問：「照你這麼說，趙梓明會輸給龍凱峰嗎？」
趙梓明大聲答應著，忙不迭地用手抹著臉上的口紅，又拉出衛生紙擦，最後打開水龍頭。
龍凱峰有些激動地說：「但是，你改變了我的命運。那一年，我脫下領章、帽徽，就要退伍了，是你硬把我從送退伍兵的卡車上拉了回來。為這事你還直接找到團長。」
趙楚楚搖了搖頭。
龍凱峰聲音高了起來：「哇，到底有什麼事？弄得神秘兮兮的？」
桂平原這才覺得自己的話沒輕沒重，傷了吳義文的自尊。他有些歉疚地望著吳義文，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趙梓明意外地說：「是嗎？」
楊芬芬在嘴上抹著口紅說：「你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龍凱峰在電話里告訴趙梓明自己將在炮陣地等他，趙梓明還感到奇怪呢。這小子，演習前約見我是什麼意思呢？趙梓明邊走邊想著。
趙梓明擺擺手說：「你小子，你什麼時候也不糊塗。」
DA師演習導演部，陸雲鶴陪同鍾元年和王強走來。吳義文跑步上前報告：「報告鍾副司令，實兵對抗演習已經開始，請指示。」鍾元年點頭道：「繼續吧。」
林曉燕握著方向盤，注視前方，一句話也不說。
吳義文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家裡，話都不想說了，妻子馬玉芳上前接過他脫下來的外套，正要對他說點什麼，一看吳義文黑著臉，就衝進廚房做飯了。
林曉燕推開車門說：「上我的車吧。」
林曉燕只顧朝前開車，還是不說話。
趙楚楚知道趙梓明會這樣擔心，就說：「我只不過是提醒他龍凱峰，沒有必要作無謂的犧牲。」
龍凱峰停住腳步說：「還用問嗎？該怎麼打就怎麼打。」
鍾元年滿意地點頭說：「作為戰場指揮員，就要有勢如破竹的氣概，這點，趙梓明還是把握住了。在火力準備時就已經進入出發位置，在第二波出擊時，他已經開始航渡了，這樣一來，他後面的推進就從容了。」
楊芬芬輕輕抿了一小口酒說：「沒想到你還會去數它。等裝上一百顆，我想也該歇歇了。」
馬玉芳慢慢站起來，憂心忡忡地望著吳義文說：「老吳，我雖然不會下棋，可老看著你擺弄這『華容道』，我多少也看出點門道來。你常說棋如人生，人生如棋啊。可不管怎麼說，棋是由人來下的嘛。你幹嗎非把自己當曹操呢，整天讓那關公、張飛看得死死的，一點自由都沒有，你就不會把自己當成個小卒子，走起來多靈活？」
龍凱峰用一種近乎驚異的目光久久地望著林曉燕。他沒有想到這位外形柔弱娟秀的女子的內心深處會有一種熔岩般熾熱的軍人情懷，剛與柔在她身上會結合得如此完美。
高達接話說：「這就對了，這仗好打，沒必要這麼認真，來，摸兩把。」他沖一邊的公務員說：「小張，找兩副老K來，咱們炒把地皮。」
龍凱峰鬆了口氣，他真不明白眼前的林曉燕為何也關心起這件事，剛才林曉燕駕車呈現出來的姣好嫵媚已沒蹤影，龍凱峰心裏暗暗失望著，他說：「就為這個？」說完打開車門，跳下了林曉燕的車。徑直朝海邊走去。
馬玉芳彎身拾起地上的棋子：「老吳，你的臉色不太好。」
針對趙梓明的正面強攻，龍凱峰下達了坦克和裝甲車按預定編組沖灘登陸的命令。然後自己坐下來翻看著一本雜誌。
「不，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咱們DA師。明天的實兵對抗演習，是為了遴選DA師的師長，你怎麼把它當做小孩子玩家家？對一個真正的軍人來說，放棄任何一次對抗，放棄任何一份責任，都是一種恥辱。」
「有這方面的議論。」桂平原悶聲悶氣地說。在他來這裏之前，他已經不止一次地聽到有人這麼議論了。
龍凱峰猶豫著，因為剛才散會時，他看見趙梓明像是有話要對他說，這會兒他一定等在外面。龍凱峰正想著是不是應該去見見趙梓明，高達已經擺開了陣勢，並拉他入坐：「來呀。」
林曉燕不滿地看一眼龍凱峰，抽身走了出去。
趙梓明淡淡一笑說：「沒錯。那時候，我雖然當了連長，可還是一個狗脾氣。宣布退伍命令的時候，很多退伍的戰士都哭了，當時，你並沒有哭，我看你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我想，這個大個子龍凱峰有種，是條漢子。你不願走，你渴望繼續穿軍裝。我產生了一個念頭，我要把這個兵留下來，非要把他留下不可。」
龍凱峰說：「要是到現在為止，我龍凱峰沒有令你失望，我想，今後，我更不能讓你失望。對嗎？」
參謀操作電腦，大屏幕上出現站在登陸艇甲板上的趙梓明。
遠處的海浪一下接一下地拍打著礁石，龍凱峰真希望能和林曉燕談點別的什麼，他不明白林曉燕何以如此關心自己和趙梓明的對抗來。眼前這個漂亮的女軍官多少讓他捉摸不定了。
龍凱峰苦笑道：「什麼贏不贏，我頂多是個陪練嘛。」
龍凱峰看了看說：「好。我們再看看登陸點的情況。」
趙梓明的話打動了趙楚楚。趙楚楚動容地看著趙梓明，叫道：「爸……你是個好父親。」
龍凱峰笑笑說：「贏了，五局五勝。」
吳義文跟著說：「老趙是這個意思。鍾副司令，請到導演部觀看吧。」
韓雪難過地說：「凱峰，我只想告訴你，老連長他不容易……」龍凱峰握住了韓雪的一隻手，說：「雪兒，你不用說了，你想說什麼我都明白。」
趙梓明的鼻子一陣發酸，淚涌了出來。他推開趙楚楚，重重地跌坐在客廳的沙發里。趙楚楚挨著趙梓明坐下，關切地說：「爸，聽說你要跟凱峰打一場對抗演習？你覺得能打贏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