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遠海笑了：「放心，不管發生什麼情況，我一定會完好無損地回來見你。」

平靜的海面下危機四伏，此時此刻，南克江的072潛艇正在經受著生死考驗。

「這叫什麼？乘人之危，是會挨人罵的。」于季東吼著。

「救人要緊。」于季東平靜地道。

梅得貴悲戚地說：「杏兒，我知道打小你就懷疑我不是你的親爸，你不會救我的。」

鄭遠海接道：「我當時說他們到一起就會天體大撞擊，會發生大爆炸。」

「怎麼報復的？講講！」秦思婷很感興趣地問。

鄭遠海瞪他一眼：「嚴肅點兒，別當著政委開玩笑啊！」

梅杏兒趕回了基地醫院找到了科室主任，猶豫半天，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道，「主任，我想……我想向組織借點錢。」

于季東臉色大驚，打量著眼前這個外表還不如馬一凡看著順眼的人。

「你小時他打過你嗎？」秦思婷又問。

「這是抗排異反應的葯，必須得吃！」梅杏兒把水杯放在他手裡。

梅得貴為難地：「我最煩吃藥了。」

梅杏兒緊咬嘴唇低下了頭。

「吃吧！來吃！」梅杏兒搖了搖撥浪鼓：「聽話，快吃啊！」

梅杏兒回頭道：「主任，再給我幾天假吧！我家裡有些事要處理。」

梅杏兒語氣平淡地道：「農村的孩子，哪有不挨打的。我從小沒媽，他心裏可能也煩躁，我一見他喝多了就躲在鄰居家不敢回家。」

「私自離艦……」鄭遠海舉手要打，看見李政委聽著收音機走了過來，故意咳著嗓子裝沒事一般把手放下了，不料姜喜子卻指著他喊：「政委，他要打我？」

「你給我坐那兒！」梅杏兒把他推到床上，奪過他手裡的包狠狠摔在地上。

「我整天哭，不吃飯，他害怕了，後來老師和村長找到家裡，就這樣我上學了。」

梅杏兒冷笑著：「譚龍，你回去告訴于季東，他太小看我梅杏兒了。」

梅杏兒轉過身來默默地看著大海，鄭遠海再次覺出她的異樣，擔心地問：「梅杏兒，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是啊，我想和你一起再去看看那個小島。」

科室主任見狀拉開抽屜：「這是我這個月的工資，兩千三，夠不夠？」

月光灑在海面上，隨著海浪輕搖，泛起陣陣波光……梅杏兒輕輕地說道：「遠海，還記得嗎？我曾經說過天上的星星也是有生命的，我們還討論過它們會不會戀愛結婚……」

于季東沉默了一會兒，緩和下口氣：「梅杏兒，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擔心你，你說萬一出點啥事兒……」

于季東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心裏已經默認了譚龍的做法。

梅杏兒掩飾著：「沒有，我就隨便問問！」

「我不治了，我要回家，死我也要死在家裡。」

譚龍從後面追上來：「梅杏兒，你再好好想想，梅得貴是你唯一的親人，如果你見死不救，相信你這一輩子也不會心安的。」

「不充分。」

「撒謊，我給你宿舍打了很多電話都沒人接，又到處找你找不到。」于季東一臉怒氣。

「沒怎麼啊！」梅杏兒掩飾著，問道，「這次回來還走嗎？」

姜喜子遲疑了一下：「不知道，反正你活著比我用處大。」

二人來到走廊里，于季東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你現在是我的人，不能再朝三暮四的了，也就是說你不能脫離我的視線！懂嗎？」

鄭秀竹雖然沒見過這個撥浪鼓，但她從小就聽家裡人不止一次提到過它，冥冥之中她已經意識到，這個撥浪鼓上的軍艦，就是魯淮成親手畫上去的。

于季東笑了一下：「多謝劉老闆看得起我，不過這種事你還是找別人吧！」起身要走。

梅杏兒搖了搖頭：「我這人從小就不知道什麼叫恨，只知道他是我爸爸，打我也是應該的，不過我報復過他……」

「既然你和一凡也是好朋友，我就不遮著瞞著了，只要你幫我發批貨……」劉四向他耳語著。

鄭遠海本以為方案是他和南克江一起出的，魯淮成就應該讓他隨南克江的潛艇一起去。魯淮成卻說他不能在一次行動中損失兩員大將，轉而讓姜喜子去。鄭遠海得知姜喜子已經到過魯淮成辦公室了，氣沖沖地回艦找姜喜子算賬，他一把把姜喜子拽出艙外，怒氣沖沖地說道：「膽子不小啊！敢闖司令員辦公室了，請假了嗎？」

「吃吧！每天吃點葯怕什麼？也不費事。」

「這病治不好了，你讓我走！」梅得貴掙扎著奪門要走。

于季東把賓士車押給了別人，換來三十萬元現金，讓譚龍給梅杏兒送去，譚龍驚訝地看著他：「大哥，你真想幫梅杏兒啊？」

梅杏兒噘著嘴笑道：「誰讓他打我來的。」過了一會兒沉靜下來又道，「其實他對我挺好的，只是小時候不理解，我考上大學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他都高興得哭了。」接著又嘆了一口氣接著道：「不管怎麼說，他養我這麼大，我現在特別怕失去他，我想讓他過好日子，我叫了他二十七年爸爸，我就ｈtｔｐs://ｒｅaｄ•９9cｓw•ｃｏm這麼一個親人……」

馬一凡得意地說：「五……五百萬……」

梅杏兒停了一會兒道：「你從小生活在那麼優越的家庭，可你人怎麼還那麼好啊？」

「我明白你什麼意思。」秦思婷道，「其實我打小是很任性的，不聽話，想幹啥幹啥，後來爸爸一生氣就把我送部隊來了，美其名曰鍛煉，實際上是改造，你還別說，自從當了兵以後，他們都說我整個人都變了，懂事兒了，能吃苦了。」

「遠海，你出海回來了。」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哎……于總，買賣不成仁義在，幹嗎急著走啊？」劉四轉身對馬一凡道，「一凡，我想和你們老闆單獨聊幾句。」

這話戳到了于季東的心窩子里，他鬆開了手，猶豫一會兒嘆道：「可是強扭的瓜不甜啊！」

梅杏兒回到宿舍翻出了存摺和一些零零散散的錢，她坐在床邊，看著堆在床上的存摺和錢，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鄭遠海和姜喜子上次探測八號海域獲得的資料數據被權威部門認定下來，而且確定了八號海域礁石下有供潛艇通過的水下暗道。鄭遠海、南克江根據資料確定了水下暗道的位置，並向魯淮成請示駕潛艇試航該暗道。

鄭遠海心頭湧起一絲感動：「軍事發燒型不間歇性狂想類精神病。」轉身走了。

「沒有。」

梅杏兒點點頭，出門又向住處奔去。

「你……你……」于季東指著他道，「你怎麼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沒……沒怎麼……」梅杏兒笑笑，極力掩飾著情緒。

「當然是尊嚴重要了，這還用問？」

科室主任喊著：「不夠我回家再給你拿去……」

回到公司，于季東狠狠地把衣服摔在椅子上，向譚龍吼道：「我于季東的臉全讓你給丟盡了，我不告訴你不要跟人家提條件嗎？你這讓人怎麼看我？我還怎麼做人啊？」

「你想錯了，我梅杏兒就算不是軍人，一個普通的農村女孩兒，也不會出賣尊嚴的。」

鄭秀竹從馬一凡嘴裏知道梅得貴病了的消息，拎著補品來醫院看他。梅得貴沒在病房，護士告訴她梅得貴出去散步了。鄭秀竹把水果放在桌上，不經意間看見了床上放著一個撥浪鼓，笑了，心想梅大叔真是夠有意思的，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玩這個。拿起搖了搖，一下子愣了，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沒錯，撥浪鼓的另一面畫著一艘軍艦。

梅杏兒再也抑制不住轉過身來撲進他懷中嚶嚶哭起來。

于季東耐著性子：「你說吧。」

「這……是梅杏兒小時候玩的，怎麼了？」

潛艇還在前行，危險已然臨近。

生意上遭受重創，愛情上遭受打擊，令于季東心灰意冷，就像世界末日要來到了一樣，整日鬱鬱寡歡心煩意亂。他太了解馬一凡了，平庸無為，除了自我感覺良好以外身無長物，所以對他說的話只當耳旁風，連笑都懶得笑一下就過去了。沒想到第二天馬一凡還來真格的了，生拉硬拽把他帶到一個咖啡館見一個叫劉四的人，說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鄰居，現在也是一個有錢的主兒。于季東打量著對方，個子不高，屬於那種腰圍比褲長長出一截的主兒。特別是那張營養過剩的胖臉，好像一笑就能擠出油來。馬一凡開口就讓劉四給於季東先拿五百萬，劉四一點兒猶豫都沒有，說別說是五百萬，一千萬都沒問題。于季東哭笑不得，心裏罵著兩個瘋子，剛要起身走又被馬一凡生生按在了座位上。

于季東斜著眼睛看著他：「馬海毛，你病得不輕啊！」

梅得貴急了：「不是，梅杏兒是我親女兒。」一把奪過撥浪鼓轉身要走。

梅杏兒不好意思地說：「他讓我去買啤酒，我往啤酒瓶里對了半瓶羊尿，把他喝吐了……」

梅杏兒哭著：「我不讓你走，我不想讓你離開我……」

于季東知道了梅得貴患尿毒症的消息，在同情這父女倆的同時心裏竟湧出一陣狂喜，冥冥之中感覺好像老天有意在幫他，他又看到了梅杏兒回到他身邊的希望，急忙往醫院打電話找到梅杏兒，告訴她不要著急，錢他來想辦法。梅杏兒電話里一再推託，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給他添麻煩了。而於季東卻說得很真誠，不管何時都拿她當親妹妹，親妹妹的父親病了也就等於他的父親病了，他不能不管，這話令梅杏兒萬分感動。

「大哥。」譚龍又忙說，「你不用擔心她會不高興，女孩子的心是可以靠感化改變的。讓她回心轉意，這不也正是你幫她的初衷嗎？」

梅得貴看著她問：「還真吃一輩子啊？」

劉四好像看出於季東不屑的神情：「看來於總好像對我不太信任，這樣吧！我們合夥做一筆生意，事成之後，我給你這個數。」說著伸出一個巴掌。

譚龍笑而不答：「只要你答應嫁給我大哥，錢你拿走。否則……」

梅杏兒緊皺眉頭：「于大哥，你能不九-九-藏-書能小點兒聲？」

「那還用說。」秦思婷驕傲地說，「我是他們的獨生女兒，掌上明珠，從小就寵著我。」

于季東做夢都想讓梅杏兒回到他身邊，他想感化她，讓她真心實意地回到自己身邊，而不是採取非常手段，說道：「說實話，我心裏很喜歡梅杏兒，沒有她我都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了，但我于季東決不會乘人之危干那種事。」

「爸，你別哭了！你別哭了！」梅杏兒再也抑制不住，眼淚流了下來。

梅杏兒急忙把存摺，錢塞到枕頭下，擦了把眼淚，打開門。秦思婷進來，發現了她的異樣，不由關心道：「怎麼了？」

梅得貴徹底崩潰了，本來想裝病逃出譚龍的監視，沒想到醫院真給檢查出病來——尿毒症。要想治愈只有換腎，三十多萬的醫療費對他來講不啻于天文數字。

姜喜子依舊嬉皮笑臉：「嘿嘿，我當這些年兵還沒上過潛艇呢！想上去玩玩。」

征服了八號海域的水下暗道，兩位年輕的指揮員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同時，基地指揮室一直在等待消息的魯淮成大喜過望，雖然還沒能證明八號海域可以通過大型水面艦船，但至少潛艇的通過已經確立了巨大的戰略意義，中國海軍走向深藍指日可待。

梅杏兒停了一會兒說道：「假如，一個人用尊嚴去換回了另一個人的生命，特別是換一個和她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的生命，你說有意義嗎？」

「我……不借了。」

「哦！」梅杏兒拿過葯，提醒父親，「爸，你該吃藥了。」

「爸，你別這樣，你的病會好的。」梅杏兒上前奪他手裡的東西。

于季東無精打采地坐在辦公室里，馬一凡走了進來，遞上辭職信。

第二天清晨，碼頭方向傳來汽笛聲，鄭遠海駕艦駛出軍港，駛向了大海深處……

秦思婷笑得更起勁了：「你也太壞了……」

鄭遠海通過電台接通了南克江的電話，向他表示祝賀。

梅得貴站起身來：「你是……」

「梅杏兒，你別生氣，我不該向你發脾氣，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擔心你的安全……」于季東說著轉身拉開自己的車門，回頭時梅杏兒卻上了一輛計程車，急忙奔過去：「梅杏兒，我想問你一句話，你是真心想嫁給我嗎？」

「我……不去了！」

「說話啊？你啞巴了？」于季東更火了，「你去，去向梅杏兒解釋清楚。」

譚龍趴在他耳邊一陣耳語，于季東還未聽完。便斷然道：「不行！這讓人家怎麼看我啊？我也太不是人了！」

「五千萬！」劉四的話一出口，馬一凡驚得差點兒沒坐地上。

「是于季東讓你這麼說的？」梅杏兒問。

梅杏兒孤零零地站在沙灘上久久注視著軍艦遠去……

梅杏兒急了：「你說什麼呢？我說不管你了嗎？我說你不是我親爸了嗎？」

梅杏兒嘆了口氣，沒出聲，轉身向外走，于季東問：「你去哪兒？」

月光如皎，微風輕拂，海邊的夜晚涼爽宜人，鄭遠海和梅杏兒漫步海灘，鄭遠海興奮地給她講著這次出海的經歷，突然發現梅杏兒心事重重的樣子：「你怎麼了？」

「你……你要幹嗎？」梅得貴難掩臉上驚慌的神色。

「啊？」馬一凡愣愣地看著他，「沒病啊？我身體好……好著呢！」

「我明天給你先弄五……五百萬。」馬一凡拍著胸脯道。

「我是鄭遠海的妹妹，鄭秀竹。」

于季東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我聽著累得慌。」

「我聲吶技術全基地考核第一。」姜喜子大聲答道。

鄭秀竹舉著手裡的撥浪鼓，迫不及待地問：「大叔，你告訴我，這個撥浪鼓哪來的？」

「好吧！你有什麼困難一定跟我說啊！」

南克江的第一句話卻是：「把姜喜子給我怎麼樣？哎？交換條件你隨便提！」

譚龍的車停在東江市醫院門前，車上，梅杏兒驚訝地看著譚龍。

梅杏兒輕輕搖搖頭：「我想你！」

「梅杏兒，原諒我，我剛才態度不好……」

梅得貴看了看插在身上的透析管子長吁短嘆：「別安慰我了，都這樣了還沒事兒，杏兒，別說咱沒有三十萬，有咱也不看了，爸不能再拖累你了。」

「看您說的，我是你女兒呀！爸，你別擔心，錢沒了可以再掙，眼下最要緊的是把病治好。」

「嗯！不哭，咱都不哭，啊！」梅得貴邊說邊替她擦著眼淚。

不管他怎麼發火，譚龍只管坐在那兒微笑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梅得貴面露難色：「孩子，你別為難大叔了，梅杏兒不是你要找的人……」轉身又要走。

「聽說那裡現在已經開發成旅遊區了，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帶你去。」

梅杏兒正在診室為病人看病，突然接到鄭秀竹的電話，說有急事要立即見她。梅杏兒還以為是鄭遠海的媽媽病情嚴重了，急忙從診室出來，在基地醫院大門外等她。不一會兒，鄭秀竹在馬路對面下了計程車，心情激動的九九藏書她橫穿馬路向梅杏兒跑過來。突然，一輛汽車飛奔而來，隨著刺耳的剎車聲，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鄭秀竹的眼前變成一片紅色，隨著紅色的消失，整個世界在她的記憶中被無情地抹去……

「回部隊。」

潛艇內傳來劇烈震動，所有人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沒去哪兒啊？」

病房門口，梅得貴聽到二人的講話，臉上籠罩重重疑雲，不免擔心起來。

于季東滿臉疑惑地看著計程車開走了。

梅杏兒回到病房，一下子愣了，梅得貴拔掉了透析機，正在收拾東西。

于季東正色道：「劉老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于季東做的是正經生意，十幾年來連做點假賬偷逃點小稅這種小把戲都沒搞過。」

「遠海出海了，一個人沒意思是吧？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馬一凡邊向外走邊嘟囔著：「不……不相信我是你的大……大救星。」

梅杏兒強作笑顏勸著他：「爸，你開心點兒，你的病沒事兒。」

梅杏兒輕聲說著：「鄭大哥，我害怕離開你。」

自從潛艇消失在海面的那一刻起，鄭遠海的心便跟著懸了起來。他判斷八號海域的暗礁下一定有可供潛艇通過的暗道，可這暗道到底在什麼位置，到底有多大卻一無所知。鄭遠海焦急地坐卧不安，不停地看表，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水下一點消息也沒有。

鄭遠海笑了：「沒事兒，你不用為我擔心的。對了，我們這次護漁的地方就在沙礁島附近，你要是能一起去就好了。」

「還有心眼兒好。」梅杏兒補充著。

鄭遠海笑了：「她們醫院工作也挺忙的。」

三十分鐘后，潛艇浮出水面，出現在鄭遠海的望遠鏡內，人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怎麼了？也不說話？我可告訴你啊，沉默並不是金。」秦思婷看著她。

科室主任關切地看著她：「怎麼了梅杏兒？」

梅杏兒點了點頭：「你答應我，以後不管在海上遇見什麼情況，你都要平安回來。」

科室主任笑了：「梅杏兒，我沒聽說還有向組織借錢的？要多少？說吧。我借給你。」

劉四望著他的背影，露出令人難以捉摸的笑。

梅得貴扶起鄭秀竹，猶豫了半晌說道：「孩子，大叔也是孤苦伶仃一個人，人老了就怕孤獨，我不能失去梅杏兒。」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秦思婷奇怪地看著她：「怎麼了？」

「你說對了。」梅杏兒幽怨地一語雙關道，「它們是永遠不可能到一起的。」嘆了一口氣又說，「要是它們能到一起多好啊！兩顆星互相纏綿著，靜靜地待在天上，遠離人間的煩惱，沒有人來打擾……」

「走吧！」秦思婷不由分說拉起她出門。

于季東不解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不行，我不能這麼干。」于季東堅決拒絕。

「爸，你別說了，你這一輩子夠不容易的了，我現在還記得，小時候我有病了，你搖著撥浪鼓哄我吃藥的情景，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沒有你。」

「你不去是吧？我給梅杏兒打電話……」于季東伸手去拿電話。

鄭秀竹懇切地道：「大叔，你知道嗎？我們一家人已經找了她幾十年了。幾十年，我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還有她的親生父親，沒有一天不盼望著能和女兒團聚……」

許欣芳接著說道：「遠海，媽希望你和梅杏兒能早點結婚。」

然而於季東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為難起來了：「但你必須給我個態度，是站在鄭遠海那邊，還是站在我于季東這邊。」于季東又道，「算了，我也不勉強你了！」嘆了口氣又道，「一凡，你也不小了，也該找個對象成家了，趁現在公司還沒完全垮掉，抓緊找一個吧！結婚的費用我全包了。」

梅杏兒眼裡透著堅強的神色：「爸，你別管了，我打小就你一個親人，再難，我也不能看著你不管。」轉身大步走出病房向基地走去。

這時，于季東陰沉著臉推門進來：「梅杏兒，你昨晚去哪兒了？」

許欣芳胃疼得滿頭冒汗，掙扎著吞下了大把止疼葯，剛用毛巾把汗擦掉，鄭遠海就回來了。

鄭遠海笑著安慰著她：「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讓開！」梅杏兒一把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南克江下令轉舵，操舵兵急打舵輪。生死之間的界限往往取決於最後一秒的決斷，潛艇帶著巨大的慣力向前撞去，擦著水下暗道的洞口過去。

「怎麼樣？」劉四問。

「那你恨過他嗎？」

梅得貴搖了搖頭：「杏兒，爸對不起你，讓你從小跟我受了那麼多苦，七歲你就上山放羊，家裡家外的活兒沒一樣落下你的，爸真是對不起你啊！」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梅得貴聽到了于季東和女兒的談話才恍然大悟，原來梅杏兒為了救他才答應嫁給於季東的，這讓他內心十分愧疚不安，一臉愁容地蹲在醫院外一個角落裡長吁短嘆。鄭秀竹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飛快地跑到他跟前：「你是梅大叔吧？」

許欣芳笑著，一邊極力掩飾著病痛的折磨一邊催促兒子抽時間去看看梅杏兒。

「真羡慕你，有爸爸媽媽疼愛……ｈttpｓ://ｒｅad•99ｃsｗ.ｃｏm」

馬一凡離開座位后，劉四看著于季東滿臉堆笑：「于總，你的處境一凡都告訴我了，經商，有錢賺才是最重要的，何必顧慮那麼多呢？」

梅杏兒半晌道：「思婷姐，你說……人活著有尊嚴嗎？」

梅杏兒勉強笑笑：「沒事兒主任。」

鄭秀竹上前攔住他：「大叔！」

「手術都一個多月了，我早好了，不用吃藥了。」

鄭遠海轉過身問：「給我個理由！」

梅杏兒、于季東一前一後走出住院大樓。

于季東接過來看了看，隨手撕掉扔在了地上，馬一凡愣愣地看著他，于季東說：「一凡，我們仨是同學，好朋友，今天遠海這樣對我，我很傷心，我不希望你再離開我了。」于季東語氣真誠地道。

梅得貴半晌道：「孩子，我知道你孝順，對我好，可這病，你哪有錢給我治啊？」

「季……季東……」馬一凡又改口道，「于總，我……我還是辭職吧！」

梅得貴愣愣地看著她，不敢出聲了。

梅杏兒是說話算數的，在痛苦和無奈中，幾天後，她終於拿起話機給譚龍打了電話。

譚龍依然一臉笑意：「你現在怎麼罵我都沒關係，我譚龍是你的保鏢，負責你的安全，包括愛情安全。」

秦思婷疑惑地看著她：「我怎麼覺得這幾天你一直怪怪的？」

夕陽下的海灘彷彿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餘暉，秦思婷和梅杏兒坐在礁石上看著大海。

「不是，我指一個人的尊嚴，和另一個人的生命。」

「爸，你這是幹什麼？」

姜喜子憑藉他超常的聲吶判聽技術終於找到水下暗道的位置，南克江謹慎地下達著各種操艇口令，潛艇緩緩對準洞口滑過去。豈料他們遇到了海底洋流，潛艇很快偏離了航線。姜喜子察覺到不對勁，提醒著南克江。

于季東一指門：「去去去，哪涼快上哪兒待著去吧！」

梅得貴笑了，他想起了她小的時候自己就是這樣搖著撥浪鼓哄她吃藥的，以至到最後不管何時他只要一搖撥浪鼓小梅杏兒就趕緊先把嘴捂上。

「找梅杏兒吧？她回部隊了。」

「大哥……」譚龍還要說什麼被于季東擺手制止：「你去吧！把這些錢送給她，告訴她，有什麼困難，再來找我，其他的什麼也不要說。」

「您知道嗎？我養父就是為了找這個孩子病死了，我們家為了找她受的苦你想都想不到，找不到她我父親九泉之下都閉不上眼啊！」

「這不是理由。」

「一千？五千？還是一萬？」科室主任追問。他見梅杏兒不出聲又道：「你總得說個數啊？」

「心眼兒好是遺傳的，我爸我媽也這樣。」

「這話問的，當然有啊！」

于季東攆上來：「我送你。」

「我不是那意思！」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醫生很奇怪地看著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地問道，你們不是親生父女？梅杏兒明白了，配型不合格。

鄭遠海看著她，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梅得貴哭起來：「孩子，爸也捨不得你……」

梅杏兒回到醫院，梅得貴一見她，便說：「昨晚于季東來找過你，我說你回部隊了，他就走了。」

梅杏兒冷冷地甩下一句話：「你說呢？」砰地關上車門。

「沒有，真沒有。」

于季東輕蔑地笑了一下：「我很忙，告辭了！」

「我真不借了！」梅杏兒起身往外走。

「回來補給，明天一早就走，執行護漁任務，這次時間可能會長一些。」

二人開心地大笑起來，梅杏兒又道：「還有一回他睡著了，我半夜偷偷起來把他的襪子放在了他嘴上……」

李政委笑了：「你們的事兒，我管不著啊！」走了。

梅杏兒看了一眼愣在那兒的梅得貴，向于季東說道：「我們出去說好嗎？」

「沒事兒，挺好的。」許欣芳臉上現出微笑，又說道，「對了，遠海，梅杏兒可有日子沒到咱家來了。」

譚龍覺得他簡直成了天底下最傻的人，人家離開他了他還這麼不惜血本地幫助對方，想到這兒說：「這忙咱不能白幫？」

突然，姜喜子大喊：「快，左轉舵！」

譚龍無奈地提起錢走了。

亂礁石中穿行，對於偌大的潛艇來講無異於一個人行走在密集的雷區，稍有失誤便會葬身海底。南克江審慎地讓姜喜子再次確定，姜喜子屏氣凝神，仔細聽著從海底反饋回的各種聲吶雜波。

秦思婷不解地看著她：「這能比嗎？」

「那你說尊嚴和生命，哪個重要？」

秦思婷問：「你父親不也對你挺好的嗎？」

一絲愁雲湧上梅杏兒的眉梢，半晌道：「鄭大哥，你在海上一定要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

梅杏兒平靜地道「我明白了。」推門下了車。

「梅杏兒真是我親生女兒。」

鄭遠海深情地看著她：「杏兒，你就是我心中的那顆星，我會好好呵護你，不讓人來打擾你。」

本來也不想離開公司的馬一凡聞聽立即說道：「是，公司現在有困……困難，你焦……焦頭爛額的時候，我離開也不……不太仗義。」

梅杏兒眼裡流著淚喃喃道：「抱緊我！」

馬一凡感動得快哭了，上前抓住于季東的手：「季東……」

鄭秀竹愣愣地站在那兒，半晌才回過味兒來，想起來應該給梅杏兒打個電話。

幾天後，梅得貴動了手術，手術做得很成功。那天于季東趕到了醫院，梅杏兒卻冷冷地不願看他，這和譚龍告訴他梅杏兒被他的仗義行為所感動，主動答應嫁給他的話好像不太一樣。于季東心情忐忑地想問問她，不料被她一句話頂了回來，我爸剛做完手術你好像不應該跟我談這個吧？放心，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

「梅杏兒是我，你在屋嗎？」門外傳來秦思婷的聲音。

「我不想回去，我們在這兒待到天亮好嗎？」梅杏兒又撲進他懷裡。

譚龍終於開口說話了：「大哥！我不想看著你痛苦和消沉，所以我必須這麼做。」

南克江的072潛艇在鄭遠海的614艦護衛下抵達八號海域，開始了探航水下暗道的任務。姜喜子被借調到潛艇負責主聲吶探測。

「你怎麼不明白啊？」譚龍勸道，「你那麼喜歡她，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不用。」梅杏兒只顧大步向前走。

鄭遠海笑了：「克江，這小子現在已經不玩聲吶了，他又喜歡導彈了。」

「後來他怎麼又讓你上學了？」

「大叔！」鄭秀竹一下子跪在他面前，「我也是養父母養大的，我知道您的心情，但您更應該為她的親生父親想想，骨肉分離的滋味不好受啊！大叔……」

「知道，知道。」劉四忙道，「你于總是商界楷模，東江市傑出青年，可你想過沒有，你這些榮耀是哪兒來的？錢給你帶來的，外邊要知道你現在一文不名了，明天你就和大街上那些忙忙碌碌蹬著自行車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模一樣了，你頭上所有的光環瞬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于總，你是貴人，有了錢連市政府的官兒見了你都尊敬三分，沒錢還會有人理你嗎？平民日子你還過得下去嗎？」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梅杏兒笑了，盡量掩飾著內心的苦澀：「沒有，這不挺好的嗎？」岔開話題道，「思婷姐，你爸爸媽媽是不是特別疼你？」

梅杏兒的目光望向遠方，晚歸的漁舟緩緩行駛在夜色蒼茫的大海上……

梅杏兒點點頭：「農村孩子，都那樣，很小就得幹活，什麼都干，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飯。後來小夥伴們都上學去了，只有我還在村頭兒放羊，家窮爸不讓我上學，我就哭，別的小夥伴都說我是撿來的。」

鄭秀竹心情迫切地脫口而出：「梅杏兒不是你親生的？對嗎？」

梅杏兒依偎在他懷裡，鄭遠海感覺到她在微微發抖：「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

梅杏兒走進醫生辦公室，醫生興奮地告訴她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供體，湊齊費用就可以儘快安排手術。不料梅杏兒卻拒絕了，接下來的話更加令醫生震驚，她決定親自為父親捐腎。醫生明白她是為了省下一筆費用，向她曉以利害關係，梅杏兒笑著說我也是醫生，都懂。

「媽，您今天感覺怎麼樣？」

「大哥，我們是生意人，公平交易，我覺得這沒什麼，你想想，你拿錢幫她父親治好病，她還要嫁給鄭遠海，你能得到什麼？痛苦，你得到的只有痛苦。」

馬一凡接著說道：「季東，不，于……于總，我馬一凡一定竭……竭盡全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你雪……雪中送炭。」

譚龍不急不躁：「大哥，我們是生意人，生意場上有條潛規則，要成功就得不擇手段。愛情也是一樣，要想得到幸福，就不能瞻前顧後，沒那麼多道義可講。」

「我知道，此時此刻你心裏一定在罵我們，但沒辦法，我們是商人，商人的法則就是不做虧本的買賣。」

梅杏兒拚命攔住他：「你別這樣，我是醫生，我知道這病是有救的。」

于季東甩開他：「行了，行了，別整這套。」

鄭秀竹急忙又道：「大叔，你別見怪，這個撥浪鼓我雖然沒見過，但我知道，這上面的軍艦，是她親生父親親筆畫上去的。大叔，你告訴我，梅杏兒是不是你撿來的？」

譚龍上前搶先按住電話：「大哥，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最痛苦嗎？就是不能和最親愛的人有一個完美的結局，那可是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梅杏兒……」

「知道你會捨不得，回去之後別忘給他請功啊！」

「你這話講的，家庭優越出來的孩子就不好了！」

鄭秀竹瞬間感覺心跳加速，轉身跑出門去。

鄭遠海給她擦著眼淚：「我的職業就是整天在海上漂，你也是軍人，能理解對嗎？」

「好！」鄭遠海安慰著她，「媽，最近任務緊，等不忙了，我一定給你把兒媳婦娶回家來。」

鄭遠海緊緊把她摟在懷中。

梅得貴臉上一驚，旋即又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我女兒當然是我親生的了。」

鄭遠海慌了：「梅杏兒，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