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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米之家

第二十一章 米之家

這是個慵懶的春日周末,經過幾日霧霾的「白色恐怖」后,太陽一出來,人們如瘋狂了一般,連口罩都沒捨得摘下,就湧出戶外,遊玩購物。江大校園裡也不例外,從一大早,情侶們、閨蜜們、兄弟們繽紛絢麗的身影點綴著整個二十公頃文園主校區,中午不到,點綴已擴展到遍布全校區,美麗春天又回來了。
「要說還真不容易。本來想著,江京和周邊地區姓米的不會很多,我麻煩市局戶籍管理處的一位小徒弟幫我濾了一遍,居然也有那麼四十幾位——請她幫這個忙可費了我點兒工夫,畢竟有點私事公辦,嘿嘿。這四十幾個人里,符合年齡範圍的,也就是說五十歲以上的,也有十六個。然後我又開了竅,去了檔案館,查米礱坡成為考古重點單位后,米礱村的拆遷記錄。」
周長路繼續說:「別的我沒有發言權,但至少知道米治文的健康狀況,多則幾個月,少則幾個星期,遲早要去地獄報到,從犯罪歷史看,他也不是那種高效的罪犯,如果他對血巾斷指案只是知情,那麼真正的兇手就還在角落裡,看著我們的笑話,等著下一次作案的機會。我們必須要阻止下一個女孩受害!要做到這點,比較實際的也只有寄希望于米治文的合作!」
陳玉棟「哦」了一聲,說:「我可不止找到一個,還有個叫米治勛的。」
那蘭知道,米治文這樣一位從未成功過的強|奸犯,不可能有警力走門串戶做這麼深入的查訪。若不是米治文主動找到自己,主動和斷指案扯上關聯,他童年的詭異行徑也不會曝光。
「路上再和你說吧。」陳玉棟已經轉身。
果然,陳玉棟的小筆記本上寫著一個地址,和那蘭手機里的一條簡訊中的地址吻合,在這個地址,住著一個叫米涌璉的老人。
「可能。」陳玉棟冷笑,「但你也看到了,他的身份證是假的,名字也可能是假的,病歷卻是真的,他進宮很多次,進醫院的次數更多,所以這方面資料齊全,如果是假名,他也是幾十年來用同一個假名。」
莫麗雅!
「謝謝你還記得,如果你今天問我這個問題,我還是同樣的回答。」
那蘭心頭一動:「正好,我也要出去找人,說不定是同路呢。」
陳玉棟問:「米涌恆死了?怎麼死的?」
「這就不知道了,沒人知道。我們村裡人都瞎猜,肯定是哪位大首長給安排到大城市裡去了,米治文他爸瘋狂地找過一陣,村裡人也幫著四處打聽過一陣,但他一死,也就再沒人管這事兒了。」
董珮綸幫那蘭說:「你想說,他作案好像不是很成功,沒有把我們這些受害者置於死地?」
「是我,老陳!」
不是那種覺得荒唐離譜的色變,而是被說中心事的色變。
「十年前吧。」米涌璉歪著頭想了會兒,「也許是十二三年前,老了,一年一年的都揉一塊兒了,真記不清了,反正就是米治文耍流氓被抓的某一次。」看來他也知道米治文是慣犯。
因為情感上接近的人曾經傷害過他。
米治文的父母。
暴力案件,讓世界變小。
那蘭笑笑說:「您上回見他,他還是個小孩兒吧,您還叫他小流氓,他現在都快六十了。」米涌read.99csw.com璉顯然有些驚訝:「別說,還真是的,真有那麼多年了。其實我一直等著你們找我,我就會告訴你們,這小子走到今天這一步,誰都沒想到,但誰都不會覺得奇怪。」
那蘭基本上明白了,她笑說:「米礱村最終好像只有遷,沒有拆。」沒有開發成商品房潛力的荒村,避開了被拆的命運。「據說他們都遷到江京市區了。」
倪鳳英的屍骨被發現后,倪培忠夫婦還沒來得及為她訂下安葬點,就雙雙暴斃。倪鳳英屍骨重現的消息雖然封鎖得很嚴,連《新江晚報》也只抓了一鱗半爪的風聲,但董珮綸還是知道了——因為深受米治文之害,她對血巾斷指案也產生了濃厚興趣,幾乎看遍了所有和這起系列案相關的資料報章。三十年前的治安新聞,用化名還不普遍,董珮綸見到過倪培忠的名字,所以當倪氏夫婦的慘案滿城風雨後,她立刻想到了倪鳳英。警方或許還能維繫不透風的牆,到了民間就罕有真正的保密。董珮綸不算太費力就找到了倪培忠那趕來處理後事的兩個兒子,聽到了那爆炸性的消息:倪鳳英的屍骨被發現了!
只能從相對清晰的前者入手。假設推測成立,米治文的確在童年受親近者的傷害,順理成章,他會挖開牆腳,逃出那桎梏著自己又無法遠離的家,那麼這裏的罪魁禍首無非是家人。
周長路說:「我們今晚的聚會,為的是一個受害者,也為我們這些幸運活下來的人,所以我沒有什麼長篇大論的發言,只是拋磚引玉,希望大家能暢所欲言,說出你們心中的感受。」話聲不隆,但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說:「今天在墓碑下的這個女孩子,生前像我們這裏很多人一樣,受到過嚴重的虐待;後來,她又很不幸地被犯罪分子殺害,同樣的令人髮指。她的生、和死,都反射著人性里極端醜陋的一面、比動物性更低檔次的一面。她在生前、死後,都是一個受害者。」
陳玉棟問:「您給我們開導開導。」
「我姐姐被害后,因為屍骨一直沒有被發現,加上當時我們家又窮,只能按著慧山山村的老規矩,在一個山洞里為她立了一個小小的衣冠冢。我們可以想象,還有多少受害的女性,她們的故事被歷史和社會變遷所淹沒、被忙忙碌碌的生活所淡忘,而今天我們為這墓碑下的女孩追悼,就是要告訴世界,我們不會向邪惡屈服,我們會像一家人一樣,分享所有受害者的辛酸和痛苦,總有一天,我們的聲音和團結一心產生的正能量,可以壓倒一切罪孽。」
一些到場的女子開始發言,或多或少,悲憤無拘束地流淌在夜色下的墓園。
陳玉棟說:「您別客氣了。我們說會兒話就走。您多早就想聯繫我們?」
那蘭回發簡訊:米家村故人?
那蘭回道:怎麼找他們?地址?
「走了?」那蘭問,「是主動離開了?」
「楚懷山也提到了。需要找他嗎?」
周長路繼續說:「曾幾何時,我們,也都是受害者。我的姐姐,一個善良的永遠帶著微笑的女孩,自從嫁給了一個隨時隨地都會對她拳腳相加的丈夫后,笑容就永遠消失了。她忍了,認九-九-藏-書為丈夫的粗暴只是一時糊塗、暫時的怒氣,慢慢會好起來。就連我問起她的累累傷痕,她都只是搖搖頭,只是說自己不小心。她忍了一年、兩年、三年,終於她徹底消失了。她的丈夫也消失了。我是到她消失的時候、再也看不到她的時候,才聽鄰居們說起,姐姐經常被毆打,她失蹤之前,夫妻間又有過強烈的爭執,而他們對姐姐的哭喊,都習以為常了。」周長路哽咽了。
周長路點頭說:「你猜得不錯,但說句實話,我聽說血巾斷指案的受害者真的通過米治文被找到的時候,又心驚膽戰得不得了。」
「為什麼說誰都沒想到他會變成這個樣子呢?說實話米家村出來的誰都不應該變成那德性!別的米家我不好說,但我們江京府的米家,雖然也務農、也做小買賣,但從古至今在教育孩子方面,一直講究德才兼備。米治文他爸米涌恆,是鄉里的中學老師,特別知書達理的一位,琴棋書畫什麼都好;他媽叫黃慧珍,長得那個水靈漂亮,是從鄉里直到縣裡都是文藝骨幹,愛唱歌跳舞,更愛演話劇。」
陳玉棟說:「那時候,父母一旦雙亡,如果又沒有祖父母等親戚收養,他一定要去孤兒收養所。」
那蘭一凜。
兩個訪客都沒有說話,知道故事在走下坡。
陳玉棟搖頭:「沒有任何關於米治文的記錄,以前的戶籍管理沒有電子化,搬遷時缺失很常見。而且米治文被抓獲的時候,身上帶的身份證都是假的。」
「黃慧珍走了以後,米涌恆必須每天晚上騎車從學校趕回來照看小米治文,有一天趕夜路,被一輛運器械的軍車撞死了。」
「米治文像他媽,挺清秀白凈的,就是身體不大好,皮包骨頭,還會發羊角風,有時突然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大概因為這個原因,他從小就不大愛說話,不大跟別的孩子一起在坡上坡下瘋跑瘋玩兒,但據說在學校里成績不錯。」
宿舍門忽然被敲響。
「只是和血巾斷指案相比,有些不同。」那蘭輕聲嘆。
「她去哪兒了呢?」那蘭問。無愛的家,父母關係不和,夜晚的逃離,深坑,殘害小動物,不滿的發泄。
那蘭知道為什麼,也點點頭。
沉默,只有陽台上籠子里的小黃鸝哼了兩聲。
「今天這個墓碑下是個我們素不相識的女孩子,她在被殺害前,也曾經從親友們眼前消失,許多年後屍骨才被發現。我們對案情並不了解,但有一點肯定,她是被殘酷殺害的。她屍骨的浮現,好像是再次提醒我們,對女性的暴力,年復一年發生著,家庭暴力、性暴力、人身傷害、生命的終結,在我們現在這個所謂文明進化的時代,依舊存在,依舊囂張;她屍骨的浮現,好像也是在問我們這樣一個問題:面對這無休止的暴力,女性們應該怎樣做?是默默承受,是姑息養患,還是奮爭抵抗?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無論我做多麼優秀的一個醫生,無論我多麼忘我地工作,我也不可能一一治愈所有受害者的傷口。只有女性自強、彼此之間互助互勵,才有機會對抗那些欺辱女性的邪惡力量。
在場眾人手裡都捧著一枚燭火,蠟燭裝在透明的杯中,小九-九-藏-書小的橙光搖曳。有人說:「大家靜一靜,讓周院長為今天的活動說幾句話。」
「米治文大概從記事兒開始,他爸媽的矛盾就明顯了,夫妻倆一直就這麼別彆扭扭的,直到有一天,黃慧珍走了,撇下老公孩子,走了。」
沒有掌聲,掌聲在這個時候多餘而虛偽,只有抽泣聲和堅定地點頭。
米涌璉又嘆一聲:「縣裡沒有孤兒院,當時只有江京市裡有,所以要說起來,米治文還是整個米礱村第一個搬遷進城的呢。」
「安葬費用全部由我們社團承擔,我們還答應了警方和倪培忠的親屬,倪鳳英的身份保密,在兇手沒有找到前暫時用無名墓碑,避開媒體。」萬國墓園裡,董珮綸輕聲向那蘭解釋著,「承諾這點並不容易,我們這樣的新興社團,照理說最需要曝光率,需要傳媒的幫助擴大影響和聲音。」那蘭佩服董珮綸和周長路的能量和力量,萬國墓園一般下午六點關門,今晚顯然是破例為「心聲」社團加點開放。
董珮綸冷冷問:「記得上次你問我米治文會不會是斷指案兇手,我怎麼說?」
那蘭環視到場的百余名社團成員,清一色婦女,只有周長路和陳玉棟兩位男士。
早年時受到了親近者的暴力傷害,成年後才會對親近者暴力相對。
「哪裡,我聽您一番話,才明白,您和珮綸姐一樣,都猜米治文可能和血巾斷指案有關,希望通過他,能解開那些女孩失蹤被害之謎。」
周長路看一眼董珮綸,說:「早就聽說你擅長洞察人心。」
「我找到你們,又說什麼呢?嘿,我認識這個小流氓,三生有幸。」米涌璉在一張藤椅上坐下來。
「誰啊?」
那蘭再次點頭,轉向董珮綸,彎腰湊上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其實你的感覺一定很矛盾,你希望米治文就是兇手,一切罪惡的化身,這樣就比較簡單;同時打內心裡不認為米治文會是兇手,那個當初你喜歡上的米治文,有點小神秘,但溫文儒雅才華橫溢,不可能做出斷指案那麼恐怖的惡性案件。」
彷彿猜到了那蘭的疑問,董珮綸輕輕搡了搡她,指著不遠處暗淡燭光里的一個人影。
「如果有機會,他會繼續完成上次沒有完成的暴行!」
「他的所有受害者,包括你,都是那種有藝術氣質、追求精神層面上情感共鳴的女孩子,米治文雖然遠遠談不上高帥,但在藝術修養上可以算得上富有,他的年紀,也會讓年輕女孩覺得可靠,就像對一位師長的尊愛。可是,就當你們顯露出親近感的時候,他卻露出了猙獰的嘴臉。只不過,他……」那蘭不知該怎麼說才不至於更深地傷害董珮綸,她想說,米治文作案似乎總是沒有做絕,每次都是「不遂」,而董珮綸是絕無僅有受重傷的受害者。
「你很有想象力。」董珮綸努力擠出一句不至於太具「火藥性」的話。
兩個名字。米治勛,米涌璉。
「沒錯,而且是集中的搬遷,十九戶米姓人家,搬到濱江區的三個大院里,民政局、衛生局和水電局的家屬院。過了三十多年,這十九戶米姓人家搬走了大半,還有一些老人去世,三大院里和戶籍、身份證記錄對得上號的老傢伙,只有這米涌read.99csw.com璉和米治勛兩個。」
「沒有。怎麼了?」
那蘭不無艷羡地看著外面的風景和春陽下歡樂的身影,暗嘆一聲,拿出手機準備聯繫楚懷山,卻發現他已經發來了兩條簡訊。
這些可以解釋那一起起強|奸未遂案,但怎麼解釋血巾斷指案?
「既然是給倪鳳英開的追悼會,怎麼隱瞞她的身份呢?」那蘭問。
米涌璉的家在曾經的衛生局家屬院,六十平方米左右的兩居室。陳玉棟自報家門后說明來意后,米涌璉的第一句話是:「多少年了,你們怎麼才找到我呢?」
那蘭自語:「米治文成了孤兒。」
早年受到的傷害往往深徹入骨。
那蘭問:「您都是怎麼找的?」她猜想足不出戶的楚懷山,採用的多是網路搜索、圖書館系統檢索,和一些想象不到的「奇招」。陳玉棟應該用的是更傳統的路數。
一起起不成功的強|奸案,一起起成功的綁架殺人案,這方程式可如何解法?
米涌璉說:「那倒沒聽說,我們村小,和周圍另外三個小村共用一個小學校,彼此的孩子都認識,那時候人淳樸,還真沒聽說有人欺負他。」
陳玉棟的出現的確出乎那蘭意料。事後才知道是周長路專門請他來的。陳玉棟和董珮綸、周長路也算老相識,當年米治文侵犯董珮綸被抓,立刻被作為血巾斷指案的嫌疑犯提審,陳玉棟也參与了案件調查,和董珮綸正式和非正式地都談過話。周長路當時負責董珮綸的治療康復,和陳玉棟有了接觸。後來董珮綸對斷指案的了解,很多得自陳玉棟。而前兩天那蘭出事,陳玉棟出現在急診觀察室,又遇見周長路。
「那您為什麼不找我們呢?」陳玉棟問。
米涌璉說:「好好一個家,支離破碎成這個樣子,你說這孩子能好得了嘛!」
公交車上,那蘭問陳玉棟:「楚懷山又和您聯繫過了?」
「那真巧了,看來你們倆是心有靈犀。我們證實了米治文是米礱村的產物后,你們不約而同去尋找米礱村的老住戶,團都找到了這位米涌璉。」那蘭解釋。
米涌璉說:「黃慧珍扎堆兒在文藝圈裡,雖然頂多是個縣級的圈,但好像只要是文藝圈圈,就有講不清楚的男女事兒,更何況黃慧珍長得那麼漂亮,就算生過孩子,乍一看跟姑娘少女沒什麼區別,對她垂涎三尺的絕對少不了,而且估計都是縣裡有頭臉的人物。就在她出走前不久,還有一輛小吉普車送她回村呢,據說就是縣裡某個主任。瞧,這種事兒,五六十年前就有了。你們倒說說,她那樣的情況,拋家棄子離開一個土村兒,會覺得很奇怪嗎?所以當然是主動離開的,還帶走了一個旅行包和一些衣物、首飾什麼的。那年頭說實話綁架殺人什麼的倒真不多。」
即便在暮色下、無力燭光下,董珮綸的臉色驟變還是清晰可見。
快散會時,那蘭對周長路說:「我終於明白您為什麼和珮綸姐一起負責米治文的保外就醫事宜。」
「暫時先找米涌璉吧。米治勛和米治文同輩,還小兩歲,對米礱村或者米治文的父母一定印象不深。米涌璉比米治文高一輩,已經八十了,他應該對老米礱村的事兒比較了解。」
那蘭給陳玉棟開了門,困惑地望著他。https://read.99csw.com陳玉棟根本沒有打算進門的意思,只是說:「走,咱們去找一個人。」
關鍵詞是「早年」。
說明米治文的殺機都是因為不和諧的家造成?好像家長鬧點分歧不至於給孩子帶來那麼大的創傷吧?
那蘭腦中的那管側寫筆又開始動起來:米治文繼承父母的文藝天分,愛讀書,近來在病床上的表現,更像一位試圖跨進中戲北影表演系大門的稚嫩演員。
如果是個被失戀傷透過心的人報復異性,其行為相當容易預測,往往是始亂終棄,佔有了異性身心后棄如敝帚,但通常不會「進化」到像米治文那樣做出暴力傷害行為。如果那蘭的推測正確,早年米治文的經歷對他傷害之深,足以令他在半夜到一個深黑地穴里通過摧殘小動物來發泄,也足以令他多年後通過摧殘願意接近他的人來報復。
那蘭心頭一動:「他身體瘦弱,不大合群,會不會被其他孩子欺負?」
「米治文家呢?」
老先生回答陳玉棟「您高壽」的問題,說自己已經八十三歲。大概是因為清瘦,注意養生,他看上去不過七十來歲。他家中養齊了花鳥蟲魚,書桌上鋪了一大片毛邊兒紙,紙上是畫了一半的水墨畫,大致看出是一隻肥鵝。他說老婆去老年活動中心打麻將了,問兩位客人要不要茶。
那蘭微驚:「這麼說來,他完全可能根本不叫米治文。」
楚懷山:是。
董珮綸說:「除了用無名墓碑外……等會兒周院長講話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那蘭忽然覺得不安:「心聲」社團是怎麼知道倪鳳英生前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米涌璉說:「為什麼又說不奇怪呢?米治文他們家,原本是個人人羡慕的小家庭。你瞧,我比米治文他爸小兩歲,當年看著黃慧珍抱著小米治文,過春節一家三口在大門外拍照,按我妹妹的話說,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但他們家畢竟還是有點問題。米涌恆在鄉里教中學,學校離米礱村有十幾里路,他騎車來回,但有時候晚了就在學校宿舍住一宿。黃慧珍呢,有時候晚上也得到鄉里甚至縣裡去排節目、演節目,同時又有米治文這個小娃娃要帶,所以夫妻兩個在安排上難免會有不協調。我甚至勸過他們,要不就搬到鎮上住算了,離學校近,離文藝活動也近,但一方面是戶口問題,一方面是經濟上的問題,他們左思右想還是飛不出米礱村。」他長長嘆了一聲。
「屋子裡到處都是我姐姐的血,民警們立刻把她的丈夫作為主要的嫌疑人通緝,但這麼多年來,再也沒找到他。姐姐的屍體,再也沒有被發現。」周長路的聲音里是壓抑住的哭泣。那蘭注意到他自始至終沒有用「姐夫」來稱呼那個殺害他姐姐的丈夫。
那蘭的推測雖然沒有得到董珮綸直面的肯定,她還是認為自己走在正確的思路上。從米治文過去的陳述,到巫寧媽媽的回憶,到董珮綸驚詫的面容,一個輪廓正逐漸清晰:愛好古典藝術的女孩子被米治文的小才華吸引,露出愛慕之意,旋即遭到米治文殘害。他是個孤魂,無親無友,而他施暴的對象偏偏是人海中難得一遇對他親近的人。只能說明一點,他懼怕親密接觸,尤其情感上的接近。
楚懷山很快發來了兩個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