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獸卻不好意思了：「呃，倒也不完全是實力……其實這裏面有個誤會……當時我不是剛禿頭么……粉絲們不曉得怎麼會突然覺得，我是去化療而且沒幾年了……於是粉絲們就特別悲壯地幫我拉票……」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時間長短、風格、內容，其實對於一個導演來說並沒有固定的標準。」叫獸繼續和我侃侃而談，「在得出了這個結論后，我覺得世界一下子變大了。於是我繼續努力，開始了各種各樣類型的嘗試和創作。2011年的時候……」

我還是深刻明白，如果我略微有一丁點同意的趨勢，叫獸這個朋友就永遠只能存在於我的回憶中了。

其實掛了電話之後，我一直覺得哪裡怪怪的。

看著我充滿威脅的眼神，叫獸一下子深刻明白，只要他下一句話還是邀請，那麼馬上要萬劫不復的就不僅僅是我們之間的友誼，還有他的錢包。我的表情已經明確警告了叫獸：再BB，進去點菜點死你！

再然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電話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失策啊，失策。」叫獸痛心疾首，因為自己在這個閑著沒事的下午特意跑這麼遠出來吃烤串備感痛惜。

叫獸一頓，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我的頭髮不知道為什麼不長出來了。」

我趕緊說，哦，是我自個兒丑，您繼續您繼續。

叫獸就繼續說，當時雖然有很多人喜歡他，但是自己依舊不是一個主流的製作人。不過，叫獸當年確實鼓勵了一大批年輕人。叫獸說，當時自己只是想證明給大家一個道理：就算只有一個電腦上的USB攝像頭，也是能做出來東西的。關鍵在於創意、靈感、行動，以及不滅的激|情。

我說，我已經知道了啊，化療么。

事不過三，我累了。

然後我倆在俏江南的門口張望了一下。

「你還真想知道啊……行吧，出來聊聊唄。」叫獸說道。「你知道俏江南望京店吧？」

然後電話那頭傳來了訕笑的聲音，緊接著又傳來了叫獸的聲音：「葛布，我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飯，能不能先借我200……」

我深刻明白，如果我略微有一丁點同意的趨勢，叫獸這個朋友就永遠只能存在於我的回憶中了。

其實我能理解為什麼叫獸突然如此生氣不辭而別。因為老闆很快就走過來遞給了我賬單：「您好，一共240rｅad•9９ｃｓw•cｏｍ塊錢。」

叫獸一下子喜笑顏開然後立馬又變得特別憤慨：「哎哎哎！吃什麼腰子啊！難得見一面，走吧，就在這兒吃吧！」

電話這頭的我很震驚：「吹牛吧你，還國際一線影星，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信口開河……」

於是我說：「走吧，吃腰子去。」

叫獸就特別不滿意：「電話費多貴啊……就約俏江南門口見吧，俏江南西門走六百米有個燒烤攤，你自己過去找不著，我帶你過去。就這樣啊。」

我聽完這個故事，倍感震驚，十分同情地看著叫獸。那種感受是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體會的：愛自己的人和恨自己的人都等著叫獸死去。而叫獸自己呢，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

「媒體評選的時候，你的得票不也是很高嗎？」我說道，「所以說，肯定是實力啦……」

叫獸試探性地客氣了一句：「要不然在這兒吃吧？這兒近……」

說著叫獸氣得不行，彷彿自己的一番心聲都被我玷污了，拍桌子轉身邁著沉重的步伐漸行漸遠。

然後葛布特別甜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叫獸您還沒掛電話呢……」

我聽了這句話之後也挺唏噓的，安慰道，是啊，尤其是咱們這種長得丑的，更是難上加難……

我說：「哦，沒破綻。那個，那你下午反正沒事了，和我說說你得獎的事兒唄。」

挺尷尬的。

叫獸叫了一瓶啤酒，繼續說：「所以么，我當時只能比往常更加賣力地去出一些好東西，以此來答謝我的粉絲了。這件事對我影響非常深遠，連續的熬夜終於讓我發生了本質上的蛻變……」

結完賬，回去的路上我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忽然看到了叫獸一條沒頭沒腦的微博：「我跟你說的技巧其實很簡單啊，只要觀眾喜歡，就好。」

很快我倆就到了燒烤攤。不得不說，所謂有錢人，走到哪裡都是有錢人。叫獸當時跟燒烤店的老闆點完菜之後，還特別紳士地補充了一句：「烤腰子要七分熟。」老闆當時恨不得跪在地上，覺得燒烤了這麼多年總算遇到了一個懂腰子的人，恨不能立馬和這個知音就地結拜。

都怪我，把話題引到了奇怪的方向。我趕緊補充道：「哦，說到2009年你印象最深的事兒。」

是啊，多麼簡單的答案，但是又多麼難以看到。

我趕緊說ｒeａd.９9ｃｓｗ•ｃｏｍ，哦，您繼續您繼續。

葛布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甜：「對方讓你滾，然後還說……」

叫獸的開場特別文藝，他說他隱約記得那是2007年，自己第一次參加一個比賽。當時媒體去了好多，而自己也正是一個年少輕狂的白衣少年。

等著大腰子端上桌的時間，叫獸終於開始繼續了電話里的話題：「說起來我得獎啊，那可真是一個悲哀的故事……」

我說，這道理我們早就知道啊還用你啟發，十幾年前大家就靠攝像頭做各種激|情視頻了。

叫獸瞄了我一眼，言外之意是你丫還想聽不想聽了。

因為你看啊，他的腦袋又反光了……

我說，哦。

叫獸也很生氣：「哎，我怎麼就是吹牛了我，我真的……」

馬上就是土豆映像節了，很多視頻的作者都在緊張地籌備著參選。和其他參賽選手不同，叫獸倒是一臉的從容。

於是我說：「哎，別啊，這有什麼好吃的，走吧，吃腰子去！」

我愣了愣。

「走投無路啊，當時我知道自己只靠內在美沒辦法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只好用這副皮囊來讓觀眾眼前一亮。你也知道，我年輕那幾年，謙虛點說，那真是帥得可以。」叫獸唏噓不已，似乎是感嘆歲月蹉跎，「其實我自己並不希望走到這一步。我之所以從一開始戴著面具，就是希望大家能夠關注的是我的作品，而不是關注我本人。我想告訴大家，我不是一個花瓶，我是有才華的！沒想到最後還是得靠自己出賣姿色……」

叫獸瞄了我一眼，言外之意是你丫還想聽不想聽了。

說真的，我的好奇心當時已經被勾起來了，忍不住說：「別啊，現在告訴我唄……」

於是叫獸話鋒一轉，自以為很自然地、其實很不自然地繼續了自己剛才的話題：「於是呢，我開始多方面的嘗試。當時心裏就有了一個大概的感覺，以後自己要拍一部什麼樣的片子。說到2009年，你知道我腦海里最深的印象是什麼？」

直到老闆把烤土豆放在了桌子上，叫獸立馬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我絕對不會忘記，2009年改變了我人生軌跡的事情！那年我獲得了土豆的最佳播客獎！」

我聽得有點蒙：「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馬上就是視頻比賽了，你肯定能贏吧？」

我算了一下，斗膽說道，確實是過了七八年啊九-九-藏-書……

叫獸也非常激動，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老闆突然這麼感同身受。

這頓飯吃完后，星星都出來了。叫獸抬眼看了看星光，很溫柔地笑了，一邊接過來老闆手裡的賬單一邊忽然說道：「哦，對了，聊了這麼久我都沒有說出來。你不是想知道我得獎的特殊技巧嗎？」

叫獸聽完我這句話之後露出來一臉跟我很聊得來的表情，最終表現了一下自己的熱情：「是不是怕貴？走吧，就這兒吃吧，我請客你擔心什麼？」

叫獸信誓旦旦地講完了這個臨場發揮出來的故事，然後深怕我多想，補充道：「怎麼樣，整個事情行雲流水，難道有破綻嗎？」

叫獸就非常生氣：「滿腦子想什麼呢！2009年小澤瑪利亞都開始拍正經電影了！而且波多野結衣也開始了新系列的拍攝，以及……呃，」叫獸頓住了，「我一開始想說什麼來著？」

這一次我直視著叫獸，沒有再說話。

叫獸就覺得我挺不懂事的：「哎喲右子，我現在可是事業的上升期，真的沒有時間和你閑聊……你不知道么，有錢人有兩個特徵我現在都具備了：第一是時間寶貴，第二是午飯叫的盒飯敢多加一個茶葉蛋。我下午真有事，我可是約了一個國際一線影星談客串的事情……」

叫獸聽了以後恍然大悟「哦」了一聲，然後還是想不起來09年發生了什麼讓他印象深刻的事兒。

叫獸瞄了我一眼，言外之意是你丫到底還想聽不想聽了。

「提前恭喜了啊。」我特意給叫獸打了個電話。

看著叫獸手裡的烤串，以及上面一粒一粒的孜然，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接過來話茬。

叫獸一邊嚼著烤串，一邊說道，後來嘛，沒有什麼特別的。沒有放棄，繼續努力唄。一方面繼續磨鍊我自己，一方面積累經驗。後來有一天，我突然覺得，自己遇到了瓶頸；我覺得靈感不夠，覺得自己無法突破現有的界限。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摘掉了我當時戴的那個蠢爸爸的面具。

「蒼井空。」我脫口而出。

唔……說真的，當時我真想替09年幫叫獸投票的粉絲們哭一把。

叫獸一下子生氣了，說，你扯呢！你這個人真是，怎麼這樣！！我白和你說了這麼多嘛！！你這個人真是太他媽……

然後氣氛一下子悲傷地，彼此再也開不了口。

老闆把大腰子上來了。叫獸很紳士地翻九九藏書弄了一下，然後讚歎地說道：「右子，你不覺得嗎？這個烤腰子其實就是我們人生的縮影。」

叫獸繼續詩意得說道：「意思就是，我們都要經歷火烤，才能變得噴香。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

說真的，這輩子我第一次被叫獸嚇到了：哇塞，叫獸好像真的是有錢人了，一下子生活檔次拉到了一個我只聽說過名字的飯店。太牛逼了。去那種地方，我這種屌絲自然會怯場，於是商量著說道：「那個，電話里聊不就行了么？」

「那個時候我特別年輕，還有頭髮。哎，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間感覺過了七八年似的。」叫獸特意補充道。

「媒體們普遍覺得，一個活不了幾天的導演更有新聞價值，顯得更加勵志：臨死之前為了夢想拼搏，這完全就已經是一篇報道了；然後再關注一下我的病情，後續報道內容也有了。說不定馬上就可以開個追悼會，系列報道以煽情結束，簡直不能更棒。所以，大家也願意選我……」叫獸的聲音越來越小。

「後來沒得獎。」叫獸不無失落得說道。「草根想成為一個主流導演，你想想那得多難。」

一個小時后，我和叫獸如願見了面。見面之後我倆幾乎同時反應了過來：其實剛才在電話里聊一點問題沒有，因為是我給叫獸打過去的，他被叫免費……

說著老闆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叫獸的肩膀。

我倒了杯啤酒，說道，嗯，2011年你確實是最大的贏家，你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這句話讓我忽然渾身一震，覺得就像是北京的星空一樣讓我感動。

這倒也是，從《萬萬沒想到》上映之後的表現來看，叫獸得獎什麼的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我趕緊說，哦，您繼續您繼續。

我想起來了，2011土豆映像節金豆角獎，叫獸帶走了這項殊榮。而那一年，印象里確實是叫獸成為一個主流導演的分界點。不僅如此，那一年的投票中，叫獸也是遙遙領先。

聽到叫獸這句發自肺腑的話，我匆忙示意叫獸稍微停一下。一方面是留給我一點點為叫獸高尚情操感動和震撼的時間，另一方面我是需要趕緊確認一下，是不是這家烤串攤不太乾淨，怎麼我覺得吃著吃著胃裡一陣噁心。

話聲未落，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特別慌亂的聲音，彷彿是叫獸為了關掉免提而碰掉了桌子上好多的瓶瓶罐罐。幾秒之後叫獸htｔｐｓ://ｒeaｄ.９9ｃsw.com的聲音重新出現在了電話里，出人意料的特別沉著：「你聽到了？我約的可是施瓦辛格哦！哎，可惜了，他雖然想來演，但是因為暫住證不好辦下來，很可能最後來不了……他本人一再強調說，正在儘力爭取，哪怕偷渡也要來……我會儘力勸住他的。」

叫獸當時接了電話很驚訝：「你消息夠靈通的啊，我上午才拉來了兩千塊錢的投資，你下午就知道了……嗨，有什麼值得恭喜的？我肯定會再接再厲，爭取能在開拍前拉到五位數的投資……」

「……」

說真的，叫獸今年的作品絕對夠優秀。

「喲，來得正好！等一下！」叫獸說道。

恍惚間我抬頭再去尋找叫獸，他已經藉著星光消失在了北京的車水馬龍之中，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哦，不對，他腦袋反光了！哦，又消失了。這一次真的，叫獸的身影藉著星光，徹底消失在了北京的車水馬龍之中。但是，叫獸註定不會安靜在碌碌無為的人群之中。

別說我了，就連烤串攤的老闆都感動得顫抖；老闆轉身給我們放下大腰子的時候都差點抹眼淚了，說：「送的，送的！多吃點這個！你說得對，男人的價值不在於長短的！」

叫獸聽完以後哈哈大笑，然後聲音突然嚴肅了起來：「這你放心，我有特殊的獲獎技巧……以後有時間給你說吧，我今天挺忙的……一分鐘幾十塊錢上下呢，回頭聊。」

叫獸當時的聲音一下子就得意起來了，然後我還聽到了「嘟」的一聲，很顯然叫獸是按下了免提鍵，為的就是挫挫我的銳氣。聲音一下子清楚了起來，叫獸抑揚頓挫地說道：「好了，繼續說吧。阿諾怎麼說？這個角色絕對適合他這種硬漢，而且一集的片酬都上千了，肯定巴不得早點簽下來演出合同吧……」

正說著，電話那頭傳來了葛布的聲音：「叫獸！阿諾德·施瓦辛格的經紀人回信息了！」

叫獸一邊吃著烤串一邊繼續說：「當時我就明白了，我選的道路是對的。我之前的局限性在哪裡？在於片子時長太短，而且主題不夠明確。我需要一個更廣闊的創作平台，去磨鍊自己！所以，我才知道，如果想要實現自己的價值，我就需要掌握更多的技巧，而不是因為自己短而自怨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