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認識最親密的你
從事企業培訓多年的Catherine是個很精彩的女人。
此女家世顯赫，在媒體上露臉的時候，總是粉妝精緻通體名牌，不熟的人尊稱她為「社交名媛」，此言一出口，便沒了下文。
Catherine是最討厭「名媛」這個頭銜的。
「中國富二代就快變成『廢物』的代名詞了，80后怎麼了？有錢人怎麼了？不靠父母的富二代比比皆是，憑什麼讓我們做冤大頭？」
Catherine憤憤不平，並且將所有類似於鄙視富二代的隱晦代名詞都歸結為「財富歧視」這一個詞。
Catherine是標準的「金湯匙憤青」，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為了摘掉「名媛」的頭銜，從此謝絕一切媒體的採訪，把父母的光環徹底甩到人生的起跑線外。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成為了她人生的新課題，而心理諮詢行業，便 是她大舉挺進的第一個目標。
很快，Catherine便開始面臨現實的考驗。
心理諮詢行業在中國才剛剛起步，專業起點高，市場水分多，且不說心理諮詢師執照的培訓，光是坊間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培訓課程就琳琅滿目得讓人眼花繚亂，價格更是毫無底線可言。Catherine依靠自己的力量和經驗摸爬滾打了一陣后發現，這份事業並沒有她想象得那麼容易，於是，輾轉找到了我，問我可否開創一個將TAROT和心理學完美結合的先例。
其實，將神秘學融入心理治療的大師古往今來皆而有之，而中國心理學的普及程度還停留在盲目跟風的小學生水平，知之甚少，例如，人本主義精神分析大師榮格先生在研修神秘學多年之後，便將曼陀羅運用到了精神分裂症的治療中，並取得了驚人的成就。我相信，致力於研發神秘學與心理學結合項目的同行不止我一個，只是個人風格與鑽研的領域不同罷了。於是，我告訴Catherine，我是擅長自我修為的TAROT心理諮詢，以開發個人潛能、調整人生綜合指標為主軸，著眼于為來訪者量身定做TAROT靈修課程，而我的另一個身份是專業作家，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來參与基礎普及的工作，僅有的幾位學生，也是具有心理諮詢師執照並且在心理學行業頗有建樹的年輕人。與Catherine會面交談幾次之後，她便對我的工作狀態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堅持要來旁聽我的專業TAROT分析師的私人訓練課程。我和學生之間的互動重在隨緣，為了確保良好的研修狀態，我們上課的時間通常都很隨意和機動，在連續旁聽了一個月之後，Catherine決定與我合作。
星語TAROT工坊在她的醞釀下營運誕生，開春后，Catherine便開始執行一系列的TAROT自我體驗沙龍活動，邀請我來擔當主持人。在求質不求量的觀念上，我們不謀而合，於是，沙龍活動便控制在5-8名來訪者的小範圍內，我的任務是必須讓每一位來訪者在TAROT活動中不僅僅體驗到神秘學工具的智慧與奧秘，還必須對自己的人生境遇有些許新的體會。
從春季到隆冬，我們每周至少2次遊走在上海的幾家私人會所和居家式的咖啡館里，為工坊的固定來訪者舉辦各式各樣的主題沙龍，忙得不亦樂乎。那段時間，Catherine還自發組織了一個優秀的富二代社交俱樂部，每個周六的下午，便是俱樂部的專屬TAROT時間，也是在這群充滿了創意與頭腦的年輕人的啟發下，我得以研發出一系列頗有特色的TAROT靈修課程。
那是一群真正的鳳凰之人。
要拋卻財富與社會地位的耀眼光環對他們來說並不容易，富裕家庭對孩子的「名利繼承」壓力絕不會亞於中產家庭對孩子「高學歷高收入」的要求。
Roger是在聖誕節前夕偶然加入到俱樂部里來的，當時，Catherine提出能否在聖誕節，為大家量身定做一次以金幣牌為主訴的價值觀體察，目的在於深層次地解析各自的價值底線，突破一些現有的瓶頸。
體察價值觀底線，是一個極為勇敢的挑戰，為此，我準備了很長一段時間，由於成員們的身份較為特殊，為確保私密性，Catherine把活動安排在了盧灣區的一家私人紅酒會所內，那一晚，對我而言是一次十分珍貴的體驗，至今仍記憶猶新。
而我們第一次認識Roger，是從一張金幣九開始的。
1． 愛上錢，並不是一種罪過
「聽你們說了這麼多，有一點我還是無法理解。你們和我一樣都是在富裕家庭里長大的，多多少少都背負著一些金錢的負面效應，我的父親在東北有龐大的產業，但是我十八歲就獨自到上海來打拚，大學還沒畢業就開了第一家網路公司，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甩掉富二代這個頭銜，我覺得沒有意義，那只是一個符號，關鍵是，我要的是什麼？我現在正在做什麼？」
「我並不討厭錢啊。」
我進一步澄清。
「錢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刻意迴避了俱樂部的晚宴。
離開時，我剛好又和Roger坐同一部電梯。
「說說你討厭的理由？」
「你感覺自己從未真正地擁有過選擇權。」
王先生先開了口，他看上去比剛才淡定了許多。
「我和他們都不一樣，我喜歡賺錢，但是，不喜歡為了賺錢而去賺錢。」
王先生是一位標準的富二代資優生，麻省理工大學雙博士，曾經為不少知名企業創造過銷售奇迹，上過無數商業雜誌的封面，兩年前，突然從高薪高職的尖峰上激流勇退，就此告別了身價百萬的職業經理人舞台。
Coco無比認真地望向我。
Roger點點頭，淡然一笑，臉上不知為何浮起一絲陌生的憂鬱。
Roger不屑一顧的表情讓王先生臉上很掛不住。
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集到他的牌面上。
Coco的父親是某房地產上市公司的副總裁，考大學那年，Coco的志願是中央美院，但是，母親卻堅持要她報考復旦國際政治經濟系，官場文化對她父母的事業來說至關重要，作為獨生女的她，在反抗無效的情形下，痛苦地完成了四年的學業，當父親要求她繼續攻讀法律的時候，她決定擺脫天鵝的命運，那是她的第一次「浴火焚身」。
我建議他將牌正過來看一看。
「哦，你錯了，Coco可不是一個熱衷於花錢買友情的人。」
Jason慎重地點了點頭。
大家的目光再次轉向了Roger，Roger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些人不約而同地點頭，Jason卻不知不覺皺起了眉頭。
「這種無力感就來自於對改變的不自信。
「沒錯沒錯，她對朋友慷慨到不行，你一跟她提AA制，她就跟你急！」
「還有，對未來的茫然。」
「Rogerｈｔtpｓ://rｅaｄ.９9cｓw•ｃom，能不能讓我們看看你的牌？」
「所以你退出了？」
Roger的一席話猶如一面銀光閃閃的鏡子，在眾人心裏折射出一道異樣的光芒，大家又再一次去面對自己眼前的這張金幣牌。
「好精準的牌意解釋。」
「對於討厭錢這個話題，大家是不是有了什麼新的想法？」
「誰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那麼討厭錢？」
討論結束后，大家的目光很自然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不急著想要告訴他們那些牌面的意義，剛才的話題只進行到一半，於是，我便回頭去問逆位的金幣三小姐。
一桌人期待的熱情，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而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局面。
「所以，面對選擇，你毫無自信。」
「自己當老闆跟拿薪水的老闆有什麼區別？我不想我的人生再圍著錢轉，難道，就沒有什麼比賺錢更有意義的事了嗎？」
金幣九碩果累累，看來，Roger是一個年輕有為的創業者，找到合適的VC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他很勤奮很努力，也不怕失敗，從牌面看，Roger離成功的道路並不是那麼遙遠，最起碼，他在這條路上已經跋涉了好一陣了。
從小到大，每當Jason提出要求的時候，他的父母總是在他的要求範圍內先過濾掉那些他們認為不夠格的，然後再交給他挑選，輪到他的時候通常都是二選一。
我們沉默地聆聽著，一股很強大的場能正在迅速地聚集。
「當然是投資重要。」
「500強擠破腦袋想要的高級人才。」
他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一時半會兒還真說不上來。」
「我第一次接觸TAROT，很有意思。」
「和Coco交朋友千萬別談錢，那是她的『死穴』。」
「你們都是想要改變命運的人，但事實上，你們現在所做的大部分工作，充其量是在抵抗命運，距離真正的改變還很遙遠。
逆位的金幣二。
「剛才，我說話是不是有點太冒失了？」
「這個稍後我們再繼續討論，先來說說這張金幣二。」
「討厭錢也是一種無力的表現。
「大家都是好朋友，為什麼要計較這些錢呢？」
「過度的慷慨，本身就是一種控制。」我提醒Coco。
「因為我看得太多了。」
「讓我來猜猜……」
J
read.99csw.comason邊笑邊說，Coco立刻紅了臉。「逃避認清自己的一個借口。」
「我懂了，你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
「這麼說也不完全正確，我不喜歡錢是真的。」
我果斷地拋出了一個直中「要害」的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停頓片刻，似乎有些不好說。
「這麼說，你並不討厭錢，只是討厭面對人生中的各種選擇？」
大家微笑鼓掌，Roger的坦率讓氣氛越發輕鬆起來。
「一點不錯。我好像一輩子都在面臨這樣的問題。」
「剛剛結束一家公司，正在籌備另一家新的公司。」
「他可是我們圈子裡學歷最高的人。」
逆位金幣六先生忍不住插嘴。
「那憑什麼一定要你請客呢？難道我們都沒有錢嗎？」
眾人立刻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別開口閉口就說討厭錢，你沒這個資格，這本身就是一種極不自信的表現，一個富二代低調、謙虛、慷慨，為什麼在別人眼裡就會被定義為虛偽？大家看看自己的口袋，我敢打賭，隨便找樣東西出來就會有名牌的標籤，說討厭，是因為你知道自己弱，吃不起苦，沒法往低處去生活，因為你從小到大的環境在這個地方。口口聲聲說討厭錢，卻根本不敢問自己沒錢的日子要怎麼過？所以，千萬別說這種愚蠢的話，你需要錢，錢也需要你，這是生活，不是罪過。」
我打算趁機轉移一下目標。
Coco很煩惱，她找不到一個可以準確表達自我的方式，眼前的逆位金幣三對她來說真的很陌生。
「其實，我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堅強。」
Roger在這個時候，很意外地插了進來。
那位金幣六先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大方地將身體往椅背上安然一靠，感覺似乎很自信。
我必須把選擇的定義延伸開來，純粹使用金幣牌本身就帶有一定的投射。
「朋友之間交往是談感情的，錢算得了什麼。」
我在速寫板上寫下今天的課題——
「AA制有什麼不好？」我問Coco。
「恐怕，那是一種借口吧。」
我保持沉默，耐心等待著防禦氣氛有所下降。
Coco依舊堅持朋友之間談錢，是很傷感情的事。
我注意到他的神色與電梯里不同，笑容有些勉強，「昂貴的殺氣」很自然地隱蔽起來九九藏書了。
Coco一時間語塞，臉色很不好看。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Jason沉思片刻，抽回了他的TAROT，仔細端詳。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王先生對Roger搖頭，一副他完全不理解自己在說什麼的模樣。
「你討厭的，應該是建立在金幣上的人際關係。」
我微微一笑：「是你的TAROT告訴我的。」
Jason振振有詞地加重了語氣。
「我建議大家向Roger學習，認識那個最親密的你，然後，敞開心胸去接納他（她）。」
這期間，Roger顯很孤立，他聚精會神，不和任何人說話。
「我覺得你很傻。」
金幣二意味著和金錢有關的選擇題，而這位名叫Jason的富二代拒絕做這樣的選擇題。
「金幣三，通常意味著金錢上的合作關係，但是，作為一張純粹的個人價值觀體驗牌，所謂的合作關係便可以延伸到你周遭的人際關係。」
我微笑地對王先生豎起大拇指。
「TAROT說，你最討厭的是面對有關金錢的選擇。」
電梯打開的一剎那，他突然對我說道，再一次，在我內心留下了一個充滿懸疑的問號。
氣氛明顯有點僵硬起來，我順勢把話題轉移到Roger身上，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一旦錯過，他很快又會不自覺地把自己隱藏起來了。
大家抽取的TAROT牌很出乎我的意料，桌面上所有的金幣牌清一色都是逆位的，而桌面上的每一張面孔都熱切地期待著我的分析和解讀，桌面上的TAROT牌毫不質疑地告訴我，這裏面隱藏著一個比解讀當下的牌意更為重要的議題。
「我要開創我自己的事業，建立自己的財富根基，我不會花那麼多時間去想錢是個什麼東西，我在乎的，是我的人生是否正按照我的方向在往前走。」
大家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氣氛漸漸恢復到最初的樣子。
金幣二先生和我們分享了他自己的一些故事。
「王先生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是的，因為我不知道，對我來說，什麼是真正的好與壞。」
Coco恰到好處地接過了我的話。
Jason看上去略有斬獲，大家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我給了大家十五分鐘的時間好好去體會自己手中的這張TAROT牌，並鼓勵大家互相討論。
「我對你剛才那番話的理read.99csw.com解是，你喜歡錢，但不喜歡為錢而工作，我的問題是，以你目前的資源和實力，為什麼不選擇獨立創業，自己當老闆呢？」
「沒有，你說得很好。」
「我想我不是那種真的特別討厭錢的人。」
「我沒有享受過那種自己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然後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選擇的過程。」
「我承認我討厭錢。」
「那不是計較，是尊重。」
「有時候，我一個人，靜下心來，會想，我到底能做些什麼？改變命運的第一步，究竟該怎麼做？」
我故意停頓片刻。
Roger很坦然地把自己的TAROT牌放到中間來。
「事實上，金幣二除了選擇，還有更深層的含義。金幣二探討的是關於物質世界的二元性，落實到金錢的部分，便是一塊硬幣的兩面，一面是金錢的主人，一面是金錢的奴隸；一面是賺錢的姿態，一面是花錢的速度；一面是對財富的渴望，一面是對富有的恐懼等等，但這都不是金幣二的核心意義，金幣二試圖告訴你的真相是，所有的『兩面』都是同時存在的，無論你傾向於金幣的哪一面，你都必須去體察與之相反的另一面，只有看清楚想明白了，這道題才有得解。」
「的確如此。」
Roger對金錢的自信，讓在場的其他富二代受到了不小的觸動。
一位長相很可愛的逆位金幣三小姐忍不住說道。
Catherine迫不及待地想要為Coco辯解，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有點假。
「牌面上的這個小丑踩著一輛獨輪車，手裡端著兩塊金幣，試圖保持一種平衡狀態……我想，我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
金幣九的人永遠都不缺錢，只是經常會猶豫要怎麼用才好。
「你怎麼知道？」
在TAROT介入前，必要的情緒放鬆是極為重要的一個環節，Catherine是營造鬆弛氛圍的高手，我只需要在恰當的時候如期出現就可以了。八點左右，我準時抵達會所樓下，和我同坐一部電梯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長相十分英俊的年輕人，他看上去衣著樸素，眉宇間有一股難以遮蓋的「昂貴的殺氣」，我下意識地低頭，他左手腕上的一塊瑞士名表恰到好處的泄露了天機。電梯到了三樓，他很有禮貌地讓我先走，我微笑地點點頭，抬眼望去，五六張熟悉的面孔已經圍成一圈安然入座了，英俊的read.99csw.com男人緊隨其後地走出來，我不禁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驚訝的表情似乎已經意識到我就是那位應邀而來的TAROT分析師。Catherine特地留了一個位子給這位英俊小生，有新人加入，自然免不了自我介紹的開場白。
「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金幣六先生，說說你對金錢的看法。」
一位略顯老成的男子把面前的TAROT牌向我這邊推了推，冷靜地開了口。
「目前的工作是？」
聖誕之夜，會所里的氣氛異乎尋常的雅緻。
「所以，你是我們這裏唯一真正不討厭錢的一個人。」
「我姓羅，大家叫我Roger就可以了。」
我感覺到周遭的磁場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
「我不這麼認為。」
Coco的眼睛驀地一亮。
「我並沒有說她是這樣的人，而是，她討厭用這種方式和別人建立關係。」
金幣六代表的正是標準的金錢雇傭關係。
「Roger和你們的不同之處並不在於他比你們更愛錢，而是，他接受自己身為富二代的身份，以及這個身份可能會帶來的局限，這決定了你在命運中所處的地位與角色，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就如同金幣二其實有兩個面是一樣的道理，我同意Roger的觀點，愛上錢，絕不是一種罪過，關鍵在於，你如何看待錢在你人生中的位置和作用。我們不能說一個愛錢如命的人就一定是個守財奴，我敢說，全世界所有靠自己的努力獲得成功的人個個都很愛錢。我們也不能說一個不愛錢的人就一定是遺世獨立的智者，真正的智者一定是入世的，他比誰都明白金錢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
「我想成立一個慈善基金會，目前還沒有想好叫什麼名字。」
「我當然愛錢，錢對我來說太重要了。」
此刻的Roger神采奕奕，眉飛色舞，好像一隻華麗的鳳凰，突然間向我們張開了他巨大的翅膀。
「Coco，你現在可不可以說說，你為什麼那麼討厭金幣？」
牌面是一張逆位的金幣九。
「投資還是收穫，這可是個難題。」
王先生有點不好意思，這些評價對他來說似乎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而他早就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說到這裏，今天的討論便可暫告一個段落，大家似乎依然意猶未盡，於是，我們約定下周末繼續探討和金幣有關的議題。
「下周還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