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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韋斯特克里夫露齒一笑。「我一直希望我的拉丁文能派上用場。」把她挪開點,他伸手從馬甲口袋裡掏出懷錶來看了看。「差不多過了一刻鐘,我們該回宴會廳去了。這會兒那小牛頭應該撤走了。」
憶起他關於「紫斑黑尾翅蝶」的獨創性說明,莉蓮撲哧地笑出聲。她以前總認為韋斯特克里夫是個一本正經的人……不過,她是錯看了。「我以為你從不撒謊。」她說。
黛西慎重地回答道:「我想可能是那些褐色的小餡餅,頂上有芥末的那種。」
「好的,謝謝你。」
「我猜你不喜歡小牛頭。」韋斯特克里夫低聲說,坐到她旁邊,從外套里抽出一條柔軟的白手絹擦拭她潮濕的額頭。
等韋斯特克里夫帶她們來到戶外的溫室時,莉蓮終於克服了嘔吐的感覺。天空已轉為紫紅色,漸漸聚攏的黑暗中只有星星和燃燒的火把的光芒閃爍其間。清冽、甜美的晚風拂過,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韋斯特克里夫讓她坐在一把藤製的靠背椅中,表現出遠多於黛西的同情,這會兒後者正搖搖晃晃地靠在一根柱子上笑得花枝亂顫。
「閣下,」默西迪絲綻開諂媚的笑容,行了個僵硬的屈膝禮。「首先請讓我向您致上鮑曼先生和我最深的感激,您肯屈尊為我的兩個天使——」
「好多了……對。」莉蓮這才發現自己正窩在他的臂彎里,一部分裙幅蓋住了他的大腿,他的身軀結實又溫暖,完美無缺地貼合著她。她垂下眼,看見他長褲的織料密密地包裹著強健的腿股;心中充滿了一點也不淑女的好奇,她緊握住雙手免得抑制不住讓手掌滑到他腿上的衝動。「關於黑尾翅那部分挺聰明的,」她說,強轉視線,看向他的臉。「不過發明一個拉丁名還真是天賜靈感。」
「聖文森特。」看見莉蓮困惑的樣子,韋斯特克里夫警告地蹙眉。
莉蓮扭頭從肩膀上看看韋斯特克里夫。「是這樣嗎,爵爺?」
「只有公爵夫人才會被稱為『閣下』,」伯爵夫人說,好像有什麼重力拉著她的嘴角往下撇。「你是在嘲笑我嗎?」
他微笑著。「恩,不管你做什麼,只要別——」他突然停住並掃視著四周,似乎知道某人在接近;而莉蓮什麼也沒發現,只聽見微風掃過樹叢,捲起落葉穿過礫石小路的沙沙聲。但只過了一小會兒,一個輕盈的身形踏入火炬班駁的光影中,那閃耀的金髮不容錯認——聖文森特子爵。韋斯特克里夫立即將手自莉蓮身上拿開;情慾的符咒被打破了,而她的熱烈開始退潮。
「我要單獨和你女兒說話,」伯爵夫人傲慢地說道。「你可以回去了,兩個小時以後來接她們。」
「不好意思,」黛西在旁邊說。「但我得抓住這機會好去……去……哦,不管那個斯文的字眼是什麼,反正我不知道。我會在宴會廳門口等你的。」
韋斯特克里夫抽迴環住莉蓮的胳膊,看著黛西的樣子好像剛剛已經忘了她也在場。
黛西帶著狡猾的微笑看她。「你知道是怎麼做的嗎?」(記得以前看《匹克威克外傳》里說很多商販是用貓肉來冒充牛羊肉做肉餡餅,我猜小黛的意思就是這個吧?)
「可是為什麼……」看見伯爵夫人可怕的臉色,莉蓮不出聲了。她意識到如果對每一個禮節都要求解釋的話,那這會變成一個真正漫長的下午。
莉蓮吃驚地睜大雙眼。「你說了?怎麼說的?你威嚇她么?」
read•99csw.com我不知道,我從不費心奉承她。」
聖文森特拉她離馬克斯遠點。「我記得,」他說道。「我們的朋友韋斯特克里夫禁止你再騎他的馬,不過他沒說不準坐馬車。明天早上你願意陪我去鄉間兜兜風嗎?」
挽住聖文森特的胳膊,莉蓮猜想為什麼他會攪局地出現在這裏。有可能他對她感興趣嗎?肯定不會。眾所周知,未婚的姑娘還從未出現在聖文森特的風流史中,而莉蓮顯然不是他願意求得一段韻事的類型。不過,兩個男士陪著她一人多少有點有趣,一個是全英格蘭最吸引人的床伴,而另一個則是最理想最搶手的單身漢。她一想到在這特別的瞬間里,有多少女孩子願意直接幹掉她好取而代之,就樂不可支。
「你的皮膚像絲一樣。」他呢喃道。「我們說到哪了?……哦,對,夫人。我已成功說服她在下一季做你和你妹妹的監護人了。」
「真討厭。」伯爵夫人說道,對莉蓮清嗓子的聲音大皺其眉。「勞駕不要再發出這種聲音了。」
當然沒有,莉蓮帶著突生的怨懟想,顯然韋斯特克里夫一點也不渴望她的陪伴,只有不讓他的客人看見她在餐桌上嘔吐時才例外。
「這聽起來有點不領情。」黛西議論說。
「你應該害怕的!」她用力地回答,而他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差點就吐了。」莉蓮發著抖。
「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換上一副乖順的表情,鮑曼姐妹進入房間。這是間小而可愛的會客室,牆上是藍色的印花壁紙,從一大排窗戶往外望,可以看到下面花園的景色。韋斯特克里夫伯爵夫人坐在窗下一張靠背椅上,一長串黑珍珠在脖子上繞了好幾圈,手指和手腕上滿是珠寶;她在眼上頑固壓低的眉毛又粗又黑,和光潔閃亮的銀髮形成鮮明對比。她的外貌和形體幾乎就沒有稜角,圓臉,連手指都肉鼓鼓的。莉蓮默默地想著韋斯特克里夫伯爵的容貌一定是遺傳自父親,他和母親之間就沒有多少相似之處。
「怎麼會那麼長?」黛西有點沮喪地問。「晚宴只進行了四小時——我們在那點時間里能犯多少錯?」
「可韋斯特克里夫伯爵沒說什麼就(替我)續杯了。」莉蓮申辯說。
莉蓮考慮著這個邀請,她故意沉默了一小會,料到韋斯特克里夫會說點什麼。果然,他開口了。
「我統統不喜歡,」莉蓮嫌惡地說。「那些在我準備吃它的時候還能瞪著我看的東西。」
伯爵夫人忽視她們的交談。「所有炸肉餅、小餡餅和其它壓模成型的食物,只能用叉子,決不能用刀子。」頓了下,她掃過清單找著她說到哪條了;讀到下一列時,她像鳥樣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現在,」她說,意有所指地盯著莉蓮。「關於小牛頭……」
「啊,莊嚴的老龍。」聖文森特沉思地說,帶著莉蓮穿過門口。「我和夫人總是相處得極其融洽。我提個小小的忠告——她喜歡被奉承,儘管她會假裝說不喜歡。幾句讚美的話,她就會完全受你控制了。」
他迸出低沉的笑聲。「除了威嚇我還有別的手段,」他告訴她。「只是你還沒見識過罷了。」
「那你是個素食主義者咯?」莉蓮問道,提及常聽到的詞,最近許多談話的進行都是圍繞這個由拉姆斯蓋特的一家醫學團體提倡的、進食以蔬菜為主的話題。
「那是請求嗎?」 韋斯特克里九九藏書夫伸出手卷弄她耳後一綹鬆脫的頭髮,指尖拂過耳廓,沿著她耳垂的柔軟曲線遊走。「就我所記得的,它跟勒索有非常相似之處。」他碰觸著精巧的耳垂,拇指滑過刺麻的表面。「你從不戴耳環,為什麼?」
「是,夫人。」莉蓮用她最謙卑的態度說。
「爵爺。」她說,陷入他目光的羅網中。「我……我想我應該謝謝你——」
在他們重新進入宴會廳前,莉蓮停下來問韋斯特克里夫。「明天我應該什麼時候去見伯爵夫人?在哪裡?」
「我聽說她恨美國人。」
「哦,不,閣……我是說,夫人,」默西迪絲白了臉,慌忙改口。「這不是嘲笑,絕對不是!我只希望——」
「我也注意到這點。」
「只是為了不讓你引起更多非難的注意罷了。」
「是,夫人!」默西迪絲逃出了房間。
「你覺得我是那種男人嗎,威嚇他六十歲的母親?」
他真是位俊美非凡的男士,臉蛋有如掉落凡間的天使,眼睛的顏色好像拂曉時分的天空;無疑他佔據了許多女人的夢鄉,並被無數戴綠帽的丈夫所詛咒。
「不。」莉蓮回答。「我肯定我們沒有什麼好怕的,只要能確保媽媽閉嘴。」
莉蓮瞟她妹妹一眼,便虛弱地閉上眼睛。「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就不能——」
聖文森特笑了。「那我約你後天去兜風吧,這樣可以嗎?」
「是的。」
伯爵夫人繼續解說餐桌禮儀,包括怎樣正確地切蘆筍,吃鵪鶉和鴿子的方法。「……吃牛奶凍和布丁必須用叉子,而不是匙羹,」她還在說。「而更令我驚詫的是,我發現你們兩個都用刀子去切rissoles。」她意味深長地注視她們倆,好像預期她們會羞愧地畏縮。(rissoles:炸肉餅)
「你緊張嗎?」第二天早上,黛西低聲說,這時她和莉蓮跟在母親身後來到家庭會客室的門口。儘管沒有明確邀請默西迪絲來謁見伯爵夫人,但她卻覺得自己有義務進行這次拜訪。
「安靜,你們兩個。」默西迪絲低聲說,她穿著一件銀灰色的長裙,領口處掛著一顆巨大的鑽石。她併攏瘦骨嶙峋的指節在門上敲了幾下,門內沒有迴音;莉蓮和黛西揚眉對望一眼,猜測伯爵夫人是不是到最後還是決定不見她們了。皺皺眉,默西迪絲加重力道又敲了幾下。
莉蓮沒反應過來,她正費力地推開腦中突然浮現的影像:他黑色的頭俯向她,舌頭入侵到她柔軟的唇里……「談什麼?」她昏然地問。
莉蓮和韋斯特克里夫坐在火炬流瀉的光芒下,感到一陣緊張的刺痛。儘管不可能見到那不存在的珍稀蝴蝶,但此時她的胃裡到像有數不清的翅膀在扇動。韋斯特克里夫轉身正視她,一隻胳膊放在藤椅的靠背上。
「我能對付過去,」莉蓮可憐兮兮地說。「只有當動物以它本來的面目端上桌時,我才難以下咽。」
「我……」她忽然不能順暢地呼吸。「我的耳朵非常敏感,」她努力開口。「用耳夾就很疼了……至於穿耳洞……」她停下來不穩地吸口氣,感到他的中指正描摹著耳殼,探索那脆弱的結構,拇指則輕輕刷過她緊繃的下頜和其下柔軟的肌膚,直到一陣灼|熱的色彩暈上桃腮。他們坐得太近了……他一定是聞到了香水味,才會這樣愛撫她的臉龐,這是唯一能說得通的解釋。
壓抑住一聲長嘆,莉蓮在椅子里坐低了些。
他的嘴唇抽|動。「要麼read•99csw•com看著你吐在餐桌上,要麼撒個謊趕緊把你帶出來,兩者相較,我選了不太罪惡的那一個。你現在覺得好點了嗎?」
莉蓮正準備張嘴反擊,但聖文森特一邊打開門一邊斜睨她一眼,惡作劇似地暗示讓他來處理。「什麼事讓她沒空?」他問。
莉蓮不太在意這篇說辭,不過就一個恐嚇而言,它還真是妙。偷瞄下黛西,她發現妹妹顯得相當冷靜。
莉蓮做個鬼臉。「我討厭英國菜,」她大聲說。「全都是些膠質的、黏糊糊的東西,晃悠悠的布丁,野味熟得過了頭,端上桌的時候比我還老,還有——」她感到他一陣可笑的顫抖,便在他臂彎中半轉過身來。「什麼事這麼好笑?」
「哦,」她嘀咕著。「你是說我……我請求她做監護人的事……」
從羊皮筆記本的邊緣嚴厲地盯著她們,伯爵夫人展開了Z字形摺疊的清單,展開……展開……展開……直到單子的底部刷過地板。
「真TM該死。」莉蓮不出聲的嘟囔。
「十點在家庭會客室(Marsden parlor)。」他說。
「你們可以走近點。」伯爵夫人命令道,等她們服從后就來回看著兩人。「我昨晚觀察了你們兩個,而我目睹的卻是一連串不體面的舉止。我聽說我必須在這個社交季做你們的監護人,對此我越發肯定我兒子是鐵了心要我的生活不好過。監護一對笨手笨腳的美國姑娘!我警告你們,你們要留心聽我說的每個字,否則,不把你們都嫁給裝模做樣的歐陸(非英國)貴族,讓你們在歐洲最荒涼的角落被逼得崩潰,我是不會罷休的。」
「如果我母親還活著,你可以問問她。」他嬉皮笑臉地回答。「不過我猜連她也不知道。」
「哦。」她凝視他烏黑的眼,既感激又困惑。他對她很好,可就算想得再開,他們的關係還是連友誼都說不上。她希望能擺脫對他漸生的好奇,這比起將他視為一個自大的勢利鬼應該要容易得多。可是,跟她最初認定的相較,他太複雜了,幽默、富有魅力、還有令人驚訝的憐憫心。
「坐下。」伯爵夫人哼道。
黛西平順了呼吸說道:「哦,別那麼反應過度。它只能瞪你一會兒……」她停下來又加了一句。「直到它的眼睛被翻出來!」她又笑得抽搐起來。
「今天我和伯爵夫人談過了。」他說,一抹微笑仍隱在嘴角。
他們和黛西會合了,後者看見聖文森特便揚起眉毛溫和地問道:「你從哪來?」
「那真遺憾,」莉蓮冷冷地說,「她兩個女兒都嫁給了美國人。」
「如果一位先生幫了你的忙呢?」黛西問。「撿起掉落的手套,或別的之類的東西。」
「是有些。」他澀澀地同意道,指尖在她耳後滑至光滑的發線。「我得警告你,我母親同意這個安排並不是無條件的。如果你逼她太過,她反而會成為阻礙;所以我建議你在她出席的場合里要舉止得宜。」
「哦……天啊……」黛西氣喘吁吁地說,揩去眼角笑出的淚水。「你的臉色,莉蓮……綠得跟豌豆一樣。我以為你會當著大家的面吐出來!」
停在他們跟前,聖文森特開口道:「我本來能更快找到你們的,不過我被一群黑尾翅蝶給吸引住了。」他的聲音低下去,好像要報告一件正在策劃的陰謀。「而我並不希望讓你們受驚,但我得提個醒……他們已經準備上第五道菜的腰子布丁了。」
「因為我覺得,我可能會https://read.99csw.com樂於見到她讓你不好過。」
不經意聽到這詛咒,伯爵夫人的眉毛皺成了一條直線。「如果這清單上還有一點空,」她對莉蓮說。「我會再加上『粗野』的評價。」
「幾乎沒有。」黛西悶悶不樂地說,惹得他大笑。
呻|吟著,莉蓮以手覆住雙眼癱滑在椅子上。
「坐直,請你。」伯爵夫人說。「一位淑女永遠不能讓背脊碰到椅背。現在,我們開始。你們兩個都有非常糟糕的習慣,那就是握手,它顯得很不自重。公認的規則不是握手,而只是在介紹的時候欠身,除非你是介紹給另一個年輕女士(才可以握手)。還有,你決不能向一位還沒有介紹過的紳士行禮,就算你對他非常眼熟也不行;另外只是在一群共同的朋友里,他向你說話,或只是偶爾交談過幾句的紳士,也不必行禮。簡短的對話不能稱其為『認識』,因此都不應欠身行禮。」
「沒關係。它在樓上,是留給家族成員用的。」
「快進去吧。」他簡短地打斷,似乎急於離開她。「我們已經耽擱得太久了。」
「太好了。」聖文森特說,接著又唐突地附加道:「除非,韋斯特克里夫,你對鮑曼小姐的日程另有安排?」
哈哈大笑,莉蓮從長椅上站起來,快樂地看看被取笑的馬克斯,後者也站起來,微慍地望向他的朋友。
「什麼是rissoles?」莉蓮不怕死地問。
韋斯特克里夫回她以極富表情,充滿嘲弄的一瞥。
這時,一個尖刻的聲音從桃花心木的門板後傳出來。「別再吵死人的擂門了,進來吧!」
「我不安全嗎?」莉蓮躲閃地說,私底下卻覺得就算他發現了剛剛她和伯爵間親密的互動,他也應該不會說出什麼油腔滑調的評論來。她不敢看韋斯特克里夫,但察覺到貼近的男性軀體突然靜止不動了。
「韋斯特克里夫認為奉承和讚美都是浪費時間。」聖文森特告訴莉蓮。
子爵毫不愧悔地笑起來。「我恰好來這裡是對的,鮑曼小姐。單獨和韋斯特克里夫呆在一起並不安全,你知道。」
清清嗓子好掩蓋住突來的笑聲,莉蓮看看黛西,後者也正努力壓抑著笑意,她們的母親居然這麼輕易就被打發走了。
「我恐怕我還沒有熟到可以——」
聖文森特的步子很大,但卻悠哉游哉,雙手隨隨便便地插在外套口袋中。看到長椅上的這一對,他笑起來,目光在莉蓮的臉上逗留不去。
莉蓮順從地把額頭擱在他的膝蓋上。她感覺到他的手覆住她頸背,輕柔靈活地按摩著僵硬的肌腱;他的手指很溫暖,略有些薄繭,這溫柔而舒服的捏|弄讓她的噁心很快就消散了。他似乎確實知道應該碰觸哪裡,手指在她頸肩部最敏感的地方來回輕推以趕走不適。莉蓮保持不動讓他照料,覺得整個身體都放鬆下來,呼吸也變得深長平復。
「鮑曼小姐明天早上沒空。」在他們身後伯爵突兀地說。
不理她,黛西頑皮地咧嘴笑笑,揮揮手起身離開,溜出了溫室大門。
「黛西——」莉蓮彆扭地說,懷疑妹妹是故意製造機會讓他們單獨呆在一起。
語句中含著某種她不能辨認的暗示……但卻讓她暗暗期待起來。「你為什麼要說服她幫我?」她問。
當韋斯特克里夫鬆手讓她坐好時,她不免覺得結束得太早,並及時咬住一聲抗議的呻|吟;真是羞人,她還想他繼續按摩下去。她想一整晚都坐在這裏,讓他的手撫過脖子,背部,還有……其https://read.99csw.com它地方。睫毛自蒼白的臉頰上抬起,她眨眨眼,發現他的臉離她那麼近;奇怪得很,每次注視著他,就覺得他容貌上嚴峻的線條愈來愈吸引人。她的手指渴望撫過他鼻子粗獷的邊緣;還有嘴唇的輪廓,如此堅決又如此溫柔;還有新生胡茬的迷人陰影。所有這一切構成一副陽剛十足的模樣;不過最吸引人的還是他的雙眼,如黑色絲絨般溫暖閃爍,整齊的睫毛在顴骨上投下陰影。
這段友誼未必靠得住,莉蓮想著,來回看向韋斯特克里夫和聖文森特。伯爵的天性正直而有原則,肯定不會苟同他朋友這任性的愛好;但通常就是這樣,其間的差異反而能鞏固而非破壞他們特殊的友情。
「當然了,親愛的。我們大多數都是野人。你被小牛頭嚇到是完全正常的,我也不喜歡那個。實際上,我很少吃牛肉。」
她們儘快遵從,坐在了她用閃閃發光的手揮舞指示的椅子上。夠向靠背椅旁的小桌子,伯爵夫人拿起一本羊皮封面的筆記本,裏面用藍墨水寫滿了字。「我列了個清單,」她知會說,給鼻尖戴上一副小巧的夾鼻眼鏡。「關於你們昨晚的錯誤舉止,我們會逐條糾正的。」
伯爵夫人不睬她。「好了,說回晚宴。喝完第一杯酒之後,不可以再要第二杯。在宴會期間,主人把酒瓶傳遞給客人只是給紳士們,而不是給女士。」她瞪向莉蓮。「昨晚我聽見你要求續杯,鮑曼小姐。非常惡劣的行為。」
「用嘴呼吸,」韋斯特克里夫提醒她,手絹在她的臉上移動,拭去冷汗的最後一絲痕迹。「把頭低下來。」
「完全沒有。」韋斯特克里夫平板地說。
「是嗎?真令我著迷。很好,我會謹言的……不過什麼話題適合純真的小姐們?」
「你讓我怕得不願意坐回去了。」
「哈。如果你打算讓我聽起來有幾分像是受到折磨——」
「致謝即可,但以後也別向他行禮,因為真正的『交際關係』還未確立。」
「怎樣做?」莉蓮問,所有知覺難耐地集中於他指尖溫柔的碰觸。如果妹妹還不快回來,她暈眩地想,韋斯特克里夫就要吻上她了。而她也想要他這麼做,渴望得嘴唇都開始顫抖。
「還有,」韋斯特克里夫打斷她。「我認為有責任為今天早上我粗暴的處事方式做些補償。」
「那不全是你的錯,」她不情願地說。「我想我多少有些被激得失去理智了。」
聖文森特回以燦爛的笑容。「不,甜心,我是個食人者。」
「她和她妹妹要去見伯爵夫人。」
他的目光疏遠而冷漠,莉蓮不禁注意到自從聖文森特邀她去兜風后,他的臉色就臭得很。但他有什麼好不高興的?如果說嫉妒未免太可笑了,除非她是世界上最後一個女人,他才會表現出私人的興趣來。唯一的結論就是他擔心聖文森特會引誘她,而他不想處理善後隨之而來的麻煩。
「我挺喜歡的。」莉蓮沉思地說。
「聖文森特。」這是韋斯特克里夫今晚第二次咬牙了。「她們還是純真的小姐。」
「是啊,真是這樣。」聖文森特向她保證說。「道貌岸然的傢伙私底下能做出最壞的事來;不過,和像我這樣顯然是個無賴的人在一起,你安全不到哪裡去。所以,最好還是讓我護送你回宴會廳,天知道一位伯爵的腦子裡潛伏著什麼樣色咪|咪的圖謀。」
「我以為只有兩個。」伯爵夫人嚴厲地瞪著默西迪絲,她的口音清脆利落如同茶點上的白色糖霜。「怎麼是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