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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黛西摸索著他手銬上的鎖具。當看到她在用一根髮針撬鎖時,馬修的心疼痛地揪緊。鮑曼姐妹的撬鎖本領可算是聲名狼藉,得益於她們父母多年來努力卻徒勞的紀律要求。但黛西的手抖得太厲害,打不開這種她不熟悉的鎖——況且試圖解開他的手銬顯然毫無意義。上帝啊,只要他能勸哄她遠離這醜陋的一切,遠離他破敗的過去……遠離他自己。
基督啊,他想,沃林是怎麼找到英格蘭來的?怎麼會……哦,基督啊,這無關緊要了,一切都結束了。他苟且偷生了這麼多年……如今命運要來跟他算總賬了。他心如雷鳴,瞬間產生了逃離的愚蠢念頭。但他無處可逃,就算有——他也已厭倦了一直生活在面對這一天的恐懼之中。
無論哪次馬修設法悄悄來看望他,都看到酒瓶堆得到處都是。「如果你什麼時候需要我,」他曾告訴父親,並把一張折好的紙條塞進父親手裡,「就寫信到這個地址。別把它告訴任何人,明白嗎?」他的父親,像個孩子般依賴著他的父親,說是的,他明白了。
「那就說『僱用』,」沃林說,目光突然轉向她,「你是誰,厚臉皮的小姐?竟敢在長輩說話時打斷?」
匆忙的敲門聲傳來,車門打開,一個僕人正站在門外英勇地與一把傘奮力搏鬥。一陣狂風猛地吹進車廂。馬修跳出車外,一瞬間就被暴雨淋濕。他拍拍僕人的肩膀。「進去吧,」他在暴風雨的呼嘯中喊道,「我來幫鮑曼小姐。」
她用一塊干布擦拭著他的臉頰,擦凈他的眼睛和嘴角,拂開他額前的濕發。馬修坐下,將被銬住的雙手放在大腿上。他看著她,極力抑制著不因痛苦而崩潰。
「請原諒,伯爵夫人,但我們別無選擇,」一個粗壯結實的警官說道,「我們只是奉命來把費倫先生帶回鮑爾街。」
他們進入大廳。當馬修看到托馬斯、梅茜迪絲和莉蓮都在場時,感覺就像該死的末日審判。他掃視整個房間,聽到一個男人的咆哮:「就是他!」
他立刻感到頭部爆發出一陣劇痛,雙腿立時癱軟得如同陷入沙地。周遭的光線聚攏成爆裂的光點,接著是黑暗的迫近。但他的意識慌亂地抵抗著,無力地掙扎著想要保持清醒。
沉思了好一會兒,韋斯特克里夫挺直了肩膀。「好吧,既然如此,」他果斷地說道,「咱們就去解決這件事。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作為朋友站在你一邊。」
韋斯特克里夫不習慣被人告知他無權做一件事——這還是一種相當保守的說法,特別是在他自己家裡。更保守地說,韋斯特克里夫現在已經不僅僅是憤怒了。
他看到黛西走在前頭,正抬起臉聽韋斯特克里夫低聲說著什麼。她朝伯爵快速點了下頭,似乎因為他的話而感到放心。
第一個有動作的人是黛西,她從馬修腿上拿起那副叮噹作響的手銬走向門口,那裡已經聚集起一小群好奇的僕人。她快速地對一名僕人耳語一番后九-九-藏-書返回,坐進馬修旁邊的一把椅子。
馬修轉向馬車,伸手把黛西拉出來,小心地讓她站穩,然後領著她毫不停頓地一路通過泥濘的地面,衝上前門的台階進入大門。
「你別無選擇!他是個將被引渡回美國的被判有罪的罪犯,任何人都無權反對。」
沃林大步走向韋斯特克里夫,粗魯地把一疊文件遞向他。「驗證我的權力吧,」他惡狠狠地說,「這裡有美國國務卿關於臨時逮捕的正式外交請求和英國內政大臣詹姆斯·格雷厄姆先生給鮑爾街地方長官的命令副本,授權逮捕化名為馬修·斯威夫特的馬修·費倫,還有起訴文件的副本——」
「哦,天哪,」黛西說道,微笑地抬手拂開他額前一縷滴水的頭髮,「你淋得精濕。」
「不完全是。」馬修允許自己謹慎地環視周圍。那些他預期會在他們臉上看到的表情——譴責、恐懼、憤怒——都不存在。就連梅茜迪絲·鮑曼,這個不太適合被稱為菩薩心腸的女人,都帶著一種他幾乎敢發誓是仁慈親切的態度看著他。
「我從不輕言承諾,來吧,他們就在大廳。」
馬修靜靜地坐著,外表冷靜,內心混亂。他極力抑制著自己,知道爆發出來不會有任何益處。
「一位名叫溫德爾·沃林的先生,從波士頓來……還有兩名鮑爾街的警官。」
有人用力地把他拉起,刺目的燈光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他的雙臂被向前猛拽。有人在大聲喊叫……男人們的怒吼聲,一個女人的尖叫聲……馬修眨眨眼想要看清眼前的東西,但尖銳的疼痛使雙眼不停地流淚。他的雙腕被一個沉重的鐵環壓擠在一起。手銬,他意識到,這熟悉而可怕的重量使他充滿了遲滯的恐慌。
「沃林先生,」韋斯特克里夫用一種柔和但絲毫不減其危險性的嗓音打斷道,「你可以用你能找到的所有逮捕授權文件把我埋起來,哪怕是從古騰伯格的《聖經》里找來的(譯註:Gutenberg Bible,古騰伯格·約翰(1400?-1468?),德國印刷工人,傳統上認為是他發明了活字印刷術,他的《馬薩林聖經》被認為是用這種印刷術印刷的第一本書籍)。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把這個人交給你。」
「你會淋濕的。」黛西看了看他身上的襯衫和馬甲,抗議道。
黛西臉色蒼白卻異常鎮靜。悲痛使她的雙頰染上兩抹猩紅色,與她白皙的膚色形成強烈的對比。她在他椅子旁的地毯上跪下,檢視著他的手銬。一個鐵箍緊緊圈著他的手腕並被鎖具扣住,連接的另一個大一些的鐵環是用來讓警官牽引他的。
「你怎麼找到我的?」馬修嘶啞地問道,強迫自己看著沃林。歲月對沃林的改變並不明顯,只是臉上的紋路略深了些,骨架更突出了些。
「我也不是。」
「那位小姐,」一名警官在看到黛西的多管閑事後說道,「立刻離開那個囚犯。」看到她不予理睬,九-九-藏-書警官開始走上前去並伸出手,「小姐,我告訴你——」
「到底他媽的誰是費倫先生?」莉蓮問道。
馬修能做的只是點了下頭,抽出被黛西握著的手。黛西沒有再試著碰觸他,她的困惑和慌亂清晰可見。
「不,你是。」他低聲說道,讓她的臉紅了。他微笑地看著她藏在外套縫隙里的小臉,那樣子看起來就像一隻樹林里的小貓頭鷹。「你得披好外套,」他說,「到大門只有幾碼遠。」
在馬修來得及感謝她之前,莉蓮已經站起身來繼續對警官們的譴責。「你們兩個不賴呀,聽命於一個沒教養的美國佬,對在暴風雨中為你們提供庇護的家庭以怨報德。很明顯,你們蠢得不知道我丈夫對新警力提供的財政和政治支持。他只要動動手指,就能讓內政大臣和鮑爾街的地方長官在幾天之內被撤換掉。所以如果我是你們——」
他感到黛西的小手滑進他手裡,但他沒有回握她。他盯著韋斯特克里夫的臉,眼中的神情令伯爵沉重地嘆息。
本以為黛西此刻會從他身邊退開,馬修卻驚訝地發現她走過來站在他身旁,一隻手輕扶在他肩上。他表面上並未對她的碰觸作出反應,但他的感官卻極度渴求著來自她手指的壓力。
「一個十二人的陪審團可不同意這個說法!」沃林咆哮道,再次發起怒來。「費倫被宣判犯有重大盜竊罪,並被判決在州立監獄服刑15年。他在被押送到監獄之前逃跑,然後消失了。」
意識到有人走近,馬修從肩頭掃了一眼,看到韋斯特克里夫來到了門廳。伯爵的表情嚴峻,但目光難掩不悅的關切,使馬修全身竄過一陣憂懼的寒意。
「我預感這會是個愚蠢透頂的夜晚,」莉蓮乾巴巴地說道,坐進馬修另一邊的椅子,像是要幫忙保護他。
真是該死的怪異,一個聲音或一種氣味就能使人如此輕易地重拾記憶,不管這些記憶是馬修多麼想要忘記的。
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馬修迫使自己面無表情。
馬修的寒意加深,感到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彷彿結了冰。
「不行,經過這麼多年,我不會冒險讓他有機會逃跑。」
門廳里的明亮和溫暖將他們包圍。濕透的襯衫緊貼著馬修的臂膀,坐在壁爐前烤火的想法讓他愉快地顫抖了一下。
突然之間,他認識到自己現在和多年以前所處的形勢截然不同了。那時的他窮困潦倒、無依無靠,能用來保護自己的只有真相——真正意義上的「窮人的武器」。現在他擁有個人財力和影響,更不必說還有強大的支持者。而最重要的,是此時站在他身邊的黛西,她的碰觸給了他源源不絕的安慰和力量。
「斯威夫特,」托馬斯·鮑曼問道,「沃林說的是真的嗎?」熟悉的咆哮中帶著几絲懇求的意味。
現在他的追捕目標被抓住了,沃林的狂暴減退為一種嚴酷的決心。「我們不知道自己家裡藏了條毒蛇。在一次哈利read.99csw.com放假回家時,家族保險箱失竊了一大筆現金和珠寶,其中有一條沃林家族祖傳了一個世紀的鑽石項鏈,是我的曾祖父從奧地利大公夫人的財產中獲得的。偷竊的人只可能是家族成員,或是一個能拿到保險箱鑰匙的深受信任的僕人。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同一個人——馬修·費倫。」
馬修屏住了呼吸。是的,他找到了父親,並且決定違反一切理智和謹慎的原則去信任他。想使自己與某人或某事建立起聯繫的需要太過強烈而無法抵擋。他父親是個已經毀了的廢人——因為這樣能少些痛苦。馬修幫他找了個住處,並支付他的生活開銷。
逐漸地,他在轟然的耳鳴中辨認出了那些聲音。有韋斯特克里夫狂怒的咆哮——
當馬車到達砂石車道的盡頭時,大雨已如厚重的簾幕般直瀉而下,疾風猛烈抽擊著馬車車廂。想起村裡的那些狂歡者,馬修好玩地意識到一定有不少色情意向已經被傾盆大雨澆滅了。
黛西柔聲對馬修說:「那就是你的真名嗎,馬修·費倫?」
「請原諒,先生,」黛西用一種近乎嘲笑的禮貌打斷道,「但我想大家都更願意接受一個未加修飾的版本。你個人對斯威夫特先生品質的看法如何,我不感興趣。」
這,就是那樣放縱自己的代價。
「……竟敢闖進我家裡襲擊我的客人……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立刻把那個解開,不然我會讓你們都爛在新門監獄里!」
「我別無選擇?」韋斯特克里夫深色的眸子張大,臉色開始發紅,「上帝作證,我的耐性很少像現在這樣受到考驗!你腳下的這處產業已經屬於我的家族五個世紀之久,在這塊土地上,在這所房子里,我—就—是—權—威。現在,你要以你儘可能做到的恭敬和禮貌告訴我,你和這個人之間到底有什麼宿怨。」
馬克斯,韋斯特克里夫伯爵狂怒的樣子令人印象深刻。馬修懷疑即使是溫德爾·沃林,這個美國近幾任總統的朋友、有權有勢的人,也遭遇到了一個更具支配天賦的對手。那兩名警官夾在他們兩人中間,看上去顯得心神不安。
瞪著那名呆若木雞的警官,莉蓮走向黛西並把她輕推到一旁,以一種刺人的蔑視語氣對那兩個警官說:「在你們膽敢往前邁一步之前,我建議你們好好想想,在韋斯特克里夫伯爵夫人家裡對她動粗會為你們的事業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她從頭髮里拔出一根髮針,接替了黛西剛才的位置,跪在馬修旁邊。幾秒鐘后,鎖具「咔嗒」一聲被打開了,馬修的雙手重獲自由。
一個短暫、懷疑的笑聲逸出馬修的雙唇。「你甚至還沒了解內情。」
如果你什麼時候需要我……馬修不顧一切地想被別人需要。
馬修毅然地點點頭,感到一陣口乾舌燥。他很驚訝自己的各部分機能運行依然一切如常,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好像他的整個世界並非即將分崩離析,彷彿他在置身事外地看著自己。恐懼read•99csw.com對他的影響從未到達過這個程度,但也許是因為他從未擁有過這麼多害怕失去的東西。
警官顯然對伯爵夫人流暢的咒罵肅然起敬,「那就是。」他指著馬修說道。
「不,不要動。」
僕人點點頭連忙向主宅跑去。
「不許碰她!」莉蓮喝道,她兇狠的語氣使屋裡暫時安靜了下來,甚至韋斯特克里夫和沃林也因驚訝而停止了爭吵。
「該死,」韋斯特克里夫低聲說,「很糟,是嗎?」
為父親護著她感到驚訝,黛西朝他匆匆一笑,又把注意力轉向沃林。「費倫先生為你工作了多長時間?」她問。
「保險箱的鎖裝了探測裝置,」沃林回答,「一旦控制桿的制動栓被撬具觸動,鎖具就會鎖死,只有用遊絲外夾(譯註:此為字典曰,太專業了,偶也不知道這什麼東東)或原配鑰匙才能打開。費倫知道放鑰匙的地方,他不時會被指派從保險箱取錢或其他私人財物。」
沃林回答時並沒看向馬修,就好像因為厭惡而無法忍受看見他。「你們所認識的這個坐在你們面前的叫馬修·斯威夫特的人,他欺騙和背叛了他有幸認識的每一個人。當他像只害蟲般被除掉時,這個世界的正義就會得到伸張。到了那一天——」
馬修朦朧地意識到自己倒在地上——感覺到地毯粗糙的毛絨扎著他的臉。他的嘴裏流出了濕濕的東西。他吞咽了一下,嘗到一股鹹味。他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仔細體會那疼痛的來源,確定是在他的腦後。他被人用堅硬的棍棒之類的東西偷襲了。
馬修沒有任何動作和反應,默默地消化這個消息。一陣絕望的狂濤席捲而至,令他幾欲作嘔。
他笑了起來,「我又不是糖做的。」
抬起頭,馬修看清了那兩個大塊頭的警官,他們穿著標準制服——白色褲子、黑色高領燕尾服和硬頂禮帽。當溫德爾·沃林、韋斯特克里夫和托馬斯·鮑曼在激烈爭吵時,他們表情嚴酷地沉默著站在一旁。
「逃到哪裡?」韋斯特克里夫尖刻地問,「你認為他還能逃到哪裡?」
「他不是賊!」馬修聽到黛西憤怒地爆發了,在他能夠自衛之前就先護衛起他。「他絕不可能偷任何人的任何東西。」
「斯威夫特,」伯爵平靜地說,「今晚我們有幾位意外的訪客。他們還未透露不請自來的真正原因——只是說與你有關。」
托馬斯·鮑曼突然插話了,他的鬍子憤怒地抽搐著。「她是我女兒,」他吼道,「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他姓費倫,不姓斯威夫特,」沃林反駁,「他是個愛爾蘭酒鬼的兒子,在他母親因難產而死後,作為棄嬰被送進查理斯河孤兒院。自從馬修·費倫十一歲我買下他給我兒子哈利作伴和當僕人時起,我就不幸認識了他。」
馬修脫下外套把黛西包裹住,拉高衣領蓋住她的頭和肩膀。這雖不能算做完全的保護,但也可以在從馬車到主宅大門之間的路上替她遮一遮。
「七年。他和我兒子哈利九-九-藏-書一起住在寄宿學校,給他當差,照管他的個人財物,每逢假日和他一起回家。」他的目光猛然射向馬修,眼神中帶著厭惡和譴責。
「不,」馬修柔聲說道,「這不值得,黛西,請你——」
接收到溫德爾·沃林興師問罪的眼神,馬修挑戰地眯起眸子。沃林必須聽聽真相,不管他喜不喜歡。
「他們是誰?」馬修問。
他無法作答,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著,拒絕發出聲響。
說話的人是溫德爾·沃林先生,一個富有的新英格蘭家族的族長,也是讓馬修在世界上第二鄙視的人,最讓馬修鄙視的是沃林的兒子哈利。
「沒錯,」溫德爾·沃林尖聲說道。沃林是那種擁有一副與體格不相稱的尖利嗓音的不幸男人之一。還不止如此,沃林在舉止和外貌方面也頗引人注目。他有著一頭銀髮,精心修飾的鬢角和濃密的白色鬍鬚,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強烈的老波士頓人的訊息,穿著剪裁過時、昂貴卻陳舊的斜紋軟呢外套,帶著那種只有每一代人都是出自哈佛的名門望族才會有的自負。他的眼睛就像未經雕琢的石英岩,強硬而完全沒有光澤。
「你怎麼知道鎖不是被盜賊撬開的?」莉蓮沉著地問道。
「你買下他?」黛西不悅地重複道,「我從不知道孤兒可以被買賣。」
「我被允許以我選擇的任何方式抓捕這個逃犯歸案,你無權反對。」
震耳欲聾的爭吵比外面的暴風雨還要猛烈,但馬修在感覺到有人溫柔地碰觸他的臉時,一切思維都離他而去。他猛地向後閃躲,卻聽到了黛西平靜的低語。
馬車停了下來,驟雨敲擊著車頂,發出轟然的響聲。通常會有一名男僕拿著傘來到車門外,但今天暴風雨的強度可能會使人連傘都抓不住。
馬修垂眼盯著腳下的地面。看著她使他的喉嚨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就好像被錐子穿過一般。他希望回到那種極度的麻木狀態,慶幸的是他做到了。
一個女僕抱著一堆乾淨毛巾急匆匆跑向他們。馬修點頭謝過,用毛巾草草地將頭上和臉上的水擦乾,低頭讓黛西用手指梳理他的頭髮。
還有另一個人的聲音——
「我多年來一直在派人尋找,」沃林以一種他的波士頓同鄉們一定會覺得過分的戲劇化的嘲諷腔調說道。「我知道你不可能藏一輩子。曾有一大筆給查理斯河孤兒院的匿名捐款——我懷疑幕後人就是你,但要突破那些律師和虛假商業姿態的阻撓是不可能的。然後這件事突然讓我想到,你可能會大胆地去尋找那個多年前就拋棄你的父親。我們找到了他。只為了得到能喝上幾杯的錢,他就把我們想知道的一切都說了——你的化名、你在紐約的地址。」當沃林接著說出下一句話時,他的輕侮和蔑視像一大群黑蒼蠅般在空氣中彌散開來。「你只賣了相當於五吉耳威士忌的價錢(譯註:吉耳,美國傳統系統中的強度和容量單位,用來測量液體,相當於?品脫或4 盎司(118毫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