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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他開始沿著街道往前跑,不時回頭看看凱南有沒有跟上來。凱南緊緊跟在他後面。「我知道那地方在哪裡,先生。」男孩喊道,加快了腳步。
「好啦,」賭場老闆說著叫來了一個名喚威利的小男孩。他身形瘦小,看來大概只有十一、二歲,身穿過大的破爛衣服,一頂帽子幾乎吞掉一頭參差不齊的亂髮。「我店裡的雜差。」賭場老闆語帶驕傲地說道。「在那雜種帶走那小妞后,我派他跟在後面。」
「你想他們會不會一起私奔了?」傳來泰沉思似地說道。「我是說,女士們似乎都很喜歡尼爾,而杜小姐在那一方面確實——」
「我好好休息之後就會沒事的。」她說道。
他感覺到她的胳臂伸上來,她在他耳邊說話時,氣息拂在他耳邊。「我以為我會死在這裏,我以為……他的臉會是我在這人世間見到的最後一樣事物。」
哺喃地說著抱歉,康爵士作勢要把貓移走。但是薇雅微笑著搖搖頭。「沒關係,」她說進道。「我喜歡動物。」
凱南沒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對他飽以老拳,直到柯尼爾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停止反擊,並以雙臂護住臉和頭。當姓柯的在地上癱成一團時,凱南自靴子里抽出刀子。現在,只有死亡可以滿足他,而且也沒有什麼能阻止他了。他一度信仰的一切,包括法律、公平、正義,都像風中的塵土般消失殆盡。幾乎因嗜血的慾望而發狂的他,將刀子高高舉起。
「柯尼爾。」他輕聲說道,彷佛正在整理腦海中的記憶。他的灰眼中閃著冷冷的光芒,其中蘊涵著憤怒及一絲哀傷。這件事對康爵士而言,既是個人的、也是事業上的悲劇。
「你叫了我的名字。」她說道,聲音有些粗啞而緊張,笑意依然逗留在她唇際。「你怎麼會——」
「很容易招來意外?」她佯怒地問道,心裏卻正因他其餘的話而雀躍不已。
「該死的,看別的地方!」凱南低聲咆哮。
凱南知道他應該要表現出同理心,或許也該說一、兩句話安慰傅來泰,結果他卻發現自己攫住對方的外套前襟。「那麼他天殺的在哪裡?」他一直努力控制著的火氣,此刻像火山似地一股腦兒爆發出來。「不要告訴我柯尼爾是什麼樣的人——只要幫我找到他!」
「這樁不幸的事件竟是我手下一個警探所為的事實,令我難過得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我不知道該如何彌補你所受的煎熬……但是只要你有任何我幫得上忙的事,我一定竭盡所能,全力以赴。你只需開口。」
凱南面帶一抹笑意地看著她,眼神是安撫的。「不必擔心,甜心。鮑爾街見識過比這嚴重許多的景況。」他俐落地把貓抱下去,毫不理會牠齜牙咧嘴的抗議,並催促她站起來。「狄小姐該回家了。」他對康爵士說道。「明天我們再來處理公事的部分。」
「我很好。」她說道。
他喃哺道。
凱南竟然來找她,她驚奇地想著,而且阻止柯尼爾殺她。這一個令人費解的奇迹,令她心中充滿感激,以及一種超越先前所有感覺的親密。現在她知道他為了她願意冒任何險、做任何事,他對她的感情超越所有人。她還知道他本來大可以殺了柯尼爾,卻因為她而改變主意。這念頭在她體內引發一陣喜悅的震顫。凱南是個了不起的男人,習於主宰一切……但她卻有影響他的力量,只因為他愛她。
凱南搖搖頭,走向劇院。他發覺要自咬緊的牙關之間擠出一個答案頗為困難。「我什麼都不確定。」他粗聲道。
「是啊,」賭場老闆沒好氣地說道。「我的一個顧客試圖保護那小妞,結果被那警探用棍子打倒在地上。」想到那個離開的警探,他不屑地呻了一口。「天殺的警察,差點毀了一家誠實的生意!」
「我會先割斷自己的喉嚨。在這同時,我想要一壺咖啡。」看來管家對這個要求不大高興。「在這種時候?我可不準。你需要的是休息,而且是很多的休息,可不是更進一步折磨你那些神經的黑色毒藥。」
第三和第四階上有新掉下來的碎片九九藏書,更上面還有。有人剛來過這裏。
凱南的嘴角彎出微笑,但顯然他此刻沒有閑聊的心情。「我現在就需要見康爵士,」他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們只有幾分鐘的時間。杜小姐……應該是狄小姐……飽受驚嚇與折磨,非常需要休息。」
「凱南。」傳來泰憂心地說道,一面拉低他的帽檐擋住雨絲。「我怎麼也想不透杜小姐為什麼會那樣逃走。她一定是慌得失去了理智……但是為什麼呢?我們都知道柯尼爾是個好人啊!」
品味著這感覺,薇雅更加緊挨著他,絲毫不在意這趟冷颼颼而不舒服的騎程。他們來到鮑爾街四號時,四周一片黑暗,連路燈的光線都幾乎穿不透雨勢。凱南先下馬,再小心翼翼地夫薇雅下來,雙手一直留在她的腰間穩住她。她仰頭對他微笑,感覺到他沒什麼表情的臉龐之下的擔憂。
在滿意的發出咕噥聲的貓咪作陪下,薇雅終於說完所有的細節,並且疲憊地眨眨眼。辦公室里十分暖和,而明白自己終於安全,令她數周內第一次感到平靜。她感覺凱南的手伸到她濕又髒的頭髮下的頸背,他輕柔的碰觸安撫了她。
「真是令人備感安慰,」他喃喃道,一道濃眉譏刺地挑起。「你沒有更好的台詞嗎?」
薇雅微微顫抖著,對凱南攬在她背後的手臂倍覺感激。她的衣服又濕又黏,而且頭髮和外套上的污泥更是令她尷尬不已。她從沒像現在這樣渴望能洗個澡,乾乾凈境地找張溫暖的床睡上一覺。
他感覺她的手指扒梳過他潮濕的頭髮,並且輕聲地說著什麼。
「是……是……」博來泰掰開凱南抓著他外套的手,不解而困惑地看著他。「鎮定下來,凱南。老天,我從沒見過你這麼……嗯,你一向都這麼冷靜,即使在暴動中也一樣!」
「是,莫先生。」隊長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敬畏及驚惶。顯然他絕不敢得罪凱南。
他臉色一凜。「我不斷想到你躺在地上,而姓柯的在你上面——」
康爵士示意那兩個人離開並關上門。辦公室外的嘈雜聲響變得模糊,但仍隱約可聞。康爵士以手勢要凱南及薇雅坐下。
「那個警探進來我店裡要帶她走,但是她不肯。那小妞說他會殺了她。」
「莫先生,莫先生!!」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令凱南警覺地回頭。一名巡邏員由市集北邊的街道沿著劇院飛奔而來。「莫先生……他們要我來告訴你…家賭場……這件事你一定會想聽……」巡邏員停下來努力喘氣。
薇雅立即搖搖頭,知道只要她看著,他便下不了手。
他發出動物般、充滿喜悅及需要的低吼,用力吻住她的唇。
「但是你阻止了他。」她摸摸他的臉頰,他長滿短髮的頰膚在她快凍僵的手指下感覺分外溫暖。一陣強烈的情緒掠過他全身,連她的手掌都感覺得到。
「他們去了離這裏不遠的一棟舊房子,」男孩喘著氣說。「我帶您去,莫先生,長官。
「那也不是你的錯,」她小心翼翼地說道。「有些事是你無法控制的。」
不過,砍砍叛逆地「瞄」了他一眼后,直接就跳到薇雅腿上。薇雅立即把她半滿的杯子交給凱南,這同時貓咪也在她的腿上舒服地蜷成一團大毛球。
似乎滿意了之後,康爵士放開她的手,等佟太太帶著毛毯回來。等薇雅舒適地里在羊毛毯里,冰冷的手中捧著一杯熱茶之後,治安官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狄小姐……請盡你所能把今晚發生的事告訴我。」
他們小心翼翼地走下搖搖欲墜的樓梯,凱南在前面領路,——試過每一階才讓薇雅跟著走下來。她雙腿虛弱的程度達她由自己也吃了一驚。雖然知道自己已經安全,她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陣陣寒顫竄過皮膚,她不禁反射性地全身僵硬起來。
但一個模糊的聲音令他停下來。他粗重地喘著氣,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薇雅正側躺著看他,她的喉嚨上下蠕動,塞嘴布上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凱南渾身緊繃,直到壓力令他不自覺地甩甩頭。他無法不看她的臉。薇雅的https://read.99csw.com眼睛似乎將他禁錮,令他無法移動。一絲理智穿透了層層憤怒築起的厚牆,但他猛烈反抗著。
盡避筋疲力竭,薇雅還是因為他的話而笑出來。「多少吧!」
「我的馬車會送你們回國王街。」康爵士打開門,叫來他的僮僕並低聲交代了幾句話。
她點點頭,而令他驚訝的是,她駛裂的唇泛起一抹微笑。「怎麼了?」他問道,心想剛剛那幾分鐘的恐怖經驗是不是讓她暫時失常了。
「那就先把那廢墟夷平,再把姓柯的挖出來,」凱南平直地說道。「我不在乎你們如何抓到他。」
凱南放開他。是的,他在各種暴動、巷戰、衝突中都能保持冷靜。但這是不同的。薇雅就快沒時間了。她有生命的危險,而無法找到她的事實,令某種野蠻的情緒在他的體內擴散並逐漸升高至表面。他突然了解,他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否則極有可能會殺人。他彷彿機械般往劇院的方向走去,在那裡一位巡邏隊隊長召來了兩個人手。
隨著暴風雨在室外繼續肆虐,整座工廠也跟著吱嘎作響並且輕輕搖晃著。這些聲音使得凱南採取行動。他不情願地將薇雅移下膝頭,拉著她一起站起來。「我得把你弄出這裏。」
「而且陷得很深,」康爵士語帶挖苦地說道。「可憐的傢伙。」
不過這並非他想聽到的,她突然發覺,他無法承認任何事是他無法控制的。
「線民、罪犯、候選陪審員、律師……你所想得到的都有。」
「然後發生了一場飽擊事件。」巡邏員立刻接著說道。
「你去吧。」凱南已拔腿朝羅素街的方向奔去。
「萬一我沒有及時趕到呢?」他嘶聲問道,眼珠顏色深黝到近乎黑色而非綠色。
半跑半爬上脆弱不堪的樓梯,他到了二樓。在一片熾熱的紅色怒氣當中,他看見那頭有兩個人影……柯尼爾跨騎在薇雅倒伏的身體上,胡亂摸索著她的裙子。一陣閃電穿過破裂的窗口,照亮了薇雅那一頭如紅寶石般美麗、傾瀉而下的紅髮。她被塞住了嘴,閉著眼睛,動也不動地躺在那個警探的下面。
「我從藍恩爵爺那裡知道了柯尼爾的事。剛剛這半小時里我差點發瘋,以為我沒法及時找到你。」他呻|吟一聲將臉埋在她的上衣里。「喔,上帝。」
「但是,莫先生……」巡邏員對這匆忙成立的交易提出抗議,但是當凱南冰冷的目光掃向他時,他立即就住嘴了。
「因為我……」凱南皺起眉。「因為一個男人不會每天都發現某個嬌小、脆弱而且很容易招來意外的女人,是他的世界之中心。」
「你不知道,」凱南的語調升高到可與外面的風雨相比的、雷鳴般的頻率。「但是你可以肯定的是,十秒內你再不告訴我他們往哪兒去了,我一定會宰了你!」
「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他聽貝自己嘶聲問道。
「給我滾遠點,」凱南的聲音低而致命。「在我宰了你之前。」傅來泰似乎明白了他不是隨便說說,臉色發白地匆忙離開。「我去跟卜隊長要他的巡邏隊的報告。」
見他又變回平時的他,她設法微微一笑。「嗯,你及時趕到了啊,」她說。「而且及時救了我。為什麼要為假設的問題而自尋煩惱呢?」
「總是這麼多人嗎?」
康爵士的僮僕恩尼上前來把馬兒牽到宅子后的馬廄去。令薇雅驚訝的是,凱南並未帶她走面南的小院落的入口,而是直接進入屋內。這棟主建築的後面連接著辦公室及偵訊室。
康爵士若有所思地望著牆上那幅風景畫之際,室內一片沉重的沉默。油畫鮮活地呈現著在遠方起伏的森林,以及小丘襯托下潺潺流過岩石與危崖的一道銀帶般的小溪。薇雅猜想在此刻這樣的情況下,康爵士一定很想置身如畫中一樣寧靜的地方。
「你受傷了嗎?」凱南問道,盡避他的聲音平穩,她仍聽出潛藏的焦急與關懷。
凱南知道康爵士這麼想找到薇雅和柯尼爾,不僅僅單純基於私人的理由。有很多人正密切注意鮑爾街警力當中任何貪污的情事,柯尼爾的事九-九-藏-書沒處理好,就有可能對康爵士——甚至他們全體——不利,阻礙康爵士重組並擴編警察系統的計劃。而這很有可能正是此刻所有警力心裏的想法,也驅使他們更努力搜尋。
傳來泰熱切地打斷他們。「我要到鮑爾街去等他們,尼爾很快就會把她帶到那裡去。」
這問題引得賭場老闆咧嘴露出狡猾的笑容。「我可能知道,」他假裝膽怯似地說道。「也可能不知道。」
康爵士也聽到了。「的確不會。」他拉了張椅子到薇雅面前。他的大手握住她手的舉動令她大感意外,她睜大眼睛望進他嚴肅的灰眼中。「小姐……」他一開口就又閉上嘴。
「你究竟天殺的想要什麼?」凱南聲音平和,盯著賭場老闆的眼神令對方的氣焰消滅了不少。
如凱南要求的,柯芬園及其附近地區布滿了巡邏員、警察、警探及更夫。由退役的騎兵組成的騎警精確地將這個區域劃成幾個部分,分頭進行搜查。而持續待在鮑爾街辦公室里的康爵士則要求所有進度都必須馬上向他報告。
「但是你當然知道,」傳來泰不放棄地趕了上來。「柯尼爾沒做什麼不對的事——他只是跟我們一樣在找杜小姐,並把她安全帶回來!」
這時管家出現,問說是否還需要為薇雅拿些什麼東西。
「再一次嗎?」薇雅立刻搖搖頭。「我當然不需要在一天之內看兩次醫生。你想要就自己去看,我只想回家。」
「是的,當然。」管家關愛地看看薇雅。「請這邊走。」她領著他們穿過人群來到康爵士的辦公室。這個有著面對街道的長方形窗戶的小房間里,擺設著橡木傢具、笨重的書架以及一顆地球儀。
「好——好,我沒意見。」
康爵士嘆著氣回到他的辦公桌后,繼續忍受著未完的訓話。
那棟樓房,或者說是樓房的殘餘,就像個衣衫襤褸的哨兵矗立在街角,四牆有著大大小小的縫隙,玻璃窗都殘破不堪。「那邊,」威利在門口不遠處停下來,不大信任地盯著它。
「他很快就會被帶來這裏。」剴南磬告平直地詬。
「我姓狄。」她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微笑。
「我想起了一切……那個人,柯尼爾……他曾經試圖殺我。」
「凱南。」她倒抽一口氣,在他強力的親吻下微微退縮。
不知怎的,康爵士似乎只看看凱南的臉,就了解了發生的」切。他閉上眼睛,雙肩微微垂下,然後用拇指和食指揉揉太陽穴,彷佛突然頭痛起來。「佟太太,」他對管家說道。「拿些熱飲和毛毯來。」
「謝謝您。」薇雅柔聲回答,覺得一個全倫敦最有權勢的男人向她道歉,實在令人有些不安。
佟太太在走道上望著那小兩口兒離開。當她回頭看見康爵士時,臉上浮現愉快而有趣的表情。「嗯,」她說道。「看來我們的莫先生終於陷入愛河啦!」
凱南完全不管四周的一切,繼續抱著她。一位巡邏員的隊長下馬並尊敬地朝凱南行個禮。「先生,」他說道。「很高興見到杜小姐安然無恙。」他看看搖搖欲墬的工廠。「柯先生還在那裡面嗎?換句話說,我們該——」
「快說吧,天殺的!」凱南吼道。「稍後再呼吸。」
凱南沒理會一臉興奮的傳來泰,嚴肅地問那個巡邏員:「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我絕不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他埋在她胸前以模糊的聲音說道,令她輕顛地笑了起來。
一個惡魔般的叫喊自凱南的靈魂深處發出。他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動作,以撲到柯尼爾身上,整個人充滿了攻擊與殺戮的原始需要。另一個人甚至還來不及抬起頭來,凱南已跳到他身上。柯尼爾被丟到半個房間遠處,發出一聲詛咒。他翻滾,伸手摸索著槍套,但就在他碰到槍托之際,凱南抓住他的手臂並以會壓斷骨頭的力道重重壓向地固。痛得叫出來的柯尼爾揮出拳頭擊中凱南的下巴,凱南幾乎沒感覺到那一擊,一心只想做掉他。
「是的,先生。」她立刻銜命離開。
傳來泰為老友辯護的這番話,本該令凱南頗為感動,前者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對這一read.99csw.com晚所有無法解釋之事件的苦惱。傳來泰認識柯尼爾已有多年,完全無法接受柯尼爾可能做錯事的任何暗示。
賭場老闆不安地眨眨眼。「我要你們這些一爛警察從此別靠近我的店。」
「他還活著,」他說道,一副對這事實不大高興的口吻。「不過需要有人幫忙才能從二樓下來。」
一取下塞在她嘴中的那塊布,凱南立刻把她拉坐到腿上並抱緊她。她的觸感——柔軟、嬌小而且活生生的——令他吐出受盡折磨的呻|吟。他的雙手在她身上四處摸著,嘴則饑渴地掠過的髮絲、皮膚、衣服,彷佛要把她整個人吞下去。
一抹關愛的微笑使管家的圓臉亮了起來。「有那麼一天,先生,某個小東西可能就會讓你陷於和莫先生一樣的處境。」
凱南感覺恐慌與癰苦正逐漸升高,頭顱中央更爆出一陣炙熱的壓力。
凱南抱薇雅上馬,自己跟著騎上去。他對那形近傾頹的建築投以冰冷的一瞥。「柯先生被帶下樓時,立刻逮捕他並送到鮑爾街的拘留室。我跟那混帳還有事未了……等康爵士間完話之後,他就是我的。」
「他們去了那裡。但是我不要進去,先生……那裡面有很多地方都快爛光了。」
「好。」她厭惡地環顧這污穢陰暗的地方,視線停留在柯尼爾動也不動的身形。「他怎麼辦?」
凱南知道自己把她抱得太緊,但他似乎就是沒辦法放鬆。「我很抱歉,」他終於說道。
「你不會為一個妓|女殺我!」
「狄小姐,」他柔聲重複道。「你一定感覺像是歷經浩劫歸來。」
偶爾有些詞窮地,薇雅描述了這一天自凱南離開之後所發生的事。凱南不時插|進來做必要的補充與解釋。唯一的打擾是門上傳來一聲奇特的刮擦聲。薇雅停下來,四下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正在跟兩個看起來像是會計或是助理談話的康爵士一見到凱南帶著薇雅走進來,立刻打住。「凱南,」他說道,看著他們兩人的灰眸一閃。「柯尼爾呢?」
「感謝上帝,」正在附近的傅來泰聽見了這個消息,不禁大叫。他一臉釋然。「顯然是尼爾和杜小姐。他找到她了!現在一切都沒事了。」
「我稍後再解釋。」無法自制地,他彎身在她唇上印下一記充滿熱情的吻。「走吧。」
一個巡邏員失去耐性地抓住他搖了幾下,令他憤怒地呱呱叫。「再來啊,」賭場老闆威脅道。「看我要不要告訴你們他們往哪兒去了!你有多想把那妞兒弄上床啊?」
累得顧不得禮儀的薇雅跨騎在馬背上,裙擺扯高到膝間。她向後靠著凱南,他則以平穩的手臂環在她身前,修長的手指放在她的肋間將她緊壓在胸前後,示意馬兒開始小跑步。已經過於疲倦且僵硬的她一時無法配合馬兒的動作,不過打在臉上冷冷的雨絲和迎面而來的清新空氣,加上酸疼的四肢,在在提醒著她她還活著。
「我的臉才是你在這人世間會見到的最佺一樣事物。」他粗聲說道。
「她不值一文,你這隻天殺的野獸!」柯尼爾尖叫道,瞪著凱南野蠻而毫無憐憫的臉。
她沒有轉開視線。他們的目光僵持不下,他的猶如惡魔,她的則堅持不退,最後她「打敗」了他。他咕噥一聲,把刀子插回靴子里。對柯尼爾揮出最後令其失去知覺的一拳,他迅速搜查柯尼爾的口袋,找到手銬的鑰匙,立刻拿過去為她解開。當手銬在鑰匙插入鎖孔並應聲自她瘀青的腕間脫落時,她不禁輕顫起來。
「把發生的事告訴莫先生。」一名巡邏員催促道。
「這不會花太久的時間。」凱南看出了她的疲憊,輕聲說道。
「是,先生。」巡邏員急急點頭,強迫自己繼續說:「賭場老闆和他的一些賭客說——」他打住並吸一大口氣。「——今晚,一個女孩進入店裡,求人帶她到鮑爾街,還說一個警探出現並強迫她跟他離開。」
賭場老闆狐疑地望著凱南。「我怎麼知道你會遵守諾言?」
賭場老闆打量著他。「果然是個天殺的狠角色。」他評論道。「你一定就是莫凱南,那個進來我店裡把一切搞得亂七八糟九九藏書的小妞要找的就是你。」
像是遇了永恆那麼久的時間,他們終於回到一樓。一走到室外。凱南立刻把她抱起來,而發現他們正被一群巡邏、警探及好奇的路人包圍著的薇雅不斷推著他的肩膀。「我可以自己走。」她說,這同時人群中傳出陣陣讚美與如釋重負的聲浪。
「我對發生的事感到很抱歉。」薇雅誠摯地說道,目光轉向凱南。「這會造成你和其它警探的困擾嗎?」
隊長苦惱地蹙起眉來。「那地方像個死亡陷阱,任何人進去都很危險。」
賭場很容易找,因為它的里裡外外現在全站滿了員警,而腰纏沉重錢袋的賭場老闆也很容易辨識。
「我好抱歉,都是我的錯——」
康爵士的話使得凱南擔憂地皺起眉來。「我應該派人去請凌醫生。」他說道。「在折騰了這麼一天之後,他應該來看看你。」
「還不到十分鐘前,先生。」
「讓其它人來料理他。」只要他們安全地離開,他一點也不在乎這整棟建築會不會垮下來壓死那個雜種。他將手臂環在她背後。「你能走嗎,薇雅?」
薇雅憐憫地望著他,了解到他就像她一樣需要安慰,或許更需要。自他弟弟死後,凱南再也不願面對失去在乎之人的可能性。他從不允許自己真的愛某個人,因為他不想在承擔這種痛苦的失去。
「這根本不算什麼,我還見過這四道牆幾乎被擠破的光景呢!」隔著人群,凱南對正試圖引導人潮進入正確房間的女管家點個頭。看見他之後,她急忙走過來,接著又打住腳步,嘴巴形成一個大大的「O」字。「天老爺,」她喃喃道,目光由他濕淋淋而邋遢的外表看向薇雅。「你們兩個可真引人注目,莫先生。」
「沒有,」她說著咬緊牙關以阻止一陣寒顫。「他沒有……也就是說,你在他……之前找到了我。」凱南輕柔地抱她過一級破損的台階時,她不覺沉默下來。「我很好。」她說,刻意強調的語氣意在安撫他。然而他似乎一點兒也不相信。見他一臉嚴厲,她內心不禁一縮,立刻明白他正無聲地為發生的一切自責。
「我們暫時告一段落。」康爵士說道。「謝謝你,狄小姐,希望你能儘快從今天的不幸事件恢復。」
康爵士眼中閃過回應的笑意。「嗯,現在你見識到鮑爾街真正的老大了。」他指著那隻神氣活現的貓說道,回到他自己的座位。
「沒問題。」
凱南對前同僚的無情使隊長不安地眨眨眼。「先生,請容我提供我的坐騎?」他手一揮,示意一名巡邏員牽一匹栗色馬上前來。
「不,不,請別那麼說。」她的雙手扣在他的頸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你怎麼知道?」
「那就回家吧。」他柔聲說道,帶著她走出辦公室。
凱南幾乎沒聽見他似地走進門內。整座工廠建築在他四周呻|吟併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彷佛隨時會垮下來。雨水自屋頂及牆面上的裂縫滴下來,但仍對污濁的空氣沒什麼幫助。裡頭沒任何動靜或聲響,薇雅似乎不可能在這裏。有那麼一會兒,他不禁想著男孩是不是帶錯了地方,抑或是賭場老闆存心捉弄他。然後,地板上一些腳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向樓梯。
「這些到底都是些什麼人啊?」薇雅問道,佔據室內各個角落形形色|色佝人,令她本能地更挨近凱南。
「把臉轉開。」他以一種不像他的聲音說道。
在場的員警見他抵達,都不自覺地讓開路,並且以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毫無疑問地,他現在一頭亂髮、滿是雨水的臉上沒有半絲血色的模樣,看起來是挺駭人的。
康爵士翻個白眼,起身去開門。一隻渾身條紋的無尾大貓施施然逛進辦公室,並且公然打量著兩位訪客。「砍砍。」康爵士警告的口吻想必會嚇得許多人立即躲到角落裡。
這個認知有如當頭棒喝。凱南迅速拾級而上,無視腳下搖晃不吻的階梯,手腳並用地往上爬。前所未有的急切猶如熱油在他的血管里流竄,直到他感覺皮膚發燙。他一定要來得及找到薇雅……如果真的太遲……他知道他無法在失去她的世界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