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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對手

第七章 對手

「財寶算什麼?」張敬之輕蔑地撇撇嘴,「我看張公子也是練家子,想必也知道,那八思巴生前乃蒙古第一高手,武功堪稱天下第一。他的陵墓中,定隨葬有無數武功秘笈。若是能拿到他一生武學之大成,就算不能成為天下第一高手,至少也能傲視江湖。」
擱下手中的翡翠鳳凰,舒亞男將銀票往懷中一揣,對莫爺嫣然一笑:「以後再有這等賺錢的買賣,莫爺可要記得找我啊!」說完揚長而去。
離開榮寶齋后,金彪不滿地嘟囔道:「公子,咱們整天為那瞎眼狐狸跑腿,被他呼來喝去地使喚,到底圖個啥啊?」
說話間就見那兩個新近拜到莫爺門下的千門後起之秀,雲襄和金彪——現在叫雲彪和金襄——回來複命。莫爺簡短地問了問二人失手的經過,也沒有多加責備,只對雲襄吩咐道:「阿彪,杭州鴻運賭坊的南宮老闆,前日差人來說他的賭坊遇到了一點兒麻煩,好像有人在他的賭坊出千,他卻抓不到任何把柄。南宮老闆是揚州南宮世家的大公子,因為犯了家規才被攆到杭州,他在杭州可是響噹噹的人物。他求到老朽名下,老朽也不好拒絕。你就替老朽去杭州看看,幫他清清場子。」
「公子真大度,我一定要請你喝一杯才能心安。」中年文士說著掃了一旁的明珠一眼。眼光在她項上那碩大的珍珠項鏈上停留了一瞬,不禁「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呵呵,四海之內皆兄弟,我請你也一樣。」舒亞男說著沖身後的侍者拍拍手,「給這位先生添一副杯盞碗筷。」
蘇州知府領令而去后,藺東海疑惑地問道:「為何是一男一女?」柳公權負手道:「兩個女人上路太過扎眼,若扮成兩個男人,卻又有諸多不便。」
舒亞男接過冊子隨手翻了翻,卻是一些彎彎曲曲的藏文,一個字不認識。她不由急道:「武功秘笈應該在陵墓最核心的地宮中啊,你怎麼不去那裡尋找?」張敬之搖頭嘆道:「陵墓佔地極廣,要想從外圍掘進去,根本就不可能。唯有從陵墓上方往下掘,才能直達地宮。不過那一片是別人的產業,豈能明目張胆地干?再說私掘陵墓,官府知道后可是殺頭的罪名。唯一的辦法只有買下那片荒地,假意在上面破土建房,方可掩飾發掘工程。」
「為啥又是我?」金彪不滿地瞪了雲襄一眼。柯夢蘭隨二人來到江南后,為了有個伏兵在暗處接應,她與二人暫時分開,只在約定的時間才聯繫。近來雲襄與她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自然讓有心撮合他們的金彪大為不滿。
掌柜立刻又送過來一張銀票,莫爺摸索著連同先前那張銀票一併推到舒亞男面前:「四千兩通寶錢莊全國通兌的銀票,舒姑娘請收下。」
「你他媽給我閉嘴!」正中那個眼神陰狠、面無表情的粗豪男子一聲呵斥,頓時將張敬之的喜訊給嚇了回去。他發現房中除了鴻運賭坊的大老闆南宮豪和他的幾個手下,還有兩個面目生疏的年輕客人。此刻南宮豪正對兩個客人說著什麼,他臉上的肌膚在一顫一顫地抖動著,熟悉南宮豪脾氣的張敬之明白,那是他極端生氣時才有的表情。
杭州西子湖畔的雅風樓,是江南屈指可數的名樓。它地處西子湖畔景色最美的地段,樓高三重,外表古樸端莊,內部極盡奢華,是達官貴人、豪紳巨賈最愛下榻的百年老店。
兩個客人都很年輕,一個身材彪悍,面目粗豪,眉心有道月牙形的刀疤;另一個長相斯文,有幾分書卷氣,卻沒有尋常書生的張狂或迂腐。聽完南宮豪的敘述,那文弱書生點頭道:「我和金兄弟下去看看,但願能儘快找出他們的破綻,不過還希望南宮老闆別太難為他們。」
雲襄笑而不答,他暫時不敢將心中的秘密告訴金彪,哪怕他與自己情同兄弟。他知道南宮世家的實力,這次不像在巴蜀,還有魔門的勢力可以借用,如今一切都得靠自己了。現在自己就像是一個賭本微薄的賭徒,卻要挑戰實力雄厚的賭場老闆。別人輸個十把八把都渾然無事,自己只要輸一把,就可能連命都輸掉。在沒有徹底站穩腳跟之前,他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現在他還只是在熟悉環境,窺探南宮世家這棵大樹的筋脈,難怪金彪不理解了。他也沒有解釋,只道:「離開蘇州之前,你去看看柯姑娘吧,就說我們要離開一段時間,讓她這幾天都不用跟我們聯繫。」
張敬之一邊與賭坊的夥計打著招呼,一邊登上二樓,徑直闖進正對大門那間雅室,進門后就咋咋呼呼地高叫:「老大,我釣到了一條大魚!」
柳公權微微頷首:「老朽雖然知道read.99csw.com她是誰,卻不敢說了解她,更不知她為何要帶走郡主。那女子天性聰明,這回恐怕是一次漫長的追蹤。」說著他轉回頭,對一旁的蘇州知府道,「大人立刻調動所有捕快,去查蘇州城所有車馬行的車把式,看今日是否有一男一女雇車離開蘇州,一有結果,立刻飛報老夫。」
在甘涼道上,雲襄計收流浪刀客金彪,結識魔門門主寇焱,受其所託,率魔門少主寇元傑和唐門叛徒唐功奇入巴蜀,在唐門眼皮底下計滅巴蜀豪門葉家,最後反戈一擊,將魔門少主賣給唐門,然後從唐門的天羅地網中安然逃脫。從此千門公子襄的大名,在江湖上風生水起。(前情請看第一部《千門之門》)
掌柜猶豫了一下,低聲對兩個夥計交代了兩句后,匆匆進了內堂。片刻后他滿臉堆笑地出來,對舒亞男客氣地道:「莫爺已等候多時,姑娘裡邊請!」「我要他親自出來,」舒亞男冷冷道,「我數三聲,再見不到他本人,我立刻就走。」「不用數,老朽在此。」內堂里傳來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跟著就見莫爺手拄拐杖,在鬼運算元攙扶下,顫巍巍地來到店堂中,剛落座就關切地問,「舒姑娘這趟,可還順手?」
照約定的暗號輕輕敲了敲門,就聽門裡一聲歡呼,明珠郡主驚喜地打開房門,將舒亞男一把拉進門,興奮地連聲道:「我方才還一直在擔心,怕你拿到翡翠鳳凰后就丟下我不管。對不起,是我錯怪了姐姐。」舒亞男感覺臉上有些發燙,忙敷衍道:「怎麼會?你看我是那樣的人嗎?」「所以後來我又擔心姐姐遇到了什麼麻煩,我卻幫不上什麼忙,真是急死我了!」明珠郡主說著將舒亞男擁入懷中,一臉關切。此刻她已換了一身男裝,顯得秀美俊朗,面若美玉。臉上那興奮與喜悅交織的笑容,如孩童一般單純。面對她那淳樸天真的笑顏,舒亞男突然為自己方才的打算感到愧疚,第一次被人親昵地稱作「姐姐」,她心中不禁湧起一種保護她的衝動。她忙對明珠道:「咱們得趕緊離開這裏,你這一失蹤,官府恐怕很快就會全城大搜查!」
黃昏時分,舒亞男攜明珠郡主來到樓下餐廳,二人剛落座,就見鄰桌有人向她們揮手,舒亞男認出是下午與自己相撞的中年文士,便對他點頭示意。那中年文士立刻起身來到舒亞男面前,很是慚愧地囁嚅道:「對不起,下午衝撞了公子,卻連抱歉都忘了說。」「沒關係!」舒亞男大度地笑笑,她只要刻意掩飾,旁人就不易聽出她的女聲。
「好!銀子我半個月之內就可以準備好,你到時候就到這裏來找我。」舒亞男說著拍拍張敬之的肩頭,「沒收到錢之前,你不用將地圖給我,免得世兄誤會。」
明珠郡主的失蹤急壞了藺東海,他一面派人去尋找郡主下落,一面差人讓蘇州知府帶衙役捕快趕過來。聽說郡主在自己的地頭失蹤,蘇州知府嚇得魂飛魄散,立刻就帶人趕來。與蘇州知府同來的,還有個衣衫破舊、面容滄桑的老者,藺東海一見之下大喜過望,忙上前拱手請安,「沒想到柳爺也在蘇州,這下郡主肯定能找回了!」
賭坊並不參与賭博,只為大家提供場地、服務和公平博弈的環境,並負責將銀子換成籌碼,同時在籌碼交換中按比例抽頭,這也是正規賭坊最主要的利潤來源。
「巧了!在下也姓張,字放之,與先生竟只有一字之差!」舒亞男滿面驚訝,繼而洋洋得意地補充道,「家父名諱孝翁,新任吏部侍郎,不知先生可聽說過?」
鬼運算元雙目幾欲噴火,卻還是鐵青著臉老老實實走到舒亞男面前。只見舒亞男手一揚,重重一掌摑在鬼運算元臉上,然後揉著自己的手腕對鬼運算元冷笑道:「下次再對本姑娘出言不遜,先摸摸自己那張老臉!」
懷揣著四千兩銀票的巨款,舒亞男興緻勃勃地趕回了福來客棧。現在一切都已辦妥,就差最後一件事。她在柜上借了紙筆,匆匆寫下了一封匿名簡訊,收信人是藺東海。她可不想帶著那個什麼也不會的郡主到處亂跑,更不想背上拐走郡主的罪名,再說江湖對明珠郡主這樣的金枝玉葉來說,實在是處處兇險,稍有閃失,可就害了那女孩。
「莫爺是誰?」掌柜一臉迷惑,「我們這兒沒這麼個人。」「少裝蒜!」舒亞男將手中錦帕包著的翡翠鳳凰一揚,「去告訴他,他要的東西我拿到了,他想要就親自出來見我。」
「榮寶齋」在蘇州是老字號的珠寶店,很好找。黃昏時分,舒亞男依約來到這裏,發現店中除了兩個夥read.99csw.com計和掌柜,已沒有一個顧客。她徑直來到櫃檯前,對殷勤招呼的掌柜冷冷道:「讓莫爺出來見我!」
這天下午,吏部侍郎張大人的公子,攜新婚妻子出現在雅風樓的大廳。張公子面容英武,頭戴束髮金冠,鬢邊垂下的兩絡長發,使他俊美中多了幾分飄逸。他的新婚妻子是個秀美嬌憨的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間無不流露出天生的高貴,項上那一串熠熠生輝的珍珠項鏈更襯托出她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這是一對令誰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的璧人!雖然張公子才入住一天,雅風樓的賈掌柜就已經記住了他。一來是因為他的身份,二來也是因為他的豪闊。現在雅風樓住客雖然不多,可個個都有身份有來歷,賈掌柜不敢大意。
舒亞男乜視著一旁的鬼運算元,冷笑道:「方才我受人威脅,胸中怒氣難平。少了這一巴掌,就算給我四萬兩,這買賣我也沒心思做。」
藺東海想了想,不禁對柳公權豎起拇指,由衷贊道:「柳爺這神捕之名,果然實至名歸!」
莫爺恍然大悟,立刻點頭道:「好!四千兩加一巴掌,照付!」舒亞男望著莫爺身後一臉鐵青的鬼運算元,悠然道:「莫爺,好像有人不願付啊!」莫爺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一字一頓道:「我說了,照付!」
下得樓后,雲襄把玩著手中幾枚小籌碼,慢慢來到被懷疑出千的賭桌前。這桌在玩押寶,桌上分為春、夏、秋、冬四門,任何人只要拿出一萬兩以上的賭資,就可以要求坐莊。莊家去隔壁一間看不到賭桌的房間,那裡有四塊巴掌大的檀木牌,上面分別刻著春、夏、秋、冬四字,每次莊家選出一塊裝在一個密封的錦盒中,由賭坊的夥計拿到賭桌上,然後外面的閑家開始下注。春夏秋冬任選一門或幾門,如果下注的門剛好與莊家錦盒中的牌匾相同,莊家就四倍賠付。莊家的賭本都留在桌上,最少不得少於一萬兩銀子的籌碼,賭坊有專門的夥計負責幫庄,每一次開牌,殺進賠出數百到數千兩籌碼不等。為了防止閑家的賭注太大莊家不夠賠,所以要限制每一門的最高下注額,通常每門最高不能超過兩千五百兩,如此一來,若閑家全部押中,莊家最多可輸一萬兩籌碼,剛好與他留在桌上的最少籌碼相等,不至於出現莊家沒籌碼賠的情況。
「原來是張大人的公子啊!難怪這般丰神俊秀!」張敬之滿面驚喜,「說起張大人,與在下還真有過一面之緣,那還是我在省城參加會試的時候,蒙他不棄,曾叫過我一聲賢侄。」
「後來呢?」舒亞男越發好奇。「祖爺爺留下了一張圖。」張敬之緊張地四下看了看,嗓音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是蒙古國師八思巴的墓穴|圖!」「那你可大發了!」舒亞男羡慕地小聲驚呼,「八思巴的陵墓中,不知隨葬了多少財寶啊!」
「是,弟子這就去杭州!」雲襄連忙答應。就見莫爺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這是老朽信物,南宮老闆一見便知。你這次是替老朽出面,可別砸了老朽的招牌!」「弟子不會再讓莫爺失望!」雲襄連忙將玉佩收入懷中,與金彪拱手告退。
鬼運算元氣得兩撇鼠須亂顫,卻發作不得。就在這時,只聽莫爺若無其事地敲敲桌子:「四千兩就四千兩,付錢!」
舒亞男眼中的羡慕已變成了渴望,急切地問道:「世兄拿到沒有?」張敬之遺憾地嘆了口氣:「我發現先祖留下的圖后,曾偷偷去那裡進行過發掘,但那陵墓佔地極廣,我用了幾個月的時間,也才掘進一處外圍的隨葬陵室。那裡只有一些佛經,沒有武功秘笈,也沒找到金銀財寶。」說著他撩起衣衫,從貼身處拿出一本殘破不堪的冊子,遞給舒亞男道,「這就是其中一本,你看看。」
「哪裡哪裡!」張敬之嘴裏客氣著,卻還是將地圖仔細收了起來。舒亞男笑著舉起酒杯:「來,為我們的合作,乾杯!」
雲襄混在眾賭客中,偶爾押上一小注,沒幾把就將南宮豪給的幾個籌碼輸了個精光。他又去柜上換了些籌碼繼續下注,邊玩邊觀察著桌上的情形。只見莊家有輸有贏,小半天下來也沒贏幾個錢,贏錢的主要是三個閑家,他們押中的概率極高,面前的籌碼很快就堆成了小山。一兩天有此運氣不奇怪,天天如此就讓人懷疑。裝牌匾的錦盒完全密封,打開前根本不可能看穿,更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掉包,但他們是如何猜到盒子中是什麼牌匾呢?雲襄百思不得其解。
張敬之四下看看,然後小心翼翼地從貼身處掏出一張破舊的地圖,指著圖上一個標記道九_九_藏_書:「這就是地宮的位置,我可以帶你去實地看看,還可以帶你去見見那個地主。」
張敬之低聲道:「我祖上是有名的風水師,曾多次為前朝貴胄選冥地看風水,可惜這門手藝在我祖爺爺那一代就失傳了。小時候聽我爺爺說,祖爺爺是被前朝韃子皇帝徵召去看風水,回來后就暴病而亡。前日我整理先祖遺物,無意間發現了祖爺爺留下的遺書,才知道他是為前朝國師八思巴選冥地,事後就被人點了死穴,所以回到家就暴病而亡。」
不用說,這張公子和他的妻子,正是舒亞男和明珠郡主假扮。有明珠郡主這個對京城豪門知根知底的大家閨秀的指點,舒亞男扮起豪門公子來更是像模像樣,對家世來歷也能說上個七七八八。就連整天跟豪門望族打交道的賈掌柜,也沒有看出絲毫破綻。
「那就快買下來啊!」舒亞男也為他著急起來。只見張敬之搖頭苦笑道:「買下上百畝荒地,對張公子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愚兄來說可就難如登天。我問過那地主,他要價一萬兩,我七拼八湊也才湊了不到一千兩,簡直杯水車薪。可嘆就因為沒有這一萬兩銀子,我竟與蒙古國師上百萬的隨葬品和無敵天下的武功秘笈無緣了!」
「那伙人已經在此玩了十多天,幾乎是天天贏錢。」南宮豪氣呼呼地道。他是個三十多歲的魁梧漢子,模樣與其父有幾分相似,與其弟南宮放則完全是兩類人。身為南宮世家大公子,結交的卻是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行事作風更像是黑道人物。曾因殺害官差而闖下大禍,幸得家中多方打點,才免受官府通緝,為此被其父趕到杭州,專司打點南宮世家在杭州開的鴻運賭坊。他不敢再有疏忽,兢兢業業起早貪黑,總算將鴻運賭坊打點得風生水起,成為杭州城數一數二的奢華所在。現在賭坊遇到麻煩,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騙子的宗師莫爺,立刻派人去請,卻沒想到莫爺只差了兩個弟子前來。他心中雖有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對那兩個弟子解釋道:「咱們開賭坊的,不怕客人贏錢,但卻怕客人用非常手段贏錢。可惜咱們盯了多日,卻始終沒看出任何端倪。再這樣下去,賭坊的招牌就算是砸了。」
鴻運賭坊本來也有不少這樣的暗燈,但這次眾暗燈一起失明,明知有人出千,卻抓不到任何把柄。能上鴻運這等豪華賭坊來玩的賭客,都不是市井草根,賭坊不敢輕易得罪,更不敢仗勢欺人。只要沒抓到把柄,明知對方出千,也不敢輕舉妄動。
「為啥兩個男人會有不便?」藺東海依舊疑惑。卻見柳公權淡然一笑:「女扮男裝,最不方便就是水火之事。若扮成兩個男人,住店時只能去男廁,諸多尷尬;扮成一男一女,可以換著去女廁。」
中年文士稍一客氣便坐下來,對舒亞男拱手道:「在下姓張,字敬之,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出得雅風樓,張敬之只感到渾身飄飄然似欲乘風而起,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成功的喜悅了,他三步一搖地拐進了離雅風樓不遠的鴻運大賭坊。這裏的檔次不亞於雅風樓,它是杭州城數一數二的豪華賭坊。
南宮豪連忙答應下來。待二人下樓去后,他不滿地質問身旁那個去請莫爺的手下:「這他媽是怎麼回事?莫爺怎麼會給咱們派來兩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
「賈掌柜,晚上給我們留張桌子。」張公子操著一口好聽的京腔,說完正要攜妻子上樓回房,剛轉身卻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張公子身子一晃就站穩,那人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卻是個不修邊幅的中年文士。
沒想到這次十拿九穩的行動卻失了手,不過雲襄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最近他正為自己在莫爺面前表現得太過突出而擔心,這次意外失手,無疑是上天在幫忙。他甚至在心中暗自感激那個聰明的女人,能一眼看穿自己故意留下的破綻還不算什麼,很快想到應對之策,並立刻付諸行動,這才是隨機應變的最高境界。也許,她天生就是個千門高手吧!雲襄突然發覺,自己對那個女人竟生出了幾分好奇。
二人邊喝邊談,早已酒飽飯足,張敬之看看天色不早,忙打著酒嗝起身告辭。
舒亞男沒有接銀票,卻悠然道:「四千兩是方才的價,現在又漲價了。」「又漲價了?」莫爺皺起了眉頭。「沒錯!」舒亞男嫣然一笑,「四千兩,再加一巴掌。」「再加一巴掌?」莫爺有些莫名其妙。
攜妻子回到包下的天字一號房間,張公子取下束髮的金冠,臉上露出了放鬆的微笑。他的妻子扳過他的臉,仔細打量著笑道:「還別說,你這一打扮起來,跟那吏部侍九-九-藏-書郎張大人的公子,還真有幾分相像。」「你一個金枝玉葉,怎麼會認識那個張公子?老實坦白!」張公子一開口,立刻暴露了女兒家那清脆的嗓音。「他曾經隨他父親來為我爹爹祝壽,我無意間看見過一次。」妻子笑嘻嘻地答道。「見過一次你就記住了他的模樣,是不是對他動了什麼心思啊?快老實坦白!」張公子一把將妻子攬入懷中,房中頓時響起了兩個女孩子的嬉戲打鬧聲。
寫完信,舒亞男正要找人給藺東海送去,心中卻又有些猶豫。她遲疑片刻,收起信走向丙字型大小房。房內還有她那簡單的行李,趁著取行李的這當兒,她想跟明珠郡主作最後的道別。
「如此說來,竟是世兄!」舒亞男連忙舉杯為禮,「想不到世兄還是個博學的秀才,今日在此巧遇,還真是緣分,咱們定要一醉方休!」
「柳爺高明!」藺東海恍然大悟,想想又問道,「為啥只查車馬行,不查碼頭?她們要是坐船離開蘇州怎辦?」柳公權嘆道:「如果人手充足,水陸碼頭俱查當然最好,可惜蘇州府捕快人手有限,只能有所取捨。那女人拐走郡主,一定會儘快離開蘇州。車比船快,又比船好找,她當然要選擇雇車。」
「順手?」舒亞男一聲冷笑,「我讓人當面拆穿,差點就坐牢砍頭,這也罷了。剛拿到東西,就有兩個不開眼的小騙子,居然假扮捕快來訛我。若非我機靈,這一趟恐怕就只有空手而回了。」
莫爺臉上有幾分意外:「你沒有上他們的當吧?」「多謝莫爺關心,你那兩個徒子徒孫,這會兒恐怕正在路上哭鼻子呢。」舒亞男笑道。莫爺聞言面色微變:「舒姑娘這話什麼意思?」「什麼意思?」舒亞男一聲冷笑,「我住的店是你們安排,除了你們誰能找到?別跟我裝糊塗,我也不想聽你賠罪道歉。東西在這裏,錢呢?」
鴻運賭坊正是這樣一個正規賭坊,它並不參与賭博,只為賭客們提供一個公平博弈的環境。為了維護這種公平,賭坊雇有一些假扮成賭客的眼線,專門防止有人搞鬼出千。這種眼線俗稱「暗燈」。現在,雲襄和金彪就扮演著這種角色。
柳公權原本是為追查公子襄才來到蘇州,聽聞福王千金失蹤,他立刻丟下毫無進展的追查,隨蘇州知府匆匆趕來。仔細詢問郡主失蹤的經過,聽到有個女人曾被郡主救上船,之後郡主才突然失蹤,柳公權忙問:「那女人什麼模樣?」藺東海想了想,在自己臉上比劃道:「那女人臉上有一道疤,很明顯!」柳公權一怔,若有所思地望向天邊,「原來是她,她為何要帶走郡主?」「柳爺知道那女人是誰?」藺東海忙問。
金彪的心思雲襄一清二楚,但他卻無法說出自己的苦衷。要想成為千雄,就不能有任何弱點,而感情卻是人類最大的弱點。這是雲爺的諄諄教導,但精明如雲爺,最終也沒能逃過感情的宿命。雲襄不想重蹈雲爺的覆轍,尤其是在即將接觸南宮世家核心人物的關鍵時刻,所以他要強迫自己拒絕一切感情,尤其是兒女之情。
我決不能有任何弱點!雲襄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我決不能讓任何女人走進我的內心!
雲襄勉強收住笑,忙對金彪擺擺手:「你別再去丟人現眼了,咱們是老千,不是強盜,做事要講點兒技術含量。呵呵,莫爺還說那女子不是千門中人,從沒學過千門之道。沒學過都這樣老練,以後咱們這些職業老千還怎麼混?」
「不敢當不敢當!」張敬之連忙喝乾杯中美酒,然後抹著嘴低下頭,欲言又止。「我見世兄面有憂色,不知有何為難之事?」舒亞男察言觀色,連忙問道。張敬之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我還真遇到了一件天大的事。這事我本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但張公子不是外人,就告訴你也無妨。」「哦?不知是何事?」舒亞男好奇地湊了過去。
舒亞男臉上閃爍著興奮的紅暈,忍不住脫口而出:「一萬兩銀子,我有啊!你有沒有想過與人合夥?共同出力,所得平分?」「合夥?」張敬之一愣,跟著就連連搖頭,「不不不!我不能害了公子!也許陵墓中什麼也沒有,又或許那地圖根本就是假的。萬一什麼也找不到,豈不是害了兄弟。」
想到那女子方才對自己的評價,雲襄就笑得前俯後仰。金彪從未見過雲襄如此失態,不由疑惑地撓撓頭,擔憂地問:「公子你沒事吧?你要受不了這次失敗的打擊,我這就去將那塊玉佩給搶回來!」
莫爺微一點頭,鬼運算元立刻將一張銀票放到舒亞男面前。她沒有接,只望著莫爺冷笑道:「現在這貨漲價了,要四千兩。多read.99csw.com出的兩千兩,就當為我賠罪壓驚。」
抱著這種思路,雲襄開始留意起桌邊那些不起眼賭客。又過了半個時辰,他的嘴角邊漸漸泛起了一絲會心的微笑。金彪在一旁早已看得頭昏腦脹,見雲襄臉上露出那種熟悉的笑容,他放下心來,俯身在他耳邊悄聲問:「公子有所發現了?」雲襄微微頷首,收起籌碼轉身離開了賭桌,邊走邊對金彪輕鬆地笑道:「莫爺交代的事已經搞定,咱們可以好好在杭州玩幾天。現在西湖鱸魚正肥,咱們今晚就可以去嘗嘗鮮!」
金彪望望舒亞男消失的方向,垂頭喪氣地問:「咱們現在該怎麼辦?」「老老實實去向莫爺復命,就說咱們失手了。」雲襄若無其事地轉身就走。金彪忙追上他,小聲問道:「公子,我不明白,咱們為何要隱瞞身份投靠那個瞎眼狐狸?」雲襄淡淡一笑:「莫爺在江南根深蒂固,門人弟子遍及蘇杭。強龍不壓地頭蛇,咱們靠上這棵大樹,做起事來才能事半功倍,得心應手。走吧,莫爺恐怕已經等急了。」
「莫爺……」鬼運算元摸著自己火辣辣的臉,欲言又止。莫爺沒有理會他,只拈鬚輕嘆道:「這姑娘不簡單,以後咱們可與她多多合作!」
黃昏時分,二人離去的線索終於被車行老闆帶回了府衙,聽聞她們出發去了杭州,藺東海一陣風般沖了出去,對幾個手下高聲下令:「快備馬!去杭州!」
不用說,這二人就是從巴蜀輾轉來到江南的雲襄和金彪。雲襄本名駱文佳,曾是揚州郊外駱家莊唯一的秀才。三年前,南宮放強買駱家莊建賽馬場,駱文佳狀告南宮放,卻被南宮放設計構陷,反而下獄問斬。未婚妻趙欣怡捨身相救,嫁與南宮放做妾,駱文佳這才由斬立決改判為充邊服苦役。在獄中,駱文佳巧遇千門門主雲嘯風,得一代奇人云嘯風悉心指點教導,終於從一個迂腐秀才,成長為一代千門高手。在雲嘯風被師妹暗算之後,駱文佳接過了他手中的瑩石扳指和《千門密典》,成為新一代千門門主。為報雲嘯風大恩,駱文佳頂他死去的兒子之名,從此改名雲襄。
看得多時,沒發現任何破綻,雲襄抬頭看看四周,突然發現幾個扮成賭客的暗燈,都在虎視眈眈地緊盯著那三人。他心中陡然一亮,贏錢的人惹人注意,暗燈、賭客都在緊盯著他們,搞鬼難度大,輸錢的人搞鬼就不容易引人注意了!
「咱們現在去哪裡?」明珠郡主眼中閃出孩童般興奮的光芒。「先出城再說!」舒亞男說著拉起她就往外走,離開福來客棧后立刻雇車出城。路上,她悄悄撕了懷中的告密信。望著歡天喜地的明珠郡主,舒亞男不禁在心中暗嘆:她真是我命里的剋星,我騙誰都沒法騙她啊!
如今雲襄與金彪隱姓埋名來到江南,欲向江南豪門南宮世家討回當年的公道。為了先在江南站住腳跟,他們假扮流浪四方的街頭小老千,擺些出千的小把戲騙騙那些街頭閑漢,很快就引來當地同行的刁難。憑著精湛的千術和賭技,二人引起了鬼運算元和莫爺的注意。為了試探雲襄的底細深淺,鬼運算元親自出手相試,雲襄故意輸在鬼運算元手裡,藉機隱瞞身份拜在了莫爺門下,成為莫爺手下跑腿的小老千。憑著他的聰明機智,很快就在一干街頭騙子中脫穎而出,成為莫爺看好和倚重的後起之秀,所以這次莫爺才將巧奪翡翠鳳凰的重任託付給了他們。
「沒關係,我願意冒險!」舒亞男急道,「不就一萬兩銀子嗎?我過幾天就將銀子交給你,你將地圖給我,咱們一起干!」
「你他媽活得不耐煩了!敢訛到咱們頭上?」鬼運算元一聲喝罵,「信不信老子做了你!」舒亞男冷眼斜視著虛張聲勢的鬼運算元,若無其事地笑道:「這裡是鬧市,我只要一聲喊,這『榮寶齋』以後就不用再做生意了。」說著她揚起手中的翡翠鳳凰,「如果我不小心失手落地,你說咱們誰的損失更大?」鬼運算元強壓怒火,威脅道:「你敢訛咱們,難道不怕南宮世家的眼線和官府的大牢?」
舒亞男坦然一笑:「我若落到南宮世家或官府手裡,第一句話就是將掉包翡翠鳳凰的經過講出來。無論南宮世家還是地方官府,恐怕都不會放過向福王邀功的大好機會。在翡翠鳳凰脫手之前,你們只怕得祈求上蒼,要我舒亞男千萬別落到南宮世家或官府手裡。」
不用說,這兩人就是被莫爺派到杭州,幫鴻運大賭坊捉千清場的雲襄與金彪。
「對不起!」中年文士從地上爬起來,心不在焉地沖張公子一揖,低頭匆匆而去。張公子用傲慢的目光掃了他一眼,一聲輕哼:「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