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奈子沒法開門，但能想像電視上自己家的畫面。她覺得反胃，好像有人用手在身體中翻攪一樣。拜託不要弄髒啊。

我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比奈子自覺地抬頭挺胸，直直往前走。走上坡道就是雲雀之丘了。在那之前先去便利商店。

晶子把小車停在後門。S私立女校高中部離雲雀之丘徒步二十分鐘。比奈子下了車，跟晶子說事情辦完就聯絡，然後關上車門。比奈子跟晶子說班導師叫她去，跟班導師說阿姨讓她來，所以就來學校了。

彩花帶著優越的微笑把手機收進口袋裡。

步美嘆了一口氣——然後突然抓住洋芋片的袋子，往床底下一塞。

晚上九點二十分——

父親沒事嗎？母親跟慎司已經在醫院了嗎？有跟良幸大哥聯絡嗎？但是住在關西的大哥就算立刻趕來也要天亮以後才能到吧。還是警察也會大老遠跑去接他呢？

姨丈在食品公司上班，晚飯前回到家，三個人一起用餐。他跟比奈子說你辛苦了，但完全不提案子的事，只說公司的壞話，逗比奈子跟晶子笑。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應該是顧慮比奈子的心情。因此無聊的中年男子冷笑話比奈子也笑了。但是——

打算進工學部成為建築師的事，比奈子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只有選擇外考這件事班導師跟母親說了。母親說好不容易考上了可以直升到大學的學校，何必自找罪受，就選大學里有的科系就好了。但是為了實現夢想的考試，比奈子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我也帶了很多來。」

這是步美模仿教務主任的拿手好戲，但比奈子聽到時總是想起自家斜對面住的小島聰子。接電話時提高一度的聲音更像。跟在庭院里洒水的聰子從亮晶晶的小包包里拿出黑色手機講話時一樣。聰子看起來似乎也很擅長應付騷擾電話。

「喂，是高橋比奈子小姐嗎？」

黑暗中閃起粉紅色的光芒，音樂響起。

「我沒跟她有那麼多的交流。只覺得她好像不喜歡跟窮人往來。我跟小慎聊籃球的時候，她也一副我們的對話沒水準的表情。」

「打起精神，加油喔......」

「好......」

誇張地裝死。

「吵架的聲音啦，其他的聲音之類的。」

「好像沒有方便上學的地方，就算暫時不上學的期間去住，應該也不太好受吧？他們的親人被殺了，可能會恨姐姐，把氣出在比奈子身上。真是可憐。」

她把手放在門把上的時候聽到姨丈的聲音。

「聯絡不上……但只是時間的問題吧。所以就算姐姐包庇小慎，只要找到他，嫌疑也就洗清了。小慎要是犯人，那就是姐夫跟小慎之間的問題了。姐姐也是受害者也說不定。」

「好險好險。不過放心，我還有別的存貨。你看。」

步美握著比奈子的手。比奈子也用力回握，然後離開了鈴木家。

比奈子的眼光太高了。因為父親是醫生，哥哥也在上有名的醫學院。步美常常這麼說，但比奈子自己並不這麼覺得。只不過男朋友的知識水準如果不跟自己相當，那未免太無聊了。

比奈子隔著衣服握住口袋裡的手機。

「你好。」比奈子回了一句，把視線轉回架子上，但彩花並沒有走開。

「數學跟理科。」

「應該是在十點左右吧，因為電視在播《爆笑王國》。你看搞笑節目嗎？我根本沒注意到，我媽突然跑到我房間打開窗戶。然後就聽到聲音了。救命啊，饒了我啊，還有啊啊喔喔的叫聲。」

「浴室沒有人，可以去用了。」

「就算比一般的平均水準要好，到頭來還是拿自家的作為標準。這從某方面來說實在滿糟糕的。」

「要能這樣就好啦……。」

「大西老師也說幾句話吧。」

「怎麼了？」

說話方式非常客氣。但是突然說是警察，完全想不出會有什麼事。比奈子想起所謂的「是我是我詐騙」。

一等親亡故的情況適用五日喪假。聽他們這麼說，比奈子覺得父親好像是生病死亡一樣。喪假結束之後立刻就開始期末考，然後就放暑假了。漫長的暑假結束后，能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過著學校生活嗎？

「變成老太婆之後就不是女人了嗎？害我一直在腦子裡殺我媽。」

步美說出幾個月前上課的時候在網路上競標，手機被沒收的事。她被羅唆的教務主任叫去，訓了快一小時話。那濃妝艷抹的臉中央有一根鼻毛搖搖晃晃。

「我一向都直接加進去，姐姐喜歡把蛋打好再加進去，比奈子也是吧？」

「步美不是也對食物很挑剔嗎？」

「別開玩笑了。」

比奈子忍著沒回她說反正你根本不念書。

「我是S警局的警察。這是用高橋淳子太太的手機打女兒比奈子的手機號碼。請問是比奈子小姐本人嗎？」

是住在對面的阿姨。在這種地方打工啊。對街人家發生了凶殺案，竟然還照常工作。還是她什麼也不知道呢？

「我殺爸爸的話哭得出來嗎？啊——啊，對了，俊介的海報，沒有標到好可惜啊。」

——謝謝。我現在在阿姨家。吃了速食麵就有精神了。蛋汁味噌拉麵，超好吃的！（傳送簡訊）

比奈子躡手躡腳地離開門邊。眼淚都掉不下來。

凌晨兩點——

「媽媽？」

步美的母親說的。在鈴木家吃飯看電視的時候的事。搞笑藝人舉起有名拉麵店的湯碗，咕嘟咕嘟地把湯喝完了。步美的母親戚嘆地這麼說。但是弘樹毫不在乎地說社團活動之後吃一碗超過癮。步美的父親也說拉麵湯很好喝。

「那要怎麼辦才好呢？」

彩花把食指豎在嘴唇前面。

「詳細情況等到了醫院會有人負責說明。」

——打了好多次電話給你都沒人接，所以傳簡訊。警察已經跟你們聯絡過了嗎？

整體看來或許氣派的房子跟有教養的居民比例比其他住宅區高，但有了對面那家人，就厲覺不到自己住的地方有多特別了。

「杯麵的話我推薦這個，味噌豚骨口味的。」

「比奈子九-九-藏-書很喜歡爸爸吧。長得也像，氣質也像。那麼要說是小慎毆打了你爸爸的話，你有想起什麼嗎？」

「全是女人不放心，我也去。」步美的父親說。

教務主任敦促道，班導師抬起頭。但是視線在比奈子旁邊擺滿參考書的書架周圍徘阿。

警察問我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說在步美家。本來警察特地到步美家來接人，就是要確認我的確住在那裡吧。之後或許還會再去步美家問話。

比奈子打開錢包。八千圓。不夠買新幹線的車票，但巴士的話應該差不多夠吧。

「那就好。雖然是同學來過夜，也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吃零食。我替你們做了優酪乳果凍當消夜，洗完澡兩個人就吃吧。」

比奈子沉默望著快步走在前面的班導師後背，心中思緒翻騰。

總之先換衣服。制服好還是便服好呢？比奈子煩惱了一下，從手提袋裡拿出T恤跟牛仔褲。衣服上沾著洋芋片的味道。

「對不起。但是無論怎樣的小事都可以，希望你告訴我。」

「我想暫時由我們照顧她。」

比奈子仍舊系著安全帶，默默地搖頭。

「對不起，我們都亂了手腳，這樣比奈子更慌了。」步美說。

「糟糕，真的哭出來了。」

晶子提著裝了雞蛋的袋子回來。她上了車，瞥了低著頭的比奈子一眼，默默地發動引擎。比奈子抬起頭，真弓站在收銀台後，茫然望著遠方。

「你怎麼這麼說……？你也不是不清楚姐姐的為人。她不會殺人的。」

不是模仿的聲音。步美一手拿著電話，站起來開燈。怎麼了啊？步美說出家裡的地址跟電話，還仔細說明從郵局旁邊左轉，這樣沒關係嗎？

比奈子整理好行李下樓，鈴木一家人都已經起來，擔心地望著她。

咦？那個人……

「家屬反而不清楚吧。對了，比奈子姐姐當時在家嗎？」

彩花呼地大聲嘆氣。

彩花咧嘴一笑，喝了可樂，轉過頭來。

「但是比奈子你家一定不會這樣啊。你媽媽好高雅，小慎也不會反抗吧。」

「就是嘛。現在在家的話會被人盯上喔。昨天媒體的採訪車把雲雀之丘擠得水泄不邇。比奈子姐姐可能會像明星一樣被團團圍住。」

「不就是這個嗎？跟現在的小孩說要有夢想，會讓他們覺得有很大的壓力不是嘛！」

男人的聲音。要不要回答呢……？比奈子沉默地等對方說下去。

教務主任跟班導師在第六堂課結束前送比奈子離開了學校。她沿著公路往前走，突然停下腳步，望著映在街旁商店櫥窗上的身影。

比奈子從警察那裡聽到的就只有這些，也只知道這些。

比奈子帶著彩花穿越公路，沿著雲雀之丘反方向的坡道往下走，進入卡拉OK店的小室。

晶子加重語氣說出失蹤兩字，站起來把自己的空面碗疊在比奈子的碗上，然後順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我雖然住在晶子阿姨家，但是實在太難過了。姨丈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親戚是殺人犯，想把我趕走。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要是我是這家的孩子，也會贊成姨丈的。

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聊，但已經很晚了，也不想再吃零食。兩人打著大呵欠，想到明天還要上學，便收拾殘餘零食準備就寢。

比奈子洗完澡，正要回到二樓的客房，心想應該去說一下自己要上樓了，便走向客廳。

「誰的聲音？」

「電視上果然報導了。這不是大姨子家嗎？雖然有打馬賽克，那只是意思意思而已，一看就知道了。那是附近有名的高級住宅區啊。」

「是以前啦。我們家爸媽都要去顧店，所以假日中午姐姐都做飯給我吃，但是因為是小孩嘛，總是煮速食麵。」

彩花朝架子伸出手，又靠近了些。然後——

但是關上燈，步美躺在床上，比奈子躺進旁邊地上鋪的被褥時，睡意就不知跑哪去了。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卻一點也不想睡。

步美曾經有一次在朝會的時候殺了比奈子，結果真的放聲哭了出來。只不過是為了一時忍笑，要是對象是朋友或者男朋友，眼淚就停不下來了。但是比奈子很高興步美因為自己而放聲大哭。

要是有另外一個自己的話，絕對要當建築師。

「但是她的名字都被公布了啊。就算姓氏不一樣，以前認識的人一定馬上就認得出來吧？幸好這裏不是他們的活動範圍，但那孩子既然來了也就沒差了。」

步美從床底下拿出洋芋片跟寶特瓶汽水。

一個星期前比奈子在自己房間聽音樂的時候，慎司說希望她在模擬考前一天到朋友家去住。比奈子顧慮到慎司在隔壁房間，已經把音量轉得很小了。雖說是模擬考，慎司上了中三之後又不是第一次，以後還有更多次呢。

比奈子擔心地望著，步美掛了電話。

現在是第五堂上課時間，走廊上不會有同學。大學剛畢業的班導師平常跟自己的學生都像朋友般親昵相處，但今天連一次都沒有跟比奈子對視過。

比奈子仍舊搖頭。晶子拿了皮包下車，從顧客用的自動門進入超市。比奈子茫然地透過人窗望著店內。

慎司現在正在二樓邊間的書桌旁，用功準備明天的模擬考吧。其實根本用不著那麼緊張的。

「不在。」

這樣駝著背簡直就跟對面人家的那個女孩子一樣。

步美小聲問道。

媽媽一定慌得六神無主。這樣的話讓慎司打電話來就好了。不會是因為明天有模擬考而留在家裡念書吧。

「我在這裏打工。我去一下辦公室，你有什麼想順便買的東西嗎？」

「我也這麼想過。真要選擇的話，不如是小慎。還沒找到他嗎？」

「腦中劇場上演爸媽死了來忍笑？」

比奈子本來想不理她逕自離開，但這句出乎意料的話讓她停下腳步。

「沒有啦。是午飯的味道還沒散掉吧？」

「但是比奈子殺的是爸爸呢。」

慎司在案發當時不在家。他跟媽媽說要到外面走走散散心。在那期間媽媽跟爸爸在一樓的客廳發生爭執，媽媽拿起架子上的獎盃打了爸爸的後腦。慎司就此行蹤不明。

「我覺得打了姐夫的是小慎。」

「那孩子要在我們家待到什麼時候？」

「糟糕，又要大鬧了。真是的，我請朋友來家裡的時候也不能安靜一下九_九_藏_書嗎？他們還要吵一陣子，你就當作沒聽見好了。」

發生了這種事還能升學嗎？不止升學，就業、結婚、此後能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嗎？到沒人認識的地方去，隱身人群之中是不是就好了呢？能抬頭挺胸說我什麼都沒做，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嗎？

慎司說不定是因為害怕這樣才逃走的。因為他是個單純的孩子。錢包跟手機都沒帶，到底上哪去了呢？

——我能幫什麼忙儘管說。（收到簡訊）

「你這樣就沒人肯說實話了。比奈子姐姐，你聽到我家的聲音時有這麼做過嗎？」

那種東西竟然要喝完，真是難以置信。全部都是鹽跟脂肪啊。

——步美，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真對不起。（傳送簡訊）

彩花彷彿故意歪著頭。

彩花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逼近比奈子的瞼。

「唉喲，不要生氣嘛。好吧，現在你比較辛苦，我就不跟你計較。你要是對朋友也這種態度，人家會嚇跑的喔。」

這麼說來兇手是慎司是否對我而言也比較好呢？雖然都是親人，都遺傳了媽媽的血統，我跟慎司只不過剛好是同父母生的吧？因為要是原料有問題，身為成品的我可能也會有缺陷。要是成品有問題，那可以當作剛好有不良品而已。

「但是會大鬧？」

「醫院有你家的人在等你。」步美的父親也說。

「小慎就是單純才好啊。跟俊介有點像，真令人羡慕。好想拿我們家弘樹跟你換。既然是比奈子的弟弟，一定也很聰明，歡迎你們全家啦。」

「才沒有。我從來沒聽過爸爸大聲說話。」

比奈子是想問彩花事情的源由才邀請她的，但要跟她一起待到眼前的大份薯條吃完實在令人受不了。她打算問了必要的事情之後就立刻結束。

到了晶子家，比奈子在客廳坐下。雖然阿姨住得挺近，但這是五年來她第二次來。母親跟晶子的關係並沒有不好。外祖父母不在了，跟親戚的來往也就這種程度。

「要我接嗎？以前我也對付過打到家裡的騷擾電話。」

要是我的話……對面的人家發生了凶殺案，當然也還是會去上學。沒有理由請假。但是自己現在也沒理由請假不是嗎？警察說父親的遺體目前還不會放回。葬禮要等遺體回來才能舉行。

「比奈子想到這個就會哭？嗯，我能了解。」

「是我的手機。」比奈子拿起桌上的手機。「……是我媽。」

三人望著比奈子。一個人雖然很不安，但三更半夜一家人浩浩蕩蕩地跟著一起去醫院也覺得不妥。

——大哥，我現在去你那裡。（傳送簡訊）

「隨時都可以傳簡訊給我喔。」

「等一下，說不要晚飯是什麼意思？」

教務主任望著比奈子這麼說，把手放在她背後，領她坐在沙發上。對面還坐著另外兩位老師，但比奈子把身子轉向教務主任，迎向她的視線。

晶子是遲疑不知該不該開電視。電視上會報導我們家的事吧。

「探聽什麼？」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到私立女中的同學步美家來玩。步美的母親是料理教室的講師，比奈子也常常來吃她親手做的菜，跟他們一家人同桌用餐。

彩花鼓起面頰瞪著比奈子。

母親的餐桌上從來沒有速食。一家人有去拉麵店吃過，但次數一隻手數得出來。比奈子上了中學，才跟家裡全面禁止吃遠食的步美一起、趁爸媽都不在的時候第一次偷偷吃了杯麵。

彩花開玩笑似地一攤手。

在醫院等到天亮，然後去警察局之後，比奈子跟阿姨田中晶子一起回晶子家。她家在從雲雀之丘往海岸方向車程三十分鐘左右的住宅區。晶子讓比奈子坐在小車的前座，開車駛上公路，在接近住宅區時轉入「新鮮齋藤超市」的停車場，晶子在超市前面停下。

「微笑超商限定布丁，很好吃的。晚上很長呢。啊——好興奮。乾脆小慎每次要模擬考的時候你就來這裏住好了。」

「那天晚上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外表很普通。不是說很樸素啦，但就是在學校一點也不顯眼的那種。」

「謝謝你們照顧。」

父親什麼時候下班回家的呢？

「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警察什麼也不肯說，知道情況的只有比奈子了。對了，小慎！是因為小慎起了爭執吧？他明年要考高中了，姐夫想讓小慎去上醫科出名的學校，對他施加壓力，姐姐袒護小慎所以吵架之類的。」

彩花喝完可樂，用沾上杯子外的水氣的手指拂過頭髮。

我們家的話……住宅的影片、父親的照片、母親的照片、鄰居……對面的阿姨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在超市打工。

彩花的笑聲突然停止。

下午一點——

比奈子喃喃說。她現在仍舊沒法跟晶子一樣想儘快得知真相。但也並沒有心亂到不明白警察問她的問題是什麼意思。然而從聽到兇手是母親的那一刻起，她心裏就對慎司產生了懷疑。

晶子越過廚房櫃檯問。

慎司在便利商店碰到彩花的母親？

「……只不過今天剛好是爸爸而已。」

「比奈子姐姐也唱卡拉OK啊！真意外。要不要唱一首？」

晶子把速食麵放在比奈子面前。散發著味噌香味的湯上面漂浮著黃色的雞蛋。晶子在對面坐下。兩人一起合掌開動。

那時步美的母親也跟現在一樣，叨念不把飯吃完的步美跟不肯吃青菜的弟弟弘樹。連步美的父親抱怨說用味噌湯來配啤酒是怎樣的時候，步美的母親也回說蜆子對肝功能有益。

動不動就抓狂，又笨又不起眼的中學生。但是在家門前碰到打招呼的時候並不會感覺討厭。那一定是因為以前自己自信滿滿的緣故。可能還有點同情她的意味在內。

但是父親已經不在了。那是否應該為了亡父……？

「真沒辦法。我不想再進一步扯上關係，所以不要跟警察說喔。」

比奈子發現越接近雲雀之丘，自己的心臟就跳得越厲害。電視台跟雜誌記者是不是躲在哪裡監視？擦身而過的路人是不是都在看我？殺人犯的女兒走在街上，大家是不是打算扔石頭啊？但是比奈子並沒有感覺到視線。舉目四顧也並沒有人在看她。或許事情鬧得九-九-藏-書沒有她想像中大。

「你現在一定還很混亂，好好休息是很重要的。班上的同學也都擔心你，要是我能幫上什麼忙就跟我說。也可以傳簡訊。」

彩花興奮地環顧室內。她可能是第一次來。難道沒有朋友嗎？

「怎樣的女生？」

「煩死了，我在外面吃什麼要你管！反正我花自己的零用錢。」

「雲雀之丘也會這樣？」

「中午就做費工夫的菜。魚跟青菜比較多。什麼DHA啦、檸檬酸啦，說吃了會變聰明。怪好笑的。」

在來這裏的路上，比奈子問她今天學校早放學嗎？她說有點發燒所以早退了。完全看不出來。比奈子說要請客，她立刻不客氣地點了可樂跟大份薯條。

彩花好像裝傻般轉向她。

比奈子伸手拿桌上的洋芋片。反正晚上一定會全部吃完，把袋子整個拉開比較方便，但在步美的房間里卻不能這麼做。

「你不知道嗎？」

彩花眯起小眼睛，望著陰暗的天花板。

比奈子想像慎司坐在鈴木家的餐桌旁。吃飯的時候不要看筆記了。不要只顧著念書，好好吃飯，身體也要運動。慎司會不會被人這樣說呢？籃球比賽的時候我會做便當帶去，要加油喔之類的。

「比奈子，上次跟你告白的那人你打算怎樣？」

為什麼禁止我們吃這麼好吃的東西呢？兩人吃得津津有味，約好下次想吃的時候再一起吃。從那時起大概三個月吃一次杯麵，但袋裝的速食麵還是第一次。

沒法回雲雀之丘的家了。也不想回晶子家。

步美好像覺得很有趣，從比奈子手中接過手機。

「是吧？這樣說太狡猾了。但要是會有人去看的話，應該是小金包吧。啊，就是小島太太啦，十一點左右我去洗澡的時候已經安靜下來了，她可能去過也說不定。然後我媽去便利商店是十二點過後，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可能完全不相關也說不定。死亡時刻推定是幾點？要是送到醫院之後確認死亡，那什麼時候死的就不知道了。」

比奈子想像擋風玻璃破裂的深藍色轎車，但因為害怕沒法想像車子里父親的樣子。

「很平常啊。」

要不要拿薯條連盤子砸她呢？

「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就是了。」

「請節哀。突然發生了這種慘事，你一定很難過，但還是要慢慢讓心情穩定下來。」

比奈子被帶進教職員辦公室旁邊的升學指導室。坐在裏面的教務主任站起身來，直接走向比奈子。

眼前浮現表情奇特的教務主任把手搭在步美肩膀上的畫面。

「拒絕吧。」

「要是那樣我就要變成你們家的孩子了。他們學校成天都在模擬考。隨便考考就可以了，真是的，有個單純的弟弟還真累。」

步美的母親探頭進來，抽了抽鼻子，環視房內。

「是說我們家的聲音？」

弘樹發話了。步美好像要反駁，但步美的母親說：「也對。」

高橋家吃飯的時候不開電視。這裏也沒開電視。好像是外祖父母的規矩吧，比奈子本來這麼想，但又改變了主意。進屋的時候晶子把購物袋放在桌上，伸手拿了遙控器。但是並沒有打開電視，就拿著袋子走到廚房。

你們父子倆真是的，步美的母親一面抱怨，一面說但是看起來真好喝。步美跟比奈子聽了都笑起來。

「怎麼沒有去看看，或者報警呢？你母親不是也在家嗎？」

「好好吃。我也想在假日中午做這個。」

「沒錯沒錯，我想像我爸翹了。」

比奈子也從自己的手提袋裡拿出便利商店的袋子。

「反正現在是重要時期，不要再進一步扯上關係了。」

「我們家是兇手的親人，所以沒關係是嗎？」

「你是為了不妨礙慎司念書才到朋友家去住的吧。姐夫可能嘴上說小慎將來想做什麼都可以，小慎一定覺得雖然這樣爸爸還是希望他去上醫學院，所以把自己逼得很緊。他今天要考什麼科目？」

微笑超商雲雀之丘分店。

自動門的旁邊貼著大海報。黃色的繪圖紙上用紅色馬克筆手寫著雞蛋一盒八十八圓。比奈子覺得這個價錢未免也太便宜了，但不知道「地平線超市」的雞蛋平常是多少錢。

「完全沒有。」

比奈子默默點頭。雖然沒有食慾，但反正沒有其他事做。也不想睡覺。要接受異常的事實，或許該先做普通的事比較好。但是泡麵對比奈子來說並非普通的事。

「好無聊，我先回家了。薯條你吃吧。看菜單上的照片好像很好吃所以就點了，其實我現在往減肥。比奈子姐姐真好，不用擔心這個。啊，反正現在也不是擔心體重的時候。」

「夠了啦。阿姨這麼想讓爸爸當壞人嗎？」

「爸爸才不會做那種事！他對大家都很好。」

比奈子想著臉色蒼白的父親躺在醫院病床上，握著自己的手說，要做個有用的人喔，然後溫柔微笑著閉上眼睛……。

彩花豎起食指跟中指，舉到額前敬禮，然後轉身離開。

過夜派對第二輪開始。她們沒開燈，抱著枕頭坐起來。

「『救命啊』是比奈子姐姐的媽媽，『喔嗚』是慎司同學。好像還有東西撞到牆壁那種咚的聲音。大概是這樣。」

「真遜。她不說根本沒人知道，這不是自己跟鄰居公布了嗎？她都沒發覺？」

「那是真的嗎？」

「不知道到底怎樣。」

這是兇手親人的想法。要是母親打死陌生的中年男子，比奈子應該也會替母親想出動機來辯護，像是遭到襲擊啦、被脅迫了等等。

「喂喂，這不是我們結婚時候的照片嗎？真是，是誰提供的啊？真衰。」

步美跟她的家人會覺得被捲入這件案子了嗎？會覺得不想再進一步扯上關係了嗎？

比奈子一瞬間心想，姐姐是誰啊？

「因為總會跟媽媽做的比較嘛。」

腳步聲從樓梯下傳來，門被打開了。

「……真不像你。」

比奈子，打起精神來。我們都站在你這邊，等等。

「還有一年半。沒有決定直升這裏的大學真是太好了……。」

彩花擺出困擾的表情皺起臉來。

總之，我不想在這裏待到惹九九藏書人厭，所以明天就回家。可能的話希望大哥也回來。（傳送簡訊）

「但是有點笨。」

「不會的。這次的事件學校方面擔心的是高橋同學會變成二次受害者。我們會全力支援你，讓你能過著跟以前一樣的學校生活。」

「老太婆真是單純。」

不能像那個女孩一樣大哭大叫。

步美面不改色地回答。

比奈子想起晚上的住宅區里回蕩的尖聲叫喊。

在模擬考的志願欄里填上有名大學的建築系，然後若無其事地把成績給父親看。他是會驚訝，還是高興呢？

「天曉得。但是一定是我們認識的人。」

「這太蠢了吧。這種時候沒關係的外人跟著一起去，只是添麻煩而已。」

那每次你考試我都要離開？

比奈子搖頭，喃喃說：「謝謝你們。」眼淚幾乎掉了下來。

這個時間來買東西的人，八成是沒有想跟著一起來的小孩吧。

斗鈴響了。大家一起到玄關開門，穿著制服的女警站在門口。

八成是兇手的家人，這位年輕的女老師要是只把她當成父親被殺害的孩子，看見比奈子就會流著眼淚擁抱她吧。

晶子放下筷子，往比奈子的杯子里加麥茶。

「不是的。我是沒辦法相信姐姐會殺人。她不是吵起架來就會動手的人。更別提連要吵起架來都很難。我覺得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們的爸媽已經不在了，只有姐妹兩人。站在姐姐這邊的只有我們了啊。」

「真的，討厭啦。我一直覺得比奈子姐姐是聰明的大小姐，很尊敬你的。真令人失望。那種聲音就算聽見了不是都會假裝沒聽見嗎？」

她曾經跟比奈子說：「食物要多嚼幾口再吞下去。」比奈子從來沒有被父母或學校的老師罵過，雖然這是第一次被非親非故的大人教訓，但她並不覺得不高興。這種為全家人著想的母親讓比奈子很是羡慕。

比奈子從桌上抽了一張面紙，按在眼角。手指按住的地方染上了微微的淚痕。

「……這個嘛……」

「……好像是沒考上私立中學。『反正我就沒考上啦——私立私立煩不煩啊你，死老太婆』之類的吼叫。」

比奈子這麼問，慎司說，只要這次就好。因為暑假時的三方面談要用這次考試的結果——

彩花故意噗哧笑出聲來，一面用手拍著桌面。

只有公事公辦的回答。

「你不知道嗎？對了，那個時候你不在家。警察沒跟你說嗎？高少……慎司同學案發常時在這裏，然後就行蹤不明了。我媽媽好像在這裏碰到他，被警察盤問了半天呢。」

「……不知道。」

「我怕一個不小心會被拍到，所以先去便利商店整理一下儀容再回家。我頭髮沒亂吧？對了，紀念我們一起來卡拉OK，照張相吧......」

「我爸爸還好嗎？」

「看吧，果然是理科的項目。他心裏一定想考醫學院的。姐夫跟他說要加油，可能造成反效果也說不定。姐姐一定袒護慎司。做媽媽的自然是這樣，從姐姐的性格來看也是理所當然的。更何況小慎失蹤了，這不是最好的證據嗎？」

「的確有這種人。這是不是叫做家裡小霸王？在外面很乖，回到家裡拿爸媽出氣。她是有什麼不滿吧？」

——比奈子，你還好嗎？要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儘管說。（收到簡訊）

比奈子平常都吃便當，很少去學校食堂，偶爾吃一次哪種都好吃。其他的學生也都覺得食堂的飯不錯。但是步美不管點什麼都微微撇著嘴吃。

比奈子知道彩花沒考上自己就讀的學校。比奈子雖然也用功準備入學考試，但並不怎麼特別辛苦。

「八成沒吧。第二天早上在家門口碰到她，完全跟沒事人一樣點頭招呼，您好——這樣。我忍著不笑出來都快爆炸了。」

按下通話按鍵。

「雞蛋要怎麼吃？」

步美回答之後，步美的母親笑著對比奈子說「你好好休息」後走出去。門關上的時候兩人面面相觀，苦笑了一下。突擊檢查零食是常有的事，所以不能把袋口全部打開。

這聽起來才像詐騙不是嘛！比奈子想詳細詢問電話內容，步美卻走出房間，大聲叫道：「爸！媽！快起來。」

家人就是家人。既然如此我們又沒犯著別人，為何要特地公告周知？就不要宣揚不行嗎？為什麼非得要把我們家發生的事情告訴根本不認識我們的人呢？完全不顧慮到我跟大哥的立場。

「要不要到哪裡去聊聊？」

「姐姐都做什麼給你們吃？」

比奈子走到放杯麵的架子前，旁邊有人叫她。是遠藤彩花。

那是母親的拿手好菜，比奈子很喜歡。

「這裏不太妙。」彩花壓低聲音說。「還是你是來探聽消息的？」

至少消息打探到了。十點左右母親跟慎司不知怎地發生了爭執。十一點左右已經結束。以及現在雲雀之丘的狀況。比奈子腦中浮現一個疑問。

兩人戰戰兢兢地望向螢幕。螢幕上的畫面伴隨著輕快的音樂，映出番茄醬汁煮雞肉跟當令蔬菜的料理。

——我爸死了。（傳送簡訊）

「為什麼？太可惜了。還挺帥的不是嗎？」

這是社會上一般人的標準反應吧。

他們會怎樣看待我呢？是凶殺案被害者的家人，還是兇手的家人？

「比奈子睡了嗎？」

比奈子說完塞了滿嘴速食麵。晶子嘆了一口氣也繼續吃。兩人吸著麵條，比奈子正打算喝湯的時候，腦子裡響起那個聲音。

「向都聽得清清楚楚的不是嗎？」

「媽媽也吃速食麵？」

「跟在哪裡沒關係吧。不就是普通的住宅區嘛。」

在彩花的身影消失前，比奈子一直緊咬牙關，雙手在膝上緊握成拳。

彩花一面四下張望，一面用嚴重的語氣說著，卻好像樂在其中。比奈子雖然覺得不高興，但現在不是計較這種事的時候。

「一個男人自稱是警察。是不是不理他直接掛斷比較好？」

比奈子家是復古的西洋建築，但隨著她成長卻感覺越來越時髦。父親曾經在選擇要當建築師還是醫生之間徘徊，房子是他跟認識的建築師一起設計建造的。

比奈子坐進警車後座。車子往前開，比奈子越過警察的後背問道：

剛才比奈子還毫不介意閉路監視器跟店htｔｐs://ｒeａd•９9ｃsｗ•coｍ員的視線，現在卻覺得好像大家都在看她。

但被害者是比奈子的父親。她沒法跟晶子有同樣的想法。毋寧說隨著心情慢慢冷靜下來，對母親的憎恨反而慢慢膨脹。

「真沒辦法，馬上就要期末考了啊。」

「不要這樣好不好？」

——老師，我的好朋友步美沒回我簡訊。是不是因為看見了新聞報導，我分明有很多朋友，但沒有任何人傳簡訊給我。（刪除）

彩花瞥向比奈子購物籃里寶特瓶裝的茶跟零食。平時跟彩花打招呼，她總是好像不好意思般垂下眼瞼，快速離開，今天卻一副跟比奈子很熟的樣子。

比奈子聽到父親這麼說是在要上高中的時候。比奈子上的私立女校系統可以直升大學，卻沒有建築系。高一結束時提交的升學志願表上，比奈子圈選了外考。她並不討厭理科。

彩花翻著白眼睨著她。

晶子阿姨一直設法要說媽媽不是兇手，是正當防衛什麼。甚至還說兇手是慎司。對阿姨來說慎司是兇手比較好。跟姐姐是殺人犯相比，外甥是殺人犯至少隔得比較遠。

「沒有什麼特別的啊。那種聲音我們家聽得見嗎？」

「這哪算大鬧啊！」

但是步美默不作聲。

晚上九點——

「不要就是不要啊。」

班導師大西佑美子好像在旁邊窺伺般從後門的陰影里走出來。比奈子用手勢制止晶子下車，班導師急急打過招呼，就推著比奈子進入學校。

比奈子想起最近看見的凶殺案新聞。家裡蹲的宅男刺殺了父親。凶殺案的現場、被害人的照片、兇手的照片、鄰居的證詞。

這樣的話大哥是不是寧願媽媽是兇手呢？

「在孩子們看不到的時候吵架也說不定。」

「問題不在這裏吧。小弘現在正在成長期，媽媽每天都為了你們想出最好的菜單來做給你們吃啊。」

「比奈子，糟糕了。你爸爸被送到醫院了。警察說現在來接你，你最好快點準備一下。」

彩花兩眼發光地望著她。

「饒了我吧。高橋先生那邊的親戚不能想點辦法嗎？」

「那是為比奈子跟小慎著想喔。……比奈子，家裡情形怎麼樣？」

比奈子的視線越過窗戶，停留在一個面熟的人影上。她穿著紅色圍裙，替購物的老人把籃子從收銀台提到窗邊的櫃檯上。

比奈子不由得大聲起來。但是晶子並不卻步。

明天班導師要到這裏來拜訪，學校方面也覺得捲入麻煩事了嗎？

總之，警察既然今晚要來為何不把話說清楚？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該怎麼做才好。真希望能有時間因為爸爸死了而痛哭一場。（刪除）

品子跟真弓走得近嗎？晶子知道超市打工的同事住在姐姐家對面，真弓知道超市打工的同事是高橋淳子的妹妹嗎？

父親在醫院。這是常事。但是說被送到醫院。是回家路上發生車禍了嗎？

此奈子想到那好像駝背小動物般的身影。

「想吃點什麼嗎？」

「總之先吃點東西吧。我想你一定很累很難受，但這種時候更應該跟平常一樣過日子。只有我們兩個人，吃速食麵好嗎？」

彩花吃吃笑著站起來，在比奈子面前拂拭裙子上的灰塵。

這……不就跟晶子和班導師一樣了？不是在乎別人怎麼評斷，而是自己充滿了身為兇手親屬的意識。

遠藤真弓放下購物籃，瞥向停車場。比奈子往前彎腰低下頭。為什麼要躲起來呢？我分明沒有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

「你們在吃洋芋片吧？」

不想扯上關係是理所當然的。但我要怎麼辦呢？既不是兇手，也不是被害人，更不在案發現場。但不能說自己是被捲入的。因為是我的家人。

比奈子不知道家人出了意外，警察會特刖跑到朋友家來接。打電話通知的也是警察。

晶子說要去辦公室，是要幹什麼呢？暫時請假嗎？要是人家問為什麼……我姐姐殺了她丈夫，不會這麼回答吧？

樓下傳來的聲音讓鈴木步美皺起眉頭。

高橋比奈子側耳聽了一下樓下的聲音，然後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

「哎，比奈子，隨便什麼小事都可以，跟我說說吧。姐夫是不是打姐姐啊……？」

客人只有小貓兩三隻。非假日的上午還有顧客，讓比奈子稍微驚訝了一下。這些人都是幹什麼的呢？

「果然介意這個啊。」

——要是考得不好不想怪姐姐。

「爸爸才沒這樣期待慎司。他總是跟慎司和我說你們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什麼都可以，總之沒有夢想是不行的。他說會全力幫助我們實現夢想。」

母親一向都在下午四點左右，到雲雀之丘公車站牌前的「地平線超市」買東西。小學的時候放學會跟慎司和媽媽一起去，媽媽會問：「晚飯想吃什麼？」比奈子發覺自己抬起頭來要回答時，媽媽的臉總是朝向慎司之後，就避免跟他們一起去了。

自己竟然因為彩花這種裝模作樣的低級舉止生氣，真是情何以堪！比奈子想哭叫出聲，但她覺得如果這樣的話，似乎就無法應付從現在起可能會發生的一切了。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醫院？」步美說。

「啊，比奈子姐姐。」

下午兩點半——

「絕症。媽媽已經有了必死的決心，寫了非常感人的遺書，害我眼淚直流。然後老太婆就說：鈴木同學，你真的有在反省呢。」

「最近很辛苦吧。你來買東西嗎？」

「我家的確是不會啦，但是我家對面可厲害了。有個跟慎司一樣大的女生，每個星期都要大鬧一次。」

「難道又在外面吃了漢堡才回來嗎？」

——好像是我媽乾的。但是我不清楚。因為他們不讓我見爸爸也不能見媽媽。而且慎司下落不明。打電話給大哥沒人接。我們家整個散掉了。我暫時先住在阿姨家等……天曉得要等什麼。

比奈子鞠躬，穿上鞋子。

「就是嘛。要忍笑的話殺爸媽是挺有效的啦。」

「是說怎樣奇怪的事？」

「只有兩個孩子去不行，我也去吧。」步美的母親說。

上午十點——

但是別人不會想得這麼複雜吧？

「電話換人接了。」步美裝成歐巴桑的聲音說。

「我知道。」

「怎麼殺法？」

「罵她媽媽是死老太婆，還大吼大叫。」

「我會被退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