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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手電筒

致命的手電筒

「別羅嗦了,去吧。」
「多少錢?」
那麼再見了!片桐嘮叨著打著手電筒朝來的方向走去。
片桐俊夫和矢島勝是在和平島的划船競賽場中認識的。那是一個少有的涼夏,本來經營狀況就不好的划船賽場中更加顯得遊人稀少。開始時,場內外到處都是那幾個熟面孔,後來發展到相互打個招呼、寒暄一下,以致後來就是打聽競賽的情況了。雖然相互還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但因是「熟人」,也就沒有什麼拘束了。年齡在20多歲的年輕人中愛打賭的人很多,但由於片桐平日也不觀看比賽什麼的,所以他對此不感興趣。
「對。許多人都是因為沉不住氣才被警方抓住的。我是要等事件平息后再分錢。所以暫時藏在了青梅市郊外。雖然要忍耐一段時間,但這樣非常安全。」
「不是偷來的?」
片桐的心中突然有了不妙的感覺。他肯定是來追查去年矢島被殺一案的。片桐的身體不由得僵直起來。而葛城似乎也察覺了片桐內心的恐慌。
實際上,在片桐殺死矢島時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如果他再看一下矢島的上衣口袋,就會發現還有兩節1號電池。但他已經把電池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是嗎?好。我再說說以前的事情。兇手殺死矢島勝后從死者的褲兜里掏出了錢包逃走了。但好像他沒有動死者上衣的口袋。」
「——新的?」片桐反問了一句。
「是你殺死了矢島勝?」葛城平靜地問道。
「不祥之物?」
沉思了片刻后片桐說道:「好吧,咱們合夥干!」
松尾似乎不再追問下去了。但他又和那名看上去十分幹練的警察交換了一下眼神。片桐發現了這一點,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恐慌。
他用手電筒照了照矢島的屍體,然後把他的上衣向上撩了撩,看到了在他褲子后兜里的錢包,就想順手牽羊把它拿走。雖然自己當初殺他時毫不猶豫,但碰死人的東西總是有些晦氣吧。於是他用兩個手指把錢包夾了出來,他感到一陣噁心。
矢島又回到了車裡,關上了車門。片桐似乎是在演戲。
片桐瞄準了矢島的眉間。但由於天黑,他覺得角鐵打中了矢島的頭側部,而且十分「到位」。矢島很快就倒在廢料堆上了。手電筒也從他的手上滾落下來,發出了「啪啦啪啦」的聲音。在濃重的夜色中,只有死者和殺人者兩個人。片桐再次握緊了角鐵,又朝矢島的後腦猛打了幾下。他聽到了「咔嚓咔嚓」頭骨破裂的聲音。就算開始他還有氣兒,但這幾下肯定置他于死地了。
星期六的深夜,片桐在事先約好的地點看到了輕鬆自然的矢島。片桐打開助手席一側的車門,矢島鑽了進來。
「沒有跟蹤的吧?」
離開那家便利店沒多久就遇上了堵車。前方的交叉路口處黃色信號燈在閃爍著,大概又發生交通事故了。片桐降低了車速,命令助手席上的矢島系好安全帶。
「是啊!這簡直不是人來的地方!」
「不。」松尾搖了搖頭,「我告訴你為什麼我不是在胡說。確實像你說的那樣,這個手電筒的表面根本沒有留下你的指紋,你幹得很漂亮。但手電筒裏面你想過了沒有?裏面有電池呀!我們在總廳的指紋中心有你的指紋!」
松尾說著從辦公桌上「咕嚕」一聲滾出了一個手電筒來,不用仔細觀察就知道是片桐的。肯定是自己當時逃離R大樓時掉下的那個。
「凈充老大了!」
「也就是說是你買的了?不是你偷來的、撿到的或是別人送你的?」
平時他都十分小心謹慎地進行準備,而這次卻偏偏大意了,也忘記了監視器開著。用手電筒在室內來回照射時被保安人員發現了。
在搶劫日的那天早上,全部計劃都順利進行了。片桐輕而易舉地就弄到了1000萬日元。只是有一點變故。
「到了?」
「兩節1號電池?」片桐差點喊出來。去年10月的搶劫事件一下子在他的腦子裡掠過,而且他感到自己頭部的血流一下子減少了。
「是啊,他命不好。」
從神田警察署的警察踏進房門之時起,片桐就認定自己在什麼地方失誤了。除非自己在現場留下了姓名,否則警察怎麼可能輕易地就找到了自己?一般說來是不可能的。在上了警車的瞬間,片桐在心中涌動的不僅僅是懊悔,更多的是疑問。
矢島一邊不滿地嘮叨著一邊從車上下來。他憤怒地用力關上了車門,等著道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的空隙。片桐在車上看著自己年輕的同謀犯小跑著穿過道路,點著了一支煙吸了一口。
「我們對此進行了大胆的假設,但這卻不能成為證據。而且我們沒有任何可能殺害矢島勝的人的線索。但是一年過去了,兇手的尾巴露出來了。雖然這是一個偶然得到的線索,但我們畢竟找到了,因此也就可能獲得決定性的物證。」
「錢在哪兒?」
「於是死者擰下了手電筒蓋,察看了燈泡,原來是燈泡鬆了。他在擰緊了燈泡後手電筒終於亮了,於是他把新的電池連同包裝紙都放回了自己的上衣口袋裡——」
片桐目前沒有職業,當然也就沒有體面的名分。他的腦子很靈,幹活也機靈,但性格易變,朝三暮四,又愛發火,所以什麼工作都干不長。他「涉足」偷盜后,便失去了工作的興趣。他專門偷盜公寓事務所,有過兩次的盜竊罪前科。
新聞記事中更多地是指出犯罪時機的巧妙,於是暗含著指read.99csw•com出這個搶劫事件有裡應外合之嫌。而警方也傾向這一觀點。那麼案發當天的值班人員矢島會不會成為警方的重點懷疑對象?警方一旦了解到他因賭博賽船而欠下了巨額債務這一事實,那麼把矢島作為犯罪嫌疑人只是時間問題。他們說好在星期六分贓之前兩個人不再聯繫,可他是否可以撐得過這段時間?這是片桐的惟一擔心。
在墓地前有一片分為左右的雜木林。旁邊就是秋川大街,道路也沒有鋪。片桐把車開到了這條砂石路上。車體搖搖晃晃,矢島大為不滿。當車駛入從外面看不到的林子深處時,片桐停下車來,關掉了發動機,車燈滅了,車外一片漆黑。他命令矢島:「下去!」
片桐用鼻子「哼」了一聲,把手裡的煙按滅在儀錶盤上的煙灰缸里。以前他就對矢島這樣的態度感到不快,但是他沒有說出口。他轉動鑰匙發動了汽車。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片桐已經打算在適當的時機和他「斷」了。
「從這兒再走幾步。」
矢島和片桐見面后談的就是這些。
首先由松尾審問片桐。
片桐默默地注視著這個比自己年少的同謀犯,從上衣口袋裡取出準備好了的手套戴在手上,然後悄悄地走向那堆廢料。他看到地上有一根角鐵,便輕輕地拿在了手裡,一種沉重而冷涼的殺氣從手上傳遍了他的全身。
「這個地方有點恐怖呀!你打算來幹嗎?」
「我們基於這個假說再現案發當晚的情形。兇手開車去案發現場的中途,發覺手電筒沒有電了,因為裏面的電池很舊了。兇手讓死者買回了新的電池,並命令他裝好。但死者換上電池后還是不亮,原因是燈泡不亮了,而不是電池沒電了。
「——你是說1000萬?怎麼分?」
他走在前面,照著地面走在砂石路上。步履蹣跚的矢島跟在後面。
「沒關係。如果被警察抓住了,偷盜、殺人都是一樣的。」矢島恨恨地說道,「還是快點分我那500萬吧。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別扯那麼遠了。分完這筆錢咱們就永遠拜拜了!開始就是這樣說定的。」
整整一年的時間他沒有再偷盜,應當說那時他也沒有這個必要。這也是他第一次「乾乾淨淨」地過了一年的時間。
「真的?」
片桐沒有回答,矢島明顯地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這個月的25號正好該我當班。因為一到發薪日顧客就來取款,所以今天補充現金的數額比平時要多好幾倍。大概得1000萬吧。咱們把它劫了吧!」
片桐是在晚間的電視新聞中得知的。和矢島搭檔的浦田分行的中村營業科長在現金遭到搶劫后不幸心臟病發作倒在了現場,後來的詳細報道說矢島在報警前先打電話叫救護車搶救科長。不知是命運之神的關照還是矢島的良心發現,反正由於這瞬間的時間差使片桐在警方設置檢查站時順利地逃脫了。中村科長被立即送到了醫院,但不幸的是沒有被搶救回來。
「下面我們就注意到矢島買電池的目的。買兩節1號電池有許多目的。但要考慮到深夜犯罪和沒有照明條件的野外,那麼買電池的目的只能是手電筒。然而現場沒有手電筒,因為已經被兇手拿走了。對兇手來說他有必要依靠照明迅速逃離現場。
「當然。」
他遞給了片桐一支,片桐叼在嘴裏。但松尾不給片桐喘息的機會,又追問起來:
「這是偷來的嗎?別瞎說了。」
「不義之財如流水」。他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反過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花,於是他立即從1000萬花剩到500萬,然後到200萬,直至一年後的9月,他的口袋裡只剩下勉強夠買一碗拉麵的錢了。10月上旬,他打算最後一搏,把僅有的一點錢扔進了賭場,於是他又回到了一年前身無分文的境地。沒有辦法,片桐只好決定「收場」了。這一年他如同做了個夢一般,從天上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為了生活,他不得不重操他的老本行。
那時也換了新電池,是自己中途讓矢島去一家便利店買的。換電池的也是矢島。但後來換下來的那兩節舊電池片桐就不記得矢島放到什麼地方了,沒想到他放到了上衣口袋裡。
包裝是怎麼回事?難道矢島又買了兩節電池?不,不可能,片桐想起來了。因為殺死矢島后他在現場用手電筒照過,沒有什麼漏洞。
「你有什麼打算?想獨吞?如果你要敢這樣我馬上去報警。我要把你供出來。你別想好事兒。咱們倆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好像是來尋寶的。真令人激動呀!」
「是啊!可在暴露之前就可以還回去嘛!而且每個月底總公司還要來分公司查賬。我把細節都考慮周到了。一旦來要賬時什麼都抹平了。業務上的貪污我知道,那是要定大罪的。」
「說謊可不行啊!」
葛城說著卸下手電筒的前蓋,擰下了燈泡伸到片桐的眼前:「決定性的物證就是這個!片桐俊夫,這個手電筒的燈泡上有兩枚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紋,十分清晰,而且是矢島勝的指紋!」
他把車從青梅大街拐向南方,進入秋川大街,直奔青梅市的墓地公園旁,那兒有他親戚的墓地,他曾來過好多次。墓地在山窪之中,沒有人影,是個非常寂靜的地方,深夜偶爾有一兩輛汽車從對面駛過來。
一個10月上旬的日子,矢島突然對片桐這樣說道。雖然片桐十分驚九-九-藏-書訝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名字的,但因為沒有拒絕的理由,也就只好和他談了一次。
「我藏在山裡了。」
「胡說!」
矢島掩飾不住好奇心從車上下來了,片桐也從車上下來了。他關上車門后問矢島:「手電筒帶了嗎?」
「不會的。那兩節電池是新買的,上面當然會有指紋的。」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問我?」
「嗯。」
「上衣的口袋?」
「這麼說你相信你決不會被警察抓住了?」
片桐一邊把死亡送給矢島,一邊又用力接二連三地朝他的頭部狠狠砸去。由於矢島的手電筒不知掉到哪裡了,他根本看不見矢島的表情,大概此時他還沒明白吧?
矢島製作了時間表交給了片桐,而且囑咐他偷來的車不能在埋伏地點放得太久。為此還要周密地計算好時間。在搶劫日的前幾天,片桐專門換裝去現場進行了「考察」。為了使搶手提包的一剎那不出意外,他還和矢島到那處廢棄工廠進行了好幾次演練,直到兩個人配合得「珠聯璧合」。而與此同時,片桐對矢島的厭惡感也與日俱增了。
「因為有了證據,所以我們就開門見山吧,昨天凌晨是你到神田二丁目的R大廈三樓的進口代理店進行了盜竊吧?」
「我覺得自己成了搶劫殺人犯,連覺都睡不好。」
「對半。咱們也別來虛的。我出的主意,也擔著風險,所以一半一半。反正我下個月正好有急用,需要500萬。」
「我不記得。」
「別那麼兇巴巴的。」
肯定是這個思路。片桐這樣認為。慢慢地他覺得在電池上留有自己的指紋有些可疑了。仔細地想一下,矢島在更換電池時片桐的指紋根本就沒有沾上,當然這一點自己也不是有絕對的把握,但至少矢島的指紋是絕對會在上面的。片桐對自己這樣說著,便裝出了無辜的樣子來:「說電池上有我的指紋肯定是別人造的謠吧?」
片桐覺得這並不可笑,但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雙肩不停地顫抖著,像喘不過氣來般地笑著。
「——幹嗎?」
——錢我交了。
「好了,關於那棟公寓被盜事件就這樣吧,下面葛城警部有話問你。」松尾站了起來,那個叫「葛城」的警察坐到了剛才松尾的座位上。
「那當然。所以我們要在半路上進行襲擊。營業用的運鈔車就停在ATM機的外面,一般都是10米遠的位置。由值班人員手提一個不顯眼的藍色提包,也就是我了。從以往的經驗看,那個時間段沒有人通過,從大道上看,那裡正好是個死角,被人目擊到的可能性也很小。而且這麼長時間了那裡從沒有出過事兒,這不是天助我們嗎?」
片桐嘆了一口氣,他承認失誤,和松尾說的一樣。一旦指紋被確定后再詭辯也是徒勞的。不如這次老老實實地承認,當作以後的教訓。
一到神田警察署,檢查完身體后,片桐被帶進了調查室。室內已經有了兩個男子。其中一名頭髮花白的警察是片桐的「熟人」,是三科審訊盜竊犯的老手,片桐記得他叫松尾。另一名男子是第一次見到,一副精幹的臉龐,敏銳的目光。片桐一進去就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壓力。從舉止上來看,這名男子的官階比松尾高。
片桐點了點頭。他不管矢島,像個傻子似的大笑著發動了汽車。
在回來的途中他把襯衣和手套扔掉了,這樣一來就不會留有任何殺人證據了。除非查出自己和矢島的關係,否則自己根本不會成為殺人的嫌疑犯!
片桐當然不記得。
片桐的腦子裡閃現了那天夜裡在西行至青梅大街的車中和矢島交談時的情形。
片桐無力地點了點頭。也許是自己輕易地就承認了吧,松尾輕鬆地從口袋裡取出一支煙來點著了。
此時矢島正全神貫注地翻找著錢,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片桐的動作。片桐悄悄地向矢島身邊移動著,來到了矢島的背後。突然矢島罵了一句:「你藏在哪兒了?全都是破爛!真的藏在這裏了嗎?這麼黑,弄錯了吧?」
「你的確非常老練,但馬也有失蹄的時候哇!」
葛城輕輕地笑了笑:「電池是陽極一頭被撕開了包裝的,所以是新的。而且在他的另一個口袋裡還裝著電池的包裝,上面還印有數量和日期、價格,所以是新買的。」
這時片桐看不出葛城掌握了什麼證據,但從他的口氣來看似乎他們已經有了什麼把握。看來松尾剛才說的什麼公寓發生被盜事件是個圈套,目的是為了讓自己明確承認手電筒是自己的,並且沒有了反悔的餘地。
片桐之所以讓矢島去是為了防備萬一的。他有意地把車停在了小店收款員看不到的地方,所以店員就不會記住車型,就算他們記住了矢島的長相,僅僅這一點也不會成為致命的證據。
「你承認了?」
不,等一下。片桐立即恢復了過來。如果在矢島上衣口袋裡發現的電池上有自己的指紋,為什麼這會兒才找上門來?就像剛才松尾警察講的,有警方的指紋中心嘛,一查就可以查到自己的頭上。而自己不是一年來平安無事嗎?
僅僅是為了那270日元。
片桐一隻手拍了拍額頭,似乎在努力回憶著:「這個嘛,是三年前我在新宿的一家家庭用品的小商場里買的。」
你就快不是人了!片桐心中喃喃地說道。然後他走得更快了。
片桐情不自禁地有了反應。葛城的眼睛猛然一亮。
「不,不是我乾的。」
https://read.99csw.com噢,你不講話是嗎?這次你是逃不過去了。這個東西你還記得吧?」
「這不是貪污嗎?」
「啊。」
「——這個手電筒不亮了!」
矢島笑嘻嘻地抓著片桐的左肩說道:「我是不會看走了眼的,片桐先生。我們聯手如何?」
也許因為這麼長時間的「休息」,他的「手藝」沒長進,也沒有了當年的「靈氣勁兒」,片桐的「活兒」變得「糙」了。
片桐一口回絕了。松尾用鼻子「哼」了一聲。
回到了停車的地方后,片桐打開後備箱,確認了裝有1000萬的黑色提包還在,咬著嘴唇笑了。
「沒有警衛嗎?」
矢島勝坐在助手席上,一邊「吧嗒吧嗒」地搬動著開關一邊嘮叨著。聽了這話,片桐俊夫補充了一句:「那是箇舊電池。我們去找一家便利店買個新的。」
「——融資客戶存入的有價證券我們可以擅自提出來,也可以在金融黑市上借錢。」矢島把身子探到桌子對面的片桐身邊低聲說道,「不會出事的,這樣可以抵擋一陣子,一旦贏回來錢馬上還回去。這是一條非常保險的賺錢路子。」
於是矢島立刻打開剛剛關上的車門要下車,但片桐一把抓住了矢島的肩膀。
「可這個手電筒——」
「不認識。」
這個手電筒是幾年前在小商店買來的普通用品。從這條線索是查不清的,當然上面的指紋也不能確定一名罪犯。但作為一名慣犯和老手,這種失誤的確讓片桐感到震驚。這個錯誤的確不應當是片桐這樣的老手犯的。由於他的小小失誤,警方也許就會找上門來。
「500萬?數額不大嘛!」
「在哪兒買的?」松尾緊緊地追問道。
在他所就職的M信用銀行浦田分行的營業區域內一些分行的營業所由於業績下滑要合併。而現在那些停止營業了的營業所里還裝有ATM(自動取款機)。由浦田分行的兩名工作人員每天早上向那裡的ATM機填充現金。這項工作採取輪班制。新手不進行操作,只負責監督和警戒,而由老工作人員進行現金的補充。
「在死者的上衣口袋裡發現了兩節1號電池。」
「這不一樣。這個手電筒不是你的東西嗎?用完我會還給你的。」
他們開始分析了一下使用假槍進行搶劫的辦法,但因有種種障礙,於是放棄了這個計劃。結果決定由片桐事先埋伏在運鈔車停車的位置上,等矢島和那個科長下車時從另一側的車窗里拿上手提包就跑。考慮到衚衕窄,他們還決定使用一輛小型汽車。由片桐解決那輛車。當然這輛車是偷來的。至於在什麼地方換上自己的車由片桐決定。
「是的。」
事件終於慢慢地「平息」下來了,片桐這才開始小心謹慎地擺弄這筆巨款。他小心翼翼地花錢,竭力不讓「揮霍」這種行為發生在自己身上。因為這1000萬畢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大錢」,似乎他都不知道應當怎麼花。但後來他漸漸地麻痹了,經常出入暴力團經營的非法賭場。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葛城。」
「怎麼了?」
後來兩個人又接觸了幾次,「周密」地制定搶劫計劃。為了避人耳目,他們還在沿多摩川邊的一處廢棄工廠里進行了演練。
片桐止住了笑容,用虛無的目光盯著葛城:「是的,那個傢伙是個太讓我討厭的小崽子!」
「當然了。它是我自己買的。」
「不承認是沒用的。因為這就是證據。好好聽著,我們從這上面查到了你的指紋!」
片桐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他根本不相信松尾的話。在行竊之前他曾經十分仔細地擦拭過了。消除自己的指紋這是片桐的「職業」習慣。長時間養成的這個習慣是決不會疏忽的。剛剛過了兩天,在他的記憶中還清清楚楚地記著自己擦拭手電筒時的情景。而且從進了那家事務所到逃出來自己一直戴著手套,所以手電筒上根本不可能留下自己的指紋。
片桐衝著矢島的屍體憎恨地罵道。他本想吐上幾口唾沫,但又擔心留下證據,也就作罷了。他把沾有血跡的角鐵遠遠地扔出去,然後蹲在地上撿起了手電筒。他試了試開關,還有燈光,看來當時摔得並不厲害。
矢島慢慢地撕破電池包裝袋,把裏面的電池取出來換在了手電筒上。片桐按照交通標識規定的車速向西,即青梅大街駛去。夜深了,這會兒快凌晨了。
這是他們設的一個漂亮圈套,片桐的腦子迅速地轉動起來。於是他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肯定是警方經過了長期的紮實調查也沒有找到和矢島有密切關係的線索和自己作案的決定性證據,於是便聽天由命,好歹要抓個人結案。正好前天夜裡自己「失手」,便根據作案手法相同的「原理」,決定根據手電筒這個共同點找一個「替罪羊」出來。
他一旦沒有了錢就開始進行再次偷竊。為錢所困是他和矢島共同的特點。
「馬上就到。」片桐答道。
片桐咬著嘴唇沉默了好一會兒。如果矢島的話是真的,那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大撈一把。雖然那不是一筆巨款,但對自己來說卻是雪中送炭的數目了。有了這筆錢,自己至少可以輕鬆地過上半年了。不,要是自己先下手,那麼這筆錢說不定……
矢島很快回來了。他把裝電池的購物袋隨手扔了,然後鑽進了助手席。
「——可中村科長太可憐了,我可沒有想到。」
錢包里還不到5000元,於是他就沒有興趣再去找九九藏書他的上衣口袋了。
「就和你說的一樣,如果被警察抓住了,偷盜和殺人都是一樣的。像你這樣的人就是我最討厭的人!」
—(完)—
「先弄500萬現金。如果就這個數我保證能翻本還回來!」
「沒有,因為對我們來說是不祥之物。」
松尾十分懷疑地問道,片桐點了點頭。
「那你帶來了錢?」
片桐瞄準的目標,是位於神田二丁目的R大廈里的進口代理店的事務所。行竊的日子他選擇了和矢島聯手搶劫巨款的同一天,即10月25日。他認為這天也許會給自己帶來好運,這樣可以抵消不祥之物帶來的厄運。
「——說起來挺可疑的,上個月的5號,在我們的管界內一棟公寓里發生了一起盜竊事件。地點是神田三丁目,現場沒有留下線索,但犯罪手法和你一模一樣,而且重要的是受害方的被盜物品清單里有一個手電筒,和你丟在R大廈里的這個樣式、顏色是一樣的。那棟公寓的被盜案也是你乾的吧?」
「在哪兒?」
糟了!片桐想起來了。但後悔也晚了。這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他在另一次使用前發現電池沒電了,就換上了一對新的。現在他回憶起來了,由於那次不是為了行竊所以沒有那樣考慮,就隨隨便便地放了進去。這次到R大廈時把這道「程序」忘記了,只是擦了擦手電筒的表面。
「這個——噢,我記不起來了。」
片桐無言地搖了搖頭。這似乎早在葛城意料之中,他不緊不慢地繼續說下去:「矢島被殺的前五天,在蒲田的一家自動取款機前,一名男子襲擊了M信用銀行蒲田分行的運鈔車,搶走了準備補充取款機的1000萬現金。當時一名工作人員因心臟病發作死亡,另一名就是矢島勝。在後來的調查中發現這次搶劫和他有關。我們分析是兇手為了獨霸那搶來的1000萬和滅口,殺死了矢島勝。但至今沒有抓住兇手,你有什麼線索嗎?」
砂石路的前方左側山包下形成了一個空場,似乎多少年前那裡有過什麼工程,但沒有完工就荒廢了。左右是一大片雜木林。在星光的照射下似乎有一個大型的施工車輛那樣的黑影。片桐朝那塊半圓形的平坦空場走了過去。走近后才看到空場中央是一座堆積了破爛的「山包」。不知是什麼人把廢棄的材料扔在這裏了。片桐朝這個「山包」走近了幾步,然後用手電筒朝「山包」的一個角落照了照。這時矢島也來到了他的身旁。
「不在這兒。」
說到這裏葛城止住了話頭,用威嚴的目光盯著片桐,又重複了剛才松尾的話:「片桐俊夫,你剛才明確地承認了手電筒是你自己的。不是偷來的,不是撿來的,也不是從別人那裡得到的——」
「特意在中途停車買新電池,而且買了以後撕開了連體包裝,很難想像是為了備用。所以只能認為手電筒是個空的,或是電池沒電了。只能是這兩個原因。然而為什麼死者的口袋裡卻裝上了一對新電池?
「只有我和外勤科長兩個人。為了節省開支沒有雇保安。他們主張效率至上嘛!我那個搭檔科長都50歲了,又有心臟病,必要時什麼作用都不起。如果我再協助一把,很容易就可以弄到手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怎麼樣?」
「怎麼了?害怕了?」
矢島勉勉強強地答應了。隨著他系好了安全帶,懷裡裝的手電筒也掉了下來,發出了「叭」的聲音。於是他彎下身子去撿。片桐心想:矢島真是沒用。心裏就越發著急了。他們的車來到了交叉路口附近,但是並沒有發生交通事故,而是交通警在那裡疏導車輛。片桐的車慢慢地通過了交通警的身邊,他們似乎並沒有注意片桐。
警方斷定這是一周前發生的M信用銀行現金被盜后因罪犯分贓不均導致的內訌殺人,同時也查明了矢島因賭博欠債甚多並在業務工作中屢屢貪污,然而沒有發現新的問題。「調查遇到了困難」,片桐從某周刊雜誌上看到了這條消息,「矢島被殺同謀的兇手至今逍遙法外」的話題被大眾傳媒炒得沸沸揚揚。但這件事虎頭蛇尾。一個月過去后,人們漸漸地忘記了這件事。
第二天,星期一的早晨,矢島的屍體被人發現了。不久片桐就十分關注大眾傳媒對此事件的各種報道。
「我還得過馬路,你掉個頭把車停在對面不行嗎?」
說著他回過頭等著片桐的回答。但片桐的角鐵在他話音沒落的時候也砸到了他的肩上。
矢島抬了抬右手,像那天遇上的交通警那樣打開手電筒晃了晃。光線在漆黑的樹林里掃來掃去。片桐從矢島的手裡要過了手電筒。
他還是第一次直接下手「故意殺人」。但他心裏一點沒有恐怖感和罪惡感。如果此時不封住矢島的嘴,那麼自己遲早會被警察逮捕的,為了自身的安全,為了獨佔這筆巨款,他必須殺死矢島!說起來當時矢島對他談起這件事時片桐就有了這個打算。
捕獲了獵物的葛城雙眼再次緊緊地盯著片桐。片桐明白自己終於掉進了陷阱,但又無法迴避葛城那犀利的目光。他只能默默地聽著葛城的講述。
矢島說到這裏停住了。他用犀利的目光盯著片桐。片桐則把視線轉向一邊,把酒壺裡的酒全都倒進了自己的酒杯里,然後一口氣喝乾。他把空杯子靜靜地放到桌子上,漫不經心地點著了一支煙,問道:「打算弄多少?」
矢島見片桐沒有反應,就伸手拿過手電筒。他朝片桐說九九藏書的地方走過去。他左手拿手電筒,右手在廢材料里扒拉著。
矢島從容地點了點頭。但也許他的「從容」是裝出來的。他問警方的調查到了哪一步時,矢島聳了聳肩回答說反正沒有懷疑我。雖然這個說法不那麼自信,但從他自由出入的情況看,警方的調查至少還沒有查到他的頭上。片桐放心了。
汽車又開了500來米的樣子,在右首前方的大街上看到了一家便利店的燈光。片桐把車停在了路邊,用下巴點了點助手席方向,矢島明顯地表示了不滿:「我去?」
「我把錢藏在那裡了!」片桐生硬地說道。矢島的喉嚨里發出了「咕嚕」一聲,片桐聽得清清楚楚。
「那裡有監視系統和報警裝置呀!」
他們來到一家沒有什麼名氣的骯髒的小酒館喝起酒來。主要是矢島在講,片桐基本沒有插什麼話。矢島說自己今年25歲,而片桐年長他7歲。但這並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所以他也就不以為然。和片桐猜測的一樣,矢島說自己是一名公司職員,在大田區的M信用銀行做融資工作。片桐便問像你這樣有穩定高收入的工作幹嗎還來賭博。矢島聽到這裏「哈哈」地大笑起來。他回答說自己無法決定。
片桐俊夫於10月26日傍晚,在東長崎簡易公寓里被神田警察署的兩名警察抓捕了。這是因他手頭太緊,上個月剛剛搬進來的。由於片桐潛入R大廈偷盜一事是天還沒亮的時間,所以事發后僅僅不到40個小時就被抓獲了。
更糟糕的是在逃跑途中手電筒掉在了現場。就是那把在殺死矢島的深夜拿著的那個手電筒。如此狼狽的事情他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片桐意識到犯罪的用品——手電筒掉在了現場是最大的失策。僅僅一個手電筒就可以鎖定罪犯的身份。
這件事算不算搶劫殺人片桐不知道,但一旦片桐的行為被發現並被抓獲,他知道這個罪過決不會是一般的搶劫事件。
「以後分大錢的時候你還這麼說吧。」
「是嗎?」
松尾採取了氣勢凌人的態度。片桐決定以沉默來觀察對方的動向。
「可這是憑空到手的呀!而且我們倆人萍水相逢,今天剛剛知道姓名,也沒什麼深交對吧?反正話我說到了。怎麼樣?這500萬來得不費力氣吧?」
「沒有。」
當時片桐並沒有聽矢島說什麼手電筒的燈泡鬆了之類的話,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那傢伙肯定是想把新電池和買電池的錢全撈到自己的手裡。
片桐足足緊張了3個月。他雖然確信警方未能查到自己,但他還是非常小心避免揮霍那筆錢。而且沒有一名警察找上門來了解他和矢島的關係。雖然他也聽說警方認為是有前科者作的案,但自己畢竟不是和M信用銀行有關的人員。加之警方認為既進行盜竊又殺人滅口的會是一個性格冷酷、暴虐的人,這就與溫文爾雅的片桐更不沾邊了。
「正好在一年前,在青梅市郊外的沿秋川大街的一處現場,一名叫矢島勝的25歲年輕男子被人用角鐵毆打致死,你聽說了吧?」
矢島的小眼睛「吧嗒吧嗒」地眨了半天,似乎在琢磨片桐的話是真是假,然後和善地說道:「片桐先生,我從你過去的朋友那兒知道,你的本事不一般。」
葛城解釋著:「——包裝紙和價簽到手后,我們便檢查了出售這對電池的商店。後來查明了是在案發當夜沿青梅大街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裡買的。店員還記得死者的樣子。矢島勝是于星期六的深夜11點50分左右一個人進店裡買了兩節1號電池的。從便利店到現場的距離和死亡的時間推斷,死者是乘車到達案發現場的。當然車內不會只是他一個人,還應當有另一個人。因為現場沒有留下車。肯定是和他一塊兒去現場的人殺死了矢島勝。但那名店員並沒有目擊到可疑的車輛。
他關上後備箱,進了汽車。他用手電筒照著亮,脫下了沾有血跡的襯衣和手套,把它們扔到了後排座上。然後發動了汽車,駛出了雜木林。
「你這個不祥之物!除了我自己之外我對誰也不相信!」
總廳來的搜查一科警部?為什麼負責殺人案的警察來這兒?
「行了,快繫上!前方有警察。如果你不想警察抓住你的話。」
矢島在助手席上還在擺弄著手電筒的開關。片桐也不加理睬,集中精力開車。
「我從不在就職的公司下手。」片桐板著臉答道。
「——你到底要去哪兒?」坐在助手席的矢島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手電筒問道。
「在這堆破爛里?我去找找!」
「等一下!誰說要違約了?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咱們可是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這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的。」
「一號電池兩節,270元,錢我交了。」
「我發誓,我沒撒謊,真是我自己的。」
片桐吐出一口煙吹向矢島:「為什麼對我講這些?我們不過是在划船比賽上見過面。你就不怕我報警?」
「當然。」
「實際上我有事想和你聊聊!一會兒去喝一杯,片桐先生?」
這麼說,警方從他的上衣口袋裡找到了那兩節舊電池?要是再刨根問底的話,當天夜裡是自己換上的電池。和昨天凌晨在R大廈行竊時的失誤一樣,是在換電池時把自己的指紋留在了電池上,還是自己在無意識中取出電池又裝了回去?這一道無用的「手續」竟把自己騙進了死胡同!片桐感到腳底下一下子空虛了,大腦里一片空白。
「你認識那個矢島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