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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遊俠令 第四章 斷手

第二卷 遊俠令

第四章 斷手

「原來李先生果真有未卜先知之能,秋樓今日可是大開眼界呀。」
「妙啊!」雙手一拍,長史大人顯得興高采烈,「難怪馬周對你推崇備至——對了,你方才說追根溯源,是什麼意思?」
「既不容我旁觀,為何又容郡主限定時日?」
「什麼?」易秋樓剛想問個究竟,門口突然捲入一陣旋風。緊接著一個清亮的聲音道:「怎麼回事?是誰殺了老師?」
「易大人,剛才有個乞兒,說是要將這包裹交與你。」
目光轉過,女子不再看他,「長史大人,官衙辦案,何時允許閑人旁觀了?」
「哈。其實不過是見到他身上藥漬,偶然想到。」
「無妨。」來人這一句斬釘截鐵,毫無辯駁餘地。轉頭看著地上死屍,臉上竟無一般女子常見的恐懼之色,而是嘆了口氣,鄭重行弟子禮。而後才轉過頭去,低聲道:「誰殺了他?」
「什麼東西?」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包裹是青布的,看起來甚是平常。
拂雲郡主擺了擺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臉上紅色漸漸褪去,忽地斂衽為禮,「此事是我孟浪,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九九藏書這……這……」
『注:柴紹死於公元638年,也即本章故事七年之後。此處為免生枝節,將他死期提前了。』
截斷了他的話,女子道:「不必多說,只要你擔保一件事:三日之內,讓兇手伏法。」
微微一笑,青衫男子恭敬一揖,目送拂雲郡主遠去。易秋樓這才從剛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看了身邊人一眼,正要責怪他不知進退,門外匆匆走進一名兵士,手上提著一隻小小包裹。
易秋樓伸手接過,將那包裹打開,裏面是一層油紙,再往下,忽地驚叫起來,將那包裹一拋,面無人色,彷彿隨時都會昏倒。李淳風眼明手快,一把接過那隻包裹,只一眼,便嘆了口氣。
「嗯,如此說來,為錢財殺人的可能性便增加了。兇手不可能與這些人同時有仇,除非收了別人的買命錢。」啪地一聲捏開一枚花生,青衫男子眼中光芒一閃而過,「也許當真是刺客集團死灰復燃。」
「但你怎知他家人會來尋他?」
「正在勘察,」易秋樓終於有了插話機會,連忙殷勤道:「郡主不必擔心,有下官在此,定能擒https://read•99csw.com獲真兇,為劉學士……」
包裹中是一隻斷手,血淋淋的,看起來新鮮熱乎,似乎剛切下不久。
「你是何人?」
眼看荊烈倉皇告辭,易秋樓豎起了拇指。
「郡主息怒。」李淳風微笑拱手,彷彿未看到對方神色,「在下只是就事論事。郡主雖是皇親,卻無實職,對於官衙來說,你我都是閑人。何況凡事皆有來龍去脈,水到渠成,急不得也緩不得,倘若硬要以威勢相壓,限定時日,除了打亂正常辦案步緒之外,毫無用處。」
「這……」易秋樓抬起頭來仔細想了想,道:「兩名內侍一人隸屬東宮,一人侍奉楊娘娘,其餘幾人似乎也並沒有特別交情。至於身份背景,有山東氏族,也有江南寒士,更有前朝降臣,實在想不出為何被害。」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易秋樓在一旁又是咳嗽又是暗地裡扯袖子,不欲他說下去,李淳風卻置之不理。果然,話音方落,女子臉上便起了兩朵紅雲,雙眉也攏了起來。她地位尊崇,深受皇恩,加之容貌美麗,身邊人對她的意旨,往往不願、不敢也不忍拂逆,便是https://read•99csw.com小小違拗,也將視為怪事,何況當面頂撞。長史張皇失措,此人生性風流多情,對拂雲郡主一向甚為心儀,此刻見她變色,顧不得官場威儀,連忙圓場道:「全怪下官辦事不力,郡主莫要動怒……」
「近日城中小兒疫病盛行,醫者往往依照神農方加入青蒿。殊不知此次疫病以寒毒為主,青蒿性寒,一旦過量,兩個時辰之內病兒便會抽搐暈厥。荊大人身上青蒿氣味甚烈,因此斷定他家必有病孩,且用錯藥物。」
在場眾人眼前都是一亮,那是一名女子,帶著兩個侍女。側面看去,身上穿著的並非綾羅綢緞,而是男子式的素白長袍,袖口緊束。髮髻也不是時下流行的高髻,卻是天然雲鬢挽起,只插了一支艷紅通透的珊瑚簪子,簪頭刻成一朵蓮花。
「常人行事必有目的,作惡者也是如此,真正的無頭案極少。尋得了動機,禍首便呼之欲出。公子可知死去六人是什麼樣的身份背景,平時是否經常來往,有何特殊之處么?」
女子不再理會易長史,目光轉向李淳風,「先生所言甚是,拂雲受教。」
「這是強人所難。九-九-藏-書」接話的卻是一直袖手旁觀的李淳風。女子霍然回頭,如驚鴻一瞥。恍惚一道白光,又或是一輪明月,李淳風突然明白方才易秋樓為何如此誠惶誠恐。額際開闊,雙眉淡遠,是聰明智慧之相;鼻高而挺,李氏皇族特有的隆準顯示出柔弱外表下隱藏著的決斷和勇氣。總體說來,這面貌絕非十全十美,但只要看她一眼,便再難將眼神分向別人。如皓月當空,群星自然黯淡無光。
「哦?」
「咳,豈敢豈敢。下官的意思是,這裏剛發生兇殺事件,恐怕對郡主不利。」
眼中掠過一絲瞭然之色。長安城中,拂雲郡主之名無人不知。她是太宗二姊平陽公主與柴紹的女兒,一向深得皇帝歡心。平陽公主性情堅毅,膽略過人,曾為李淵起事召集兵馬,儼然女將軍。后病逝于軍中,高祖痛悼,親手以軍禮葬之,女子而葬以將軍之儀,王朝歷史中可謂空前絕後。此後不久柴紹也謝世,太宗與長孫皇后對這孤女頗為憐惜,詔封郡主,並將當初宇文化及私邸賜予。京中盛傳她的美貌,與楊淑妃、莫邪夫人並稱。
這句話卻是對李淳風說的。酒肆主人毫不在意地https://read•99csw.com道:「如前所說,因果而已。至於令郎病症,藥方中須去掉青蒿一味,便無妨了。」
「葯漬?」細一回想,荊烈袖口處確實有一塊顯眼的痕迹。
易秋樓臉上表情又是吃驚,又是歡喜,連忙拱手行禮,道:「郡主!你怎會來這裏?」
室中突然靜了下來,親隨有些發愣,左右看看,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過了片刻荊烈方才醒悟過來:「你……這……你怎知道?!」
「啊?」大驚之下易秋樓幾乎忘了回禮,「這……哎呀……這……」
還未回答,身後一名小侍女已經開口:「劉學士是郡主的老師,教習琴藝已經好幾個月了,郡主為何來不得?」
「閑人。」
「你說什麼?」這一回雙目注視對方,隱隱含有怒氣。這女子雖然容貌秀雅,卻天生有一種威儀,令人不可逼視。年長侍女已經喝道:「大胆!怎敢對拂雲郡主無禮!」
「不知道,但他說與大人所查案件有關。」
「依常理判斷。荊大人袖口、衣領均有葯漬,顯然是親自為孩兒喂葯,憐子之情可知,家人又怎敢怠慢?」微微一笑,李淳風道:「沒想到名震長安、冷麵無情的天羅地網,竟是位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