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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天雷動 第三章 血煞

第四卷 天雷動

第三章 血煞

「噓,快看!」
「如此說來,守軍之死另有蹊蹺?」
「哦?」雙眼發光,李淳風搶先問道:「是誰?」
「選在雨天,也許便是為了製造雷擊的假相。世人皆知水火相剋,殊不知凡事皆因地因時而異。有些引火之物便是不懼水的,例如《水經注》中所載石脂水,狀如墨汁,卻比木炭還易引著。大軍開拔在即,糧草保管自是精心,頂上皆以油布遮擋防潮,如果從內部燃燒,只要成了勢,便不懼雨水。至於那巨坑,」停了一停,李淳風略微遲疑了一下,「此事倒要斟酌。」
語聲從疾馳而過的馬車中傳出,說話的兩人正是李淳風和馬周。
「不知道。」回話的兵士向地上屍首努了努嘴,心有餘悸:「都燒成這個樣子了,誰還能認出面目。」
「莫吵莫吵,猴兒,你在集市上做什麼?」
「花雀兒?」李淳風起先不明所以,後來才想到是先前所見華服少年,不禁失笑,「你家老道士不是說過,不許你出門惹事的么?」
「這些兵士並非燒死,而九*九*藏*書是被殺。橫死之人,血為陰煞,酒性剛陽。陰陽相遇,必現其形。這血痕,明明便是屈死之魂前來述冤啊。」
「你才是呆木頭!」
「可看那地面,確實有個巨坑。若不是雷,單單火焚,怎會變成那般形狀?此外,倘若不是天雷,是人有意縱火,為何會選在雨天?」
那少年與她年紀彷彿,錦衣華服,似乎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此刻早已看呆了,慌忙伸手接過,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少女睜著一雙明澈的大眼望了望少年,不等他開口,轉身翩然離去。
伸手接過,打開看時,上面只有五個遒勁有力的字:「攜酒試新桃」。
「哈哈,賓王兄這般聰明的人也被瞞過了?其實只是個障眼法,如系刀劍所傷,必然有血滲入泥土,血跡遇酒而顯,則是常理。再說,人對於烈火有本能恐懼,哪怕睡夢之中來不及逃離,也會憑藉求生渴望向外衝出,豈有數十人均滯留在火場中的道理。」
白影從樹上輕盈落下,離地面九*九*藏*書還有一丈左右的時候,突然一鬆手。旁觀眾人齊齊「啊」了一聲,卻見那人身體靈巧地打了個迴旋,彷彿雪花墜地無聲,穩穩落在地面。那是一名少女,白衣白髮,赤著一雙白玉一樣的纖足,手中舉著一隻五綵球。頓時,人群中掌聲、喝彩不斷,更有好事者怪叫連連。少女雙眸流轉,將手中球遞給一名少年,「還你。」
「一共二十六具屍首,全部清理出來了。但……」
「可曾點過屍首數字?」
「嗯。不過這次是他叫我來找木頭先生的。」少女興高采烈從袖中取出一張信箋遞過去,「喏,他給你的。」
搖光連忙晃著腦袋閃躲,卻還是快不過少女的手,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少女卻像發現了什麼新奇之物,拍手道:「真好玩,木頭的臉上為什麼會有這道豎紋?」或許是總喜歡皺著眉頭,一臉正經的緣故,少年眉心確實有一道深紋,看起來與年紀不相稱。
「喂喂喂,你!」
「別胡說,那可是個好模樣的女孩兒。」
「這、這九九藏書……」於懷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臉色也變得煞白,「老於只是奉命善後,可與此事無關哪!」
雖是艷陽高照,於懷只覺得心中發冷。直起身來,李淳風漫不經心地看著對方,「冤魂厲鬼之事,于大人沒聽說過么?」
「你總叫他木頭,叫來叫去,便生出這些木紋來了。」酒肆主人熟知二人性情,生怕再起爭執,向搖光說道:「小猴兒是女兒家,讓著她些。從小到大見面便吵,太不成話。」
「這個……點……呃……點過了。」回過神來,於懷連忙轉向親兵:「是多少?」
「胡說,我當然是!」搖光挺了挺胸膛,竭力擺出男子漢的模樣,「哪像你,每次一來,不是嚇跑客人便是打碎酒罈,上回還把先生做的銅機括折斷了,根本就是個野猴子!」
「這……怎會這樣?」
「她來做什麼?」瞪著白髮少女,搖光滿臉都是警惕戒備的神色。身體則死死擋在櫃檯前,不讓她入內。少女認認真真看著他,不知在盤算什麼,突然伸出兩根手指,在搖光還來不及九*九*藏*書躲閃的時候彈上了他的眉心。
他微笑著將酒葫蘆還給愣怔怔張大了嘴的於懷,後者擦擦額上冷汗,如釋重負,「那就好,那就好。」
「咳……」處於兩人之間,酒肆主人微覺頭痛。雖然足智多謀,卻想不出什麼法子制止兩個半大孩子的鬥嘴。少女是種桃道人收養的孤女,生而白髮,從小被拋棄于山林,由白猿餵養,在與世隔絕的環境中長大。野性未馴,不諳世事,卻有一身飄忽奇異的武功,《遊俠令》一節中曾有出場。
「放心,豈不聞冤有頭債有主?有我在此鎮著,必不致找上于大人。」
「但什麼但,給老子說話痛快點!」
「是猴子成了精?」
「真有陰煞之血,厲鬼鳴冤?」
「但是,和在冊人數相比少了一人……」
「小猴兒。」這一聲不大,卻讓少女停住了腳。掀起的車簾后,是青衫男子熟悉的笑容。
此刻兩人所乘馬車正從西門進入長安城。落日熔金,將整個都城照得一片燦爛。剛過西市,面前圍了一群人,全都仰著頭,站在一棵大樹https://read.99csw•com下張望。不經意望去,便見到高達數丈的枝葉間隱約有個雪白的影子,紛雜的議論聲隨之傳入耳中。
李淳風似乎有些失望,想了想,神色突然一動:「若我記得不錯,李尚書軍中向來有飛騎點兵的制度。」
「哪個女兒家像她這麼野蠻,見面便摸漢子的臉?」少年憤憤不平地揉著自己眉心。少女卻從李淳風身後探出頭來:「你又不是漢子,是小孩兒。」
「野猴子!」
「呆木頭!」
初唐名將李靖治軍甚嚴,每逢傍晚,便差親兵到各營點算人數,稱為飛騎點兵。雷擊發生在夜間,應是點兵之後。人數若有差訛,比對便知。於懷聞言一拍大腿,興沖沖道:「沒錯,我這就去查!」
「那隻花雀兒把球踢上了樹,碰巧見到了,就幫他取下來。」
「先生是說……」
「肯定是猴子,人哪有這樣本事——」
「非但守軍之死,連這場天雷也是蹊蹺之極。暴雷下擊,首當其衝的是高處,如寶塔、大樹之類。而那裡地處山坳之中,帳篷高度尚不及糧垛,說是雷擊,證據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