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讓我們分享了你的夢境。」過了一會兒，媽媽開口說話，她瞥了爸爸一眼。

通常，早晨的家庭活動一一分享夢境，喬納思的貢獻很有限，因為他很少做夢。就算偶爾記得一些片斷，也無法拼湊起來，說出個所以然。

「我必須服用多久？」

「我要她脫下衣服，進到浴盆里，」他飛快地解釋，「我想幫她洗澡。我手裡拿著海綿。但是她不願意，一直笑著說不要。」

她瞧了瞧手錶：「如果你現在出門，可能還不會遲到。快走吧。」

「還有，喬納思，」他走到門口時，她又補充說』「謝謝你讓我們分享你的夢境。」

他馬上吞下媽媽遞給他的小藥丸。

「加波呢？」爸爸低下頭，問嬰兒籃里的小寶寶。小寶寶剛吃飽，正咯咯笑著，等著回育嬰中心度過白天的時光。

「兒子，你可以描述一下夢中那種強烈的感覺嗎？」爸爸問。

「我要不要往上呈報？」他問媽媽。

「那治療呢？廣播員說要開處方治療。」喬納思覺得很沮喪。怎麼會在十二歲典禮前的當兒發生這種事？他會被送到遠方治療嗎？就九*九*藏*書因為他做了一個荒謬的夢？

他喜歡媽媽說是「激|情」的這種感覺。他記得自己剛醒過來時，曾希望這種感覺能再出現。

喬納思點點頭：「但又不完全像那裡，夢中只有一個浴盆，可是養老院的浴室里有一排接一排的浴盆。夢中的房間既潮濕又溫暖，我脫下衣服，也沒有穿罩衫，全身赤|裸。溫度太高了，我不斷地流汗。費歐娜跟昨天一樣，也在那裡。」

當他騎車拐過路口，將家遠遠地拋在後頭時，那個夢境也跟著被拋到腦後了。在那一瞬間，他有點失落，想要把那種感覺抓回來，但是那種感覺消失了，激|情不見了。

「你昨天是到那兒去過。」爸爸指出。

「我好像是在養老院的浴室里。」

「等一下，喬納思，」媽媽溫和地說，「我會寫張致歉字條給你的老師，這樣你就不必為了遲到道歉。」

媽媽點點頭，一點也不驚訝：「你的很多男同學可能都在服用了。女生也快了。」

「亞瑟也吃藥。」喬納思透露。

最後，媽媽坐到他身邊來：「喬納思，」她微笑著說，「九_九_藏_書你所描述的那種強烈的需求感，就是你的第一次『激|情』。爸爸和我一直在期待你產生這樣的感覺。這是每個人成長必然會經歷的過程，爸爸和我在你這個年紀時都有過。將來有一天莉莉也會有。」

他抬頭看著父母：「就是這樣。」他說。

他遲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必須說出整個夢境，不能只挑一部分來說，因此，他強迫自己把不安的那部分也說出來。

「事實上，細節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喬納思試圖把怪夢重溫一遍。

「喬納思呢？」媽媽問。雖然喬納思很少有夢境可以分享，但他們還是會問。

「而且通常是從夢裡開始的。」媽媽補充道。

他納悶坐回到椅子上，揮手跟提著加波的嬰兒籃的爸爸和莉莉再見，然後看著媽媽整理早餐剩餘的菜肴，並將托盤放到前門，方便工作人員收取。

大家全都笑了。述說夢境從三歲開始，出生不久的小寶寶到底會不會做夢，大家都不知道。

「直到你進入養老院為止，」她解釋，「整個成年生活都要服用。漸漸地這會變成習慣，就像例行公事一樣。ｒeａd.9９ｃｓw•cｏm」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喬納思告訴大家。他換了個坐姿，皺皺眉頭。

以前他並不在意這種宣布，因為他聽不懂，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些現象。他忽略這項宣布，就像大多數的居民會忽略廣播員的很多命令和提醒一樣。

喬納思搖搖頭：「不在。只有我跟費歐娜單獨站在浴盆旁邊。她正在笑，不過我沒有。我甚至有點兒生她的氣，因為她沒把我的話當一回事。」

媽媽再度露出安心、親切的笑容，「不用，不用。」她說，「只要服用一些藥丸就行了。你已經可以服用藥丸了，這就是治療激|情的方法。」

爸爸說他沒有做夢。

「就這樣。」媽媽回答，把瓶子放回柜子里，「今後可別忘了吃。前幾個星期我會提醒你，但以後你得自己記住。如果你忘了吃，激|情會再度出現，激|情的夢境也會再度出現。有時候，還得看情形調整藥量。」

喬納思頓時開心了起來。他知道藥丸是什麼，爸爸媽媽每天早上都服用。據他所知，有些朋友也在服用。有一次，他和亞瑟一塊兒上學，才剛蹬上自行車，亞瑟的爸九_九_藏_書爸就在跑道上大叫：「亞瑟，你忘了吃藥丸了！」亞瑟溫順地呻|吟了一聲，調轉自行車，騎回屋前。

但是今天早晨與往常很不一樣，他前一晚做的夢是那樣的鮮明。

激|情！他聽過這個名詞。社區法則中有，只是不記得上頭寫些什麼。廣播員也不時提到：「請注意！提醒大家，如果產生激|情現象，要往上呈報，以便開處方治療。」

喬納思想了一下，過程雖然模糊，但感覺非常清晰，彷彿現在還在他腦海里迴旋。「那是一種『想要』的感覺，」他說，「我明知道她不願意，也知道不應該這樣，卻渴望這樣做，我可以感覺到我全身上下都充滿了這種需求。」

喬納思起身去整理課本。他很意外大家竟然沒有討論他的夢境，就跳到最後的謝詞。也許他們也跟他一樣困惑吧！

「謝謝你提供的夢境。」喬納思心不在焉地公式化地響應著。他試著集中注意力，聽媽媽的夢。媽媽的夢有點零亂，好像是違反了一項她不了解的規定而被人責備。大家認為可能是因為她不願意對那位再次違法的市民下重罰，才會做這樣的夢。

「亞瑟也在https://read.99csw.com嗎？」媽媽問。

喬納思飛快地蹬著自行車往前沖，內心隱隱地覺得驕傲，很高興自己加入服用藥丸的行列。他又回想起那個夢，雖然有些困惑，感覺上卻很愉悅。

「什麼話？」莉莉問。

媽媽笑了：「你已經報告了，就在夢境分享的時間啊。這就夠了。」

當莉莉像往常一樣，繪聲繪影地詳述漫長的夢境時，喬納思的心思不曉得飛到哪兒去了。這次莉莉又做了一個噩夢，夢中她違反規定，騎著媽媽的自行車，被警衛逮個正著。

喬納思盯著自己的盤子，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有點窘：「我要她進到浴盆里去。」

「就這樣？」他問。

「很好。」爸爸說，「快點告訴我們吧。」

「莉莉，」爸爸說，「上學時間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順便幫忙看著嬰兒籃里的寶寶？他扭來扭去的，我擔心會掉出來呢！」

大家仔細聆聽，並和莉莉討論夢中所透露的警訊。

生活裏面有些事是不能問的，即便是朋友也不能問，因為那樣做就會「凸顯差異」，令人不安。例如亞瑟每天早上服用一顆藥丸，喬納思沒有。所以最好只談論相同點，以免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