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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危機

第二十二章 危機

「你……」梅里驚訝地看著房東得意的冷笑,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了那些張牙舞爪撲過來的蝎子,慌忙一踢腳下的黑狗,「二毛快跑!」
門口又漸漸聚集起圍觀的人群,好奇地注視著寵物醫院的工作人員和這個懷抱黑狗的少女的衝突。這種圍觀讓寵物醫院的主管和助理都惱火起來,正準備強制性地把這個惹事精趕出門去,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梅里,走吧。」
梅里是走回雙井巷十五號的,因為她的錢包和手機已經隨著那條破掉的Dior裙子變成了吸引赤鱗的誘餌。不過更為悲催的是,她發現房門鑰匙也被自己一起拋掉了,但願房東那裡還有一套備用鑰匙。
一股大力從耳後傳來,帶著沉悶的一聲鈍響。梅里眼前霎時一黑,等她勉強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經倒在地上,而二毛正躺在自己身邊,緊閉著眼睛沒有一絲生氣。
「我早跟你說過,不許這些髒兮兮的阿貓阿狗上來!」女房東聲音尖利地叫嚷著,「快把它趕出去,否則我這房子不租了!」
「不用再瞞你了。」李平老師轉頭看著梅里,嘴角揚起淡淡的自嘲,「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是誰。」
偷東西?驀地想起二毛上次搶走自己手機的情形,梅里疑惑地看向黑狗,只見它昂著頭警惕地伏在電腦桌邊,兩個前爪牢牢地按著地上的一張紙片。
梅里深深吐出憋悶在胸中的那口長氣,回答他的是朝地下裂口縱身一跳。
光線是從一個四方形的寬大水池裡散發出來的,一層層帶著七彩折光的漣漪從水池中心蕩漾開來,浸潤著鑲嵌水池的雪白石塊,也讓池邊雕刻的碩大蓮花噴泉恍如隨波晃動。這樣瑰麗的景緻出現在黑暗的地底,哪怕梅里已經經歷過各色夢境與幻象,依然覺得奇妙得不可思議。
「不,它還沒死!」梅里慌亂地抓起助理戴著手套的手按在黑狗胸前,「你摸摸,它還是熱的!」
這是她第三次進入地下甬道,第一次為她領路的是安郁,第二次是二毛,但哪一次都不曾像現在這樣需要自己小心聆聽聲音辨別方向。
此時此刻,她寧可馬上被房東趕出門去,也不願意委屈了這隻救過自己性命的黑狗。
「我可以作證,這不是她的狗!」房東注視著二毛,眼中露出掩飾不住的惡毒,「這隻狗根本沒有主人,還嚴重影響了社區安全!」
「我原本也不確定的……」梅里沒料到李平老師如此乾脆就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卻也隨即放下心來。作為能與伊西斯母子對抗的大神,他無論如何是可以挽救二毛的吧。
「是奧西里斯勾引了她,不是她的錯!」賽特伸手握住雪花石雕刻的巨大蓮花,雪白的石屑頓時簌簌落下,「我沒有荷魯斯那樣下作,為了俘獲公主的心可以置自己的妻子于不顧。哪怕奈芙蒂斯曾經對不起我,我也一直忠於她。」
空曠的地下宮殿又安靜下來,黑暗之王在原地站了一舍兒,轉身掀開帳幕,露出後面一尊真人大小的美麗女子的雕像。他伸手觸摸著雕像的每個輪廓,溫柔得就像對待最心愛的珍寶:「奈芙蒂斯……」
打狗隊?梅里被這三個字嚇了一跳,卻越發強硬地回答:「二毛是我養的,它不是流浪狗!」
可是那條平日溫順可愛的黑狗此刻怎麼會和一個人廝打在一起?而且還是一個女人……啊,是房東!
得罪了裴大老闆,看來工資押金神馬的都成浮雲了……要是還要承擔撬門換鎖的費用,梅里寧可每天徒手從三樓窗戶爬進屋裡去。
「這隻狗應該是救不活了……姑娘你還是別去浪費錢了……」圍觀眾人七嘴八舌地勸阻,「你看,它吐了那麼多血……」
蝎子女神一時語塞,卻很快找到了新的進攻點來平衡她與這位強大同盟者的地位。「可是阿努比斯卻老是給我添亂!」她怒氣沖沖地抱怨,「你就這麼放任他破壞我們的計劃?」
「他到底能不能康復呢?」李平老師深切的父愛和痛悔讓梅里哽咽起來,無論安郁還是二毛,她此刻都無法面對他的逝去,「如果我猜出他的秘密名字,能不能恢復他的至靈之力?」
「喲,牛氣起來啦?有本事就等著瞧吧!」房東怒氣沖沖地瞪了一眼梅里和二毛,「砰」地摔門而去。read.99csw.com
「你真狠心,他可是奈芙蒂斯的兒子。雖說奈芙蒂斯自我沉睡不問世事,可你不怕她醒來以後找你秋後算賬?」塞基特說出這兩句話后,成功地看到黑暗之王的面色更為陰沉,不由哈哈一笑,邁開巨大的螯足走遠了。
看著木棍結結實實地砸在黑狗的背上,梅里急得一把扯住打狗隊隊長擼起的袖子,拚命伸手想搶奪他手裡的棍子,口中用力喊著:「二毛,飛起來啊,快鑽地道啊……」她不明白,原本閃電般來去自如的二毛此刻為何像只普通狗一樣虛弱無力。就彷彿,無形中有什麼力量網羅了它的身體!
倉皇之間,梅里眼角的餘光,只瞥到牆壁上幾個黑乎乎的碗口大的影子——是蝎子!
「你現在來取這張照片,是打算以後不再見我了么?」梅里第一次看透了二毛漆黑的眼眸,忽然做出了一副惱怒的模樣,「傻二毛,你難道以為我從此就會跟著裴總再不回來了嗎?原來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麼貪財好色啊?」說完,她站起身來,舉步離開。
「就是它!」前面街角忽然湧出一群人,大多數人手中都握著長長的木棍,領路的正是女房東,「就是這條瘋狗剛才咬我!」
原來,過去她已經不知不覺太過依賴了,直到即將失去,才體會到那個男人、那隻黑狗在她生命中竟然佔據了如此巨大的分量。
梅里凝望著李平老師,彷彿極熟悉又彷彿極陌生。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在原地,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終於,有人給她指了一個方向。
當梅里抱著二毛走進這間小小的店面時,寵物醫院里的工作人員都被黑狗和梅里身上的血跡嚇了一跳。一個助理模樣的人走上來查看了一下二毛的傷勢,又揭開它的眼皮看了看,搖了搖頭:「美女,你還是帶它回去吧。」
「二毛,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梅里攬著黑狗的頭,不知怎麼的竟想大哭一場。感覺到狗兒在自己撫摸下的顫抖,梅里這才記起它似乎不喜歡自己的觸碰,訕訕地收了手,「讓我看看你想拿的是什麼。」
裙角被什麼扯住了,低下頭,梅里正看見黑狗晶瑩的眼睛,像在冰雪中浸潤了千年的黑色寶石。
「幹得不錯!」黑暗之王撫摸著盤繞過來的赤色蟒蛇,點了點頭。
「走吧走吧。」助理瞥見主管的眼色,開始往外推梅里,「這隻狗救不活的,別在這兒杵著了!」
「啟稟主上,我們已經成功地將少主和公主逼進了目的地。」鬼跪在地上,向佇立在雪花石水池邊的黑暗之王彙報,「一切都不出主上所料。」
「他失去了至靈之力,所以再也不能恢復人之本相。」李平伸手在水池裡輕輕一攪,安郁的影像頓時碎裂成千萬片細小的銀芒,融進了淺綠色的池水中。
「你們不救它,我就不走!」梅里用後背抵著門框,恨不得雙腳生出根來扎在地上。
「誰,誰可以做到?」
「好餓……」梅里精疲力盡地沿著牆坐到了地上,苦惱地看著搖尾巴的二毛,「可惜啊,我最後一百元錢,還放在抽屜里……」
這是她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事。
「是。」鬼畢恭畢敬地回答,「主上說,一定要逼少主將公主帶進壁畫,如果少主不肯就範,我們寧可殺死公主。而公主進入壁畫之後,我們就可以撤離了。」
「我給你們的命令是怎樣的,給女神重複一遍。」黑暗之王不動聲色地吩咐。
「汪汪汪汪!」包圍圈中的二毛看見了這一幕,瘋了一般朝著房東的位置撲去,卻被打狗隊接連幾棍重重地打倒在地。眼看蝎尾的劇毒就要奪走梅里的生命,黑狗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從眼角處滾落下兩顆帶血的淚珠來。
梅里眨了眨眼睛,沒錯,那個如輕薄紙片般漂浮在水面上的男人,的確就是安郁。可是黑狗二毛仍舊靜靜地俯卧在池底,絲絲縷縷的鮮血從它的傷口中水草般扶搖直上,彷彿牽連著風箏的引線。
賽特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將目光重新投向水池中黑色的身影:「安郁,是我的兒子。」
「它為什麼會失去至靈之力?」中蛇毒昏迷后混沌的聲音再度在耳邊嗡鳴,梅里恍然明白了什麼,「是為了救我嗎?」
耳中忽read.99csw•com然又響起塞基特臨走時的笑聲,輕撫的手掌漸漸停滯,最終握成了拳頭。「奈芙蒂斯……正是你的兒子讓你陷入沉睡!」黑暗之王忽然怒吼了一聲,漆黑的眼中進發出一道銳利的刀光!
「怪不得你先找到了公主,卻沒能把情竇初開的小丫頭給迷惑住。賽特,我原本以為你現在長進了,原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執愚蠢。」塞基特笑著笑著,忽然輕嘆了一聲,「你這點痴心,倒是和我很像。」
「見過塞基特女神。」鬼顯然對女人心懷懼意,連忙恭恭敬敬地朝人面蝎身的女人磕頭行禮。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金光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飛射到房東的手腕上,將她震得手臂一松,整個人都後退了幾步!
然而她已無暇去分辨那是誰的雕像了,她就像個受到召喚的飛蛾,亳不猶豫地朝著前方的光源走去。李平就站在那裡,注視著那片瀲灧的波光。
完全沒有意料到梅里的出現,在房內扭打得正歡的一人一狗都愣了愣。「是它先跑進來,我才想把它趕出去的!」女房東一把將黑狗掀開,指著它大叫,「你看,它是來偷東西的!」
「該死的賽特!」房東恨恨地咒罵了一句,卻不敢再有所動作。
「二毛!」耳聽到黑狗凄厲的號叫,眼看它倒在棍棒下,傷口中汩汩湧出的血模糊了原本光亮順滑的皮毛,梅里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頭撞向擋在面前的打狗隊隊員,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撕扯著一切妄圖阻擋她的人,最終尖叫著跑進了包圍圈,「住手,住……」
「若非她是梅里塔蒙的轉世,這樣的丫頭滿大街都是。」黑暗之王冷笑道,「你覺得憑她就能消弭我和荷魯斯幾千年的仇恨嗎?」
好不容易在這片舊城區中拐了幾條街,也沒有發現身後有什麼可疑物體追蹤而來,梅里終於停下來扶住牆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二毛就圍著她的腳邊打轉。
「對一個凡人來說,秘密名字的力量只是一時的效用,無法持續。」李平搖頭嘆息,「要恢復至靈之力,只有一個方法,可惜我做不到。」
「別忘了,我們結盟的基礎是各取所需。」賽特冷冷地打斷了她,「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有什麼打算你無權干涉。」
「你還真捨得啊。」蝎子女神塞基特戲謔地瞟了一眼賽特,「我原本以為你和那丫頭相交日久,會不忍心下手呢。」
安郁!
「請問,這附近哪裡有寵物醫院?」沒有得到答案,梅里繼續向過路的行人重複著自己的問題。
「我們是城防打狗隊的。」一個身材魁梧三十來歲的男人冷峻地打斷了梅里的話,「這是你的狗嗎?」
果然,透過大大敞開的房門,她一眼就看到了二毛。
「都有力氣生氣,看來是沒事了,我們還沒追究她妨礙執法的行為呢。」女房東適時地走過來,笑著為打狗隊隊員們圓場,「大家辛苦了,我代表社區居民感謝你們!」
「少給自己邀功,要不是我假裝那丫頭說愛他,他會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和盤托出?」
「我相信她不會。」賽特平靜的面容掩不住內心的得意,「不要小瞧了凡人的意志,它有時候很軟弱,有時候又很堅硬。事實證明,我這個師長在公主的心目中還是佔著極為重要的地位。」
「哈哈,你這個樣子更萌了!」看著黑狗脖子上掛個花包包的調皮樣子,梅里原本一直緊張忐忑的心終於放鬆下來,「可惜我手機丟了,否則一定要給你這摸樣照張相……」
塞基特顯然不愛聽賽特對裴思渡的嘲笑,岔開話題,「你難道就不怕那丫頭真的許出那個願來?」
果然只是影子……沒有實體的幻影……
雖然李平老師,不,黑暗之王賽特一直默不作聲,而雙眼中也一無所見,但從空氣輕微的流動中梅里還是感覺他們已經走出了狹窄的甬道,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大廳里。
無可否認,梅里有點害怕那個女房東。若不是看在尹太太的面子上,房東明顯不願意把肩乎相給自己。
「胡說,二毛才不是瘋狗!」梅里怒氣上涌,一骨碌站起身,擋在了黑狗身前。
「荷魯斯犧牲色相誘惑了公主那麼久,不也沒能得逞?」賽特看著水池裡余影未散的畫面,恰好停留在梅里衝出雅廬九九藏書大廈而裴思渡氣得僵立在原地的那一幕,不由得得意地笑了,「這麼多年了,他也沒什麼長進,還是和以前一樣幼稚衝動。我還以為憑他那眼高於頂的性子能曲意逢迎梅里多久,結果我剛除掉伊西斯,他就亂了方寸,再也裝不出那副深情款款令人作嘔的姿態了。」
梅里忽然明白了。她一把掙脫想要反制她的打狗隊隊長,以平生從未有過的潑辣架勢朝著一旁的女房東撲了過去:「是你在使壞!你和那些毒蝎子是一夥的!」
頭頂的裂縫關閉,地道里又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梅里如同盲人一樣伸出手臂,摸著冰涼的石壁隨著李平老師的腳步前進。
唯一呈現在梅里眼前的,還是那隻沉睡中的黑狗。
一千塊錢?梅里呆住了,她現在身無分文,甚至沒有手杌可以向人求助!「能不能你們先治療,我馬上去籌錢……」她卑微地祈求著,眼睛四下搜尋可以讓二毛暫時休息的地方。她的頭很暈,就快要抱不動它了。
「比起他攻擊威脅我幾個姐妹的罪行,這點懲罰還不夠平息我們的怒火。」塞基特晃了晃她性感的毒尾巴,斜睨了一眼賽特,「我們姐妹一向快意思仇,必定要親手教訓他一次。你不要攔著就好。」
哪怕剛才裴思渡說,李平老師就是邪惡的賽特,甚至想要她的命……她依然只能跟著他走。
「怎麼了?」梅里一開口,馬上意識到一個最最重要的問題,「你們怎麼會在我的房間里?」
「有辦狗牌嗎,還有防疫證書?」男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兩句話就把梅里問得張口結舌。
雖然是從三樓跳下,但黑狗落地時還是輕巧得沒讓梅里受到一絲傷害。不知是累了還是怕行人看見狗馱人太過詭異,才跑出雙井巷十五號的大門,二毛就抬起前腳直立起來,把梅里放下了地。
二毛頓了頓,終於緩緩地移開了前爪,露出身下一張明信片大小的紙片。
李平老師的腳步並不是很快,堪堪能讓梅里跟上。然而沒過多久,梅里就發現那些好奇的圍觀人等都被自己拋得無影無蹤。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一片四下無人的拆遷工地上。一堵只剩下半截的磚牆后,地面如同手機滑蓋一樣無聲無息地打開,露出下面深不可測的漆黑洞口。
林城地下,黑暗之王的宮殿。
「誰是神?」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循聲走了過來,聽助理講明情況后,打量梅里的眼裡頓時多了幾分對她精神是否正常的懷疑。然而他畢竟經驗老到,隨即換上了一副和藹的表情:「要救它也可以,你先去收費處交一千塊錢押金,我們馬上做手術。」
然而二毛,也只來得及在棍影的縫隙中向外望了一眼。
「好啦,方才是逗你玩兒的。」梅里心軟了,「我只是去關門。放心,我不會趕你走的。我現在除了你,什麼也沒有了……」
「我就是賽特。」李老師細細端詳著梅里的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點細小的表情,「你還敢跟我來嗎?」
雖然被黑暗之王的怒氣震懾,塞基特仍舊不肯輸了氣勢:「哪怕她背叛了你,你也愛她?」
李平的腳步聲向著空曠的前方走去,緊接著就是一陣「嘩嘩」的水聲,彷彿什麼東西沉入了水中。這個變化讓梅里一驚,快步想要跟上,膝蓋卻驀地一痛,整個人撞在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上。
雖然明知這樣鬧下去沒有任何益處,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彷彿一旦邁出這個門檻,她就是害死二毛的罪人!
「別鬧了!」房東輕而易舉地鉗制住梅里的胳膊,卻以一種圍觀人群無法聽見的聲音低聲笑道,「那隻狗要死,你也要死!」說完,她的掌心中,赫然出現了一隻黑色的蝎子,雖然身體只有豌豆大小,但高高翹起的螯尾卻針一般刺向了梅里的肌膚……
看著它生還,或者看著它死去。
「我警告你,這樣的玩笑不要再開第二次。」黑暗之王揮退了鬼和赤鱗,沉下臉,「那時候我只是一心想要征服他打敗他,才會如此不擇手段。可我愛的人,永遠只是奈芙蒂斯。」
「謝謝李老師!」梅里抑制著自己的淚意,哽咽著求證,「二毛它會好起來的吧?」
「你!」李平緩緩張開眼看著梅里,「梅里塔蒙。」
而經過剛才的一番混戰,https://read.99csw.com電腦桌上的滑鼠像個弔死鬼一般在半空中晃起了鞦韆,擺放在桌面上的那塊沙漠玫瑰更是翻了個個兒,差一點就會滾落到地上。
一片淡綠色的微光忽然從前方亮了起來,雖然微弱,但對於在黑暗中摸索了許久的梅里來說,依舊不啻于太陽初生一般讓人驚嘆。她這才發現,剛才阻擋她的是一座女人的雕像。
「還記得我給你測試過的『夢中情人』軟體嗎?我問你內心真正渴求的品質是什麼,你回答說是:『治愈系、忠犬、勇敢、耐心、專一』,後來結果顯示是安郁時,你還不肯相信。」李平說著,轉身走到方才撞痛了梅里膝蓋的女人石雕前,深深地凝望著她,「奈芙蒂斯,看到你的兒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在雅廬里也會傷心流淚吧?」
「所以你心裏還是捨不得殺她,你還幻想著她頂禮膜拜你的那一天!」塞基特的聲音驀地尖銳起來,「可是不除掉她,萬一我被揭穿了怎麼辦?」
黑狗放開了梅里的裙角,似乎是咧開嘴笑了。然後它叼起地上的照片,衝著梅里搖起了尾巴。
「別老說仇恨仇恨,你對荷魯斯的那點齷齪心思我還不知道?」塞基特放肆地笑了起來,頭上的金蝎子一陣花枝亂顫。
梅里膽戰心驚地回望了一眼,慶幸沒有看到那些蝎子從圍牆上爬出來。她來不及喘一口氣,招呼著二毛就往前跑,就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也顧不得了。
然而已經晚了。訓練有素的打狗隊早已擺出陣型將二毛包圍在圈中,一根根長長的木棍此起彼伏,全都照著黑狗的身子砸了下去。儘管二毛身手敏捷,堪堪躲過大多數棍棒的襲擊,但它屢次試圖衝出人群,都被密集的棍棒給堵了回來。
不知為什麼,梅里這一次居然明白了它的意思。於是她在自己的箱子里翻了半天,終於找出了一個去民族村旅遊時買的花布小包包,將照片放進去,又把帶子系在了二毛的脖子上。
清矍懦雅的中年男人走上來,輕輕接過梅里懷中一動不動的黑狗,絲毫不顧及血污染上了他整潔的襯衫。「跟我來。」他拋下這句話,從人群中走了出去。
「池中的水引自天上尼羅河,可以起到愈合傷口的作用。」李平忽然開口說道。
原來,這裏也是住不得了!
「怎麼,你們所謂的追殺只是在做戲嗎?」一個女人的聲音不滿地譏笑了一聲,「賽特,這就是你對我們合作的誠意?」話音未落,水池邊的巨大蓮花形噴泉口后「走」出了一個女人。那女人生著一張極為美艷的面龐,然而她的下半身,卻長著巨大的蝎子的螯足!
這隻是一個中年男人平和低沉的聲音,卻彷彿一顆炸雷驚醒了梅里的神志。她艱難地向聲音發出的方向轉過頭去,從喉嚨深處進發出一個低啞的回應:「李老師?」
「他對我還有用。」賽特興味索然地回應,「只要不傷了他的性命,悉聽尊便。」
她不敢出聲打破這片靜謐,輕輕在池邊跪了下來,注視著淺綠色的池水深處——此刻二毛正靜靜地俯卧在水中,平日里俏皮豎起的尖耳朵耷拉在腦袋兩側,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而那個少數民族風格的花包包,依然掛在它的脖子上,更顯得它像個玩偶般滑稽可愛。
「這隻狗已經差不多了……隊長,現在怎麼辦?」其他隊員也傻了眼,齊齊望向領頭的打狗隊隊長。
「李老師,你有辦法讓安郁恢復人形的,對嗎?」梅里急切地插話,「畢竟,他是為了解我中的蛇毒才變成這樣的,那蛇不是你養的嗎?」
驀地想通了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實,梅里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二毛的脖子,彷彿天下之大,她卻唯有趴在它溫熱的脊背上,才是最安全的。
梅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剛觸到水面,一點波紋便從她的指尖處蕩漾開去,蔓延過安郁波光粼粼的身體。
「二毛?」李平顯然對這個稱呼頗不習慣,「你還當他是一隻狗么?」
「滾開!」梅里猛地甩開隊長的攙扶,踉蹌著跪倒在黑狗身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托起它的身體,抱進懷中。
梅里不說話,僵硬著身體走向自動讓出一條通道的人群。黑狗的身軀並不小,她一邁步就是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然而就在好心人準備扶她一把時,她又站直九-九-藏-書了繼續抱著狗往外走,就好像剛才挨的那一下把她整個人都敲傻了,甚至連臉上麻木的表情都不會改變。
那是梅里在蘆葦域影樓拍攝的古埃及裝藝術照。
梅里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已在鬼門關外轉了一圈,只是本能地趁著房東後退之際,掙脫了她的禁錮。
「我們是私營小店,醫藥費不能拖欠的。」主管朝助理丟了個「以後學著點」的教訓神色,繼續不動聲色地誘導,「要不,你先帶狗出去取錢?」
「不!」梅里雖然有點頭重腳輕,但事關二毛的生死,主管的用意她還是能識破的,「我馬上就拿錢來,求求你們先救它!」
「誰知道她會跑進來?我已經努力收手了……」闖了禍的隊員訕訕地收起棍子。
「沒用了,它的傷勢太重,再怎麼做也只是拖延時間而已。」
「他已經失去了至靈之力,現在和一隻普通的狗差別不大。」賽特看了一眼塞基特,眼神閃爍,「何況他吻了公主,激發了詛咒中最可怕的毒,就算恢復人形也無濟於事了。」
反正,已經沒有比現在更壞的結果了……
「哪怕你曾經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哪怕我曾經故意外出尋歡作樂,可美人和醇酒還是麻痹不了我心中的痛苦,抹平不了我對你的愛……」黑暗之王慢慢順著光滑的雕像跪坐在地上,雙手依然抱著雕像的雙腿,那是他永遠也不會呈現在外人面前的脆弱,「我會讓你醒過來,哪怕你醒過來之後會更加恨我,也比這樣永遠看不到你強上萬倍!」
也是那張從安郁身上遺失的照片。
「不,不會的!二毛是神,它不會死的!求求你們一定要救它!」梅里語無倫次地懇求著,淚水止不住地砸落在黑狗血肉模糊的脊背上。
「請問,附近哪裡有寵物醫院?」梅里木木地問。
不是不害怕冰冷猙獰的赤蛇,不是不恐懼模樣詭異的鬼卒,不是不擔心李平老師驟然撕下臉上親和慈愛的畫皮,變成兇狠毒辣喜怒無常的黑暗之王,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因為她必須看著二毛。
打狗隊走了,房東也走了,梅里抱著二毛站起身時,看到的只有圍觀路人們或同情或好奇的表情。
「小姑娘,你沒事吧?」還是隊長老練,大力將梅里扶了起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梅里自然而然地跟上了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慶幸,畢竟在她過去的兩年裡,這個中年男人始終是她絕望中出現的希望。
「不錯,赤鱗咬你也是我指使的,因為我要讓你看清楚裴思渡的真面目。」李平忽然低下頭,痛苦地用手掌撐住額頭,「安郁原本可以對付赤鱗的毒,可是我千算萬算,卻沒料到他那時已被裴思渡打成重傷,所以只能動用至靈之力來救你……我,我自以為給他籌劃好了一切,到頭來卻害了自己的兒子啊……」說著,他已是靠在奈芙蒂斯的雕像上,渾身顫抖著低聲喃喃,「奈芙蒂斯,你是否感受得到你唯一的兒子所遭受的折磨?你會不會越發恨我?」
「可是……」梅里才吐出兩個字就頓住了,她咽了咽口水,將衝到喉嚨口的話都重新吞了回去,瞳孔驟然緊縮——波光蕩漾的水面上,漸漸浮現出淡淡的倒影。那影子的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清晰,最終凝結成一個熟悉的人像——
「我為你設定手機鈴聲,送給你沙漠玫瑰,逼你進入地底壁畫,都不過是為了激發你前世的記憶,讓你明白誰最愛你,你究竟應該愛誰。」李平微微苦笑,「梅里,你能原諒一個父親為了滿足兒子願望的私心嗎?」
「你不租也行,把我預付的房租和押金還給我。」梅里淡淡地朝房東扔下這句話,走到黑狗面前蹲下,輕輕地摸了摸它的頭,「二毛,你沒事吧?」
話音未落,二毛已猛地一撲,將梅里推得差點摔倒在地板上。她還沒能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黑狗已經一把將她馱在背上,從狹窄的窗戶縫隙里擠了出去!
剛一走進樓梯口,正心虛怎麼解釋丟掉鑰匙的事,梅里就意外地聽見頂樓傳來的喝罵聲和犬吠聲。犬吠!意識到這一點,梅里彷彿喝了興奮劑一般,方才還灌了鉛似的雙腿又充滿了力量,用參加百米考試的速度直接衝到了三樓。
那個毒蝎子從天而降的出租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