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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七個名字

第二十九章 第七個名字

這句祝福是如此耳熟,好像自己送出去的禮物又被人送回來一樣,讓梅里忽然想起了一件被她遺忘已久的事:「對了,知薇……你現在最好先去救知薇!」她驀地緊張起來,「她不會,也在柱子上睡著了吧……」
「輕點,要是扯落了我的羽毛我要你好看!」荷魯斯惱怒地威脅。
「不對,我覺得是他喪失了至靈之力,沒法變成人身了吧……」
牆后是一條石砌的走廊,兩側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神像,頭戴羽毛冠的阿蒙神、貓頭女神貝斯特、鱷魚神索貝克……形形色|色以前從未見過的神祇展現在梅裏面前。而憑藉梅里塔蒙的記憶,她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他們每個神的面貌和職責。
「看啊,荷魯斯帶著公主回來了……」
眼前一花,一個男人從石柱上走了下來。他長著一雙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短髮,小麥色的上身赤|裸著,戴著金線掐絲寶石鑲嵌的項圈,下身穿著金色的短裙,光著雙腳。雖然和以前的形象有所不同,可梅里還是從他身上找出了安郁的影子。
「阿努比斯,不要再讓我擔心了。」母親的話語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他曾經以為只要自己堅強面對一切,就能達成母親的願望,讓她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可是現在,儘管付出了那麼多旁人難以企及的毅力,他還是沒能讓母親安心醒來。
「喂,是我把你喚醒的好不好?」梅里連忙追上去,很沒面子地提醒道,「就算我們互相救來救去扯平了,你也不能拋下我就走啊。喂,喂——」看著青年遠去的背影,梅里急得直跺腳,「你失憶了?」
然而,石柱上的雕像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我不明白。」梅里搖了搖頭,就算她的前世是一個公主,一個王后,但古埃及上下幾千年裡公主和王后簡直就像過江之鯽——不過逃跑了半個靈魂而已,終究能引出多大的風浪來?
「一個人的KA和BA有天然的感應,你自然知道梅里塔蒙的心在哪裡。不過,我們設計了主題公園,還有別的用意。」荷魯斯見梅里專註地盯著自己,只好繼續解釋,「要知道,自從一千五百多年前信奉基督教的羅馬人徹底廢除了埃及宗教后,從此我們再也沒有收到過供奉。因此我也想通過永生之路主題公園喚起現代凡人對我們的信仰,因為任何人的身邊,都存在著對應七個神祇的秘密名字。而你,不過是我們這個計劃的第一個實驗品,當然也是最重要的實驗品。」
他怎麼也闖入到神界里來了?
「我現在宣布,取消對阿努比斯的懲罰,讓他重歸神界。」荷魯斯說完這句話后,見梅里震驚地抬頭看他,不由眨了眨眼睛,「撤銷懲罰並沒什麼大不了,我只是不喜歡被人逼迫而已……再說,我這個神界之王說不定很快就沒得做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啊,喪失了至靈之力?難道神界真的要再換一個王了嗎?」
和梅里夢中的情形一模一樣,這根石柱的表面沒有任何浮雕,只有深深淺淺的鑿痕。
和其他石柱上生氣勃勃的場景不同,這根柱子上的一切雕刻都是靜止的,與普通的石雕毫無區別。身穿長裙頭頂金蝎子裝飾的塞基特身姿綽約地站在石柱上,身邊圍繞著她的四個姐妹。
「蘇莉莉……」梅里默默地對著沉睡的塞基特喚了一聲,想起她以前在學校里熱情又潑辣的模樣,心中難免有些悵然。
「難道我沒有浪費那個願望?」從天而降的喜訊彷彿當頭落下的餡餅,頓時把梅里砸得暈乎乎的。
「走吧,這裏可是賽特的地盤,不宜久留。」變成雄鷹的荷魯斯見梅里依舊保持著抱住安郁的姿勢,用翅膀推了推她空落落的手臂,「你要想再看到他,就跟我回雅廬去。」
石頭雕read.99csw.com刻的眼睛呆板空洞,但是梅里卻清清楚楚地知道,阿努比斯正在看著她。畢竟對這種狗頭人身的法身還是有點難以適應,梅里輕輕地喚了一聲:「安郁。」
「聽上去怎麼就跟女媧補天一樣,要拿我的靈魂和梅里塔蒙的心一起煉五色石。」梅里忐忑地盯著荷魯斯,「你們費了那麼多事,就是想喚醒我的記憶,好讓我乖乖地把藏心的地方告訴你們嗎?」
「阿努比斯,不要再讓我擔心了。」那是她留給兒子的最後一句話。
可是現在,當他面臨著父親咒語的侵蝕時,卻再也沒有母親援以一臂之力。那個懦弱的女人,以她的缺席顯示了自己無可替代的偉大力量。
梅里隨著荷魯斯的講述漸漸仰起頭,看見浮雕上死者的靈魂抱著盛放自己心髒的小罐子,登上了前往冥界審判大廳的渡船。而撐著那兩頭尖尖恍如月牙的木船的,恰正是狗頭人身的阿努比斯。
黑鷹繞著石柱轉了兩圈,重新向著大殿深處飛去。
「不信仰金錢,金錢就無法收買你;不迷戀外表,外表就無法蠱惑你;不害怕未知,未知就無法恐嚇你;不崇拜權力,權力就無法征服你。只要你一直堅持自我,他們就不能把你怎麼樣——這是你唯一能夠勝利的辦法,明白嗎?」安郁的鼓勵言猶在耳,可誰會想到,這坦坦蕩蕩的言辭背後,掩蔽著怎樣的心思。
青年最終在一根石柱前停下腳步。石柱上,雕刻著一個美麗的女神,然而,那只是一尊毫無生氣的雕像而已。
「鬼!」梅里此刻才注意到那些盤踞在河邊、手裡拿著鋼叉漁網等兇器的捕獵者。他們都長著反向的腦袋,每一個都幾乎一模一樣,豈不正是擁有無數分身的鬼么?難怪他們會是李平老師的手下,這片人間與冥界的中間地帶,本來就是賽特的領地。
巨大的石柱上,高大的神祇們觀察著背著梅里穿過大殿的雄鷹,竊竊私語,只有少數人還像以前一樣向著他們的王鞠躬致意。
無論是神界還是人間都沒有她的位置,她只能躲在這間窄小的更衣室內,鴕鳥一般希望能多過一刻是一刻。
這個房間的一面牆壁不知是用什麼材料製作而成的,明晃晃地映出梅里全身的影子,蒼白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倒和鬼死板的模樣有得一比。拿起鬼送來的一隻鐲子看了看,又放回去,梅里最終一把將那些艷麗華貴的東西推開,靠在牆邊坐下,把臉深深地埋進了膝蓋里。
梅里塔蒙前世的記憶在她的腦海中衝撞,梅里忽然發現,她明白了安郁如此冷淡的原因。
她並不愛他。
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他們很快飛出了地下宮殿,飛出了雙井巷十五號院落,飛上了高高的雲層。眼看落日將前方的雲海邊緣染成了金紅,梅里明白自己正朝著位於西方的神界雅廬飛去。
「正因為阿努比斯負責這一系列任務,所以當你們發現梅里塔蒙的心失蹤時,她的另一半靈魂已經逃出了你們的領域?」梅里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想拷問出阿努比斯把那顆心藏在哪裡,好用安卡結合的力量把梅里塔蒙逃走的那部分靈魂抓回來?」
「呀,公主你在這裏呀。」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快去換衣服吧。」
「你為什麼就沒問過我是怎麼得到『荷魯斯之眼』吊墜的呢?」梅里忽然有點憤怒了,就算荷魯斯以前犧牲色相是為了神界大局,可陳知薇好歹是他的老婆,他不能就這麼不聞不問吧?
毛毛糙糙的,還神界之王呢。梅里腹誹了一句,假裝看不見那些柱子上的神們都在偷窺自己,一叫心只盯著面前石柱上靜止不動的神像。
「換衣服做什麼?」梅里現在實在沒心情跟他閑扯,站在九*九*藏*書原地不動。
最後一絲希望都被撲滅,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和絕望。
「只要你喝過尼羅河的水,你就一定會回到尼羅河。因為尼羅河,一條在人間,一條在天上。」荷魯斯抑揚頓挫地念完這首詩,一本正經地總結,「歡迎回來,梅里塔蒙!」
隔壁隱隱約約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居然像是安郁!梅里驚訝地抬起頭,不由自主地將耳朵貼在那面鏡子般的牆面上,不想用力過大,那面鏡牆竟無聲無息地轉開了!
去掉了為適應東方人種而作的細節改變,這才是阿努比斯神真正的人之本相吧。
而阿努比斯的頭,也真的轉了過來,兩隻眼睛正對著梅里驚訝的表情。
「我雖然是神界之王、天空之神,卻也同時代表著完美,任何不完美的地方對我的神性都會有影響的!」荷魯斯忿忿地對梅里作了一番科普教育。猛地展開翅膀,從狹窄的石室中飛了出去。
「馬上就到。」感覺得到背上的女孩被凍得瑟瑟發抖,黑鷹終於開口。
「肯定是她給你的,有什麼好問的。」荷魯斯依然端著架子,他才不會把陳知薇拂袖而去的事說出來,那豈不是太傷神界之王的面子?
「那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石柱,那位於神殿正中的是屬於九柱神的石柱,我母親伊西斯也在那裡……」雄鷹說著,忽然放慢速度,翅膀指著大殿內一根粗大的石柱,盤旋著讓梅里看個清楚,「而這個,是蝎子女神塞基特。」
「對,我當時確實是那樣打算的。」荷魯斯直言不諱地承認,「不過,現在看到你愛上了安郁,我自然不會再強求。我只希望,你喚醒他之後,能慎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為了神界的大局,留下來!」
「確實是她給我的,可她為什麼要給我?」梅里氣得跳腳,要不是忌憚這裡是神界不能隨便撒野,她都恨不得把這個神界之王海扁一頓,「她去救你的時候被蝎毒侵入了心臟,雖然我許願她能康復,可誰知……」
金光燦爛的大門,轟然而開。
「安郁,你到底怎麼了?」梅里見男人痛苦地埋下頭,緊握的雙拳也不住地顫抖,忍不住擔心地問。
「安郁?」梅里見他似乎沒有看見自己,怯怯地又喚了一聲。
「你不應該這樣冷落梅里,我的兒子。」隔著石門,熟悉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梅里的耳朵,「在成為新任神界之王的時刻,你還需要她的愛與信仰來滋養你的至靈之力。」
「有這麼嚴重嗎?」梅里小聲嘀咕。就算她把神界戳出了一個窟窿,可他們的靈力不是來自人們的信仰嗎?只要池水源源不斷地注入,就算池底有個小洞又算得了什麼?
梅里沒有追上去,在這片溫暖得甚至有些炎熱的神界里,她卻感到一陣陣發自內心的寒冷。
可是即使這樣,仍然無法消除對她的傷害。
「上來吧。」雄鷹伏下身體,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後背,「以我堂堂神界之王的身份親自來馱你,你這面子可真夠大的!」
天邊的金色光芒依舊濃烈,帶來越來越清晰的溫熱,然而雲線邊緣的太陽早已失去了蹤影。那片光和熱,來自神界本身。
所以明知主題公園是陷阱,他依然引導她進入;所以每次她和裴思渡單獨相處,李平必定發動襲擊,而他必定前來相救;所以從一開始到最後,他對她始終冷言冷語不苟言笑,偏偏她會被幻境中的柔情攪昏了頭,竟然深深地愛上了他……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他厭惡她,卻又不得不利用她,他的用心,甚至比裴思渡更可怕!
「冷靜,冷靜,我的兒子。」李平耐心地安慰著,「至少她對你的愛是真的,不僅彌補了神界的缺漏,也帶來了一千多年來唯一的供奉,單憑這一點你就給神界帶https://read.99csw.com來了復興的希望!至於以後她也成了神殿中的一員,不能再供奉信仰,你想擺脫她還不容易么……」
「其實拉神早就屬意賽特了……否則為什麼暗示我們對這場爭鬥袖手旁觀?」
或者說,她只是想要藉助他的神力獲得靈魂的自由。
阿努比斯閉著眼睛沒有開口。自從他忍不住親吻梅里而引發了詛咒,無論他怎樣努力,都無法對她說出一句溫言細語,無法傳達一個關切友善的表情,他只能盡量不在她面前開口,不接觸她的視線,甚至不讓她看見自己臉上冷酷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荷魯斯偏了偏頭,語氣似乎有點漫不經心……
「你說得對,父親。」安郁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回應,「我已經為她犧牲了那麼多,現在利用她得到補償也是應該的。最後時刻,我確實不該有任何心理負擔……」
說起來,母親始終還是懦弱的,懦弱得在短暫的爆發之後,終究因為無法平復兩家世代糾纏不清的恩怨而選擇逃避。可是她的兒子,卻也因為她的付出而獲得了堅持的力量,沒有在火湖與閃電的懲罰中喪失掉自己的意志。
「祝你們獲得幸福!」荷魯斯大方地躬了躬身,只可惜鳥類的形體無法承載他昔日魅力四射的笑容了。
「可我已經忍無可忍了。」安郁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無法掩飾的煩躁,「不錯,我愛梅里塔蒙,但並不意味著我也愛她的轉世!何況這個轉世是這麼平庸淺薄,一無所長,讓她做我登基時的王后,我簡直是顏面無存!」
「確實如此。」荷魯斯倒是承認得很爽快,「誰讓你們這種看似浪漫勇敢的行為給神界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荷魯斯未嘗感受不到這浮動的神心和微妙的變局,但他並沒有對此作出任何反應。最關鍵的時刻尚未到來,他和賽特還說不清誰是最後的贏家。
哪怕,她自己的心中,其實藏著一份不敢對任何人出口的隱憂。那份隱憂就像潘多拉的盒子,雖然她還想不起裏面潛藏了什麼,可卻清清楚楚地知道,一旦打開盒子,就會有意料不到的麻煩飛出來。
可是就在他私放了梅里塔蒙的靈魂,面臨神界將他投為食心獸食物的判決時,正是這個一向軟弱的女人,用她從未顯現過的強大的至靈之力保護了他,逼迫荷魯斯將粉碎靈魂的死刑改為了監禁,而她自己,則自我逃避般的陷入了長久的沉睡中。
「怎麼會?」他冷笑了一下,似乎在譏笑梅里的異想天開。然後他不再說話,徑直走到了神殿中心。而梅里見他難得地沒有把自己趕走,索性厚著臉皮緊緊跟著他。
心中雖有無數問題想問,但撲面而來的呼嘯風聲卻讓梅里說不出話來,只能整個人撲在黑鷹溫暖的後背上。儘管預感到此行的後果絕不會那麼簡單,但為了見到安郁,喚醒安郁,梅里覺得不論什麼代價自己都必須承擔。
不過她現在已無暇去觀看這些驀然熟悉起來的神像了,安郁的說話聲就從前面傳來,她迫不及待地向著他的所在走了過去。
「別跟著我!」男人甩出這句冷冰冰的話語,驀地邁開腳步,頭也不圓地消失在層層疊疊的巨大石柱之後。
一個人待在這詭異的卡爾納克神殿里真是怪疹得慌,還是快點把安郁喚醒才是。意識到這一次許願必須鄭重,梅里連忙端正了站姿,雙手老老實實地合在胸前,臉上也調整出最虔誠肅穆的表情。
離那片金光燦爛之地越近,梅里越發看清了那裡的一切:金色的沙漠、藍色的河流、雪白的蘆葦,還有金碧輝煌的各色神廟……雖然她從未到過埃及,但從圖書館借來的資料上見過形形色|色的照片和複原圖,這個神界感覺就是一面放大鏡,放大和升華了九-九-藏-書全盛時期古埃及輝煌的圖卷……
是鬼。
「確實可以這麼說。那個主題公園就是模仿靈魂通向永生的各種考驗而設。」荷魯斯指著航行在冥河中的渡船說,「阿努比斯不僅要負責擺渡,還要對付河邊成群結隊想要捕捉靈魂的鬼怪,這樣才能保護亡靈順利進入審判大廳……」
最終,黑鷹在另一根石柱前停下,收斂翅膀將梅里放了下來。
她甚至,沒有資格代表梅里塔蒙去祈求他的原諒。
「我猜阿努比斯的秘密名字就是安郁,因為……因為阿努比斯——anubis——anu——an——u——安郁,呃……總之,就是他。」梅里生怕泄露出李平對安郁身份的暗示而影響了許願效果,只好隨口編個理由含混過去,「我對阿努比斯許的願望是——」她深吸一口氣,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把每個字都吐得清清楚楚,「讓他從沉睡中醒過來!」
也許,這就是前世梅里塔蒙欺騙了神靈的報應?所以,她這一世,沒有愛情,只有陰謀。
第七個秘密名字和第七個願望終於出口,梅里一瞬間只覺得腦子裡有一扇大門轟然而開,炫目的光線頓時從門內洶湧而至,讓她彷彿承受不住似的仰起了頭,恰好對上了石柱上阿努比斯的側面浮雕。
這一次,年輕男人終於轉頭看了梅里一眼,卻一言不發轉身就要走開。
「喂,那我……」梅里想問自己怎麼辦,可黑鷹已經瞬間喪失了蹤影。她的眼前,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巨大石柱,還有石柱上影影綽綽的人影。
「最後,當亡靈猜出了七個神的秘密名字,接受了重重考驗之後,他們會來到奧西里斯的審判大廳,而阿努比斯則負責稱量那顆心的重量。純潔的心會輕於正義女神瑪特的羽毛,亡靈就可以升入雅廬得到永生;而罪惡的心重於羽毛,亡靈就會被等侯在一旁的食心獸吃掉……這個場景,你在我母親客廳所掛的莎草紙畫里曾經見過。」荷魯斯繼續講解著,比以往有著更多的耐心。
就像他無法喚醒沉睡的母親。
「臭美!」仗著自己剛才救過他,梅里頓時小人得志起來,「你一男的好不好意思啊?」
「侵入了心臟?」原本姿態倨傲的黑鷹後退了一步,愣了愣神,猛地拍打翅膀騰空飛起,「我去找她……」
說到底,是他們這種宗教太過時了,以至於後來沒人相信罷了。只是在人家的地盤裡,這麼赤|裸裸的話實在不好開口……
難道安郁此刻真的就在柱底的牢獄里?想起夢中那岩漿肆虐的火湖,梅里腳下一軟,扶著石柱跪倒在地,大聲朝地底喊著:「安郁,安郁!」
「參加典禮啊。」鬼平板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來,半勸半拽地將梅裡帶進了大殿旁邊的一個小房間內,然後給她奉上一套珠光寶氣的衣飾,關上門退了出去。
「這算什麼,你以前還不是給我當過很多次車夫?」聽說安郁還有被喚醒的希望,梅里的心情稍許輕鬆,不知輕重地抓著黑色的羽毛就爬上了荷魯斯的後背。
明白真相的這一刻,梅里失去了勇氣。
「謝謝你……」梅里感激地看著面前高大的黑鷹,忽然覺得荷魯斯這個形象比原先裝模作樣的裴思渡要可愛得多。
「神界和凡間互為鏡像的表裡,但神界之所以能比凡間更永恆、更有力,就在於它摒棄了凡間的罪惡和缺陷,體現出無與倫比的完美和完整。一旦這種完整被破壞,神界耐以維持的根基就被撼動了,彷彿水池底部出現了漏洞,池中的水就會不斷地滲漏出去。」荷魯斯盯著梅里,猶有餘怒,「而你逃跑的靈魂,就成了破壞完美的漏洞。」
潘多拉的盒子已經打開,當她得知了自己前世陰暗的心思,她還有什麼臉面去要求安郁的回應?
「就是就是,要知道九-九-藏-書你從一開始見她就冷冷淡淡的,我想了多少辦法才幫你圓了這個場……」
「所以,他那個時候才說,他是正宗的永生之路主題公園的導遊?」梅里恍恍惚惚地問。
「不是陷入了沉睡是吧?」荷魯斯不耐煩地給她做了補充,「笨,你不是還剩下一個願望嗎?如果你的念力夠強,能把他強行喚醒也不一定。」
「你怎麼了?」驚覺到男人的身體在顫抖,梅里忍不住問,「這是你母親的柱子嗎?」
「起先靈力的流逝並不明顯,我也沒有再追究這件事,可是漸漸所有神祇的靈力都受到了侵蝕,整個神界也出現了傾頹的趨勢,甚至面臨崩潰的危險。我這才下定決心要把梅里塔蒙的心找出來,讓神界重新獲得完美和平衡。」荷魯斯滿懷期冀地望著梅里,「現在,你明白你有多麼重要了嗎?」
李平還在繼續說著,但梅里已經一步步地退了開去。為了不讓隔壁的人聽見動靜,她憋著一口氣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等到終於一把推上鏡牆時,她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坐到了地上。
「怪不得你不惜出賣色……呃,紆尊降貴,也想讓我愛上你。」梅里想起李平者師曾經說過的話,「因為在現代的世界里,只有愛情才是最接近於你們當年那種無所保留的奉獻和崇拜嗎?」
留下來充當補天的五色石嗎?不過這樣倒是可以永永遠遠和安郁在一起了呢……梅里的心有點動搖,向荷魯斯點了點頭:「這樣吧,如果我能夠喚醒他,就和他商量一下。」
「這裏刻畫的,是亡靈守護神阿努比斯的所有職責。」荷魯斯由下至上地指著浮雕講解,「人死之後,他們的靈魂一半變成鳥頭人身的BA飛離肉體,另一半則繼續留存在心臟里,稱為KA。古埃及人製作木乃伊時,雖然要將腦髓和內臟單獨取出,唯有心臟卻是依舊保存在體內的,這樣當BA回到保存完好的木乃伊時,可以與心臟中的KA結合成安卡,得到永生。而阿努比斯,就是守護這個過程的神靈。」
他的心既然和梅里塔蒙的心在一起,那麼梅里塔蒙心底的一切,他應該都已經知曉。
可是現在,她已經顧不得這許多。
其實從小他並不敬畏自己的母親,甚至隱隱看不起她的怯懦和退讓。她無法讓父親愛這個家,無法消弭他心中的恨意,也無法阻止他為了野心與伯父父子斗得天翻地覆。因此哪怕在最艱難的時刻,他都習慣了孤軍奮戰,從不曾想過向自己地位尊貴的母親求助。
「母親,我回來了。」他專註地盯著石柱,默默地在心中祈禱,「你看到我安然無恙,可以從自我沉睡中醒來了吧?」
「居然肯紆尊降貴變成坐騎,荷魯斯真是不惜血本啊……」
李平老師在說什麼?梅里一下子呆住了,就算荷魯斯不再勝任王位,為什麼會是安郁來接替他的位置?
「真的,可以再看見他?」梅里枯寂的眼中驟然一亮,半信半疑地向荷魯斯轉過頭,「可是,他不是……不是……」
然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了。隨著神界之王的宣告,原本光禿禿的石柱上,忽然如同被春風吹拂的大地,蓬蓬勃勃地冒出了無數凸起,隨即花朵一般綻放成了最精美的浮雕。那些浮雕從石柱底部開始一路向上攀援,很快就組成了一幅幅生動綿密的圖畫。
「想一想,你獲得她的愛有多麼不容易。」見安郁不吭聲,李平繼續勸說道,「除了消除荷魯斯對她的誤導,我們為了讓她自然而然地對你從感動到沉迷,花了多少力氣,設計了多少場景,光是欲擒故縱地讓她自由選擇都冒了很多很大的風險!現在計劃總算順利進行,你繼任神界之王的典禮也即將開始,怎麼就不能再隱忍片刻,偏要這個時候冷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