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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福壽之門 第二章 洗塵思善

第八卷 福壽之門

第二章 洗塵思善

嚴微思忖道:「這家宅院本住著一名喚作余濟生的郎中,卻不知他現在何處?」旁邊一廝多言道:「不知大爺尋他何干?」嚴微猛然揮手一拳,正中那廝面頰,那廝翻滾在地,痛苦哎呀,吐出幾顆血乎乎的牙齒。嚴微怒道:「爺爺問話,你等回答便是,竟反來問,恁的可惱。」為首漢子驚恐道:「大爺來遲了,那余濟生已死了。」嚴微道:「這余濟生為何喪命?」那廝道:「只因他醫死了人家小孩,被人家捉住,丟了性命。」嚴微冷笑道:「那余濟生醫術高明,怎生如此不濟?其中定有陰謀?」那廝驚恐道:「此事小的等不甚清楚。」東方清琪冷笑一聲,道:「是何人指使你等在此?」那廝驚恐道:「乃是虎爺。」東方清琪問道:「他與余濟生有何瓜葛?」那廝連連搖頭,道:「不敢欺瞞姑奶奶,小的確不知道,只是聽他吩咐行事。」東方清琪問道:「這廝平時與何人來往密切?」那廝吱唔道:「有倒是有,但虎爺總是瞞著小人等。」
無塵引蘇公入得廂房,早有弟子端上香茗,蘇公聞得茶香,讚歎不絕,道:「此是何茶?與龍井相比,竟有過之而無不及!」無塵笑道:「趙老爺果然深諳茶道。且細細品來,便知龍井遠不及也。」無塵又令弟子端茶與蘇仁品嘗。蘇公細品一口,道:「此茶果然清香無比,只是這沖茶之水似不相稱。」無塵一愣,道:「願聞其詳。」蘇公道:「好茶須好水,二者皆不可缺。若其一遜,則味大減。此茶雖好,然水遜之,細品之下,難比龍井。」
待那小五離去,店家端面過來。蘇公捻須思索,聞聽小五言語,不由想起張三和之子,莫非……?蘇公招喚店家,道:「店家,方才聽你兄弟二人言語,你那弟弟似不信郎中醫道?」那店家嘆道:「非我等不信醫道,凡人得病,起因乃與天地萬物不適,或得邪氣、或衝撞神煞,輕則服藥可解,重則求仙道降之。今世間多庸醫俗輩,若求他醫治,反而延誤治病良機,丟了性命。那張三和的兒子便是如此。」蘇公道:「我聞那張三和殺了人,不知是否?」店家點頭道:「所殺非是他人,便是那庸醫余濟生。」蘇公疑道:「不知那張三和現在何處?」那店家嘆道:「現已送至縣衙去了,想那知縣胡大人乃是通情達理之人,必會諒解於他。」蘇公道:「不知那張三和家居何處?」那店家嘆道:「便在小店隔壁。」蘇仁一愣,問道:「怎不見他家有人?」店家道:「都奔縣衙去了。小的因生意纏身,只令渾家攜子相隨去了。」蘇仁道:「那張三和之子果真是服藥而死?」那店家憤怒道:「皆是那庸醫開錯藥方,虢魄端的死得冤。也是這張三和偏執,看甚醫服甚葯?」蘇公疑惑道:「若人病不求醫服藥,又怎生治病?」那店家道:「可去求李師父去邪除煞。」蘇公笑道:「原來如此。卻不知那李師父是何門道?有甚能耐?」那店家道:「那李師父可非同常人,他乃是智弘活佛之俗家弟子,活佛授他道法,能知過去未來,其魂魄可往來三界之中。」
眾家丁見狀,皆驚恐戰慄,紛紛後退。嚴微厲聲呵斥道:「你等人眾,但有不怕死者,只管過來!」那蔣虎回頭來望那蒙面人,痛苦道:「你……你……好……歹毒……虎……虎……」那蒙面人雖用蔣虎身軀擋住嚴微利刃,但其左肩仍被嚴位刃尖划傷,頓時滲出血來。蒙面刃猛揮右手,自蔣虎脖頸處一抹,但見鮮血噴射,蔣虎脖頸竟被割斷,而後屍首砰然倒地。眾人驚詫遲疑間,那蒙面人忽又發出兩枚暗器,直射嚴微、東方清琪。趁二人躲閃之際,那猛面人抽身便逃,待嚴微回身追將過去,無奈那猛面人熟悉宅院情形,不多時便沒了蹤影。
無塵上下打量蘇公,道:「趙老爺儀錶不凡,必是高士。」蘇公笑道:「大師過譽矣。趙某不過是一俗人,怎敢言高士?」無塵道:「適才聞得趙老爺僕人之言,頗有禪理。僕人尚且如此,況主人乎?吾弟子十餘人,無有這般悟性者。」寒暄一番,無塵引蘇公入得院內,見一大殿,匾上三字「無塵殿」,入得殿內,但見雕梁畫柱,黃羅綉幔,三足香爐青煙繚繞,當中之上供奉一尊金身無量壽佛,又見數十鄉人,皆席地而坐,虔誠念經。正是寂寞無塵真寂寞,清虛有道果清虛。
未待鴇母言盡,卻見自樓口下來兩人,當先一人,頭戴皂紗轉角花巾,身著紫繡花袍,濃眉惡眼;其後一人,家丁裝扮,正低聲言語甚幺。那鴇母見著來人,急忙舍了嚴微,迎上前去,笑道:「虎爺,怎的就走?」這廂嚴微聽得分明,不由細細打量來人,暗道:「想必此人便是震山虎蔣虎。」那蔣虎笑道:「且讓玉鶯兒將酒溫著,我去去便回。」言罷,與身旁那廝出了醉花樓。嚴微暗笑道:「他等行色如此匆忙,定是其嘍羅前來報信,欲尋我報仇。」待蔣虎出門,那鴇母急忙過來,笑道:「這位公子爺,玉鶯兒姑娘便在樓上。」急喚丫鬟引嚴微上樓。嚴微冷笑道:「方才蔣虎爺說的真切,他去去便回。你縱使借我十個膽子,我亦不敢妄為。」言罷,拂袖而去。
那無塵望著地上二人,冷笑一聲。無塵身後閃出一人,滿臉陰險笑容,道:「師父,我在張公橋邊見得的正是他等,一看便知來路尷尬。隨行的還有一男一女,那女子長得甚是俊俏。」
嚴微入得醉花樓,卻見鴇母正與一個老翁糾纏,那老翁遮莫七旬,白髮鬍鬚皆白,顫顫抖抖。原來那老翁狎妓少了銀兩,那鴇母怎肯放他走,那老翁吱唔多時,只得在欠賬簿上畫了押。嚴微暗自好笑。那鴇母見著嚴微面目陌生、穿著華貴,料想是外來富家公子爺,滿面堆笑,迎上前來,引入堂中,又令丫鬟端上香茗。那鴇母喚過數名姑娘,任嚴微挑選。嚴微端過read.99csw.com茶碗,看那茶葉,冷笑一聲,將茶碗放下,一揮衣袖,道:「聞人言,這醉花樓中有一玉鶯兒,可在?」那鴇母聞聽,乾笑幾聲,道:「公子爺果真是風月場中人。我家玉鶯姑娘可非同尋常姑娘,若非……」鴇母張開五指,眯著雙眼,望著嚴微傻笑。嚴微知他要五兩銀子,淡然一笑,搖了搖頭,並不言語。
二人近得宅門前,方才見著匾額,上有「思善堂」三字。東方清琪嘆道:「若人人心懷思善之心,天下豈非太平,百姓豈非和睦!」嚴微笑道:「那邪惡之徒、奸佞之輩,亦做些行善積德的表面文章,四處宣揚,唯恐天下百姓不知,只道是當世第一大善人。兀自可笑。」東方清琪上前叩門,不多時有一個家丁探出頭來,見著東方清琪,不覺一愣,俄而,那家丁道:「你等何人?來此做甚?」東方清琪笑道:「借問這位大哥,此處離張公鎮尚有多遠?」那家丁開了宅門,道:「你等且進來言語。」東方清琪遲疑道:「我等乃問路之人,不便入內。」那家丁詭異笑道:「二位若往張公鎮,尚有四五十里,我家老爺便是張公鎮有名的大善人,二位不如暫且住在本府,待明日與我家老爺一併往張公鎮,如何?」
蘇仁引蘇公過了石橋,見得前方那亭子,亭上有匾,匾上有「洗塵亭」三字,亭四周聚集十餘人,當中一人,高聲吆喝。蘇公不知何事,趨步上前,探頭望去,原來那亭中有一口井,井旁一個男子,自用軲轆從井中汲上水來,但見眾鄉人個個虔誠,平攤雙手,那廝舀了一勺水,一個鄉人上前,那廝將水潑在那鄉人手中,鄉人就水洗面,而後入得亭后的一道院門。蘇仁不解,悄聲詢問身旁鄉人。那鄉人道出原委,原來但凡要拜見無塵大師者,當先洗塵,以示虔誠之心。
主僕二人言語間,出了巷口,卻見一條小河,穿于青瓦白牆的民宅間,兩岸青石條鋪道,左前方三四十步遠有一座小石橋,對岸民宅中見得一亭頂,蘇仁道:「那無塵大師想必就是在那裡了。」話音未落,忽聞身後一聲冷笑,那笑聲甚是陰森恐怖。蘇公唬得一驚,回身望去,卻見身後站立一人,猙獰可憎,宛如幽魂惡鬼一般。蘇公細細看去,那廝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約莫六十歲,甚是骯髒邋遢。
那店家聞聽,莫名其妙,道:「客官之言,小的不明白。」蘇公笑道:「《道德經》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此中道理,不求明白,只得意會。」那店家聽得一頭霧水。蘇公又道:「確不知那李師父喚作甚名?」那店家道:「李師父俗名李陀,又有法名,喚作無塵大師。」蘇公淡然一笑,道:「那李師父法力如何?」這一言似開了店家話閘,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眉飛色舞、唾星亂濺,每每言及李大師之名,目中儘是敬慕之情。蘇公幾次欲插話言語,皆無時機。蘇仁啞然失笑,喃喃道:「如此言來,這無塵大師竟真的是當世活神仙。」
嚴微疑道:「你家文思老爺何在?」那家丁道:「文老爺不在此住,乃住在安吉縣城。」嚴微道:「蔣虎與你家文老爺是甚干係?」那家丁道:「乃是朋友,我家老爺托他看護宅院。」嚴微暗自冷笑:如此言來,這文思難脫干係,莫非蔣虎將眾女子轉移至安吉城,那文思在城中接應?嚴微又問道:「那蔣虎平日與甚人來往密切?」那家丁遲疑半晌,道:「皆是些市井朋友,若言最好者莫過於文三郎、蔡三兩人。但凡機密之事,多託付他二人辦理。」嚴微道:「他二人住在何處?」那家丁道:「那文三郎在安吉城中,多日未見他回來了。那蔡三一大早便出去了,小的不知他在何處。」嚴微瞪著那家丁,摸出刀來,冷笑道:「除此二人,還有何人?」那家丁見得利刃,惶恐道:「還有福壽門的無塵大師、吉安城的崔風虎爺。」嚴微思忖半晌,道:「你等可邀地保前往衙門報官,言說今日之事,官府自會追查那蒙面凶身。」眾家丁唯喏。嚴微、東方清琪遂出了思善堂,趕回張公鎮。
六人正欲退身出院,忽聞身後有人大笑,道:「死到臨頭,兀自猖狂。」六人大驚,卻見宅門口站立一人,正是嚴微。嚴微笑道:「你等鼠輩,不知平日里做了多少惡事,今日不幸,撞到爺爺手上,來來來,且吃爺爺鐵拳。」一漢子狗急跳牆,拾過一條木棒,扑打過來。嚴微眼急身快,閃過木棒,飛起一腳,正踢中那廝右手,木棒脫手飛出,只見那廝癱倒在地,痛苦哀號,原來嚴微一腳竟將那廝手腕踢斷。眾人驚恐不已,正所謂前有狼,後有虎,跋胡疐尾,不知進退。一廝見難逃脫,急忙跪地求饒。眾廝亦哀求道:「好漢饒命,小人等有眼不識泰山,冒犯英雄虎威,小人等以後再也不敢了。」嚴微笑道:「饒你等狗命亦不難,只是你等方才言及甚麼虎爺,卻不知這虎爺是甚東西?他可是你等頭領?」眾廝面面相覷,皆不敢言。
那蔣虎極力挽留笑道:「二位客人自遠道而來,既到得我思善堂,若不飲杯茶,豈非我文思之過?」嚴微假意思忖,猶豫道:「文老爺盛情難卻,我等恭敬不如從命。」蔣虎滿面笑容,引嚴微、東方清琪入得院來。嚴微留心察看四下。過一曲廊,來得一院內,但見一廳堂,其上有匾,上有三字「福壽門」。嚴微暗自詫異:莫非福壽門分壇便在此處?近得廳前,嚴微笑道:「好一個福壽門。」那蔣虎笑道:「人生在世,草木一春,無有他求,惟有福壽。錢財如糞土,名利如煙雲。只可惜世人多昏庸,不知福壽方是凡人所求。」嚴微笑道:「文老爺言之有理。只可惜世人多愚笨,緣木求魚,欲求長生不老;更甚者假造福添壽之名,騙人錢財,尤為可惡。」那蔣虎九*九*藏*書乾笑幾聲,引嚴微、東方清琪入得廳堂,賓主分坐,早有家人端上香茗。嚴微環視四下,望見蔣虎后側屏風隱著一身影,暗自冷笑,把眼望東方清琪。東方清琪會意,又見嚴微左手端茶碗,右手一指橫于碗側,暗道:原來如此。
那廂東方清琪聽得,忍不住撲哧一笑。蔣虎聞聽,臉色頓變,面如鐵青,道:「你尋他何干?」嚴微笑道:「他乃是在下一遠房親戚。」那蔣虎一愣,不由細細打量嚴微,道:「他是你甚親戚?」嚴微笑道:「若論輩分,他乃是我孫子。」那蔣虎聞聽,氣得三屍神暴起,正待起身撲來,嚴微眼急手快,早將手中茶碗砸去。那蔣虎躲閃不及,茶碗正砸在鼻樑上,茶水燙得他哇哇大叫,未待反應過來,嚴微早飛起一腳,踹中其胸口。蔣虎連人帶椅后翻滾在地。一旁家人見狀,正欲上前相助,東方清琪早將手中茶碗砸過去,那家人一閃身,躲過茶碗,正暗自慶幸,不想一物正砸在額頭上,甚是疼痛,雙眼忽然模糊,早已血流滿面。原來東方清琪先將茶碗砸出,后砸出碗蓋。那家人躲過茶碗,未曾料到碗蓋接踵而來。
一路上,二人商議,當先見著蘇公,稟明疑情,而後去尋那文三郎、蔡三,或有發現。言及被擄女子,嚴微以為可詢問沿途居戶百姓,馬車夜行,必留下軌跡,或有聞其聲者,或有親眼見者;言及那蒙面兇手,嚴微摸出鋼鏢來,只道追查凶身自鋼鏢著手,此鏢之用材、製作之手法,皆非尋常鐵匠可為,想必安吉城中此等行家屈指可數。東方清琪思量道,此廝既身懷武技,可自綠林江湖著手,或有知情者。嚴微點頭。待嚴、東方二人回得客棧,天色漸暗,卻未見蘇公、蘇仁回來,亦未在意,自去飲酒吃菜。
那蔣虎翻滾在地,順勢滾出圈外,借勢翻躍起來,定身醒神,大喝道:「來人啦!與我將兩個賊人拿下。」此刻早有埋伏好的十余名家丁各持刀劍棍棒,擁沖入廳堂來。嚴微暗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且擒了這蔣虎。嚴微早自腰間拔出短刃,撲將過去,一番左砍右削,眨眼間便傷了四五個家丁,餘下家丁驚恐萬分,紛紛後退。那蔣虎此刻已回過神來,順勢抓過一把椅子,如泰山壓頂般砸將過來。那嚴微卻不躲閃,飛起一腳,正踢中那椅子,蔣虎把握不住,椅子脫手而去,正砸中那屏風,屏風一倒,卻見屏風後站立一人,赫然戴著黑面巾,左手握一柄鋼刀。嚴微一愣,不知此人是何來歷。此刻,餘下家丁壯膽沖了過來,東方清琪揮劍迎斗,傷了兩人大腿,餘下家丁驚慌後退。蔣虎倒退數步,近得那蒙面人身邊。那蒙面人將手中鋼刀遞給蔣虎,低聲道:「殺。」那蔣虎接過鋼刀,來戰嚴微。
眾漢子又驚又怒,兩人上前攙扶為首漢子,另三人各持刀棍直撲東方清琪,左旁那漢子抽出一把短刀,使個「青龍出水」勢,東方清琪亦不躲閃,揮劍相迎。刀劍相撞,那劍竟削斷短刀,直逼那漢子。那漢子大驚失色,見勢不妙,就地一滾,只見那劍自那廝頭頂削過,頓時頭髮飄落,唬得那廝出了一身冷汗。原來東方清琪那笛中劍乃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刃。右旁二人見有機可乘,如猛虎般撲來。不想東方清琪身如靈蛇,輕身一躍,回手一劍。二人收身不住,急忙高舉棍棒來擋。那兩條木棒怎擋得住寶刃,齊齊削斷。二人驚恐,棄了斷棒,撤身數步。六名漢子圍做一團,急急後退,更有一廝氣急敗壞,道:「你……你等著,你吃了熊心豹膽,敢打我等大爺……待虎爺來了,有你好瞧的……」
蘇公把眼望蘇仁,微微一笑,道:「敢問店家,何謂三界?」那店家一愣,道:「所謂三界,便是地獄、人世與仙界。」蘇公拈鬚微笑,道:「店家此言錯矣。佛教所謂三界,乃欲界、色|界和無色|界也。欲界者,乃食慾淫慾之眾生所居,此界有地獄、餓鬼、畜生、天、人五道及其生存之所;色|界者,位於欲界之上,乃離食慾與淫慾的眾生所居;無色|界者,又在色|界之上,乃無形色之眾生所居。」
蘇公心中思忖:若見夜間,定認他是個惡鬼。蘇仁眼急身快,搶步上前,正欲推開那廝,被蘇公一把拉扯住,憐憫道:「休勿推他。」那廝甚是驚恐,後退兩步,不想被一塊石絆倒在地,爬將起來,齜牙咧嘴,手足哆嗦不止,似甚疼痛,又上前兩步。但見三四個路人過來,見得這廝,厲聲呵斥。那廝嘻嘻傻笑,而後跌跌撞撞的走了。一個路人望著蘇仁,道:「這廝是個瘋癲,休要怕他,但來糾纏,直管拳打便是,打死亦無妨。」蘇仁嘀咕道:「原來如此。」蘇公望著那瘋癲老頭身影,忽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偌大年紀竟致如此,恁的可憐。」蘇仁道:「老爺心善也!實不知這天底下有幾多可憐之人?」蘇公嘆道:「此言甚是,正合杜少陵詩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嚴微思忖半晌,道:「那蔣虎將眾女子移往他處,其中斷然不只他一人,定還有他人相隨?」那家丁道:「此事甚是詭秘,其中情形,我等下人甚少知曉。」嚴微怒視眾家丁,道:「可有知情者?」一名家丁怯道:「宅後有一條道,小的曾見過有馬車痕迹,故而猜想那些女子或是在夜間被馬車接走的。」嚴微道:「那條道通往何處?」先前那家丁道:「那條道前行一二里便分岔成兩道,一條道往莫干山,一條道往安吉縣城。」嚴微微皺眉頭,暗自思忖:方才蔣虎臨死之言頗為蹊蹺,……你好歹毒……虎……,「虎」是甚意?是指兇手之名?還是他意?莫非那兇手才是真正的虎爺?蔣虎不過是一傀儡罷了?
嚴微暗自驚詫,遲疑間,蔣虎已亡命揮刀砍來,嚴微挺劍相迎。刀劍相撞,那鋼刀斷成兩截,那蔣虎唬得一驚,方知嚴微手中read.99csw.com短劍竟是寶刃。兩名家丁趁勢自嚴微背後襲來,嚴微似後腦長眼一般,回身一劍,將兩名家丁手中長棍齊齊削斷,險些削斷手腕。兩名家丁大驚,撒了手中殘棍,急急後退,又有兩名家丁揮刀砍來。嚴微猛的大喝一聲,驚得兩名家丁竟收身退步。嚴微卻已飛身撲向那蒙面人,那蒙面人冷笑一聲,左手一揚,但見兩道寒光直射嚴微。嚴微暗叫不妙,知是那廝使暗器,頭一偏,躲過暗器,斜身一劍。那蒙面人始料未及,眼見嚴微寶劍削來,躲閃已遲,猛一把抓過蔣虎。那蔣虎兀自懵懂,待到醒悟,嚴微寶劍已削斷其左臂。斷手掉地,鮮血迸濺,蔣虎凄厲慘叫,頓時面如白紙,痛苦萬分。
不多時,眾鄉人多已洗手入院,那舀水之人見著蘇仁站在一旁,催促道:「兀自乜些,快來快來。」蘇仁笑道:「我欲求見無塵大師。」那舀水之人不耐煩道:「欲見師父,必先洗塵,方可入門。」蘇仁笑道:「若如此,令師恐非是無塵大師。」那人笑道:「想必你不識得家師。」蘇仁道:「我聞無塵大師乃是得道高人,修行已出三界,斷然不是舀水洗面之輩。」那人聞聽,面有慍色。蘇公聽罷,捻須微笑。那人冷笑道:「你等凡塵俗人,若不洗塵,便不得見我師父。」蘇仁淡然一笑,道:「既是無塵,又何須洗塵?」那人怒道:「家師法名無塵,心如明鏡,非似你等塵俗之人,滿身塵埃。」蘇仁嘆道:「令師名無塵,心中有塵。」那人怒道:「你是何人?敢辱家師?」蘇公上前道:「但將此言傳稟尊師。」那人望著蘇公,遲疑半晌,自院中喚出一師弟,耳語一番,那師弟流水奔將入院。
嚴微心中冷笑不已,故作為難道:「如此甚為不妥。」那家丁笑道:「你等且看上面匾額,『思善堂』,此三字乃我家老爺親手所書,他道:為人在世,當時時懷思善之心,方有行善之舉。又訓導我等:毋以惡小而為之,毋以善小而不為。」嚴微讚嘆不已,道:「真善人也!敢問你家老爺怎生稱謂?」那家丁道:「若言及我家老爺,在安吉縣無人不知,哪個不曉。便是文思文老爺。」嚴微假意道:「原來是文大善人府第。」卻聞門後有人道:「文江,你與何人言語?」那家丁急忙回身,道:「回稟老爺,乃是投往張公鎮的兩位過往客人。」嚴微、東方清琪詫異間,卻見那老爺已近面前,嚴微看得分明,這廝正是方才跟隨的蔣虎。那喚作文江的家丁道:「二位,此便是我家文老爺。」嚴微心中暗笑,道:「原來是文大老爺,我等乃趕路之人,叩門問路,多有打攪。」
且言嚴微、東方清琪前往濟生堂,走街過巷,逢人打聽,約莫一頓飯時刻,來得濟生堂前,只見那匾額早已被人砸破,空余半扇大門。入得濟生堂內,但見一片狼籍。原來那余濟生出了命案,攜家潛逃,眾鄉人尋他不著,一時怒起,將家中物什砸個稀爛。嚴微、東方清琪入得堂內,滿地破桌爛椅,四扇窗格兀自垂落著。二人感嘆,正待退出,忽聞房外有響動,回首看去,卻見六名漢子擁進院來。嚴微、東方清琪急忙退身出了大堂,立於廊檐下。來人圍將過來,為首一名漢子身高體闊、凶神惡煞,喝道:「你等何人?來此做甚?」嚴微笑道:「好笑好笑,我卻要問你等是何人?來此做甚?」那為首漢子一愣,笑道:「眾弟兄,可識得這二人?」眾人皆道不識。那為首漢子道:「你這撮鳥,大爺今日大發慈悲,饒你性命,快快滾出去。不過須將這美人留下來陪大爺。」眾漢子哈哈大笑,一人曖昧笑道:「叵耐這雌兒長得俊俏,比起先前那幾個雌兒更是水靈。」那為首漢子笑道:「且先讓我等兄弟一嘗,而後送與虎爺,又可得些賞錢。」眾漢子皆附和。一人指著嚴微,喝道:「你這廝還不快滾。小心大爺打斷你的狗腿。」嚴微驚恐道:「諸位大爺如此神武,唬得我果然膽戰心驚。」哪裡顧得東方清琪,踉踉蹌蹌,逃出院去了。
嚴微冷笑道:「你等搶掠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那廝驚恐道:「我等不曾做這等事,……皆是虎爺指使……」嚴微厲聲喝道:「且如實招來。」那廝吱唔道:「……前後遮莫有三四名女子……」嚴微冷笑一聲,眼露凶光。那廝驚恐道:「……有……有七八人……」嚴微猛一瞪眼,唬得那廝連連磕頭,幾近哭道:「已有十四五名了。」嚴微喝道:「這些女子現在何處?」那廝搖頭道:「小的等不甚清楚。」東方清琪怒道:「若再胡言,一劍割下你的頭顱!」那廝哭喪道:「小的等確實不知。但凡有長得俊俏的女子,小的等捉來送給虎爺,卻不知虎爺弄到何處去了。」嚴微思忖道:「那虎爺現在何處?」那廝道:「此刻或在醉花樓飲酒。」嚴微思忖道:「莫非那些女子皆賣進妓院勾欄之中?」那廝吱唔道:「想必如此。此事虎爺做得甚是隱秘,有一日小的多問了一句,便被他叱罵了一頓,自此小的不敢再問。」東方清琪道:「如此言來,其中必有蹊蹺。」
無塵淡然一笑,道:「趙老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蘇公一愣,正待言語,卻覺頭昏眼花,難以支持,遂倒將在地。蘇仁見狀,暗叫不妙,抬足欲衝上前,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人事不醒。
嚴微笑道:「卻不知這虎爺是何等腳色,我欲會他一會。你等且如實言來,那廝姓甚名何?」眾廝吱唔不言。嚴微自腰間取出一柄短刃,抽刀出鞘,順手摸過一截木棒,一頓揮舞,那木棒有如那木瓜一般,片片跌落。眾廝驚恐:好鋒利的刀。嚴微笑道:「卻不知你等頭頸如何?」眾廝紛紛後退。但聞東方清琪笑道:「嚴爺,休要與他等羅嗦,不如一刀一個,結果他等性命罷了。」眾人驚恐不已。嚴微道:「嚴某刀下不死無辜之人九-九-藏-書。你等生死懸於一念。」眾廝皆看那為首漢子,那廝早已滿面血跡,驚恐道:「好漢饒命,我等不過是些潑皮走卒,皆聽命于虎爺。虎爺喚作蔣虎,習得一身武藝,十里八鄉,無有對手,人皆稱他震山虎。」嚴微冷笑道:「卻不知這震山虎平日做得多少惡事?」那為首漢子吱唔道:「他不曾做甚惡事。」嚴微手中短刃一揮,不待那廝反應過來,早已削下大把頭髮來,那廝顫慄不已,唬得手腳發軟。嚴微冷笑一聲,厲聲道:「若再誑我,休怪此刀無眼。」那廝盯著利刃,哆哆嗦嗦,哪裡還敢隱瞞。原來那蔣虎生於潑皮世家,自小偷雞摸狗,又學得些拳腳功夫,更是橫蠻無理,待到長大,一味打架鬥毆,一時間無有對手,自此成了鄉里一霸,后糾集一二十余名潑皮,喚做聚義會,不再做那市井無賴行徑,卻開了一家賭坊與一家飯莊,又做些替人解恨消災之事。
且言東方清琪入得茶坊,方飲得一盞茶,卻見嚴微出得醉花樓,急忙付了茶錢,出了茶坊。嚴微見著東方清琪,使個眼色。東方清琪會意,但見兩人正疾速前行,不時交頭言語。但見蔣虎走街過巷,非如嚴微所想,卻不知他往何處。嚴微暗自詫異。那蔣虎二人出了張公鎮,往北而去。嚴微、東方清琪恐其察覺,只得慢下步伐,遠遠跟隨。那蔣虎果然不時回頭張望,並無甚可疑。約莫行了三四里,蔣虎二人入得一處大宅院。嚴微、東方清琪遠遠止步,察看四下,皆是樹林,並無其他人家。那宅院圍有高牆,院內古木參天,又見那獸頭大門,石階下蹲著兩個大石獅子。嚴微疑道:「卻不知是哪家豪宅?」東方清琪道:「不如假作問道者,前往查探一番。」嚴微點頭。
不多時,卻見一伙人出得院來,為首一人,行者打扮,頭戴界箍,懸挂念珠,來者非是他人,正是李陀無塵。無塵望著蘇公、蘇仁二人,稍有疑惑,那舀水弟子急忙上前指點,無塵眯了眯眼睛,行至蘇仁面前,稽首道:「某乃無塵,不知施主有何見教?」蘇仁還禮道:「大師客氣。這位乃是我家老爺,久有仰慕之心,今自杭州而來,欲見大師一面。」無塵聞聽,急忙上前,道:「無塵多有唐突,望員外海涵。不知員外爺怎生稱呼?」蘇仁道:「我家老爺姓趙。」蘇公回禮道:「下人出言不遜,趙某賠禮了。」
嚴微冷笑道:「非止余濟生一人遭難,四方庄鎮多有郎中遭遇劫難。莫不是本地人忌醫不成?」那廝道:「爺爺說的是。若信此些庸醫,小病反治出大病,更甚者丟了性命,故而現今信醫者益少。」東方清琪冷笑道:「此諱疾忌醫。」嚴微問道:「若不求醫,怎生治病?」那廝道:「可去求無塵大師。」嚴微道:「這無塵大師有何能耐?」那廝道:「這無塵大師乃是得道高人,頗有手段,可祛疾治病、避邪褪煞、降妖除鬼。其師智弘活佛,更是了得,可授人長生不老之術,有仙緣者或可白日飛升。」嚴微笑道:「你等可曾親眼見過?」那廝連聲道:「不敢欺瞞爺爺,小的等確曾見過這般盛事。鎮中張福瑞老太公八十有四,拜智弘活佛為師,聞無塵大師言,張福瑞老太公因受前人厚福庇佑,他本是張十三公後人,慧根非常人可比,去年七月十五晨,張福瑞老太公在雲亘寺仙人峰頂白日飛升,但見一團祥瑞白光,裹擁老太公,徐徐飛上天去了,其時香氣飄逸。雲亘寺內守夜信徒數百人皆爭相攀頂觀望,甚是熱鬧。小的等亦親眼所見。」嚴微奇道:「世間哪有這般異事?」那廝道:「爺爺若不信,可詢問他人,若有半句虛言,甘受爺爺打罵。」嚴微道:「權且信你這回,今日饒了你等狗命,若再作惡,定將你等頭顱割下,一腳踢到沙門島。」眾廝聞聽,甚是欣喜,如獲大赦一般。
那廂東方清琪早已生氣,粉臉一怒,道:「如此齷齪言語,定是邪惡之徒。今日若不教訓你等,怎生對得起老娘名號。」言罷,自腰間取出長笛來。那為首漢子淫笑道:「小美人莫非要為大爺吹蕭不成?」眾漢子皆淫笑。那漢子伸手來抓東方清琪,東方清琪卻不躲閃,雙手一分,卻見寒光一閃,竟自長笛內抽出一柄利劍來。眾漢子驚呼,那為首漢子哪裡收得住身!但聞慘叫一聲,那為首漢子臉頰被劃開一道血口,鮮血直流,倒將在地,痛苦哀號。
那鴇母不解其意,道:「公子之意是……」又乾笑道:「我醉花樓俊俏女子多的是,公子爺只管選來。」嚴微笑道:「莫非玉鶯兒姑娘不在?」那鴇母笑道:「只是公子爺……這銀兩……」嚴微笑道:「若可得美人一笑,何惜千金?這玉鶯兒姑娘,或是市井傳言,徒有虛名罷了。」那鴇母笑道:「非也。公子爺可知湖州城行首施青蘿?」嚴微一愣,故作不知,道:「施青蘿是何許人?」那鴇母一愣,道:「公子爺必非湖州人,若是湖州人,豈有不知湖州第一美人施青蘿者?」嚴微淡然一笑,道:「我與施青籮頗有交往,焉有不識之理?不過這施小姐已無端失蹤,莫非在你這醉花樓中不成?」那鴇母笑道:「我家玉鶯兒姑娘比那施青籮,有過之而無不及。」嚴微笑道:「我卻不信,且請媽媽喚來玉鶯兒姑娘一見。」那鴇母為難道:「確如公子爺所言,玉鶯今日不在,待明日……」
那廂蔣虎眼巴巴望著嚴微、東方清琪,卻見二人端茶不飲,心中焦急,乾笑道:「此茶乃是茶中極品,採摘于莫干山,尤善生津解渴,二位且細細品來。」嚴微故作驚訝,道:「我便是莫干山山下人,怎的未見過此茶?」那蔣虎一愣,甚是尷尬。嚴微又驚訝道:「怎的這茶水中有一粒老鼠屎?」那蔣虎又一愣,把眼瞪那家人,那家人甚是惶恐。蔣虎滿面堆笑,道:「恕罪恕罪,下人手腳不凈。」遂令那家人去換一碗。嚴微端著https://read.99csw.com茶碗,近得蔣虎,道:「在下往張公鎮,欲打聽一人。」那蔣虎問道:「不知是何人?」嚴微笑道:「此人姓蔣名虎,人送綽號震山貓。」
嚴微會了東方清琪,拾過暗器,置於掌心,卻是一隻鋼鏢,長約一寸,兩刃鋒利,甚是精巧。嚴微似有所思,收起暗器,與東方清琪回得廳堂,見眾家丁散了大半,餘下三四人正收拾蔣虎屍首,見嚴微、東方清琪回來,驚恐不已。嚴微道:「你等人眾,若不思悔改、幫虎吃食、助紂為虐,便如蔣虎一般下場!」眾人唯喏。嚴微問道:「那蒙面者是何人?」眾家丁皆搖頭,一名家丁道:「小的曾見過此人一次,一夜,小的恰經窗外,聞聽虎……虎爺與甚人言語,那人甚是兇惡,似是訓斥虎爺,小的一時好奇,不知何人竟使虎爺如此畏懼,小的斗膽沾些口水,破了窗紙,卻見虎爺與一個蒙面人言語,便是此人。」嚴微思忖道:「他等言語甚麼?」那家丁顫慄道:「小的不曾聽清,又恐虎爺發覺叱責,便速速離開了。小的以為,定是為了那些姑娘。」嚴微道:「我等非是過客,實為被你等搶擄的眾女子而來,他等現囚禁何處?」那家丁吱唔道:「小的不知。」嚴微冷笑一聲,將利刃架于其脖頸上,道:「你欲活命否?」那家丁幾近哭出,忙道:「但凡女子抓來,先關在此,后便不知虎爺轉移至何處了。前日抓來三個女子,長得甚是俊俏。虎爺甚是高興,吩咐我等好生伺候他等。不想先前去送飯,卻發覺他等竟撬窗逃跑了。故而匆匆去醉花樓將虎爺喚回來,虎爺聞聽這事,大為惱怒。正在此刻,你等來叩門,他等見了與大爺隨行的這位姑娘長得俊美,故而動了歹念。」東方清琪冷笑一聲,道:「好一個思善堂!好一個福壽門!卻是暗藏污垢之處,卻不如一把火燒了,落得個乾乾淨淨。」
且言蘇公、蘇仁借問鄉人,方知福壽門分壇在鎮東洗塵亭,覓巷前行。主僕二人行於江南民宅屋檐下,頗有情致,行至一條巷弄深處,但見得一家小麵館,近得前去。卻見那麵館內惟有店家一人閑坐門口,店內無有食客,甚是冷清。那店主見有食客光顧,急忙起身相迎。蘇公、蘇仁入得麵館,叫了兩碗長壽麵,那店家便忙碌起來。趁湯水未沸之際,蘇公與店家寒暄,問些生意、庄鎮閑事。待面下鍋,蘇仁有意言及智弘活佛,那店家滿面景慕之情,道:「若得智弘活佛點化,便可白日飛升、名列仙班。」蘇公故作驚詫,道:「這世間果真有成仙之術?」那店家笑道:「成仙之術自古有之。只是你我凡夫俗子沒有仙緣罷了。」蘇公笑道:「店家此言差矣。所謂仙緣,在於慧根,他日一旦大悟徹悟,不定你便是南無無量壽佛轉世。」那店家聞聽此言,大驚失色,急忙探頭張望,見四下無人,方才安心,低聲道:「客官切勿亂語,若教旁人聽得,恐生禍端。」蘇公、蘇仁驚詫不已,不知店家為何這般恐懼。蘇公道:「罪過罪過,在下實不知其中原委,還望店家休要怪罪。」那店家甚是小心道:「客官毋再言此。」
一路中,蘇仁嘆道:「若世人得病不信醫,皆去求巫道拜神仙,豈非荒謬至極?」蘇公思忖道:「古往今來,不知幾多愚昧之人死於巫道,而今人依然接踵磨肩,趨之若騖。可憐又可嘆。」蘇仁道:「民間多奇術,雖言長生不老、得道成仙不足信,言辟邪褪煞,去疾治病卻是可信的。」蘇公笑道:「道家、佛家博大精深,其間亦含醫道之理,並不相悖,若過於誇耀,詆毀他家,則成巫道,正所謂過猶不及。」
蘇公心中詫異,隱約間覺得異樣,轉頭望去,卻見店門口探出半個人頭來,不覺一驚,暗道:「果然隔牆有耳,這店家端的好謹慎。」那店家見著那人頭,唬了一跳,待那人探出身來,舒了一口長氣,呵斥道:「小五,你這撮鳥鬼鬼祟祟做甚?」蘇公醒悟,原來是店家熟人。那小五近得前來,道聲「二哥」,神情沮喪,坐在一旁。蘇公方才明白,原來這小五乃是店家的弟弟。那店家白了那小五一眼,道:「你來何干?」那小五嘆道:「不知何故,雲兒這兩日病得甚是厲害。」那店家疑道:「雲兒病了?可曾服藥?」那小五道:「服藥甚用?張三和那兒子豈非便是服藥死的?」蘇公聽得分明,心中一動,開口道:「服藥治病,怎會死人?莫非服錯葯不成?」那小五道:「世間郎中,皆是庸醫,非但不能治病,反卻誤人性命,不可信,不可信。」那店家道:「你可去得師父那裡?」那小五遲疑不語,那店家嘆息一聲,返身入裡間房,不多時取出一弔銅錢,遞與那小五,道:「你若拿去博錢,我便打斷你那雙手。」那小五賭咒發誓,那店家頗為煩躁,擺手示意弟弟離去,那小五謝過兄長,而後出門走了。
眾廝跌跌撞撞出了余宅,嚴微攔下那多舌者,道:「你且留下,與我引路,去尋那潑皮蔣虎。」那多舌者驚恐不已。嚴微惡聲道:「只須遠遠指點,自會放你走。」那多舌者唯喏。三人出了宅門,徑直往醉花樓而去。不多時,那多舌者遠遠指點一處樓閣,道:「那便是醉花樓,其中有一行首,喚作玉鶯兒,甚是風騷,虎爺每日必與他廝混。」嚴微微點額頭,饒了那廝,與東方清琪商議一番。嚴微徑自入了醉花樓,東方清琪則入得臨街一茶坊內,隔窗相望,以為接應。
良久,那店家止了言,飲了一大碗水。蘇公微皺眉頭,拈鬚思忖,幽然道:「不想這張公鎮竟有這等高人!卻不知這位無塵大師仙居何處?」那店家道:「便在鎮東橋明鏡台,依此巷前行,至盡頭過橋見一亭,便是了。」蘇仁趁機道:「老爺何去不前往求拜神仙,或可求得不老仙丹。」蘇公笑道:「正是。」蘇仁付了面錢,二人出了麵館,沿巷前行往鎮橋東明鏡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