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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歐洲,是個混合體 第二章 神性到理性,科學到浪漫

PART1 歐洲,是個混合體

第二章 神性到理性,科學到浪漫

被分裂、被撕扯、被困惑,是歐洲的宿命。其他的文明只有單一傳統,不是這種具有三重元素的大拼盤,歐洲在道德和智識生活上一直受到煎熬、困擾和瓦解。歐洲的血統來自一種非常混雜的淵源,沒有一個可以稱為「家」的地方。
馬丁·路德攻擊羅馬,一些德意志王侯見獵心喜,是他能幸免於難的另一個原因。當時的德意志並不是一個單一制國家,它是一個由許多小國組成的邦聯。羅馬教廷在德意志的影響力要大過在英國、法國,這即是部分原因——英國和法國是統一的國家。在德意志,教會握有廣大的土地,有些地區甚至佔據泰半;剝削人民、聚斂錢財不說,各教區的主教也由教皇任命,這些王公貴族全無置喙餘地。若是跟著馬丁·路德走,他們便可佔據教會土地,任命領地內的主教,對羅馬停止金錢捐輸,於是,這些王族成了馬丁·路德的保護者,並在領土內廣建路德的新教教會。日耳曼民族有一半的土地都設有新教教會,路德派教義也從現在的德國北傳到了瑞典、丹麥和挪威。英國則是創立了自有的新教品牌,稱為英國國教。
當然,大部分的男體看起來並不像那尊雕像;希臘人的目的不是要展現哪個人的軀體,他們的用心是從人體中找到完美,並且利用數學算出至為賞心悅目的比例和線條。
從裸體作品到罪惡的赤身露體再回歸裸體作品,可以代表古典時期到中世紀再到近代的意涵演變,而這正是文藝復興對它本身的理解。
要是我提議,我們拋開生物學和演化不談,在學校里專教這段章節,你覺得怎樣?「不行不行。」你一定會這麼說,因為你是個進步的文明人,這就是我們所說的教育的功能;要是父母希望自己的小孩了解《聖經》的這段記載,他們可以自己教。那要是我們在學校里既保留生物學和演化的課程,同時也教上述這段章節,你覺得如何?「不行不行。」科學顯示我們都是從動物演化而來,而且這世上到處都有篤信上帝造人的瘋狂信徒,讓他們趁著這個缺口進入學校殿堂,代價我們負擔不起。
——近代歐洲
無可否認,這是很極端的看法。啟蒙運動不是革命運動,甚至不是政治性的運動。它是由一群學者、作家、藝術家和歷史學家推動,這些知識分子相信,一旦理性與教育變得普及,迷信和無知自然會消弭于無形,人民也就不會相信神跡或君權神授這類的胡說八道。只要人民得到教化,民智自然開啟。
這也是一個比較「入世」的世界。古典時代之前的人對死後的生命其實沒有那麼看重,對人在地球上的所作所為關注更多,他們對人的力量和能耐歡喜擁抱,不會滿腦子想的儘是人的邪惡墮落。文藝復興學者現在進入了一個思想奔放的世界。怎樣生活最好,想些什麼最好,古代哲學家和道德家早就百花齊放,在觀點上百家爭鳴,但他們的辯證和推論並沒有被傳承下來,因為基督教會已經給人民的思想緊緊裹上了束縛衣。
我們現在知道,星球為什麼那樣運轉。有兩股力量在運作,一是它本身以直線行進的傾向,一是被太陽吸引的傾向。兩種傾向拉鋸的結果,星球的運轉就變得傾斜,繞行太陽的軌道因此是橢圓形狀。

·行動像天使,悟性像神明

啟蒙運動從法國發端,聲勢也最為壯大。在啟蒙運動的學者看來,這是個受無知和迷信宰制的世界。社會有兩股非理性的強大勢力,一是教會,即天主教廷;一是法國國王,那位絕對專制的一國之君。教會和法國國王的地位之所以屹立不搖,靠的就是人民的無知。
在中世紀,大部分的神父、主教和大主教加入教會,並不是因為宗教情懷或特別虔誠;他們加入教會,是因為它是當時最龐大也最有錢的組織。領聖職就跟今天你去當公務員、進大公司、進政壇或進大學沒有兩樣,可能是為了一份穩定的差事、有興趣的工作或高薪,也可能是為了吃香喝辣、施展權力。在教會裡,你有的是機會撈油水、發橫財,還能替親戚朋友謀職找事,讓他們雞犬升天。
不過,文藝復興學者並沒有直接攻擊基督教。他們的個人態度或有不同,但大致上對基督教採取的觀點頗類似於古人的宗教觀,那就是:宗教是個基本的存在,大體而言是件好事或者說有存在的必要,只是世界上還有更多的事情值得關注。宗教不該鉗制生活和思想的一切,而這正是教會一貫的目的。這樣的鉗制一旦被打破,歐洲的思想反而變得比過去更大胆開闊、天馬行空。
有三件雕塑作品可以顯示古典時期、中世紀和近代這三個進程的轉折(見下頁)。第一件是一尊古希臘雕像,留存至今的希臘原始雕像屈指可數;我們今天看到的通常是羅馬人的複製品,品質很難和真跡相比。這尊雕像出自普拉克西特列斯(Praxiteles)之手,雕的是赫爾墨斯(Hermes)握抱著嬰兒酒神狄俄尼索斯(Dionysus)。人體是完美的,這個觀念是希九*九*藏*書臘的發明之一。一如藝術歷史學家肯尼斯·克拉克(Kenneth Clark)所言,裸體像和裸|露的身體是有分別的。裸體像本身展現的是豐富的力與美,它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狀態;裸|露的身體就只是沒穿衣服而已,而且因為沒穿衣服而顯得自曝其短。
法國啟蒙運動的偉大成果,是彙整出一部百科全書。這是第一部具有現代概念的傑作,而它之所以著稱於世,並不是因為一些學有專精的學者,將它寫成一本四平八穩的權威著作,一如我們今天對百科全書的認知。它的根本不同在於將理性用於一切事物,讓知識領域里沒有層級之分。它並不是像教會原本希望的,從神學和上帝寫起。在這本百科全書里,你會在哪裡找到上帝呢?在D(Dieu,神)和R(Religion,宗教)字首的條目下。這是一套以字母為索引的知識庫,光是以字母排序這個動作,對號稱掌握最高真理的教會來說就是一大衝撞。它對所有知識一視同仁,施予同樣的理性測試。
不過,啟蒙運動的領導人物並不是民主主義者;若是哪個開明的君主願意開始推行他們規劃出的理性社會,他們樂見其成。18世紀歐洲有幾位君主,確實做到了世稱的「開明專制」。他們廢除了野蠻刑罰和酷刑,將法律訴諸明文,開始以具體的作為教育人民。
浪漫主義運動也催生了民族主義的意識形態,這個觀念在當今世界里依然是一股強大的力量。民族主義主張,擁有不同文化和語言的民族必鬚生活在一起、成立自己的政府。光是閉門造車、空想好的政府是不夠的;而如果這個政府不是由你自己的民族所組成,它也不可能是個好政府。塞爾維亞人必須住在一起,成立塞爾維亞政府;克羅埃西亞人必須住在一起,自組克羅埃西亞政府。要是一個國家有塞爾維亞人又有克羅埃西亞人,這表示不管是塞爾維亞人或克羅埃西亞人都無法充分表達自己。塞爾維亞民族的精髓不可能開花結果,除非它有自己的國家。這是民族主義的意識形態。
舉例來說,談到崇敬(adoration),這套百科全書的建言是:「對真神的崇敬應該不偏離理性,因為神是理性的創始者……」
你似乎被分裂成兩半。對我們的孩童,你希望他們懂得科學就好,可是你也羡慕那些傳統信仰沒有斷裂的人。
我們的圖到此完成。你可以看到,公元1400年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在圖的中央,曾經貴為中世紀文明中心的教會,現在是一片空白。文藝復興、宗教改革、科學革命、啟蒙運動、浪漫主義運動,各以不同方式削減了教會的權威。
歷史的推進就是一個個這樣的循環。教會也不相信進步,或者說不相信人類可以不靠上帝,光憑自己的努力就能進步,因為它相信人類基本上是邪惡的,光靠理性作為人類的導引,絕不可能創造出完美的社會。
教會到處兜售奇迹故事,為了讓人民聽話,恫嚇要讓他們永遠在地獄受苦;法國國王指稱自己治國是奉上帝的神諭,質疑王權就是違反教義,人民除了乖乖服從別無選擇。啟蒙運動的一位推動者如此歸結該運動的訴求:「我希望看到最後一個國王被最後一個神父的腸子給絞死。」
文藝復興是中世紀世界遭遇的第一個重大衝擊,16世紀的宗教改革運動是第二個,這回是對基督教會的直接攻擊。宗教改革的目的,是要基督教會回復到尚未羅馬化之前的樣貌。我們說過,基督教會因為跟著羅馬帝國一起成長,各種特性深得羅馬真傳;在羅馬帝國滅亡后,教會的教皇依然屹立,地位儼然君王一般,而各教區的主教和大主教,也猶如古羅馬帝國的行政百官,轄下更有不計其數的地方神父教士。這個聖職體制不單有自己的法律、刑罰和監獄,還有自訂的稅收制度。
文藝復興常被描述為古希臘羅馬學術的發現或再發現。不過,這並不是說這些智識成就曾經遺失,而今重新被找回,雖然當時確有若干新的發現問世。它的改變在於不再使用古代知識來支持基督教會的神學,而是有許多學者,主要是在教會體系之外,嚮往希臘和羅馬在創造這些知識時的世界樣貌而意圖加以擬造。他們希望像古代藝術家那樣從事藝術創作,希望建造出類似他們的建築,跟他們一樣讀寫拉丁文,所思所想俱與他們相同。他們想回到過去那個非基督教的世界——但這樣的世界已被教會藏匿起來,因為教會只把這些知識利用於遂行自己的目的上。
科學革命帶來的信息是:希臘人錯了。對古典的極力尊崇就此打破,我們不但追平了他們,甚且超越了他們。這些科學家多麼聰明啊,可是他們的聰明帶來了什麼?他們發現,人類並不是宇宙的中心;人類其實微不足道。這是西方普遍面對的困境:我們很聰明,可是我們不斷在發現自己的無足輕重。但更慘的還在後頭,19世紀,達爾文把這個論點延伸得更遠:人類跟猿猴來自同一個祖先。這對人類本身和人類的傲慢來說,都是更大的棒喝。我們不是宇宙的中心,不是什麼特別的生物,我們只是藉由一種偶然機制,從動物王國里繁衍出來的後代。
現在,我們要來看歐洲文化是如何從「回顧」演變為「前瞻」,看它何以開始相信進步,相信假以時日世界會變得更好——這是一種很奇特的信念。相信進步,是17世紀科學革命的結果。這段時期是現代科學的發軔期。

·文藝復興的古典主張

那麼,教會九_九_藏_書是靠什麼手法,可以避開這種破壞性的批判這麼久?
對於太陽是宇宙中心,地球圍繞著它旋轉的新學說,不管是新教或天主教教會,一開始都抱持反對的立場。《聖經》說,是上帝創造了地球,接著在地球上空裝置了太陽、星星和月亮,但教會最後也不得不低頭,宣布這些科學家才是對的——就跟他們最初駁斥達爾文一樣,結果兩次都威望大失。

·「浪漫」源自德意志?

這算是一種反求諸己的宗教。馬丁·路德說,羅馬教廷花了幾世紀建立的一個龐大機制,根本毫無必要,但羅馬教廷對這個觀點並沒有虛心受教。教皇駁斥了馬丁·路德對教會的批評以及他對救贖的新見地,而馬丁·路德也強烈譴責教皇作為回復:
進步是個新觀念。古代的人不相信有進步這回事。他們相信天道循環,有榮就有枯;所有的組織和社會在青壯之年都是蓬勃煥發、朝氣十足,但之後就自然進入腐朽過程。
這個教會,也就是如今的羅馬教廷,至今依然擁有些許權威,而如果你是個思想開通的人,說不定還是認為教皇受到抨擊不無道理。每個思想開通的人都知道節育是好事,可是這位教皇說,節育違背了上帝的教示,任何現實的考量都不能讓它成為正確,就算西方大部分的天主教徒在這件事情上沒理會教皇的意見,教皇還是一直認為節育是錯的。不過,大體說來,我們一直走在一個重大的世俗化過程中。
假裝我是啟蒙時代的人,我會說:「如果孩童想知道噴泉和水潭的來源,他們應該去讀地質學。」
啟蒙運動的信息是:宗教是迷信。因此,儘管宗教曾是歐洲文明的核心,現在也不得不靠邊站,由理性取而代之。跟著理性和科學走,未來就有進步。這個箭頭(見下頁)帶我們跳出了這一頁,也帶我們脫離黑暗,走向光明。
浪漫主義運動崇尚感受、情緒以及所有的強烈的情感。在這方面,它和一心一意信奉理性的啟蒙運動形成截然的對比。這場運動延燒整個歐洲,但尤以德意志地區(今日的德國)為烈,理念在此也得到最充分的發揮。浪漫主義的信徒並不想用理性去控制情緒和激|情。在他們心目中,光是優雅地將古典曲調重新演繹出來,稱不上是偉大的作家或藝術家;窮盡靈魂,掏心剖腹地將熱情、痛苦、絕望赤|裸裸地攤在第一線的才是。藝術應該是情感激蕩、表達淋漓、驚天撼地的。
以上是它的公式。牛頓利用它算出了地球和太陽之間的引力。
17世紀伊始,希臘人在解釋宇宙及其運行方面依然是權威。他們的基本觀念是: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其他所有星球都是環繞地球運行,包括太陽和月亮。根據希臘人的說法,地球是靜止不動的;它看來不像在動——有什麼力量可能動得了它呢?所以它是靜止的。
一邊是科學和進步,一邊是感情和解放,這兩股孿生力量迄今依然強勁,有時彼此強化,有時互相對立。我們且來看看,這兩股力量是如何分裂我們。首先,來看《聖經》這段創造人類的記載。
傳統土著人住在一個魔幻世界里,他們土地上的每樣東西都有一個故事,將他們的生活和祖先串連在一起。你認為這樣的故事應該保存嗎?「應該。」你會說。應該講給土著人的小孩聽嗎?「當然應該。」學校應該教他們這些嗎?「應該。」而學校確實有教。
這樣的等式提醒我們:數學確是科學的中心,希臘人的直覺果然是對的——這個世界是簡單的,它的運行規則可以用數學來表達。17世紀的科學家推翻了希臘的宇宙說,但他們之所以推翻得了,用的還是希臘的數學方法。
《聖經》,是馬丁·路德據以批評教會的關鍵。如果《聖經》上沒寫的,教會就沒有理由去堅持或執行哪個訓令。《聖經》是唯一的權威。和羅馬教廷決裂后,馬丁·路德第一件事就是把《聖經》翻譯成德語,使得人人都能閱讀、成為自己得救的主人。

·相信進步或相信循環

羅馬教廷的敵人很快就變得不止一個。新教教會的形式不一而足,因國家而異。它們在自己的國家裡自給自足,建立起一系列教會,天主教會則是個跨越多國的龐大組織。平民百姓在受到馬丁·路德和其他改革者鼓勵而自己閱讀《聖經》后,不久也從中找到批評馬丁·路德的理由。在宗教改革運動中,由於再也沒有一個統一的權威去詮釋《聖經》、監督信仰,新教會不斷增設,也不斷被淘汰。
德國人希望知道,早期日耳曼民族在跟文明、羅馬以及天主教會混合之前是什麼模樣。他們想把日耳曼民族從這個組合當中抽離出來。他們喜歡這些出身草莽的祖先,喜歡他們的活力、生命力和樸拙,他們不想跟著軟趴趴的知識分子走,他們以過去那些親近土地、深諳德國人原本面貌的日耳曼先祖為榮。
教皇和主教團掌理著整個教會,教義也由他們制訂。教會可以給你救贖,可是必須透過它所掌握的東西來運行。你要得救,非得靠神父和主教不可。你必須領聖餐、參与彌撒,還需要神父替你變魔術,把麵包和酒變成耶穌基督的血和肉。你需要神父聽你懺悔,賜你寬恕,教你如何贖罪。神父可能要你念百遍千遍的聖母瑪麗亞或指示你去朝聖,或者如果犯行重大,會https://read.99csw.com要你到聖壇之前乖乖接受鞭笞。如果你是有錢人卻快死了,他可能會斬釘截鐵地告訴你,除非你把大筆財富留給教會,否則你進不了天堂。
一百多年間,羅馬天主教和新教就這樣互相攻伐,甚至不惜兵戎相見。兩方都認為對方大錯特錯,都不認為對方只是不同種類的基督教,甚至不只是非基督教而已,而是以反基督、真正教會的敵人視之,唯有另一方被消滅,真正的教會才能存續,這種認可殺人的教義引發了屠殺——與其讓天主教徒或新教徒去傳揚一種完全抵觸上帝的訓示,而使得他在世間的教會受到傷害,不如把對方給殺了來得好。不過,在互相殘殺、誰也沒勝過誰的百余年後,兩方終於達成長期的休兵協議,包容的觀念也逐漸成形。
第三件是文藝復興時期的米開朗琪羅(Michelangelo)的作品,他將自己投射為希臘古人,重拾他們對裸體的概念。他所雕刻的大衛像是公認的完美人類形貌;人類是尊貴、高尚和美的化身——一如哈姆雷特所形容:「行動多麼像天使!悟性多麼像神明!」
屍體對這位叔叔來說是個重負,因為老人家年事已高,而他的侄兒已近成年。可是他辦到了;他把屍體帶回故鄉,好好埋葬了。直到今天,你依然看得到老人行腳的蹤跡。在他中途將屍體放在沙地歇息的地方,你會發現噴泉;在他放屍體的岩地,你會發現水潭,裝滿了老人的淚水。
馬丁·路德畫像,德意志宮廷畫家盧卡斯·克拉納赫(Lucas Cranach)繪於1532年。
構成歐洲文明的混合體是個不穩定的組合。雖然它延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整個中世紀,一千年左右,但組成元素之間並不調和。時至公元1400年,這個混合體開始分崩離析,它的分裂首先始於文藝復興。
馬丁·路德是個修士,對自己的宗教非常認真。他對自己的救贖充滿煎熬:「我,一個滿身罪惡的人,必須怎麼做才可能得救?」一天,他讀到《聖經》中保羅寫給羅馬教會的書信,頓時豁然開朗。保羅說:「你只要相信耶穌基督就能得救。」馬丁·路德從這句話里做出推論:
牛頓把這個存在於所有物體之間的吸引力稱為「萬有引力」(或稱地心引力、重力),利用萬有引力定律,可算出任何兩種物體之間的引力。這個定律可以用數學公式來表示。這個定律說,物體體積越大,引力就越強——它跟物體的質量呈正比關係。而物體之間距離越大,引力就越弱——它跟物體之間的距離呈反比。
耶和華用地上的塵土造人,把生命的氣吹進他的鼻孔,他就成為有生命的人。耶和華在東方開闢伊甸園,把他造的人安置在裏面。耶和華說:「那人獨居不好,我要給他造一個配偶幫助他。」耶和華使他沉睡,他就睡了;於是取下他的一條肋骨,又把肉合起來。耶和華用那人身上所取的肋骨,造成一個女人,領他到那人跟前。那人說:「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稱他為女人,因為他是從男人身上取出來的。」因此,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聯合,二人成為一體。

·法國啟蒙運動——你會在哪裡找到「上帝」?

現在,來看看以下另一個故事,這是澳大利亞土著人的傳說。
既然異教徒必須受火刑燒死,馬丁·路德是如何逃過這個劫數的呢?有好幾個原因。第一,拜印刷術發明之賜。馬丁·路德對教會的批評和譴責立刻被印成文字,傳遍了整個歐洲。馬丁·路德開始抨擊教會之時,印刷術還是個新發明,問世不過五十年;教皇要打壓馬丁·路德的計劃還沒成形,他的大名已是盡人皆知,每個人都在拜讀他的批評文章。在過去,也曾有許多異教徒在一國之內帶領著一小撮跟隨者,但馬丁·路德不一樣,他很快就擁有了大批隨眾,國內國外都有。
德意志發展出的這些觀念,是刻意針對法國啟蒙運動觀念而發。德國人說,你不能拿抽象的語彙空談人類和社會,因為人是不一樣的,端視你生長在什麼國家而定。浪漫主義的信徒說,我們的語言和歷史塑造了我們,這些東西深植在我們體內。因此,有自己歷史和語言的德國人,永遠都跟法國人不一樣。在沙龍里談天論地的法國知識分子相信一種普世的理性,但那是不存在的。身為德國人,我們要把德國人的特質找出來。
因此,若是兩個物體的質量增加,引力就變大,兩者越離越遠,引力就減少。事實上,當兩個物體分開,引力會以極快的速度減少;降幅是兩個物體之間距離的平方。因此距離如果加倍,會讓引力減弱四倍(2×2)。
說上帝是創世者或在宇宙開天闢地之初是推動者,啟蒙學者不見得會反對這樣的說法。他們反對的是現在被世人斥為迷信的東西,以及教會以迷信來宰制人民思想的行徑,教會告誡人民,不服從就要下地獄遭火燒,他們對此深惡痛絕。
西方人現在計算年代的方法是建立在兩個不同的基準上,這不啻是代表:這個文明的本質是個混合體。制定公元年份是從基督誕生的那年起算,這表示西方人依然承認自己是基督教文明的一部分。AD是拉丁文Anno Domini的縮寫,意思是救世主出世之年(事實上耶穌並非誕生於公元元年,生於公元前6年或前4年更為可能)。不過,我們把歷史劃分為幾個時代——古典時期、中世紀、近代,就跟基督教毫無關係了。這是文藝復興時期的觀點,意指古典世界已臻於完美的巔峰,之後人類逐漸偏離了正道,就此跟寶貴的遺產失卻了聯繫。這段「暫停」時期就是所謂的中世紀,也就是基督教會在智識和社會生活上實現全面操控的時期。因此,古典時期、中世紀和近代的區分https://read.99csw.com,和基督教是不相干的。
科學革命之後,那個時代的人並不認為科學的種種發現貶低了人的重要性。恰恰相反的是,他們認為,如果人類做得到這一步——藉由理性思索出整個自然體系的運作,又能用數學精確表達,當然就可以利用理性更上層樓。我們可以把這份理性用於人類生活,讓它得到脫胎換骨的改善,這份以理性為尊的渴望,就成了啟蒙運動的驅動力。
第二件雕塑作品呈現出中世紀的人體觀。這是德國希爾德斯海姆(Hildesheim)教堂大門上的人物畫,它刻畫的情景,是亞當和夏娃吃下了上帝告誡他們不能吃的水果。亞當在責怪夏娃,夏娃在責怪毒蛇,兩人都為自己的赤身露體感到羞愧,拿手遮遮掩掩。
隨著文藝復興來到,歐洲社會開啟了它漫長的世俗化過程。在世俗的世界里,宗教可以存在,但是屬於私人事務,或是一群人受到某些信念所吸引的結社團體——就像我們今天的世界。宗教不能左右社會,不能強制每個人遵守規定和儀式,也不能宰制思想。
這是新教和天主教教義的基本分野。羅馬天主教強調,行善積德是得救的一個過程;朝聖、施捨錢財給窮人,都有助於你的最終目的——與上帝同在。但馬丁·路德說不是這樣的;就憑我們,渾身罪惡又腐敗的我們,哪有可能做出什麼讓上帝高興的事情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崇信上帝,而只要我們崇信他,上帝就會讓我們得救,這是他做過的應許。

圖2—1普拉克西特列斯所雕的赫爾墨斯(左);希爾德斯海姆教堂青銅大門上的人物畫,上帝在責怪亞當和夏娃(中);米開郎琪羅的大衛像(右)。
宗教改革運動,是以《聖經》的訓示和教誨為據,對羅馬教廷進行改革的運動。它希望重塑早年的教會生活。宗教改革所帶來的信息是:基督教並不是羅馬人的宗教。
對於直接冒犯教會或國王之處,這套書的編者必須非常小心,因為18世紀的法國還是有審查制度,雖然主事的審查官對編著抱持同情,曾經建議他們將印版藏在審查官的家,因為那裡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看「諾亞方舟」這一條,就知道這套百科全書踩了多少地雷。它劈頭就問:諾亞方舟有多大呢?一定很大很大。它必須容納不只歐洲所有成雙成對的動物,連世上其他品種的動物也得在船上。而且不止是動物,方舟里必須裝載許多飼料,動物才能存活。兩頭羊不可能足夠;要養活那對獅子勢必得有數百頭綿羊。這艘船一定非常巨大,《聖經》卻說只要四人就能操控。這些人想必是力大無窮、三頭六臂!透過這些看似正經八百的提問,這套百科全書突顯出了故事的荒謬。
這人以為他是誰啊?他告訴我們,他是耶穌基督在世間的代表,但他其實是耶穌的敵人,是個反基督之道而行的人。他過著奢華的生活,頭戴著三重皇冠,你來到他面前必須親吻他的腳趾頭,要行動還得僕人高舉過肩,而我們從《聖經》上知道,耶穌基督都是靠著兩條腿行走四方。
「因信稱義」,是路德教派的中心教義。只要相信基督,你就能得到救贖。當然,作為信徒,你會樂於去做讓上帝高興的事,一如教會所說,要行善積德,去做一些耶穌說我們該做的工。可是,行善積德本身並不能幫助你得救。
浪漫主義崇尚情感、文化、民族主義和自由解放,圖中和這個箭頭背道而馳的是理性、科學和進步。(見上頁)
如果我繼續假扮啟蒙時代的人,我會說:「土著人活在黑暗和魔法的恐懼當中。」你不會聽得進去,因為你已經被故事迷住了。從這些故事聽來,土著人的生命似乎更完整,更健全,更貼近自然,因為你迷失在浪漫情懷裡。
啟蒙運動種種理念受到的第一個試煉,是18世紀末的法國大革命。遺憾的是,儘管對理性抱持高度期望,法國大革命在國王和教會雙雙被掃除之後,並沒有帶來一個民智洞開的新紀元,反而帶來流血、暴政和獨裁。不過,這個怪異混合體的最後一個元素在此之前便已失去了停泊的依靠,這是18世紀末期至19世紀初葉,浪漫主義運動的結果。
現代社會對文化的興趣和尊重就發端于這個轉折點上,歷史上頭一遭,知識分子開始搜集民俗文化。對於傲慢自大的法國知識分子關於理性的誇誇之言,他們的答覆是:穿上你的靴子去走走路吧,走向平民百姓,走向農村耕民,記下他們的故事和歌謠,從中你會找到真正的啟迪。浪漫主義的信息是:文明是人為的,它束縛了我們、局限了我們,唯有活在傳統文化當中,你才算是活得完整。
首先,雙方同意某些國家可以信奉新教,某些可以信奉天主教,接著——這是一大躍進——同一國里不同的基督教派也可和平共處,雖然一開始,新教徒和天主教徒對這個可能性都不敢置信。
這明顯不是裸體作品,它們是基督教義的具體展現,表示身體是邪惡的,是罪惡的根源。
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都是向過去看齊的運動,兩者皆是意圖將歐洲這個混合體的某個部分獨立分離出來。文藝復興著眼的是古希臘和羅馬的智識成就,新教改革者則是頻頻回顧羅馬教廷承襲羅馬習性之前的基督教會。天主教教會保存的文獻在這兩個運動中都佔有核心地位。它所保存的希臘和羅馬學術,被文藝復興運動拿來規避它對知識的鉗制,而它所創造並予以神聖化的《聖經》,則被新教改革者拿來顛覆它的神學和單一性。
可是,這個九*九*藏*書巧取豪奪、富有又腐敗的組織,卻也是耶穌教誨以及早期基督徒言行記錄的保存者。耶穌和他的門徒出身卑微,如今教皇和主教們卻高居於廟堂之上。耶穌早就警告過擁有財富的危險,而早期基督徒聚會都是在自家或別的信徒家裡。《聖經》上對這些都有明文記載,因此,教會保存的聖典文獻若是落入了反對基督教的批評者之手,很可能會變成引爆的炸藥。
由於《聖經》是以拉丁文書寫,極少人能夠閱讀。教會說,它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解讀《聖經》的權責單位。任何人要是利用《聖經》去批評教會的訓示或作為,就會被當成異教徒綁在木樁上燒死;換句話說,你要是非信徒,不但會害了自己,對基督教也會造成威脅。可是,到了16世紀,有個「異教徒」卻逃過了一劫,他的名字是馬丁·路德。
你根本不必做任何事就能得救,尤其不必對神父的指示言聽計從。你只要相信上帝、抱持信仰就行了。
這個觀點在17世紀被推翻了:太陽才是這個天體系統的中心,各個星球環繞著它運行,但不是以正圓形而是橢圓形運行;地球是環繞太陽旋轉的星球之一,而月亮是環繞著地球旋轉。這個天體系統是單一的體系;所謂的不同界域、不純凈的地球和純凈天空之說已成過去。它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體系,只要一條法則或一套定律,就可解釋全部。
從我們的位置——地球,距離太陽第三遠的星球——卻能發現這整個天體系的運作,是何等偉大的成就!在過去,人類把自己放在宇宙的中心位置,根據自己的直覺推斷地球恆常靜止不動,是多麼理所當然,對一流希臘頭腦思索出來的學說尊崇有加,又是多麼恰當;但17世紀的科學卻與這種種趨向反道而行,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歐洲的宿命:分裂、撕扯、困惑

·牛頓、達爾文讓誰低頭?

這場18世紀的智識運動,目的是發揮理性,將它運用在政府、道德觀念、神學和社會的改造上。
而地球是個不純凈的境域:地球上的東西會改變、會腐朽,天空卻是純凈、完美、永恆不變的。而其他星球為什麼要以圓周繞行地球呢?因為圓形是個完美的形狀。這是希臘幾何學說的一部分,認為世上有完美的形狀存在,正方形是其一,圓形也是。因此,星球會以圓周繞行地球,而既然天空是個完美境域,它們並不需要任何外力推動。星球以完美的圓周繞行,和諧自得。
是什麼在推動地球和其他星球呢?根據科學家牛頓(Isaac Newton)的說法,答案是:宇宙的萬事萬物,除非受到外力作用,否則都會以直線狀態持續運動下去。而宇宙所有物體之間都有一股互相吸引的重力作用其間,就是一種永遠都存在的引力。所有的物體都會互相吸引:這本書被地球吸引,月亮被地球吸引,地球被太陽吸引。地球上的海潮起起落落,也是因為地球和月球之間的引力變化所致。這個單一體系把所有的物質都吸聚在一起。

·耶穌早就警告過……

從此,這個觀念就一直深植在西方社會裡。19世紀有一次重大的爆發,採取的形態之一是吶喊自由解放:讓我們甩掉所有的規範,讓我們活得簡單、直接、自在,讓我們自己耕種、自己織布;讓我們蓄髮蓄胡、住在公社裡,讓我們誠實面對自己的情感,人與人之間坦誠相見。還有,讓我們借鏡更真實的人——勞工、農民或是「高貴的野蠻人」。

·馬丁·路德之時勢英雄

文藝復興的結果是,身處於某種文化和傳統的人,靠著思想讓自己邁入另一種文化和傳統。一旦跨過這條分界線,你就永遠不一樣了。任何東西都不再是不變的。歐洲的思想家們震撼于文藝復興時期所帶來的衝擊,而這並不是它最後一次發生。
「什麼?」你會大聲反駁我,「這不是重點。」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老人非常喜愛他的侄兒,年輕侄兒遠赴異國,愛上了一個女孩。這一對情侶後來私奔,可是被當地部落的長者追到,因為女孩已經被許配給部落的一個老人,於是他們用矛射死了年輕人。老人聽到噩耗后非常傷心,因為他非常愛他的侄兒,雖然他很老了,還是跋涉到那個國家,打算把屍體帶回故鄉。
最開始把希臘和羅馬年代稱為古典時代的,就是文藝復興時期的人。古典在此處意味著經典、最優,例如我們說經典的接球、經典的演出,是種無法超越的精彩。他們相信,古人在文學、藝術、哲學和科學方面的成就一直無人超越,未來也無可超越。至於他們自己,能夠庶幾近之也就不錯了。如此這般,歐洲這個組合體就因為「文藝復興」的這個信息——古典的東西是無與倫比的——受到了干擾。

·兩派人馬從相殘到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