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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禍從西來 第五章 測字

第一卷 禍從西來

第五章 測字

他一旁的一個長得很漂亮的侍童,臉上已經寫滿了怒意。
「在下殘疾之身,怎能有幸追隨將軍?」我推脫道。
「我總不好直言閣下是個草頭將軍吧。」我也笑了。
本朝太平日久,道上沒有聽說有什麼強盜。不過看我一個殘廢之人,恐怕真有強盜也懶得向我動手。
他一笑,道:「原來先生對兵家還有涉獵,不妨一論。」
說是一敘,還真的只敘了一句。他似乎滿懷心事,只是喝酒。
「再幫我測一字。」他說著,沾酒在桌上寫下一個「因」。寫完,又補了一句:「今日閣下測的無一個好字,還是求先生看看仔細。」
他嘆了口氣:「先生好見識。我尚缺一個幕僚,先生是否願助我一臂之力?」
殘廢總是不便的,客棧的掌柜為了方便我,我也為了省錢,就租下了底樓的雜物間。長寬不過數尺,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之外別無它物。
因為有一個廟會,今天的客人也特別多。
我央人買了紙筆硯墨,在白布條上寫了四個字:醫字相卜。找來一塊乾淨些的木板架在輪椅上,我有了賺錢營生的行頭。
我從沒有https://read.99csw.com想過自己能碰到一個將軍,不過真的碰到了也就碰到了,他並非想象中的高不可攀。至於廁身行伍,這就值得細細思量了。
「依先生說來,若是西北事發,豈非天下動蕩?」他眯著眼睛。
萬幸,我在輪椅之下裝了暗格,值錢的物件都在我身下,包袱里只是一些散錢和替換的衣物。
我知道他不是在吹牛。
「明可名!國老虛公綦之本心先生的弟子。」他一臉肅穆,壓低聲音說道。
「草民試言。」我一拱手,「若是西北有事,國之大禍將至。所謂兵勢如水,西北之地廣袤勝過中國,貧瘠不下蠻荒,民風剽悍三歲孩童即能舞刀弄棒。進攻,入陽關,陷酒池,得金城即可跨馬中原如入無人之境。退守,聽聞南有沙漠無垠如海,非土著不可生;北有祁山連綿萬里,非鵬鳥不可越。」
「草民身居陋巷,耳聾目瞎,不敢妄論。」
我手一震,差點打翻杯中的茶水。
今天的天氣很好,我早早就出了門。
「閣下以水為媒,是為洇,可見凶中帶吉,總能過去。」
我看了一眼https://read.99csw.com,搖了搖頭:「竹木茂之於上,蕭索隱之於下。表面風光皆可見,不知來日心秋人也愁?」
「若是問兵事……」我略一沉吟,「兵書有雲:勿擊堂堂之陣,勿邀煌煌之師。將軍能寫出如此堂皇規正的字,此行或是大吉。」
「請。」我不是自信,只是現在圍觀者眾,都是街坊,若是我不敢,招牌也就徹底砸了。不過我已經有了眉目,八成把握。
不過師父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裏,他說,虛綦之的徒弟不能做一輩子的獄卒,可是我現在比之獄卒又有什麼不同?
「有心為因,自然是生於恩,可見閣下知恩圖報,真丈夫也。」
「學生明可名,承蒙大帥不棄,願追隨大帥麾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的家當盡在輪椅之中,要走也簡單得很。
「大隱隱於朝,李哲存怎麼找也不會在我的帳下找人。而且,即便他找到了,我是先皇御封的上柱國大將軍,大司馬,天下兵馬大元帥,他能奈我何?」
我不再說什麼,其實,若是兵事,「因」帶「囚」形,或有階下之辱。
一個身穿綢緞的半百read.99csw.com富紳擋住了我的去路。
「你會測字嗎?」
我看著這個富紳模樣的人,實在難以想象居然是如此了得的人物。
「蔣老爺,我們別和這個江湖術士糾纏了,快些走吧。」侍童道。
我當然不會嫌棄他。
當夜,三輛馬車停在客棧的後門,然後往三個方向疾馳而去。
「不知閣下要問什麼?」
師父曾經說過,天下動靜,一動一靜。亂世之後必有盛世,盛世之中必伏亂根。西北是我朝腹地,聽聞與野食國相接,其地華夷雜居,早兩年便有不服君威之傳。
「誠如先生所言,但求上報君恩,粉身碎骨,在所不辭。」他的臉色略微有些轉霽。
他在紙上寫下了一個「篍」字。
富紳大笑:「今日得見小友,實在有趣,聽聞千橋鎮的萬合酒樓以壁火烤鴨聞名天下,若是不棄,不如把酒一敘?」
日子還是一天天在過,我成了鎮上略有名氣的相士。雖然我把醫放在了首位,但是找我的人更多還是看相占卜。人就是這樣,不知道未來之前總想知道,知道后又有諸多煩惱。我不是什麼「鐵口直斷」,所以我只說他們想聽的話,混九*九*藏*書口飯吃。
「好!好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大帥一仰頭,喝盡杯中酒。
他還是看著我。
「國中一人,可見閣下的確是國士無雙。」我說。
「那本帥日後便稱先生布先生。」大帥一點頭,「車馬早已備好,今夜先生便隨我回京。」
他看著我,並不滿意。
師父說占卜相測之學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所以,我並沒有指望他能跟我很久。不過,他跟我的時間也太短了,第二天就拿著我的包袱不知所蹤。
「莫非先生還有什麼疑慮?」他問我。
那富紳也笑了:「我再寫個字,你若是能猜到我的來歷,我給五兩銀子!」
「你想知道我怎麼會知道的?」他眯起眼睛,「我還知道,你若是不隱姓埋名跟著我,不日就有殺身之禍。」
我笑了笑:「五文錢,多謝惠顧。」
「裘,還是篍。」他又寫下一個同音字。
「聖人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既然不可名,就叫布明吧。」
他長得不錯,方臉大耳,可惜有反骨。
「狐袍不暖日,求衣怎能得?」我還是搖了搖頭。
不過我卻不喝酒,我只喝茶。
我點了點頭。
九*九*藏*書嘆了口氣,道:「承您貴言,但願如此。」
老闆是個好人,為了方便我輪椅的出入,連門檻都拆了。出於感激,我替他寫了幅匾額,即便不算絕世之筆,總比他現在用的那塊要好上許多。
在千橋鎮,我用的名字是虛日月,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名。不過既然他能找到我,想必別人也能找到我,比如李哲存。
接著,大帥又道:「先生行蹤已然暴露,還是要另換個名號方好。」
「兵事。」他吐出兩個字。
「可是,將軍尚不知在下……」
「蔣。就以我的姓來測吧。」那人手起筆落,笑著看著我。
他故作神秘地靠近我,吐出兩個字:「西北。」
「是。西北不能不穩。」
「若是我要先生衝鋒陷陣,先生的確是殘疾之身。不過,我要的乃是先生的才智見識,又有何殘疾?」他大笑。
我一笑,仔細端詳著這個方方正正的字。果然是骨架嚴謹,功法得度,金戈鐵馬之氣赫然。
我已經梳了頭髮,換了一身布衣,在京城南面最近的千橋鎮雇了個長隨。
「不過,兵者,詭道也。即為詭道,自然吉凶不可測,將軍還需小心。」我不忍心騙他,還是暗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