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不宜為凱旋將軍洗塵，請恕小女子無禮，就彈一曲《別君》吧。」

身上只有二兩銀子，還是剛才從韋白身上搜出來的。下午看到他纏著天章閣學士徐文彥，想來是從這位朝野聞名的好好先生處打來的秋風。

我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

韋白號稱千杯不倒，其實已經醉了，大著舌頭道：「我自然願雪雪能得個好歸宿，只是那個馬全郭，酒色之徒，哪裡配得上雪雪？」

三人沖我笑著揖禮，我慌忙回禮。

「學生來引薦。」我笑道，「這兩位乃是今次凱旋的大將，這位是史將軍，這位是鄭將軍。」

兩人拱手作禮。

兩人到底是久經沙場，幾息功夫已經從驚艷中醒來，對我笑笑。

鄭歡也明白了，乾笑兩聲點頭附和。

「哦？哦！原來是公子啊！瞧我，年紀大了糊塗了，既然是公子要見，那自然得讓雪雪出來露露臉。諸位客官還請稍候。」桑媽媽白著臉跑了出去。

「幾位客官，蘇姑娘已經從良了，要不換唐姑娘？她可是……」

山南布政使馬全郭終於知道了小水西的蘇雪雪，或者早就知道了，現在九*九*藏*書終於決定要替她贖身。馬全郭和韋白簡直就是天淵雲泥之別，尤其是在財力上。

鄭歡再遲頓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皺眉道：「此女的確是天香國色，只怕馬全郭不捨得。」

《淚竹曲》我並沒聽過，只是知道有這麼一首曲子，也知道其中的典故。相傳有齊一朝，江南有一書生，與一青樓女子相戀，可惜無錢為其贖身。後來此青樓女子被一當地惡霸看中，買了回去。最後此女流淚不止而亡，盡灑斑竹。後人感其情深，作此淚竹曲。

他不是為我擔心，而且為了個「情」字。

「是明先生。」史君毅糾正道，「今日朝堂之上，我也一時沒有改過口，原來明先生就是布先生。」

「此女天姿國色，藏於將軍府上，可謂養眼啊。」我乾澀一笑。

「不會吧？這麼快？今日我朋友還見過蘇姑娘呢，桑媽媽莫非忘記我了？」我插嘴道。

既然鄭歡和史君毅還在裏面，那我就不必擔心銀子的問題了。他們這些凱旋的統領每個都得了大量的封賞，不過這些也是道聽途說，是真是假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九-九-藏-書先生莫非有話要說？」史君毅直言問我。

我覺得這個故事和韋蘇二人的情形最近，想蘇雪雪是何等聰明的女子，必然明白。

「走好。」我對他們三人一一行禮。

蘇雪雪福了福身，算是回禮，盈盈坐下，調好琵琶，問：「不知幾位想聽什麼？」

「唉，鄭將軍好福氣。」我嘆了一聲。

「先生何出此言？」

「怎麼了？爺爺要你去叫蘇姑娘！」鄭歡喝得多了一些，嚷了起來。

當夜，韋白喝得爛醉，就像我們第一天碰到時一樣。只是今天我沒有喝醉，叫了在街上巡邏的兵士，把這位待詔大人送回了館驛。

史君毅也覺得有些怪異。

我也笑了笑，道：「下官俸祿微薄，故叨擾兩位大人雅興，沾個光。」

「那和這位姑娘有何關係？」

蘇雪雪彈完，款款施禮，退了出去。

鄭歡突然酒醒了，笑道：「這青樓，乃是天下最最勢利之所。先看錢，后看權，再就是看誰狠！不過大家都是出來買笑的，抖完狠就要有人唱白臉。老鴇也知道什麼時候該下台階，自然兩家開心。」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九_九_藏_書笑，撇清道：「學生可是第二次進青樓，比不得二位久經沙場。」

「諸位將軍，這就回去了？」我紅著臉打招呼，感覺三人笑得實在詭異。

韋白坐我對面，已經喝了許多。

倒是史君毅老成些，道：「明先生推薦的，必定不會差到哪裡去，來人啊，請蘇姑娘一見。」說著，一塊三兩多重的銀餅扔在桌上。

韋白停了片刻，還是喝酒。

史、鄭二人不由露出一個不信的神情。

史君毅鄭歡二人連連拱手，道：「先生客氣。」

在座女子頓時同仇敵愾，嬌聲抗議。

現在已經不是戰陣之上，我的品秩比較他們實在太低，匆忙回禮道：「兩位將軍好雅興。」

「原來是明公子，不知這二位是？」蘇雪雪對我頜首一笑。

我不解，問：「什麼裏手？」

「就……」

我更喜歡才子佳人的故事，更何況韋白和我兄弟相稱。

龜公跑了出去，不一會，鴇母來了，就是我見過的桑媽媽。

「我記得昔日酒樓之上，馬全郭許諾讓一女子給將軍啊。」

「布先生！」

「那就請姑娘彈《淚竹曲》吧。」

我支吾了兩句，read.99csw.com石載也是急著回去，道：「明先生，史將軍和鄭將軍還在裏面，小將先告退了。」

「《淚竹曲》不宜洗塵，這曲就宜了嗎？」鄭歡回過神，道。

居然沒有人敢接這銀子。

「往日都是我和這小子搭檔，不料先生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史君毅敬了敬酒，笑道。

史君毅和鄭歡一見是我，起身行禮。

仰頭望月，尚不至三更，鬼使神差地，我居然一個人往小水西去了。

「馬全郭要為此女贖身，收為侍妾。」

我知道了韋白的選擇，道：「那你就該祝福蘇姑娘。我知道你對蘇姑娘一往情深，但是你既然不能娶她，自然該讓她找個好歸宿。她能跳出火坑也實在不容易。」

「哦？此話怎講？」鄭歡轉頭問我。

「砰！」鄭歡的拳頭重重地砸在紅木桌上，「你可知道你家爺爺是誰？你家爺爺是西征凱旋的將爺！她從什麼良？給老子叫出來！」鄭歡紅著臉喝道。

我知道韋白為什麼要借酒消愁。

「明先生親臨千軍萬馬之前尚且談笑風生，你們這般鬼叫只能嚇嚇我罷了。」鄭歡說笑著伸手在兩個女子身上一陣亂摸。

「read•9９cｓw•ｃom若是我把蘇姑娘搶來了，你會娶她嗎？」我問韋白。

「兩位將軍想聽什麼？」我故意搶先又問。

「哦！明先生拋下小將等微服進城，原來是為了心上佳人？」鄭歡怪笑道。

「明先生這麼晚才來？」石載喝了不少，滿臉通紅，勉強還能站穩。

我從兩人的眼中看出了真誠，揮手遣退幾個姑娘，施了大禮。

我剛要進門，卻碰到幾個軍中統領，叫我的是飛騎營的石載，一旁還有羅田、武納。

鄭歡咧開嘴笑道：「原來布先生也會來這種地方。」

我也不以為忤，笑道：「蘇姑娘的琵琶曲可是宛若仙樂，哪是這等庸脂俗粉能比的？」

我摸著翠玉如意，摸著上面的詩，久久沒有說話。

蘇雪雪來了，還是素素的淡妝。

「不知兩位將軍可點了小水西的花魁，蘇雪雪姑娘？」我接過鄭歡遞上的酒，道。

史君毅端著酒杯，一臉茫然地看著我，道：「明先生也是就中裏手啊！」

「史將軍。」我找到了史君毅和鄭歡的包間，打了聲招呼。

「就聽先生的吧。」史君毅打斷鄭歡的話，到底比鄭歡老成。

三五玉指撥弦，凄涼無助之音繞樑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