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沒有笑出來，對怡莉絲道：「能見你爹了。」轉而又對烏頭道：「煩勞進去說一聲，布先生就在門口，出來兩個人幫我一把。」

「還勞煩大哥通報一聲，下官明可名，皇上一定會召見我的。」我不死心，雖然這話說了一整天，自己也不信。

「可報上兵部了？」

「烏頭，我也是這裏混出去的，這話你蒙我似乎不妥當吧。」我瞪著烏頭。

京師七十二市，人口近五百萬，我能去哪裡？但願真的修真鍊氣，聽說還能辟穀不食，也免得現在飢腸轆轆之苦。

他轉過臉看著我，有些不敢相認，半晌才道：「亮招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這位是？」他盯著怡莉絲，似乎其他一切都忘記了，還是老德性。

我想起當日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心中一寒。

若是有那個，我何必在這裏等上一天？

「唉，你是外官吧？你看到這牆了吧。」兵士指著十丈的高牆，「這是皇城的牆，裏面走上一里地還有一堵比這還高的牆，那是宮城。嘿，老哥哥我是幫你傳了，可也只能傳到宮城，要再往裡傳，得那個……」兵https://read.99csw.com士攤了攤手掌，我明白那個是什麼。

「沒用的，我拿十兩銀子去賄賂他們，他們都不敢讓我進去。」怡莉絲黯然道。

「你就是……你不是……」烏頭傻了。

「明大人，這個很難辦，這天牢……」

怡莉絲嘟嘴道：「我花力氣搞來的，自然挑大個的拿。」

烏頭慌忙又跑了進去，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交。

「嘿，明大人有所不知，年前小張頭升了天牢總管，小的也就跟著升了，現在主管刑牢。」烏頭笑道。

我在皇城外等了一天，等看門的守衛傳來皇帝陛下的召見。一直到夕陽西下，還是沒有傳來召見的旨意。我幾次想轉身離開，就像我之前逃離軍營一樣逃離朝廷。但師父要我忠君，半敵半師的姬遠玄要我忠民，我可以不理會他們強加于我的責任，不過我還是選擇聽從，起碼現在。

「你別裝傻，我爹他……」

怡莉絲走在我身邊，低聲道：「沒想到你還能派些用場。」

「多謝姑娘誇獎。」我玩笑道。

「下官和李渾李將軍有舊，還想進去探望。rｅａd.99ｃsｗ•ｃｏｍ」我拱手道。

烏頭趨前。

「小的也不知他們是哪軍的，只是見他們從不說話。」

「小的也不清楚，看他們都是凶神惡煞一般的，想是兵部吧，聽說還有個將軍管著。」烏頭低聲道。

怡莉絲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推著我往天牢去了。

李彥亭已經定了大辟，想必是在死牢。從賊的叛將如李渾徐梓合等人尚未定罪，不在囚牢，便在軍牢。「烏頭，借一步說話。」我招了招手。

「你答應過要放我爹三次！」

「只是為何叫你亮招子？你的眼睛一點都不亮。」

「幹嗎！」

「哼，早知今日，當時放命一搏也未必逃不出去。」怡莉絲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在天牢門口碰到箇舊識，也不知是趕著下班還是才輪到班。「烏頭。」我叫了聲。

「呃，姑娘，你怎麼有空來京師啊？」

我苦笑問道：「你來到底為了何事？李姑娘。」

不一會，烏頭出來了，眉開眼笑道：「明大人，他們都說認識，好像還佩服得五體投地呢。我一說打聽這麼個人，就連那個將軍都對我客客氣氣的。」

「你去幫九_九_藏_書我探探那些當兵的，看他們認不認識個叫布明的，和我一樣，也是兩腳殘廢了的。」我說。

一天沒有吃東西，只是兩個好心的守衛給了口水喝，我幾乎轉不動木輪。我朝立國近四十年，恐怕我是最破落的朝廷命官了。轉身離去的時候，我聽到那個兵士嘆了口氣，似乎是替我嘆的。

「原來是懷奇將軍。」我笑道。他就是鄭歡手下的勇將，盛存恩，當日他和蔡濤兩人大打出手，令人難忘。

「你來多久了？」我引開話題。

「你身上有銀子嗎？」

烏頭點了個頭就跑進牢里，我趁機對怡莉絲道：「以後一出手便是十兩會嚇倒人家的，你就沒小點的銀子？」

「你怎麼……」

「報了。」

「那總是十拿九穩的事了。」我笑道，「下官還有一事要勞煩將軍。」

「但是這次並非落在我手上。」

「你走吧，今天聖上是不會見你了。」守衛好心告訴我。

「莫非是征西軍的？」我心頭閃過一道亮色。

「明先生請說。」

「我可以試試，我是朝廷命官，還是元帥府的長史。」

「些許小事，來人，幫明先生進去。」盛九*九*藏*書存恩大手一揮，很爽快地在前帶路。

「小的見過大人！」烏頭還是識貨的，立刻媚笑行禮。

「不是！你個壞人！」怡莉絲重重一拳捶在我背上。

我聽這話倒是信了九成九，不甘心又問：「你說的專人是哪裡來的？大理寺？刑部？還是兵部？」

「烏頭，我要見一個人。」我說著，示意怡莉絲塞錢。

我手裡玩弄著銀子，道：「若是烏頭能去幫我打聽個人，必有厚報。」

「怎麼這麼狼狽？」突然有人從後面重重地推了我一下，我差點從輪椅上摔下來。

「嗯，不必多禮，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你現在還是看管死牢嗎？」我擺出官威，雖然才不過八品，嚇嚇這些小吏足夠了。

「跟著你們來的，爹被關在天牢里，連探也不能探。」怡莉絲咬牙道。

「你的名頭倒是響。」怡莉絲酸酸道。

怡莉絲大概想起曾經騙過我，閉口不語。

我亮出腰牌，笑道：「我現在是八品命官了。」

「要托你幫忙，不過……你似乎不受寵啊。」

「帶你去見你爹。」

「明先生！」從天牢里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戰將，還穿著戰甲，倒提著一九九藏書把長柄大刀。

「嗯，這個是很麻煩。」我皺眉道，「李將軍的名號太響，如何處置全憑聖上決斷。」

「我可是光明正大從你面前走過來的哦，不知明大人在想哪家姑娘，那麼入神。」若是我沒有聽錯，她的語調叫做憂怨。

「布明就是明可名，就是昔日的亮招子。」我得意道。

怡莉絲出手就是十兩，看得我肉痛，後悔之前沒有跟她說清楚。

「明大人，其實我見到這位姑娘就知道你要探誰了。這次俘虜的叛將都關在軍牢，有專人看管著，小的實在幫不上忙啊。」烏頭把銀子塞回我手裡，「莫說是小的，即便是小張頭這回也吃不上勁，否則你說哪有到嘴的肉不吃的道理？」

「不會是死牢吧？」我想起自己學藝的地方，心中感慨萬千。

「打聽誰？」烏頭的眼睛落在了銀子上。

「哦？是嗎？因為沒人能瞞過我的這雙眼睛，所以他們叫我亮招子。」

「不敢。」

「明先生客氣，小將尚未授懷奇將軍銜。」盛存恩行了軍禮，靦腆道。

雖然臉上的笑容並未退去，心裏卻冷了下來。一年多沒來，再次步入天牢已經無法承受這種陰戾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