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渙則悲喜交集，這一天他夢寐多年，只可惜祖父未能親眼看到，阿慈也不能在身邊同歡同喜。

「什麼……哦？真的？」姚禾頓時滿眼驚喜。

餑哥卻一動不動，木然看著。

其他人聽見，全都回過頭，那個僕婦指著阿慈的轎子仍在叫。眾人一看，見阿慈的轎子下面不停地滴下血水，斷斷續續灑了一路。旁邊一個婢女忙掀開轎簾，才看了一眼，猛地驚叫起來，聲音尖得整條街都能聽見。

今天，估摸著曹喜快來了，她就豎起耳朵聽著，一聽見敲門，忙出去開了門。

「多謝諸君，就此別過！」章美拱手致禮，轉身上了船。

不過，這幾天曹喜每天都要買些東西來看望他們，他仍沒打定主意認生父，不過神色態度間已經是親子之情了。

趙不棄又想再懲治得狠一些，他知道蔡行有隻愛犬，極其兇猛，咬傷過不少人，那些被咬的人哪敢惹蔡行？只能自認觸霉。趙不棄找了個毛賊朋友，讓他前一天半夜鑽進蔡府後院犬舍，用藥迷倒那隻黑犬，偷了出來，讓那泥瓦匠搬進地道。

尹氏仍伸著手，臉上露出悲戚，餑哥能看得出，這悲戚似乎是真的，但真的又如何？

兩人對視了片刻，章美沉聲道：「齊愈，對不住。」

等其他六百多人都宣喚完畢后，天子又在邊殿賜宴，何渙、宋齊愈等六人是酒食五盞，其他進士則是泡飯。宴罷后，前六名又各進了一首謝恩詩。這才一起起身，列隊出了東華門，每人各賜絲鞭一根、駿馬一匹、黃幡一面。何渙和宋齊愈當先，六百多舉子跟隨於后，在儀仗導引之下，黃雲碧濤一般，前往禮部貢院期集所。

六百多位舉子都身穿白色襕衫，整齊排列于御庭之中，如晨曦中一片雪林。宋齊愈和何渙都在隊列里，兩人相隔不遠，都挺身直立，凝神靜候。

阿翠趕忙跑去後院，眾人都在庭中等著。昨天，冷緗跟蔡行說，阿慈已經回心轉意，只是得先去廟裡還過願才成。蔡行當然一口答應。

顧太清又壓低聲音：「那老雜毛這次出了大紕漏，害得我險些送命。我知道他藏在哪裡，已經想好主意，不過我一個人應付不來，咱們兩個一起聯手，好生賺他一筆。如何？」

馬步揮手讓轎夫起轎，冷緗的轎子在前，阿慈的在後，兩頂轎緩緩向門外行去，幾個婢女僕婦跟隨在轎子左右，馬步則在前導路。

唱名官又朗聲宣喚：「宣和三年太學上舍，魁首——宋齊愈！」

幾天後——

趙不棄費了一番心力，正是要看他們這一幕，心裏十分快慰。

爛柯寺后，鼓兒封家。

三人一飲而盡，墨兒又給他們添上，連飲了三盞。

趙不棄大笑著轉身避開：「你明知我最怕這個，偏來這個，不管你們了，我走啦！」

「回那裡做什麼？師兄有樁好事——」

何渙忙俯身hｔｔps://reaｄ.９9cｓｗ.cｏｍ抱起萬兒，趙不棄笑道：「先進去，再慢慢說。」

汴梁西郊，三生巷。

何渙大驚：「老娘？你為何在這裏？」

烏眉來到簡貞房裡，低聲把章美做的那些事都告訴了簡貞。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目光偶爾碰到一起，隨即慌忙躲開，一起紅了臉，各自看著茶盞，都低頭笑著，若有所思。

曹喜見到鼓兒封，雖然心裏感懷，卻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開口。而鼓兒封因感念曹大元將兒子養育成人，也不願意戳破。兩人相見，都只點了點頭，都有些不自在。鼓兒封掏出那塊古琴玉飾，遞給曹喜。曹喜接過去，嘴唇動了動，似乎想道謝，囁嚅半晌，終還是沒能發出聲。

接下來，趙不棄找到馬步，和他商議，將蔡府一頂轎子的底板偷偷改成活板，並告訴了他那塊活動青磚的位置。又設法傳話給冷緗，讓她告訴阿慈，依計而行。

這時，屋外忽然傳來父親的叫嚷聲：「倫兒！倫兒！倫兒回來了！」

「什麼？」姚禾忙也抬起頭，看到瓣兒眼中嬌羞，隨即明白，忙道，「當然想過，每天每夜都想，只是——」

倒是她自己心底有件事，讓她很愕然——

章美澀然一笑：「修己方能安人，等我能無愧於自己時，再來會你。」

「嗯？」張太羽心裏微微一動，「什麼事？」

講完后，她連聲自責道：「人人都誇我，說我長了雙水杏眼，我看是烏煤球才對，難怪我爹給我取個名字也叫『烏煤』。我跟章美說了那麼多回話，竟一絲兒都沒想到他早就中意你了。我們全都盯著那個宋齊愈，卻不知道旁邊還有個這麼痴心的章美。若是早些知道，哪裡會有這些事？唉，真真可惜了……」

這是怎麼了？我不是一開始就厭恨他？

阿慈也含淚過來，深深道了萬福。

宋齊愈雖然生性灑落豪邁，之前也有所預料，但真的聽到自己名字，仍是一驚，隨即忍不住露出笑來。他也等宣喚到第五遍，才朗聲應道：「臣宋齊愈謝恩！」隨即也登上御階，站到何渙身邊。

何渙「撲通」跪倒在趙不棄面前：「不棄兄大恩，何渙永世不忘！」

那個差人見尹氏是個盲人，便沒有管。

張太羽想到自家那樁憾事，遲疑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宋齊愈策馬前行，望著這如潮歡浪，做夢一樣，忽然覺得十分孤單——如今我已名滿天下，但這舉世名望，卻換不來蓮觀一個真名。

船主在船頭笑著道：「對不住了，各位，這船客人已經坐滿，得啟程了。」

她原以為自己鍾情于董謙，可那天見到侯琴，她絲毫沒有嫉妒之心，後來見到董謙本人，也似乎並沒有九九藏書格外動情。反倒是見到曹喜時，覺得越來越不對，有些慌，有些怕，卻又隱隱很想見。

船緩緩啟動，章美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齊愈，那些信是我寫的，但那些詞是烏二嫂傳給我的，都是簡貞姑娘填的。」

簞瓢巷巷口，顏家茶坊。

趙不尤找來那個泥瓦匠，向他打問，泥瓦匠說那地道仍在，只是入口當年被填了，不過很容易挖開。他聽趙不尤說要去蔡行宅里救人，滿口答應。才用了三晚上，他就挖開入口，鑽到禮賢宅的中庭下面，又朝上挖。那中庭地上鋪的是三尺見方的青石磚，他半夜裡挖到中間一塊青石磚，洞口尺寸剛好能將整塊青磚取下去，而後用木架支住青磚。上面的人，若不細看，很難察覺。

烏眉嘆著氣走了，簡貞獨自呆坐在那裡，細細回味著烏眉的話。

一碗粥喂完后，她揩凈父親的嘴，洗過碗，這才回到自己房中，從枕頭下取出一封信，又讀了起來，邊讀邊微微笑著。這封信是幾天前董謙寫給她的，她不知道已經讀了多少遍，但仍讀不夠。

「回終南山。」

說完，他轉身走了。

這兩天，她似乎漸漸明白過來，自己之所以一開始就對曹喜厭恨無比，是因為曹喜從一開始就對她極其輕蔑。其實，她只是一個唱曲的，遭人輕蔑再平常不過，卻為何單單這麼介意曹喜的輕蔑？她厭恨他，其實是盼著他能在意她，能看到她的好。可是曹喜看到了嗎？

池了了想，這樣也很好。

汴河北街，藍婆家。

她深深嘆了口氣，不知道是替自己惋惜，還是替章美惋惜，或是為人心惋惜。

唱名官來到大殿之外，對著御庭朗聲宣喚：「宣和三年科舉殿試，狀元——何渙！」

若是多一些慧眼，早一些留意章美，會不會好一些？

何渙頓時驚呆，阿慈也定定望著何渙，微微笑了笑，卻落下淚來。

「嗯？」

宋齊愈頓時愣住，望著章美在船上漸行漸遠，喃喃念道：「隔窗不見影，簾外語聲輕……」

大殿御座之上，端坐著當今天子趙佶。他面容如玉，風神雅逸，頭戴二十四梁通天冠，組纓翠縷，玉犀簪導，身穿雲龍紅金絳紗袍，白襪黑舄，佩綬如袞，如同天庭凌霄殿上一位神君。

南薰門外，禮賢宅。

他因殺了彭嘴兒，被判流配登州牢城營。他原本就什麼都沒有，小韭死了，就更加沒有什麼記掛。被判到哪裡都一樣，他不怕，也不在乎。

侯琴忙放下信，跑到堂屋，見父親打開了門，獃獃站在門邊，隨後又「砰」地關上了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閉起眼，又低頭眯起覺來。

「就是林靈素！」

侯琴端著一碗粥，一小勺，一小勺，小心給父親喂著飯。

救出阿慈后，趙不棄先把她藏到了朋友這間空宅里。

瓣兒抬眼望向姚禾，輕聲問道：「你就沒有九九藏書想過？」

趙不尤道：「哪裡話？何況你去應天府，是抱著必死之心，再大過錯也算贖回了。這一節，就此掀過，莫要再提。來，我先敬你一杯！」

唱名官繼續宣喚二三名。六名全都宣喚完畢后，黃門官才引著何渙、宋齊愈等六人進了殿，一起舞蹈叩禮，跪謝皇恩。起身後，天子一一詢問三代鄉貫年甲同方，何渙、宋齊愈等六人各自恭敬報上。天子得知何渙是何執中之孫，不由得笑贊道：「何丞相果然門風醇厚，詩禮傳家。」再看到宋齊愈，天子格外多打量了幾眼，連聲道：「好！好！好！」

池了了聽到敲門，忙出去開門，來的是曹喜。

張太羽將家中里裡外外清掃乾淨，洗了把臉，又換上那件舊道袍，帶了些乾糧，朝屋裡環視了一圈，隨後抬腿出門。

餑哥聽得出來，尹氏這話也是真的。他的心雖然並不會因此而軟，卻也不好再硬。他猶疑了片刻，低聲道：「娘，你也要好好的。弟弟，好好照顧娘。另外，我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

「那老雜毛。」

「勃兒——」尹氏走近后，伸出雙手，想要摸尋餑哥。

趙不棄和何渙騎著馬走進三生巷，來到巷裡一座宅院前。趙不棄下馬敲門，開門的是藍婆。

何渙聽到自己名字，身子不由得一顫，唱名的迴音在殿宇間回蕩，驚起了庭邊一群宿鳥，紛紛飛鳴而去。何渙忙抬起頭，驚遠遠大過了喜，呼吸都幾乎停住。他剛要抬腳，忽然想起祖父說過，臨軒唱名，要等宣喚數次，才可以應名出列。他忙收住腳。那唱名官果然又重複宣喚了四次，到第五遍時，何渙才高聲道：「臣何渙謝恩！」說完走出了隊列，疾步登上御階，垂首等候于殿門外。

幾個婢女僕婦擁著冷緗和阿慈，從後院來到中庭，馬步已經叫人備好了兩頂轎子，停放在庭院中間。冷緗和阿慈各自上了轎，正要起轎，冷緗忽然掀開轎簾：「等一下！阿翠，我忘帶了手帕，你快去給我取來。」

「太羽，你這是要出門？」

宋齊愈雖笑著，神情也極複雜。

進到院里，一個女子站在院子中央，是阿慈。

趙不尤和墨兒一起來到虹橋邊，去送別章美歸鄉。

「我哥嫂相人不相家世。」瓣兒仍低著頭，滿頰紅暈。

「我們錯怪齊愈了，他引我們去近月樓，不是要巴結蔡京，而是為了讓我娘能多看我幾眼——」

回來后，他聽母親講了丁旦和何渙的事，由於阿慈失蹤，母親年老，兒子年幼，他不忍離去。現在阿慈已被救回，何渙又中了狀元，何渙待人誠懇和善，母親、妻子、兒子交給他，比跟著自己更好。因此，他決定重回終南山修道。

趙不尤以前曾幫過一個泥瓦匠，那個泥瓦匠家裡世代都做這個活計，大宋開國之前，他祖上曾是南唐的御匠，後來南唐後主李煜被滅國九九藏書，俘往汴京，軟禁在禮賢宅里。那個御匠很忠心，想要救出自己的國主，便和一班朋友一起從禮賢宅外的一片林子里挖地道，想要挖進宅中，偷偷救出國主。地道剛剛挖到禮賢宅的中庭下面，李煜卻被太宗賜了毒酒，飲鴆而亡。那個地道也就半途而廢，這事卻成為御匠家的私話，一直傳到那個泥瓦匠。

張太羽越發吃驚，顧太清一向視林靈素如神，清明那天也尊稱為「教主」，此刻卻直呼其名，更蔑稱為「老雜毛」。再一看，那天顧太清面色紅潤，神采飛揚，今天卻顯得有些張皇失意。

瓣兒、姚禾面對面坐在窗邊。范樓案結束后，他們幾人每天在這裏的聚會也就散了。可今天，兩人不由自主都在這時候來到茶坊，結果遇見了。

轎子剛出了宅院大門，走在最後的一個僕婦忽然嚷起來：「血！血！快停下！」

「我已聽說了……」章美神色鬱郁，抬頭看到趙不尤，才勉強提振精神，叉手施禮，「不尤兄，墨兒兄弟。章美愧對故人，哪堪二位如此相待？」

汴河岸，虹橋畔。

過了一陣，阿翠取了帕子回來遞給冷緗，冷緗這才道：「好了，走！」

宋齊愈搖了搖頭，高聲道：「你其實不必回去，難道忘了我們來京時的壯志？」

侯琴笑著想：三年怕什麼？只要有得等，就是三十年，我也等得住。

瓣兒又紅了臉，忙低下頭，半晌，才輕聲道：「你可以的。」

之後，黃門官才引著何渙、宋齊愈六人出了大殿，到側殿的狀元侍班處，每人各賜了一套綠襕袍、白簡、黃襯衫。六人換上新衣，釋葛著錦，帽邊簪花。

轎夫忙停下轎子，馬步也趕了過來，眾人爭著圍過去看，轎子里不見了阿慈，座上躺著一隻黑狗，齜著牙，喉嚨被割開，血仍在滲，已經死去。狗身上竟穿著阿慈的衣裳！有個僕婦認出來，那隻黑狗是蔡行最鍾愛的獵犬。狗身邊還有一張紙，蘸著血寫了一行字：

菜花蟲，莫著慌，半夜等我來敲窗。

餑哥本不願停，孫圓又叫了兩聲，他才停下腳，費力轉過身，見孫圓扶著尹氏急急趕了過來。望著這兩人，餑哥心裏湧起一陣說不清的滋味。雖然他一直並未把這兩人當過親人，但這十幾年，他們的確是這世間與他最親近的兩個。

章美在船頭見到他，先是一驚，隨即眼中混雜出慚愧、感激與傷懷。

開封府，牢獄。

救出阿慈，是他和堂兄趙不尤夫婦、墨兒、瓣兒一起商議的計策。

禮順坊北巷子，簡莊家。

半晌，瓣兒輕嘆了一聲：「往後再不能單獨和你見面了。」

尹氏空望著天空，大聲道：「勃兒，你要好好的，我們等你回來。記著，這個家也是你的家！」

他心裏唯一覺得愧憾的，是錢。當初，他為了買度牒出家，偷偷賣掉九-九-藏-書了家裡的田產，母親已經年老，雖說何渙看起來值得倚靠，但畢竟是外人，若自家有些田產錢財，說話行事都能有些底氣。萬兒長大，也有個生計倚靠。可是，他囊中只剩幾十文錢，如今也沒有其他賺錢之路。

殿試策卷已經由幾輪考官評定完畢，知貢舉官員將擬定的前三名試卷進呈給天子。由於這次恢復了科舉，和太學上舍同時應舉，前三就共有六名。試卷一直都糊著名號，這時才拆開。天子在御案之上，細細看過六篇策論，比照思量了一番，才拈起御筆，在卷首標出名次。而後拿給黃門，傳於唱名官。

墨兒提了一壺酒，斟了三杯，遞給章美、鄭敦和趙不尤。

石灰巷，侯家。

趙不尤舉杯道：「君子處世，每日皆新。這一杯，別昨日，惜今日，待來日。」

曹喜站在院門外，朝她笑了笑，池了瞭望著他的眼睛，覺著他看她的目光很暖，很柔，卻無法斷定這暖和柔，是由於她是他的義妹，還是由於她是她？

這也是無可奈何，他嘆了口氣，正要鎖門，忽然聽見有人喚他，回頭一看，是顧太清。他重回汴梁那天，在孫羊正店前面遇見的那個師兄。

兩個差人押著餑哥走了出來，餑哥頸項上戴著枷板。

她哥哥侯倫的屍體被船夫發現，她的父親得知兒子噩耗后，頓時變得痴痴獃呆。侯琴見父親變成這樣，心裏不忍，就拜謝過趙不尤一家，回到家中照料父親。

董謙在信里說，要替父親守服三年，之後才能迎娶侯琴。

藍婆還沒來得及答言，萬兒從她身後跳了出來，大聲叫道：「爹！」

街上人山人海，都來爭看狀元、魁首，沿途豪家貴邸紛紛張列彩幕慶賀，有女兒待嫁的官宦富室，也擠在人群中爭看擇婿。

的確，她自己也始終只看得見宋齊愈，極少留意章美。他們兩人相比，章美是一川深水，宋齊愈則是水上波浪。人大多隻能見到波翻浪躍，很少去在意浪濤下水的深沉。

宮中，集英殿。

姚禾忙道：「是。」

這時，一個人匆匆趕到岸邊，是宋齊愈。

才走了幾步，身後忽然傳來叫聲：「哥！」是孫圓的聲音。

「真的？那太好了！我馬上回家去跟我爹娘說！」

那天，馬步將阿慈的轎子停到那塊青磚上，冷緗裝作沒帶帕子，等候的那一會兒，趙不棄親自動刀殺了那隻狗。泥瓦匠移開了支架，托下青磚，打開轎子底板，讓阿慈跳下來，脫掉外衣，裹在黑狗身上，將狗放進轎子，而後重新插好轎子底板，安放好青磚，用泥土填實了磚下面的通道。

那天她和曹喜趕往開封府，向推官申訴了董修章死亡的事實。之後曹喜又四處花錢託人打問，終於找到一個車夫，那車夫替侯倫運載了祥瑞梅樹，有了這個人證，推官終於釋放了鼓兒封。

到岸邊時，見章美已經搬完了行李，正在和鄭敦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