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雜貨店裡，他沒有聽到關於狼的消息。

聽到背後有人叫，源藏轉過身。

它的後腿落入了溪流，前足扒住了岸邊的野草。但它沒能上岸，被水流沖走了。

「你是誰？」這人看上去相當傲慢。源藏覺得他彷彿跟誰很相像。臉頰象刀劈斧削般的有稜有角。看上去，顯得十分疲憊。

「我不會幫你拉他上來的。但如果你要我把繩子弄斷，我樂意幫忙。」

「別動！如果你弄斷了繩子，我會殺了你！」

事後源藏直感到後悔。當時也許真該讓他供出狼長大的地方，狼的性格等有關情況。

「你把村裡的人叫來一個就行了。」

「那人就是疾風……」

「你見沒見到狼？」

「原來如此……」

「疾風德造，」志乃夫跨前一步。「是束手就縛，還是以死相搏。兩條路任你選。」

很快，德造的右手便被繩子套住了，而另外一端就挽在志乃夫的左手臂上。

「我不幹。」

希羅站在旁邊，橫眉怒目，張牙舞爪的。

從他的抻色中可以看出他的焦慮和疲憊之色。並且，那人看上去有罪犯的嫌疑。他伸手入懷，動作之快捷，非同尋常。

「德造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只有你知道德造在什麼地方，你理當幫助我。」

「你有什麼事？」

希羅急忙往後退。

志乃夫倒在地上，望空無語。

志乃夫聲調都變了。

「強迫？」

「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源藏—動不動。

「快動手吧。」德造扔掉旅行包，「我早就跟你說過。如果你來的話，我就殺了你。你竟然一直追到這裏，果然有種！」

德造低聲叫道。

德造在地上翻滾著。說時遲，那時快，他將手裡的匕首擲了出去，正中志乃夫的大腿。

「在椹谷的上游一個破敗的小屋裡面。」

源藏又端起槍。

他的腳越來越靠近九_九_藏_書懸崖邊緣。

如果德造在小屋裡面，那就不妨讓他們相見。他們兩個人要交上手，很難預測誰會是勝者。德造也不是好對付的。他伸手拔刀的動作給源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論哪一方勝了都無所謂，源藏可以從容不迫地離開那裡。

「今天早晨。」

「好小子！」

「你要幹什麼？混蛋！」

背著飯田盯大火的黑鍋，且又被賊首綁了起來，遭到無情的嘲弄。無怪乎他要殺氣騰騰了。從志乃夫的神態上可以看出，他是緊隨源藏和德造之後，翻過一山又一山，追蹤而來的。他的臉頰成了銳角形，頭髮亂蓬蓬的長得很長，真可以說是敝衣蓬髮。看他那身裝束，跟乞丐差不多。其中唯有一點引人注目，他的雙眸寒光羽閃，令人不寒而粟。

「什麼地方？」

「到底是怎麼回事？」源藏問道。

「你殺狼，為的什麼。」

村子里有一家小雜貨店。

「你還有什麼事？」

志乃夫與源藏正沿著羊腸小道向山頂上攀登。路的右側是山，左側是條溪流。從前面的拐彎處跑出一條狗，一條白色的大型犬。狗看看源藏和志乃夫，便停下腳步。

志乃夫喘著粗氣喝問。

源藏收回槍。

他把噙在嘴裏的一片草葉吐出來。

「給我帶路，源藏。」

「帶路？」

志乃夫緊緊抓著捕繩。瞬間繃緊的繩子把志乃夫掙到了懸崖邊上。志乃夫硬挺住不動。

源藏點頭，邁開了步子。

「好吧！」

「喂！」

源藏對狼所知甚少，而有關狼族的學問，他更是一無所知，這使他十分焦慮。

「我是靜岡警察署的志乃夫正昭。」

那狗死死地盯住志乃夫，嘴唇稍稍上翻。

志乃夫臉上大汗淋漓，太陽正照著他。

源藏在一定程度上能讀懂野獸的心思。對自己追蹤的獵物的內心活read.99csw.com動，他自信了如指掌。這種能力，是在常年的捕獵中培養出來的。憑著這種感覺，他把狼和正彈國聯繫到了一起。如果狼過了正彈國仍然繼續北上，源藏就不明白其理由為何了。狼在望鄉之念的驅使下踏上了旅途，這樣說來，那塊土地是不是在更遙遠的地方呢？

「我聽說了。」

志乃夫大步逼上去。嘎然一聲，兩根櫟木棒打在一起，棒子應聲從各自的手中飛了出去，源藏就在旁邊觀戰。志乃夫一把抓住德造的前胸，德造順勢揮起拳頭猛擊志乃夫的臉部。即使這樣，志乃夫也不肯鬆開抓著德造前胸的手。

恰在這時，希羅疾撲過去，尖利的牙齒咬進了志乃夫的左腕。鮮血噴涌而出。志乃夫撇開德造揀起木刀，朝著撲上來的希羅猛擊過去。

源藏說完，轉身便欲離去。

德造跳入溪流，想和志乃夫同歸於盡。雖然志乃夫沒有被拽下去，但靠他一個人之力為是不可能把德造拉上來的。因為僅是維持目前的狀況已是夠他受的了。時間久了，連志乃夫也會被拽下懸崖的。繩子已經緊繃到了最大限度，要想解開手上的繩子已不能夠。

志乃夫想殺死德造。對深解此意的源藏，志乃夫感到一陣冷徹骨髓的寒意，志乃夫與德造必有一個要死，同樣，源藏與狼也是不共戴天的關係。為了殺狼這一目的，源藏翻山越嶺，在廣漠的田野上奔波。在志乃夫看來，源藏也是個悲劇性人物。

源藏把槍扛到背上。

「沒見到。」

源藏正在那家店裡買東西。身上帶的火柴、煙之類的小零碎物都快用光了。他邊往包里裝著，邊探問有關狼的消息。

「我明白了。」

志乃夫剛想去揀木刀，德造乘機撲了上來。這時，志乃夫急揮木刀，德造乘機撲了上來。這時，志乃夫急揮木九*九*藏*書刀打掉了德造手裡的匕首。緊接著又是一下狠狠地打在他的頭上。而幾乎與此同時，德造也抓起一塊石頭飛擲過來。石頭打中了志乃夫的胸部，木刀也隨之脫手。但他自己也遭到重創，他搖晃了一下，便頹然坐在了地上。志乃夫猛撲過去，用腳猛踹他的下巴。德造不迭閃避。

志乃去招呼一聲停下腳步。

「看樣子，你就是中戶源藏吧？」

「那麼你殺德造，又為的什麼？」

「喂。」

源藏默默地看著這一切。這條狗是德造所養的希羅。很顯然，德造正順著山路往下走。他的命運是註定了，志乃夫攥緊手中的木刀。

「你要不幹，就是強迫你，我也在所不惜。」志乃夫簡直是在喊。

「我沒那閑工夫。」

德造大吼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揀起匕首，想割斷繩索，但是志乃夫猛拽繩子把他掀翻在地。等他倒下以後，志乃夫又放鬆繩子。繩子在志乃夫手裡運用自如。

狼主人是在看到報紙上的消息之後，領著狗前來的。那人自己也不明白狼究竟要到哪裡去。對行蹤不定的狼，他必須全力去找尋。

「德造和我，兩個人中必有一個要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倆不能並存。」

「帶不帶？」

德造的身體被甩向空中，然後重重地落地一片茂密的枯草上。他倒在地上，「嗖」地一聲拔出了匕首。只見寒光一閃，志乃夫連忙趨后閃避。

他與德造並沒有什麼情分。當然，與志乃夫也沒有。他們二人與源藏都無緣無故。不過，志乃夫暗藏著的殺機對他有所觸動。

源藏被他的堅定不移的目光打動了。

「當時的警官就是我。」

周圍的一切就象凝固了一樣。

源藏走過來端槍對著繩子。

當源藏正在發高燒時，德造救了他。這一點他沒有忘記。但在奧三界岳德造偷去了他的餌九-九-藏-書肉。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由此便一筆勾銷了。而且，德造還是殺人搶劫團伙的首魁。入戶為盜，奸人|妻女，最後再把人家殺掉，這樣的人真可以說是無惡不作。源藏對此十分厭惡。

志乃夫的叫聲被槍聲淹沒了。他的身體一下子往後仰倒了。

德造露出了頭。在山路拐角處，他站下來。他手裡握著一根青岡櫟做的拐杖，無言地盯視著源藏和志乃夫。

「源藏！」志乃夫怒氣沖沖地喊道。「知情不報並沒有什麼好處。他是殺人強盜的罪魁社員。他們一夥已殺了好幾個人。甚至還殺死了警察。」

「我和狼也是如此。」

「好，我這就成全你！」

源藏出了店門，徑直朝北走去。他是在椹谷的上游遇上狼的。狼會不會繼續北上呢？想到這裏，源藏不禁有些惶惑。在此之前，狼好象認準了目的地似的，徑朝西北方向而來。如果它繼續北上，那說明它的目的地還要靠北。源藏在想，狼的目的地會不會是正彈國呢？那裡曾是狼族繁衍生存過的地方。僅此而己。源藏把一切都賭在這上面了。如果狼繼續北上，源藏難保不迷失目標，他為此感到很不安。

帶志乃夫到椹谷的小屋去，對源藏來說並沒有繞遠。雖然他決定北上看看，但並沒有一定的目的地。

——當時真該把他打倒在地，問問他。

剛說到半截，源藏趕緊閉上了嘴。

那人是不是在北國的某個地方把狼養大的——但，他很快否定了這一想法。如果狼是在北方長大的，它現在正朝那裡去的話，那人在這一帶盤桓不去就令人費解了。因為他知道狼的去向，他只需直接去那裡就行了。

「疾風德造？他是什麼人？」

在椹谷的下游有個小村莊。

「……」

「叫我嗎？」源藏的態度十分生硬。站在面前的這個人和源藏年齡相仿，手裡握著木九_九_藏_書刀。

源藏掉頭就走。

「你在什麼地方見到他的？」

源藏覺得把狼和北方聯繫在一起的推斷不能成立。

走著走著，源藏猛然醒悟過來，就是志乃夫的面容。乍一看他直覺得象—個人，卻一直沒有想起來究竟象誰。現在清楚了。志乃夫的臉與德造很相象。雙方的臉都顯得很陰沉。外表看上去都很精悍，但疲勞和精神上的荒漠惹人注目。在他們的內部，有某種相一致的可怕的東西在作崇，致使他們給人的感覺驚人的相似。

「飯田盯大火你不會不知道吧？」

志乃夫問道。

飯田町失火一事源藏早有所聞。據說是由於靜岡警察署的警察為在內藤屋把一幫賊盜一網打盡引發的。聽人講當時警官反被賊盜制服，被發現的時候還綁在樹上。

他的眼前浮現出狼主人的面孔。

「你見到疾風德造了嗎？」

源藏邁開大步，轉身離去。

源藏看到了浮現在志乃夫臉上的騰騰殺氣，一種不知是殺氣還是怒氣的陰沉沉的東西。源藏盯著志乃夫一言不發。

「當初要殺了你就好了，源藏！」

「好。走吧。」

喊聲還未落地，德造已翻身跳下懸崖。

倆人默默地走著。

「等等！」

「我知道這樣做未免太無禮。我這也是沒有辦法。正因此我才求你幫忙的。不抓住德造我決不罷休。為達到目的，我會不惜採用一切手段。即使是強迫，拖也要把你拖去給我帶路。」

源藏的回答很簡短。

志乃夫的臉漸漸失去了血色。他兩手緊抓著繩子，雙腳蹬在草叢裡，往後仰著的身體漸漸向前彎曲。看這架勢，他是死也不肯放手的。即使被拽入河中，他也在所不惜。匕首還扎在他的腿上，因為用力的緣故，血不停地湧出來。

「什麼時間？」

「也許說是狼主人，你就會明白了。」

「源藏！」志乃夫喊道。「快來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