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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圈套 第四節

第一章 圈套

第四節

這回可難辦了,杜丘想。反擊的第一步尚未邁出,就受到了挫折。這樣一來,接下去的一系列步驟就都落空了。
現在,水澤惠子隱瞞了去向。如果確實是夫妻吵架而暫時住在這裏,即使用假名報案,也是出於某種考慮,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遇到強|奸問題,這麼做也是聰明的。
「是啊。」
水澤惠子九月九日搬來,十二日被搶劫,十七日在新宿車站向警察指認了犯人,十九日就失蹤了……
「您是管理員嗎?」
第二天等了一整天,將近半夜時,杜丘前往水澤惠子住過的新宿西大久保的公寓。這所公寓坐落在與歌舞伎街相連的旅館街的盡頭,是一幢舊的洋灰面二層建築。說不定警察已經在這一帶布下了網,杜丘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這條街。但看樣子,好象還沒布置警戒。矢村竟沒有在這裏設下埋伏,令人有些迷惑不解。這次杜丘是安然地通過了。儘管矢村怒不可遏,但他的職責畢竟只是追捕殺人犯。也許,對於搶劫強|奸這種下賤的犯人,矢村不會永遠如此失策吧。
杜丘的心情驟然蒙上了層陰影。連新聞記者多方搜尋都未能發現去向,正在逃亡之中的自己又怎麼能找得到呢?可是,為什麼去向不明呢?被強|奸的水澤惠子,要避開報紙和周刊雜誌還在情理之中,而寺町俊明這個男人就大可不必了。警察對此尚未表態。是否把去向read.99csw.com告訴警察了呢?還是連警察也沒有告訴,悄悄地……
「我討厭政府那些人,我就要這麼干……」
「啊,請進來吧。」老人並沒有表現出很吃驚的樣子。稍過了一會兒,他用手托起下巴,說道:「那麼,你想打聽什麼事呢?」
——去找找公寓的管理員嗎?
「石川縣能登半島西面,有一處名勝,叫能登金剛,那兒有個生神村。小包上寫的地址就是那兒。我就生在離那兒不太遠的輪島,所以記得很清楚。」
「檢察官——」老人的眼睛里露出了慈祥的目光,就象看管自己的孫子似的,「我想,水澤惠子是被害者,不能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所以,有件事我誰也沒告訴。」
老人說著,不知為什麼,眼裡浮現出一種孤寂的神情。
「那個,是那樣。他們很想抓住你。每隔二十分鐘……」
「這我知道。」
「要跑嗎?」
「我不想被抓住。」
在電影院和彈子房,杜丘消磨了一整天時間。以前他從來不玩檯球,可是,今天進來一看,覺得這倒是滿好的一個消磨時間的方法。而且,以前還從來沒有在彈子房裡逮捕過犯人呢。
在不厭其詳的報導之後,附帶還說了矢村在執行逮捕時,未給杜丘戴手銬這一失職情況。明顯地流露出記者的弦外之音,那是在譴責他們事先早有合謀。
「沒看到收件人九_九_藏_書姓名嗎?」
「搬走的時候,她有一個包,上面有寄出的地址,我看了一眼。」
報上還登了他的照片。杜丘扔下報紙走開了。他想,登出了照片之後,這一兩天是很危險的。
「有話對您說。」杜丘一邊說,一邊強行走進門,「您不必擔心,只想問您點事。」
門重新關上。響起了一陣自行車遠去的聲音,杜丘從壁櫥里走出來。
晚報也在繼續報導這件事。警視廳和檢察廳礙於面子,都各自發表了一通談話,表示要逮捕逃跑的檢察官。與此不同的另一則消息,引起了杜丘的注意。消息說,為了躲避記者們的煩擾,兩名證人都遷出公寓,去向不明,無法採訪。
「沒用託運。她來的時候,只帶了隨身的東西,走的時候也那麼簡單。說是夫妻吵架,要分開過。我想,也許是言歸於好了,所以害怕報紙和周刊雜誌採訪,就逃跑了。」
「水澤惠子的事。」
「警察也來調查她搬到哪兒去了?」杜丘感到有些奇怪。
「是的。想找水澤惠子幹什麼呢?」隔著矮桌,老人用乾枯的眼睛盯著杜丘。
現任檢察官是搶劫強|奸犯!——看到印著這條大字標題的報紙,是在第二天早晨。整個報導,佔據了將近社會版的一半。
要想得到點什麼線索的話,也只有去找管理員了。即使不知道去處,也許還會知道什麼人給拉的行李吧。
「我是房read.99csw.com主人,您是啊位?」
門開了。他似乎感到自己的心臟激烈跳動的聲音,幾乎傳進在門口說話的警察耳里。
杜丘狠了狠心,敲起了公寓入口的管理室的門。也可能出來的是警察,他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來開門的,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看上去似乎很固執。
「多虧你救了我,後會有期……」
——去向不明……
「沒什麼可擔心的,要打架的話,我也不能輸給你。」老人爽朗地說。
「我就是被控告來這兒搶劫過的檢察官杜丘。」
杜丘誠懇地向老人道謝之後,離開了公寓。
「沒什麼。」老人說。「每天都很寂寞呀。嗯,據我所知,水澤惠子是九月九日搬來的,九月十九日就走啦,也就這些……」
「您知道她搬家時在哪託運行李嗎?」
這就毫無辦法了,如同斷了線的蠶絲。警察也沒料到她會逃走,所以,肯定沒有嚴格審查過她的戶口什麼的。一般來說,在被害者的登記卡片上,只記載現住址、職業和年齡。
「這下,我也成了同案犯了。」老人低聲地笑著。
「我會一點看相。再說,你要是犯人,就不會再找水澤惠子啦。不過……」老人止住了話頭,看著杜丘,「你乾的也太冒失啦,一會兒警察就要來的。」
但是,寺町俊明也失蹤了。既然在杜丘的住宅里已經發現了搶劫的一疊鈔票,為什麼不儘力搜尋這兩個人read•99csw.com的去向呢?也許是暗中做了布置?
「我只看了地名啊。」
「多承指教,謝謝您。」
老人閉上了嘴,門外響起了自行車停下來的聲音。杜丘拿起鞋。奔向窗戶。老人擺擺手,叫住了他,又指了指壁櫥。一瞬間,杜丘猶豫了一下。不知誰在敲門,要碰運氣了。他鑽進壁櫥。老人要是出賣自己,也只好聽之任之。
他看看老人的反應。話說得如此坦率,是不無道理的。不管周刊雜誌那些記者們怎樣追根究底地盤問,老人只是一口咬定說,只知道水澤惠子是獨身生活,至於她的去向,則毫無所知。由此可見,老人即使了解什麼情況,也不會輕易出口的。杜丘有這種預感。所以,他斷定,只能用真實來換取老人的回答。說出對自己不利的真實情況,能夠打動人心,特別是對於這種固執的人更是如此。他在當檢察官的生涯中,了解到這一點。
「什麼事?」
「是什麼地方?」
「警察?」杜丘直起腰來。
他走過一條小衚衕,然後向左拐,想去新宿車站。突然,從大樓的拐角過來二個騎著自行車的警察。他嚇了一跳。此刻逃跑的話,就會引起懷疑,而且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正當他思量如何應付的時候,警察已經來到身旁。手電筒的光線,正對著杜丘的臉照過來。杜丘閉上眼睛,好象用一隻手去遮光似的。把臉扭向一旁。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好象停九_九_藏_書止了流動。可是。警察什麼也沒說,自行車鏈條發出咔啦咔啦的響聲,漸漸地遠去了。
「九月九日?」
「我,是無辜的。」
杜丘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由衷地感到老人的好心。即便是不把他當成犯人,但與一個被警察追蹤的人發|生|關|系。沒有如此好心,也是辦不到的。
報紙上的照片,往往給人一種與實際不相一致的印象。特別是對於搶劫強|奸犯這一類犯人,人們總是抱著先入為主的觀點來看照片,覺得他的相貌險惡狠毒,怎麼看都象個犯罪分子。但實際上,真的碰到本人一看,倒覺得象個好人。這種情形是屢見不鮮的!這種視覺的差異,為罪犯的逃跑帶來了方便。但是,杜丘已經不能相信自己的相貌了。他自己覺得,在這僅僅三天之間,自己的臉上就開始露出了一副兇相。而失魂落魄的神態,更加深了人們對他的這種感覺。他覺得自己現在很可能與照片十分相似。
這絕不可能是巧合,顯然是有計劃的陰謀。
「什麼,您說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回答你和回答警察、新聞記者一樣。」
杜丘敏捷地向室內掃視了一跟,裏面沒有什麼人。
在絕望的深淵中行將沉沒的杜丘,得到了一線光明。他覺得自己象一條渴望人們善意相待的野狗。只在幾天之內,就染上了飄搖不定的野狗的那種氣味。誰知從此以後,這條野狗將繼續跑向何處呢?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