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章 追蹤 第四節

第三章 追蹤

第四節

三天前的晚上,這三個人也來過一次。
「小心熊啊!雖然這一帶是幸吉的領地,熊也害怕他,不敢來,可你也得小心!」真由美在馬上搖著手。
杜丘默默地點點頭,向空中望去。旁邊有棵高大的銀杏樹,樹枝和屋頂之間掛了三個蜘蛛網。蛛網很奇特,好象只織了一半就不織了。而且破裂得相當厲害,留下一些奇形怪狀的幾何圖案,三個蛛網一模一樣。
杜丘仍然默默地觀察著銀杏樹。
杜丘就在跟蹤那個酒井的時候,冒出來了那件所謂「搶劫強|奸案」。
「是嗎。」杜丘細心地觀察著周圍。「猴子的嘴、鼻子都沾上了蜘蛛網,這是為什麼?」
也許,矢村並不這樣想吧?杜丘看著矢村陰沉的胳,想道。當然,矢村的臉上從來也沒有過一絲柔和的表情。
「你更要小心,有前車之鑒哪!」
酷熱的陽光開始灑向大地。
「猴子呢?」
朝雲和猴子都死在花叢中。朝雲翻著白眼,那兩隻白眼正對著悅子。
「阿托品的氣味和顏色?」杜丘問。
「我不要緊,上次是掉下馬來,沒空兒拿槍。今天可以用來福槍,槍法准著呢。」真由美拿起馬鞍上的槍,晃了晃。「喂!我不來你可不要下山哪,不來就說明警戒還很嚴!」
疑點還不止於此。朝雲家院子里那些奇怪的景象,至今還留在杜丘的眼底。
——那個蜘蛛網……
「是這樣……」矢村不再說什麼了。
「搞得怎麼樣啦?」矢村有些不耐煩地說。
「這個嗎,沒解剖之前還確定不了,但也可以看得出來。」
悅子大聲驚叫著跑到大街上。朝雲的妻子當時正在鄉下,不在家。
第二天,矢村打來電話。
他沿著林中小溪溯流而上。一串串通紅的野草苞掉在地上,裝點著初冬的河岸。當這些果實紛紛撒落之後,取而代之的將是一片茫茫白雪吧。密林深處,只有啄木鳥敲打樹洞發出的清脆聲響,如同鼓聲陣陣,在林中回蕩。除此之外,寂然無聲!每走九*九*藏*書一步,都更加感到寂靜,就連腳步聲也象被森林吸了進去似的。偶爾踏到小樹枝上,才有點嘎吱嘎吱的聲音。這才是逃亡者從一個神秘的境地踏進另一個神秘的境地的腳步聲。
杜丘看見一條奇異的蛇從冬眠中醒來,從他眼前蜿蜒爬過。這令人戰慄的蛇,要爬到哪裡去呢?
厚生省醫務局醫事科技術官朝雲忠志的屍體,是在八月二十九日早晨發現的。
瞳孔擴大是一般死屍的特徵。但在朝雲的擴大了的瞳孔中間,有一塊水汪汪的黑點。這就是阿托品的作用。瞳孔周圍有一圈紅膜,內含色素細胞,有黑色、褐色、茶褐色、藍色等等。阿托品就作用於虹膜括約肌,使虹膜成為緊縮的環形。因為這種葯能使眼睛看來有如一股清泉,所以,過去的貴婦人為了使自己的眼睛澄清如水,都把含有阿托品的茛菪草視為珍寶。
必須儘快回到東京,杜丘想道。
矢村放下了電話。
「我反對自殺的看法。如此複雜的自殺,聞所未聞。」
另外。據女佣人證實,出事的那天晚上三點之前她來送茶時,酒井義廣說他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到院子里去了一趟。從客廳可以直接走到院子。
「無色無味。」
如果在室內喝下去,走不到院子就得死去。可是,朝雲是穿著拖鞋死的。任何一種毒藥的致死量,對不同的人稍有差別。但如果從服藥到死亡存在一段間隙,那就要陷入狂躁狀態。菲沃斯和莫若鹼都有相同的幻覺作用,它的特點是刺|激大腦興奮,服后大吵大鬧,同居人對此不可能沒有察覺。因此,可以斷定是在院子里吞服,作用於延髓后立即死亡。
一個是朝雲的同事青山禎介,另一個是厚生省葯事局葯事科長北島龍二,再一個就是東邦製藥公司營業部長酒井義廣。
「是的,瞳孔擴大了。」
——但這也是可能的。
「也可能是他殺。」中年刑警細江說,杜丘也和這個刑警面熟。估計九-九-藏-書死屍時間,是早五點到六點之間,也就是說,悅子發現時是剛剛被害。猴子也是這樣。經法醫鑒定,喝下去的毒藥可能是阿托品。
那天早晨,女佣人悅子六點鐘按時起床,去取牛奶和報紙。院子有五十坪左右,種植著一些花草。在一個角落裡養了一隻日本猴。沒有孩子的朝雲,很喜歡這隻猴子。近來,這隻猴子常得病,食慾不住。朝雲很掛心,常親自去照料。所以悅子這天早晨也順便往那邊看了看。這一著非同小可,牛奶和報紙都從悅子的手裡掉到地上。
「可能也學著他的樣子喝的。猴子的手掌上也有葯。」
「怎麼樣?」矢村問部下。
橫路敬二曾經經營實驗用小動物,而酒井則是製藥公門審實權的營業部長。他們過去就有過某種聯繫,所以現在有這種關係也毫不奇怪。還有那個厚生省葯事科長也是一樣。如果橫路與酒井沒有什麼聯繫,杜丘的推論就是不值一提的無稽之談。但如果能夠了解到其間的其種聯繫,這個推論就能達到預期的結果。
此刻,朝雲正透過擴大了的瞳孔中那股神秘的清泉,凝視著死亡的世界。
鑒定員指指朝雲的眼睛。
「阿托品,那是什麼?」這是不常聽見的藥品,矢村皺了皺眉頭。
杜丘和矢村趕到時,現場勘驗已經開始了。
——東邦製藥公司營業部長酒井義廣。
「猴子好象折騰得挺厲害。」
此刻,真由美所說的榛老人的那個小窩棚,已經出現在一個小池塘邊上。
僱用橫路夫婦的就是酒井,或者說就是他們那個集團。事到如今,已經不能不這樣懷疑了。此外再也想不出還能有別人。但是,也還不能完全斷定就是酒井。因為警視廳認定為自殺,沒有設立偵查總部,所以酒井可以說安然無事。僅僅因為一個年輕的檢察官的活動,就設置一個很可能是自掘墳墓的陷阱來陷害檢察官,似乎無此必要。
「眼睛?」
據報導,橫路敬二離開北海道老家不知九*九*藏*書去向時,正是加代被害的當晚。此後一直下落不明,連妻子出喪也沒參加。當看到警視廳關於橫路經歷的調查上說他曾「販賣醫用實驗動物」時,杜丘立刻確信,利用橫路夫婦的就是東邦製藥公司。
「明白了。」
「屋子裡邊呢?」
「容器?」矢村抱著胳搏,「毒藥不能是固體的嗎?」
「是的。一般認為,阿托品混在食物里對於猴子、狗、兔子、鳥等動物就不起作用。如果吃下提煉的純阿托品,可能就出現眼前這種現象。」
「是這樣。」矢村點點頭,「怎麼確定是阿托品呢?」
近來在城市裡,蜘蛛已很少見。然而,朝雲家裡卻布滿了蜘蛛網,又是那麼奇特,這是怎麼回事?經營實驗用小動物。製藥公司、葯事科長、醫務技術官之死,再加上為檢察官設下的圈套……
按照真由美在地上畫的地圖,杜丘去找阿伊努老人的小窩棚。真由美告訴他,老人名叫橫幸吉。
不能讓它肆意橫行!
地面上有猴子亂抓亂撓、滿地打滾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它不象朝雲死的那麼容易。
「那麼,你是說,犯人進了院子,把葯放到朝雲手上讓他喝下去,然後又讓猴子喝的了?要知道,朝雲是醫生!而且犯人的出入地點又怎麼解釋?再說,他也有自殺的動機。」
假設兇手是在院內,又怎麼逃跑的呢!
朝雲住在世田谷區新代田。在厚生省醫務局醫事科工作的人,幾乎人人都是持有醫師執照的醫生,朝雲也是如此。
「可奇怪的是,誰也沒有進過院子。」
能逃出日高山嗎?
「檢察官,」細江說,「從牆上跳到這棵銀杏樹上是不可能的,已經查過了。」
——這是密室中的犯罪。
「好的,謝謝。」
杜丘向勒馬走去又回過頭來的真由美揚手回答,隨後踏進森林。一聲嘶鳴,接著響起了一陣疾馳而去的馬蹄聲。
「好吧,」矢村有些冷笑似地說,「我們這裏的見解是一致的。你們那裡隨便好了。」read.99csw.com
杜丘感到奇怪的景象,就是掛在院子里銀杏樹上的那三個既象幾何圖案又不象幾何圖案、只織了一半的蜘蛛網。供實驗用的小動物,當然也有蜘蛛在內。
「蜘蛛網嗎?」細江在旁邊答道,「我們來的時候,滿是扯破的蜘蛛網。可能是猴子太痛苦了,臉撞到蜘蛛網上了吧。」
雖然弄清了喝下去的可能是阿托品,但卻沒有找到喝阿托品所用的容器。對現場的每一片草葉都進行了仔細檢查,仍然毫無蹤影。因此可以推測這是他殺,是殺人犯把容器帶走了。
橫路與東邦製藥公司——說他們有某種聯繫,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朝雲是在早晨五點到六點鐘之間死的。從猴子身上二拴著繩子這點看來,當時他正在逗弄猴子。就在這個地方,他喝下阿托品,侵蝕了延髓,和猴子一起死去了。但是,沒有容器,朝雲和猴子又用什麼喝的阿托品呢!
事情就從這開始了。
「不,像是液體。」
「那好解釋。例如用杯子把葯倒在手掌上,然後把杯子放到水槽里,用胳膊肘擰開水龍頭沖洗一陣,再關上水龍頭,這樣就可以了。那個水槽里確實有一隻杯子倒著。」
杜丘開始獨自追查朝雲的死因。他了解到,朝雲死的前一天晚上,有三個人來過他家。從十點多一直談到凌晨三點。
必須儘早潛回東京。杜丘看了從遠波家拿來的報紙,明白了這一點。那些人利用橫路夫婦設下圈套,再殺害加代,藏起橫路敬二,這個謎底已經漸漸地顯露出來。
「具體不太清楚,好象是一種烈性葯。」
也許是兇手花言巧語騙他喝下阿托品,然後把容器帶走,但卻沒留下任何出入住宅的痕迹。
「那麼微不足道的動機就引起自殺,我不那麼看。」
「即使是在室內倒在手掌上的,那先前的容器呢?」
阿托品是從日本野生的天仙子等茄科植物的根莖中提煉出來的,具有與度若鹼和菲沃斯相似的化學結構式。經常與麻|醉|葯並用,或用於散瞳、防九-九-藏-書止結核病患者盜汗、治療腸和支氣管痙攣等等。不過,因為是烈性葯,常用量僅為0.001克,致死量是0.005克。超過致死量時,大多因延髓中毒引起猝死。
「朝雲是自殺,」矢村說,「在朝雲的兩隻手上,發現了相當數量的阿托品。他是在屋裡把阿托品倒在手掌上,到外面喝下去的。這就是結論。」
接到報告,杜丘和矢村一同前往現場。
這條蛇襲擊了橫路加代,咬死了她,現在又要逼近橫路敬二了。它一屈一伸地活動著軀體,向前爬去。
經營醫用實驗動物,當然也就能經營藥理用實驗動物。而且后一種可能性更大。最近以來,醫學上用的都是無菌飼養的小動物。無菌的要求,個人經營是無法做到的。而藥理使用的則無須要求嚴格的無菌。
正如設置陷講人所計劃的那樣,他被警察追蹤著。杜丘再次體驗到這個國家的警察權力之大。那權力不僅僅限於穿制服的警察,天真的年輕人還組成可怕的集團,維護著這權力。也不僅僅是年輕人,大部分人的心裏都佩戴著警察的證章。一旦抓到逃亡者,他們就可以在酒席飲宴上炫耀它好多天。
「這個,有好多現象可以說明。」鑒定科一個老鑒定員答道。
矢村點點頭,朝法醫和鑒定員那邊走去。屍體還在現場。「在這兒喝的根據是什麼?」
「都仔細檢查過了,沒有那種葯。當然也沒有裝葯的容器。另外,根據法醫鑒定和現場勘驗推斷,毒藥就是在他死的地方喝下去的。」
細江側著頭,說道。朝雲家的院牆是鋼筋預製板的。高高的牆上密密麻麻地埋著一排玻璃碎片。只要有人越牆,必然會留下痕迹,因為玻璃要被弄碎。而且,院內牆邊鬆軟的土地上,沒有任何腳印,也沒有使用過任何工具的痕迹。大門一直鎖著,是悅子打開門跑到街上去的。
「這是受到公害影響的蜘蛛,」一個鑒定員說著,把照相機對準了蛛網。「由於環境污染,它們把結網的方法都忘啦。」